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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入者 ID:藍天語意 & apple0143

魔法禁書目錄 第 1 卷
作者:鎌池和馬
插圖:灰村キヨタ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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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這裡是將「超能力」認知為「一般科學」的反超自然學園都市。
一名白衣修女從天而降,來到高中生上条當麻的房間。
但那名修女裝扮的少女卻表示,她是從魔法的世界逃到這裡來的。
上条對這個自稱是「禁書目錄」的神秘少女的言行相當懷疑,
然而真正的「魔法師」,卻在兩人眼前出現──!!

序章 關於幻想殺手少年的故事
「.....嘖!可惡!可惡!阿~真是可惡!我實在有夠倒楣啦!」
上条當麻發出連自己都覺得很像變態的怒吼聲,沒命似的一路往前狂奔。
他在深夜的小巷中奔跑,同時往後面喵了一眼。
八個人。
從剛剛到現在都已經跑了快兩公里,還有八個人。上条麻當既非待過外籍兵團的廚師,也
不是殘存於現代的機甲忍者,一次要跟那麼多人硬槓當然沒有勝算。事實上高中生幹架的
時候,對手只要超過三個人根本就不可能贏,任憑你有多勇猛也是「沒用」的。
上条一路狂奔著,還像趕走黑貓似的踢翻了骯髒的塑膠水桶。
七月十九日。
對,都是七月十九日的錯。明天開始就放暑假了,因為被亢奮的心情所影響,所以才會在
書店買了看封面就知道鐵定是地雷的漫畫,明明肚子不餓卻想吃點好料,所以走進大眾餐
廳裡,然後又看到一個國中生模樣的女生,被很明顯是喝醉酒的不良少年纏上,自己居然
會想上前伸出援手──結果腦袋做出這類脫離常軌的判斷。
沒想到從廁所裡面,竟走出一大群不良少年的同夥。
從前還以為拉死黨一起上廁所,是女生的特權呢。
「...我點的苦瓜蝸牛地獄千層麵都還沒上菜咧,連一口都沒吃到,卻得被當成吃霸王餐
的,啊──我怎麼會這麼衰阿!?」
上条一路哇哇大叫拉扯著自己的頭髮,從小巷子跑到了大街上。
在月光的照耀下,面積將近東京都三分之一大小的「學院都市」裡,竟然到處都是成雙成
對的情侶。一定是因為七月十九日,都是七月十九日的錯!單身的上条在心中怒吼。隨處
可見的發電風車三片螺旋葉片,在藍白色月光與夜景燈火的映照下,有如單身貴族的眼淚
般散發著詭異的光芒。
上条像是要硬生拆散那些情侶似的。
他一路跑著,還瞧了自己的右手一眼。隱藏在右手中的能力,在這種時候根本派不上用
場。既沒辦法打倒不良少年,甚至連用來增加考試分數去把妹也不辦不到。
「嗚嗚!我真是不幸!」
如果能把不良少年的「集團」徹底甩開,追丟上条的那群不良少年可能會打手機找人增
援,也可能會騎機車過來。所以為了讓他們「筋疲力竭」,上条必須拿自己當「誘餌」,
吸引他們不斷地跑,就像在拳擊比賽中故意一直挨拳頭,藉以消耗對手體力的戰術是一樣
的。
反正上条的目的只是為了「救人」。
根本不需要無謂的鬥毆行為,只要能讓對手追不上自己,讓對手放棄,就算「贏」了。
原本上条就對自己的長跑本事還挺有自信的。何況對手的體能早就被菸酒搞壞了,腳上穿
的又是毫不實用的長靴,再加上沒有保留體力的觀念,打一開始就一路猛衝,怎麼可能跑
得久?在大馬路與小巷子之間來回穿梭,乍看之下似乎逃得很狼狽,但卻清楚地看到不良
少年們一個接一個脫隊,每個人兩手都撐在膝蓋上面。真是太完美的計畫了,竟然能夠在
不傷害任何人的情況下完美的解決這件事。不過...
「可...可惡...我幹嘛得把青春浪費在這種事情上啊!」
真不甘心。放眼望去都是充滿幸福美夢的甜蜜情侶,而上条當麻卻是孤鳥一隻,總覺得有
股非常強烈的挫敗感。明明一過午夜就是暑假了,自己卻是個跟戀愛與歡樂無緣的喪家之
犬。
背後傳來了一名不良少年的怒罵聲:
「喂!臭小子你給我站住!沒種的逃命大王!」
如此熱烈的告白,讓上条也火大了。
「吵死啦!沒扁你們就該偷笑了!你們這群IQ80的猴子!」
雖然明知道這樣是在浪費能量,上条還是忍不住罵了回去。
「....你們能毫髮無傷真該感謝我!」
在汗水與淚水中又跑了兩公里左右,終於跑出了市區,來到一條大河旁邊。河道上有座大
型鐵橋,長度大約一百五十公尺,橋上一輛車子都沒有。造型樸實的鋼骨橋樑沒有燈飾照
明,完全融入在有如黑夜大海的詭譎黑暗中。
上条跑上夜晚的鐵橋,回頭一望。
他停下了腳步。不知何時開始,後面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該...該死...終於甩掉了...」
上条拼命忍住想一屁股坐下來的衝動,抬頭看著夜空吸了口氣。
真的在沒有開扁的狀況下把事情解決了。光憑這一點就值得稱讚自己一下。

「你到底在玩什麼遊戲?當自己是保護不良少年的好人?還是熱血教師?」

一瞬間,上条渾身變得僵硬。
由於橋上一點燈光都沒有,所以他剛剛沒有發現。就在自己跑過來的方向,距離五公尺遠
的地方站著一個女孩。她身穿灰色的百摺裙,短袖上衣與夏季用薄毛衣,是個看起來非常
平凡的女生,大約國中生年紀。
上条看著夜空,半認真的思考要不要乾脆就直接往後倒地算了。
在大眾餐廳被不良少年糾纏的女生,就是她。
「....這麼說來,追我的人會一個個消失也是因為那樣?」
「嗯,我嫌礙事,都幹掉了。」
藍白色的火花閃起,發出聲響。
這並不是因為少女身上帶著電擊棒,而是她並肩的茶色長髮搖曳著,還如同電擊般發出陣
陣火花。
一個便利商店的塑膠袋被風吹向她的臉龐,那一瞬間,如同迎擊裝置般的藍白色火花就把
塑膠袋炸得飛了出去。
「哇...」上条用疲累的聲音喃喃自語。
因為今天是七月十九日,所以才會在書店買了看封面就知道鐵定是地雷的漫畫,明明肚子
不餓卻想吃點好料,所以走進大眾餐廳裡,然後又看到一個國中生模樣的女生,被很明顯
是喝醉酒的不良少年纏上,自己居然會想上前伸出援手。
但上条可不記得說過他是為了「救那女孩」。
他是為了去救那傻傻接近那女孩的少年們。
上条嘆了口氣。這女孩就是這副德性,前後已經認識一個月了,彼此還不記得對方的名
字,因為她不是來跟自己交朋友的。
少女總是帶著「今天一定要打贏你」的氣勢,熱血沸騰地來找上条單挑,而上条總是敷衍
了事的應付她。事實上在兩人的對決裡,上条從來沒輸過。
其實只要隨便輸一場給她,相信少女也會滿足了,可惜上条的演技太差。之前有一次他故
意認輸,結果少女面目猙獰得活像惡鬼,一整晚追著他不放。
「...我到底哪裡招惹到妳了?」
「我不能容許世界上有比我還強的『人類』。光這個理由就足夠了。」
就是這種理由。
這年頭,連格鬥遊戲的角色設定都不會那麼無腦。
「而且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我可是等級5的超能力者啊,怎麼可能對那些毫無能力,等
級是零的家伙認真起來?我自然知道該怎麼適當打發那種弱者。」
「小巷內的不良少年=最強暴力」這種定律,唯有在這城市裡無法成立。那些連超能力開
發課都被當掉的不良少年,根本只是名副其實的「不良」少年,等級零,毫無力量可言。
在這個城市中的真正強者,是像她這種資優生等級的超能力者。
「喂,我是知道妳擁有卅二萬八千五百七十一人中才有一個的優秀能力啦,不過如果妳想
活久一點,勸妳別說這種太瞧不起人家的話比較好喔。」
「少囉唆!經過那種近乎變態的訓練課程,又是把藥直接注射進血管,又是將電擊插入耳
中對腦袋直接電擊,竟然還連一根湯匙都無法弄彎,這些人不是無能是什麼?」
「.....」
沒錯,學園都市就是這樣的地方。
打著「記憶術」、「背誦術」的口號做幌子,理所當然似的把「腦部開發」課程排進學校
的上課科目之中,這就是學園都市的另一種面貌。
不過,住在學院都市中的兩百三十萬名「學生」,倒也不是每個人都跟漫畫人物一樣強得
不像人類。全體來看大約有接近六成的學生是拼到腦袋血管快爆掉,也頂多只能折彎湯匙
的「無能力」者,毫無實用價值。
「想折彎湯匙怎麼不用鉗子?想要火怎麼不去買個便宜打火機?就算不會心電感應,用手
機不行嗎?超能力真有那麼了不起?」
在學院都市的身體檢查過程中,被機器認定為「無能力者」的上条如是說。
「說起來你們實在很奇怪,幹嘛這麼熱中追求超能力這種副產物?我們的真正目的不是更
高更遠大嗎?」
聽到這句話,身為學員都市中僅有七名「等級5超能力者」之一的少女,牽動嘴角笑著
說:
「啊?.....哦,你說那個啊。那是叫什麼來著?記得是『人類無法做到跟神同等級的計
算,所以要先擁有超越人類的身體,才能得到神的解答』?」
少女發出了嘲笑聲:
「──哈!別逗我了。什麼叫『神的頭腦』?你知道嗎?我的DNA藍圖經過解析之後,
被拿去研發我的複製人了。我的這些妹妹們,都將被用在軍事用途。如何?是不是副產物
比主要目的還要有價值?」
說到這裡,少女突然住了口。
沒有聲音,卻可以感覺到氣氛改變了。
「....因為你是強者,所以才能說出那樣的話吧。」
「啊?」
「強者!強者!強者!擁有與生俱來的能力,完全不了解別人要獲得這樣的能力需要經過
多少的痛苦──你說的那些話,聽起來就像漫畫主角會說的台詞一樣既自信又殘酷!」
橋下河面的波浪聲,聽起來莫名的清晰。
要成為學員都市前七名的超能力者,需要捨棄多少身為「人類」原本擁有的東西....這樣
的思緒,如同黑暗的火焰般,飄盪在少女的字裡行間。
上条卻否定了這一切。
因為他說了那句話。因為他的不屑一顧。
也因為,他從來沒輸過她。
「喂喂喂喂!要不要去查一下身體檢查的結果?我的等級是零,妳的等級是最高的5耶?
隨便拉個路人來問就知道誰比較厲害吧?」
學園都市的能力開發課程完全是科學的結晶,包含了醫藥學、腦醫學、大腦生理學等最先
進的技術。就算是資質再差的凡人,只要經過一定的課程訓練,至少也可以用念動力折彎
湯匙。
但只有上条當麻什麼都不會。
學園都市的計測儀器所測出來的結果,就是貨真價實的「無」能力。
「無能力....」
少女在嘴裡咀嚼著這三個字。
忽然,少女把手插進裙子的口袋中,不一會兒,掏出了一枚遊戲場的代幣。
「你知道什麼叫超電磁砲嗎?」
「啊?」
「聽說原理跟磁浮列車一樣,就是利用超強力的電磁鐵,將金屬製砲彈打出去的艦載武
器。」
少女用拇指,把硬幣叮的一聲彈向天空。
硬幣一邊旋轉,一邊又回到少女的拇指上。
「──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話才剛說完─
突然間,一到橙色光芒如長槍般射過上条頰邊,不帶一點聲響。不,要說是長槍,其實更
像雷射光。從光芒的殘像看來,這道光線來自於少女的拇指。
就跟打雷一樣,隔了一段時間後才聽到轟隆聲。破空的衝擊波往上条的耳邊襲來,讓他一
時失去了平衡感。上条晃了兩晃,回頭往背後看了一眼。
橙色光線在接觸到鐵橋路面的瞬間,簡直就像飛機在海上迫降一樣,將兩側的柏油都翻了
起來。破壞了一直線三十公尺內所有物體的橘色光芒,在停止之後依然在空氣中留下殘
像。
「即使是像這種硬幣,只要速度超過音速三倍,威力也還不差。只可惜因為空氣摩擦的關
係,飛超過五十公尺就會溶化了。」
由鋼筋跟水泥構成的鐵橋,如今簡直像虛浮的吊橋般開始劇烈晃動,到處是金屬錨栓斷裂
彈飛的聲音。
「............!」
上条突然像是全身血管都被注射進乾冰般,感到一陣寒意。
一種無以言喻的感覺,似乎全身水份都要變成汗水蒸發掉了。
「妳...妳...妳該不會對剛剛那些傢伙用了這招吧....?」
「你是白痴嗎?我當然會看對象!莫名奇妙變成殺人犯可不好玩!」
少女一邊說著,茶色頭髮如同電擊般爆出火花。
「對付那些等級零的─用這招就夠了。」
少女的瀏海突然?出犄角似的藍白色火花──
一道閃電如同長槍邊射向上条。
根本就來不及閃躲。因為這可是從等級5超能力者的頭髮上,所發出的藍白色雷擊之槍。
有如烏雲中以光速落下的雷擊般,待看到時根本就躲不掉。
晚了半晌,才響起轟然的爆炸聲。
雷擊之槍剛好打在上条匆忙舉起來保護臉孔的右手上,不但衝擊了上条全身,火花甚至飛
散到周圍,散落在鐵橋的鋼骨上。
......乍看之下好像是如此。
「為什麼...你一點事都沒有?」
少女的語氣雖然說得很輕鬆,嘴角卻露出虎牙,瞪著上条。
飛散四周的高壓電流甚至將鐵橋的鋼骨燒溶。但是受到直擊的上条,別說右手沒被炸爛,
身上甚至連一點燒傷都沒有。
上条的右手,把少女高達數億伏特的雷擊給打散了。
「這不公平!你這種能力,學園都市的書庫根本沒有記載!如果說我是卅二萬八千五百七
十一人中才有一個的『天才』,那你不就是學園都市內獨一無二,兩百卅萬分之一的『天
災』?」
面對著不斷咒罵的少女,上条不發一語。
「為了打贏你這種特殊對手,看來我只能在提升等級了?」少女說。
「...反正妳再怎樣做,還不是每次都輸。」
少女用額頭的「雷擊之槍」代替回答。超越音速的「雷擊之槍」,再次襲向上条。
但是,在擊中上条的右手的瞬間,卻又跟之前一樣向四周飛散。
那個畫面真有點像是搥破水球。
幻想殺手(Imagine-Breaker)。
一般來說,超能力只是電視上茶餘飯後的笑話─但在學園都市中,卻是明確數據基礎的能
力。而能使出這種「異能之力」者,就擁有即使出現神蹟,也能完全將之抹銷的特異能
力。
少女的超能力「超電磁砲」當然也不例外。
但是,上条的「幻想殺手」只對「異能之力」本身有用。意思就是說,以超能力產生出來
的火球雖然能夠抹除,但是對於因火球所炸起的水泥石塊,卻是毫無抵禦能力。而且他的
「幻想殺手」能力,也僅侷限於右手手掌。身體其他部分要是碰到火球,一樣會被燒成焦
炭。
所以....
(真的會死!這次真的會死!這次我真的死定了!哇啊!)
上条當麻那一臉輕鬆自在的表情,其實只是在打腫臉充胖子。就算自己的右手,擁有能完
全抹消以光速襲來的「雷擊之槍」威力之效,但是剛剛能用右手擋住卻完全只是湊巧。
其實心臟已經跳到快抽筋,上条還是拼命裝出悠哉的笑容。
「真是不幸到爆....超級背的...」
上条當麻以一句話來為今天,也就是七月十九日下了一個註腳。
這句話,彷彿是要向全世界訴苦似的。
「你真的是有夠不幸啦──!」

第一章 魔法師降臨高塔


一月二十日到二月十八日出生,水瓶座的你,今天不管是愛情事業還是財運都是銳不可
擋!不論什麼事情最後一定會有好結果,快去買張彩卷吧!不過可別因為太受女生歡迎而
挑戰三劈、四劈的遊戲喔&
「....好啦,我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我早就知道了。」
七月二十日,暑假第一天。
冷氣壞掉的某「學園都市」學生宿舍單人房,熱氣支配了整個密閉空間,讓上条當麻無言
以對。起因似乎是因為昨天晚上的落雷,搞壞了八成以上的電器,連帶地也讓冰箱裡的食
物全滅了。想要吃碗存糧泡麵,卻不小心把麵全都翻倒進了流理台。好吧,那只好去吃外
食了。正在找錢包的時候卻踩碎了提款卡,本來打算乾脆繼續睡回籠覺算了,卻接到了一
通電話。「傻瓜上条,該補習囉&」電話中傳來班導師的熱情呼喚。
在電視上跟氣象預報一樣從畫面邊緣閃過去的星座占卜,本來就知道不會準。但是差距大
到這個地步,實在讓人笑不出來。
「...我早知道啦,我早知道會有這種結果。可是我就不能抱怨一下嗎...」
占卜從來不準,「小魔法」從來沒收到效果。這就是上条當麻的日常生活。本來以為自己
這種倒楣到鬼打牆的體質是家族遺傳,但是後來卻發現老爸中過彩卷的四獎(約十萬
圓),老媽曾經投飲料販賣機連續中獎,玩到停不下來。接著又懷疑自己其實該不會跟這
兩個人沒有血緣關係吧?但是仔細想想,自己又沒有妹妹,也沒有什麼「王位繼承權路
線」可以選擇,搞這種多餘的伏筆是能怎樣?
說結論吧。總之上条當麻就是不幸。
不幸到人生簡直就像個荒繆的大笑話。
但是,上条可不會永遠消極下去。
上条從不依賴「運氣」,這也意味著他擁有非常強的行動力。
「...好吧。目前最需要解決的問題是提款卡跟冰箱。」
上条搔著頭環視自己的房間。提款卡只要有存摺就可以補辦,但麻煩的是冰箱。而當下最
迫切的問題,就是早餐要怎麼解決?反正暑假的補課,還不就是那些能力開發課程,一定
會被迫吃些藥錠藥粉之類的,空著肚子吃那些東西的感覺一定不好受。
去學校的路上再到便利商店買點東西好了──上条這麼想著,脫掉用來當作睡衣的T恤,
穿上夏季制服。如同全國的無腦學生一樣,上条也用了嗑藥般的徹夜玩樂方式,來迎接暑
假第一天的到來,如今正因為睡眠不足而頭疼。「一個學期整整四個月份的翹課,只要用
一個禮拜左右的暑假補課就能補回來,真是賺到了!」上条盡量往好處想。
「天氣真好,曬個棉被吧─」重新振作起開朗的心情上条如此喃喃自語,打開了通往陽台
的紗門。現在拿出去曬,等到補課回來,棉被一定變得香香軟軟的了。
嗯,不過再看仔細一點吧,這個位於七樓的陽台,兩公尺遠的前方就是隔壁棟的牆壁。
「天空為什麼這麼藍~前途為什麼這麼灰暗~」上条不自禁地唱起歌來。
好憂鬱。本來是想讓自己開朗才決定曬棉被的,現在反而讓自己更憂鬱了。
加上一個人在搞笑,旁邊甚至連幫忙吐槽的人都沒有,那種孤獨感真是無可言喻。但是,
上条還是將床上的棉被抱了起來。如果連曬個棉被都做不到,真的是死不瞑目了。就在這
時,上条腳底突然踩到一個柔軟的東西。仔細一看,原來是包在透明塑膠袋裡面的炒麵麵
包。由於是從冰箱裡面拿出來的,現在一定也酸掉了吧。
「...等一會兒該不會突然下雨吧?」
心中那股不好的預感不知不覺脫口而出,但是上条還是帶著棉被穿過紗門走向陽台。
這時上条才發現,陽台上已經曬了一條棉被。
「?」
這裡雖然是學生宿舍,但是構造跟一般的套房公寓沒什麼兩樣,而上条住的是單人房。也
就是說,會在這個房間的陽台的欄杆上曬棉被的,除了上条當麻以外不會有第二個人。
再仔細一看,原來曬在那裡的不是棉被。
曬在那裡的,是個身穿白衣的女孩子。

「啊!?」
原本報在手中的棉被掉到地上。
真是詭異,而且一整個莫名其妙。女孩簡直就像是昏倒在欄杆上似的,腰部靠著陽台的欄
杆,身體彎成兩半,雙手雙腳都垂了下來。
年紀大概....十四或十五歲吧?感覺應該比上条年輕個一兩歲。似乎是個外國人,不但皮
膚非常白,連頭髮也是白的...不對,頭髮是銀色的。由於頭髮非常長,身體上半身又是倒
的,所以頭整個被頭髮蓋住了,看不到臉。如果站起身來,頭髮應該可以到腰部吧?
「哇,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 Sister(修女)...不,不是指妹妹啦。」
這種衣服叫什麼來著?修道服?反正就是教會修女穿的那種衣服。看起來就像是一件長度
到達腳踝的連身洋裝,但是頭上的帽子卻有別於一般,是用一塊布包起來的。但是一般修
道服應該是黑色的,而這個少女身上穿的修道服卻是純白的。質料應該是絲質吧,再加上
修道服的每個角落都有金色的刺繡,所以即使是同樣剪裁的衣服,看起來的感覺就跟一般
修道服完全不同。簡直就像是暴發戶最喜歡的那種畫了金線的西式茶杯。
突然,少女那美麗的手指抖了一下。
原本垂著的腦袋,慢慢地升了起來。像絲一般的銀色長髮自然地往兩側分開,就像拉開窗
簾一樣,少女的臉孔出現在上条眼前。
(嗚......哇啊....!)
這女孩的長相還滿可愛的。白色的肌膚配上綠色的眼睛,讓從來沒出過國的上条感到非常
新鮮,看起來就像是個洋娃娃似的。
但是,讓上条開始慌張的理由卻不是因為她長得可愛。
而是因為她是「外國人」。上条的英語實力,曾經被英語老師下了一個評論:「你就鎖國
一輩子吧!」如果這個不知道是哪國人士的美少女是個推銷員,不管她賣的是羽絨被還是
什麼玩意,上条大概都會不由自主地掏出錢包吧。
「我...........」
少女那有點乾燥的可愛嘴唇,緩緩地吐出話來。
上条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再次踏在炒麵麵包上。

「我肚子餓了。」

「.............................................................」
有一瞬間,上条以為是自己太蠢,把對方說的外國話聽成日語了。就像聽不懂歌詞,就自
己隨便亂唱的呆瓜小學生一樣。
「肚子餓了。」
「.......」
「肚子餓了。」
「................」
「我說.....我肚子餓了....」
看著一直維持僵硬狀態的上条,銀髮少女似乎在表達自己的不滿。
這下沒救了,真的沒救了。為什麼怎麼聽都覺得她在說日語?
「啊....呃....」上条凝視著曬在欄杆上的少女說道:「怎麼回事?難不成妳打算告訴我,
妳是路過這裡不支倒地的路人甲?」
「也可以說是掛點。」
「..........」這少女的日語還真溜。
「如果你能夠讓我飽餐一頓,我會很感激你。」
上条看了一眼腳下,那塊被自己踩爛的酸臭炒麵麵包。
他決定不管這個女的是什麼來路,總之別跟她有任何牽連。上条胡思亂想著:就讓她到遠
方過幸福快樂的生活吧,他把扁掉的炒麵麵包連塑膠袋一起遞到少女嘴邊。上条心想:聞
到這種味道,再怎樣的怪人一定也會逃之夭夭吧?就像在京都,如果主人拿出茶泡飯就代
表「送客」──
「謝謝你。我要開動了。」
炒麵麵包就這樣被大口大口的咬著。包含塑膠袋,以及上条的手掌。
就這樣,上条今天也在不幸的哀號中,開始了一天的生活。

「首先請容我自我介紹。」
「....妳不如先解釋為什麼會掛在我家陽台吧──」
「我的名字叫茵蒂克絲(INDEX)。」
「最好有人會相信這是真名啦!什麼茵蒂克絲啊?那我是不是乾脆叫妳『目錄』比較
快?」
「如你所見,我是個神職人員。啊,這裡是重點喲。不是梵蒂岡體系,而是英國清教
(註:為本書中作者虛構的教派)那邊的。」
「我聽不懂那啥玩意啦,還有不要逃避我的問題!」
「嗯....關於禁書目錄(INDEX)的事情有點難解釋耶。啊,我的魔法名是
Dedicatus545。」
「喂?喂喂?請問我這會兒是在接收哪個星人的電波啊?」
看著上条不屑地開始用小指頭挖耳朵,茵蒂克絲咬著自己的拇指指甲。看來咬指甲是她的
習慣動作。
我幹嘛要跟這種人圍著玻璃矮桌面對面,正襟危坐搞得跟相親一樣?
現在的時間,上条差不多該準備去學校參加暑假補課了,但是他又不想把這個莫名其妙的
女生就這麼留在自己房裡。
而且最糟糕的是,這個自稱叫茵蒂克絲的銀髮少女,好像還很喜歡這個房間,一副想要躺
下來打滾的神情。
難道這也是上条所招喚來的「不幸」?如果是的話,那真是夠不妙的。
「所以,如果你能讓我茵蒂克絲吃得飽飽的,我會非常感激你。」
「我幹嘛要那樣做?我增加妳的好感度有什麼好處?要是因此觸發了奇怪的條件,開始進
入『茵蒂克絲路線』的話,還不如砍掉重練算了!!」
「呃...請問這是流行語嗎?對不起,我好像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塊是外國人,不懂日本的宅男文化。
「可是如果你把我趕出去的話,我大概走個三步又會不支倒地囉?」少女說。
「.....不支倒地?那關我屁事。」
「到時候我會用最後的力氣寫下遺書,包括一副你的畫像。」
「什麼....?」
「如果我被人救起的話,我可能會說自己是被監禁在這個房間裡,還被折磨得不成人
形....連這身奇怪的變裝,我都會說是你逼我穿的。」
「妳竟敢威脅我!其實妳很懂宅男文化吧!」
「?」
茵蒂克絲歪著頭露出疑惑的表情,好像第一次看到鏡子的小貓咪。
真是敗給她了,怎麼有種只有自己是下流胚子的感覺?
妳等著!想吃是不是!上条怒氣沖沖地走向廚房。反正冰箱裡面那些東西現在都臭掉了,
把那些東西都塞給她吃,對上条的荷包而言也不痛不癢。於是上条把剩下的食物都丟進平
底鍋,像炒青菜一樣整鍋炒了起來。反正加熱以後,吃下去大概不至於死人吧?
話說回來,這女孩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學園都市裡面當然也是有外國人,但是這個女孩並沒有這裡的居民所特有的一種「感
覺」。但是若說她是從外地來的,那也很奇怪。
學園都市在表面上雖然打的口號是「聚集數百所學校的城市」,但在實際運作上卻比較像
是「一大間到處都是學生宿舍的學校」。範圍可以涵蓋東京的三分之一,外圍有如同萬里
長城的牆壁所包圍,雖然比不上監獄那麼森嚴,但是要隨隨便便就進來倒也沒那麼容易。
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在管制進出,其實工業大學以實驗目的為幌子,打上天空的三具人造衛
星卻無時無刻不在監視整座城市。所有進出的人都會被追蹤調查,只要發現城市裡出現跟
大門進出紀錄不一致的可疑人物,警衛跟各學校的風紀委員馬上就會出動....
不過,或許是因為昨天那個放電少女引來烏雲落雷,所以人造衛星才沒發現這個女孩闖進
來吧?上条心想。
「對了,為什麼妳會晾在我家陽台的欄杆上?」
上条將醬油不斷倒進那充滿惡意的大鍋菜裡面,向少女發問。
「我不是晾在那邊。」
「那不然是怎樣?別跟我說妳是隨風飄啊飄的就掛在那兒了。」
「.....情況好像有點像。」
原本只是說笑的上条,不自覺地轉頭望向少女。
「我原本想從那一棟的屋頂跳到這一棟的屋頂,結果掉下來了。」
屋頂?上条看了一下天花板。
這裡是廉價學生宿舍叢聚的一個小角落,長得一模一樣的八層樓高宿舍整齊排列。光看陽
台就可以知道,建築物之間的距離只有不到兩公尺。想要以助跑跳遠方式從那個屋頂掉到
這個屋頂,的確並非不可能的事,不過....
「真的假的?屋頂可是八層樓高耶?一個不小心妳就得準備投胎了!」
「嗯,自殺的人連墳墓都不能有呢。」茵蒂克絲給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回答,接著又說:
「可是沒辦法,那時候我想逃命只有這樣做了。」
「逃....命?」
聽到這個充滿危險訊息的字眼,上条不禁皺了眉頭。但是因蒂克絲卻像小孩子一樣「嗯」
了一聲,繼續說:

「有人在追殺我。」
「........」
搖晃著平底鍋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其實本來能跳得過去,但是跳到一半的時候背後被擊中了。」
自稱因蒂克絲的少女,似乎笑了一下。
「結果就往下掉,掛在你家欄杆上。真是對不起。」
既非自嘲亦非諷刺,她只是對著上条麻當單純的微笑。
「被擊中.....?」
「嗯?啊....不用擔心我的傷勢啦,這件衣服有『防禦結界』的效果哦。」
「防禦結界」又是什麼?是防彈背心嗎?
少女轉了一圈,像是在炫耀自己心買的衣服似的,看起來卻不像受傷的樣子。但是,她真
的被「擊中」過嗎?若說這一切都是她的幻想,說不定可信度還更高。
可是.....
至少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她真的掛在我家七樓的陽台欄杆上。
如果....這少女所說的都是真的呢?
到底是「誰」攻擊了她?
上条開始思考。
從八層樓高的建築物屋頂跳到另一個屋頂,需要多大的勇氣?能夠掛在七樓的陽台,是多
麼的幸運?不支倒地,代表了多少的涵義?
「因為有人在追殺我。」
笑著這麼說的茵蒂克絲,她的表情背後又蘊含了多少複雜的故事?
上条對茵蒂克絲的事情完全不了解,對於她說的那些話,當然也是聽不太懂。而且就算茵
蒂克絲從頭到尾詳細地跟他解釋,他也大概連一半都無法理解。甚至也不會想去理解那不
懂的另外一半。
但是,上条理解到一個事實。
那就是她掛在七樓陽台的這個事實。一個弄不好,她可能會摔在柏油路上的這個事實。這
個事實,讓上条牽掛不已。
「飯...」
茵蒂克絲的臉從上条的身後探了過來。她手上以握拳的方式握著筷子。看來她雖然日宇講
得流利,筷子卻還不會用。
她興奮地看著平底鍋,那種眼神簡直就像是在下雨天,從濕掉的瓦楞紙箱中抱出來的小貓
咪眼神。
「.....................................啊。」
平底鍋裡,是用了跟垃圾沒兩樣的食材所做出來的「炒青菜(有毒)」。
看著這個飢餓的少女,上条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裡面,天使上条(平常都跟惡魔上条一
起出現)正在痛苦掙扎。
「啊....呃...我...我說啊,既然妳肚子那麼餓,就別吃這種男生用剩菜煮出來的難吃東西
了,不如我們去大眾餐廳吧!或是叫外送也行!」
「人家等不及了啦...」
「...阿...嗚...」
「而且看起來不難吃啊。這是你不求回報為了我而做的料理,一定很好吃的。」
這時的茵蒂克絲真的就像個修女,發出閃耀的微笑。
毫不理會整個胃袋正在翻滾的上条,茵蒂克絲握著拳頭,用筷子撈起了平底鍋內的食物送
進嘴裡。
嚼阿嚼。
「看,果然不難吃。」
「...真...真的嗎?」
嚼阿嚼。
「你好體貼喔,為了幫助我消除疲勞,故意弄的比較酸吧?」
「咦?呃...酸....酸嗎?」
嚼阿嚼。
「別擔心,我敢吃酸的。謝謝你。你好像我哥哥喔。」
燦爛的笑容,茵蒂克絲專心地吃著,臉頰上還沾著豆芽菜。
「....唔...嗚嗚....嗚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条急忙用音速把平底鍋舉高。他看著一臉不滿表情的茵蒂克絲,心裡想著:地獄我一個
人去就行了。
「你也肚子餓了嗎?」
「......啊?」
「如果你肚子不餓的話,能不能把這些菜都給我吃?我等不及了...」
茵蒂克絲的眼神由下往上看著上条,嘴裡咬著筷子的前端。看著露出這種神情的茵蒂克
絲,上条下了一個決心。
這是神的旨意。自己搞出來的東西自己就得負責吃掉。
這回跟是否不幸完全無關,純屬自作自受。

上条當麻把那些熱熱的「垃圾」都塞進嘴哩,面露微笑。
自稱茵蒂克絲的少女,則是露出不滿的表情,啃著餅乾。由於她是用兩手拿著餅乾在啃,
看起來就像隻松鼠。
「....對了,妳說有人在追殺妳,到底追殺妳的人是誰啊?」
好不容易從地獄回來的上条,開口就問了最重要的一個關鍵問題。
當然,上条並不打算去為一個才認識三十分鐘的女生淌這趟渾水。但是事到如今,要完全
裝作局外人,似乎已經辦不到了。
反正就假好心一下吧,上条心想。雖然無法幫她解決任何問題,但至少自己可以說服自己
「我盡力了」。
「嗯....」少女用似乎有點口渴的聲音說:「我也不知道。或許是『薔薇十字』或是『黃
金黎明』吧。雖然猜得到是那些組織,但是我不知道那些人的名字...而且名字對他們來說
也沒意義。」
「他們?」
上条一頭霧水地重覆著。對手是集團,是組織?
但是被追趕的茵蒂克絲本人卻是非常的冷靜,「嗯」了一聲之後說道:
「他們是魔法結社。」

..........................................................................。

「啥?魔法....?呃....那是什麼玩意?我有沒有聽錯?」
「啊...咦....?呃...我說的日語很奇怪嗎?我的意思是MAGIC!MAGIC CABA
L!」
「.......」被她用英語一解釋,上条更迷糊了:「那是啥鬼玩意啊?妳說的是那種神祕的新
興宗教,打著『不信奉教祖的人會遭天譴』的教義,讓別人吃奇怪的藥然後加以洗腦的組
織?那聽起來還真是有夠危險咧。」
「.......你有點取笑的意思吧?」
「呃....」
「.......你有點取笑的意思吧?」
「.....抱歉啦,我辦不到。要我相信魔法的存在實在是辦不到。雖然我對引火能力、透視
能力之類的『異能之力』很熟析,但是講到魔法,我真的無法相信。」
「........?」
茵蒂克絲歪著腦袋思考著。
如果是個擁抱科學萬能主義的一般人,這時候一定會大喊:「世界上沒有科學無法證實的
東西!」
但是,上条的右手卻真的存在著某種「異能之力」。
只要擁有這種名為「幻想殺手」的超常「異能之力」,即使是只在神話中出現的神蹟,也
會完全化於無形。
「在這座學園都市哩,超能力並不稀奇。只要把藥打進靜脈,脖子上通電流,耳朵聽著耳
機的特殊節奏,任何人的腦袋都可以『開發』。一切都可以用科學來解釋,誰又能不承認
它的存在?」
「.....你說的我不太能理解耶。」
「不用懂!總而言之,超能力是貨真價實理所當然的!」
「......那魔法為什麼不行?魔法也是理所當然的!」
茵蒂克絲一臉不滿的表情,那種感覺就像是被人批評你家的寵物只是隻雜種貓一樣。
「呃.....我這麼說好了,妳知道猜拳嗎?咦,等等,猜拳是世界共通的文化嗎?」
「....應該是日本文化吧,不過我知道。」
「假設連續猜拳十次就連輸十次,妳覺得這會有理由嗎?」
「.....唔.....」
「當然是沒有理由,對吧?但是人類就會以為是有一股力量在操縱!」上条用充滿無趣的
口吻說著:「一般人都會覺得自己怎麼可能那麼倒楣,這之中一定有種看不見的法則存
在。而當一個人這麼想之後,假如再混進了『占星』的要素,那會怎麼樣?」
「........例如說,『你是巨蟹座,現在運勢不好,還是別賭了吧!』之類的對吧?」
「在我們生活週遭的『魔法、神秘力量』之類的東西,其實就是這麼產生的。人們想像自
己運勢有種看不見的法則,把一些偶然發生的瑣事當成命中注定,這就是『魔法』。」
茵蒂克絲就像心情不高興的貓一般嘟著嘴巴,好一陣子才說:
「.......看來你也不是毫無理由的不相信。」
「是阿。但是,就是因為認真思考過,所以才無法相信那些荒謬的說詞。誰能相信童話故
事書裡面的魔法師真的存在?如果花費MP就可以讓死人復活,誰還玩超能力開發?完全
沒有科學根據的『魔法』要我怎麼相信?」
至於那些不相信「超能力」的存在的人,則只是群笨蛋而已。
在這座學園都市,「超能力」已經是種常識,可以用科學來合理解釋。
「.....可是,真的有魔法!」
茵蒂克絲嘟著嘴巴說道。或許,「魔法」對她而言已經如同心靈支柱,就像「幻想殺手」
對上条的意義一樣。
「好啦,隨便。那他們又為什麼要追妳──」
「.....是真的有魔法!」
「.....」
「真的有魔法!」
看來她無論如何都要上条承認這一點。
「好吧,那妳告訴我,魔法到底是什麼?可以從手中放出火球嗎?就算沒有受過我們的超
能力課程,也可以放出火球嗎?妳表演一下讓我見識見識,那我可能就會相信吧。」
「我沒有魔力,所以沒辦法使用魔法。」
「......」
這跟那些說「攝影機會讓我分心,所以沒辦法折彎湯匙」的冒牌超能力者有什麼兩樣?
話說回來,其實上条的內心也很複雜。
雖然嘴上說絕不可能有魔法這種東西,但是其實上条對自己右手的能力「幻想殺手」的來
龍去脈卻也是完全不了解。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在那看不見的空氣中,到底有什麼力量?
即使是位居世界超能力開發最高峰的學員都市,也無法藉由身體檢查找出上条的這種「能
力」,所以他才被貼上「等級零無能力者」的標籤。
而且並非在接受符合科學原理的開發課程後才獲得,而是右手與生俱來的能力。
雖然他老說著「這世界上不可能有魔法」,但是自己卻確實擁有超越常識的「非現實」力
量。
........但是總不能因為如此,就作出「既然世界上真的有不可思議的力量,那魔法也說不
定真的存在呢」這種毫無根據的結論吧。
「.....真的有魔法!」
上条「唉」的一聲,嘆了一口氣:
「好吧,假設有魔法好了,」
「假設?」
「假設有魔法好了,」上条無視她的插嘴繼續說下去:「那妳又是為什麼被那些人所追
趕?跟妳的服裝有關係嗎?」
上条指的就是茵蒂克絲身上所穿的純白絲質金線刺繡超豪華修道服。換個說法,其實就是
在問「是否牽扯到宗教信仰」。
「.....因為我是禁書目錄。」
「啊?」
「我想他們想要的,一定是我所擁有的十萬三千本魔道書吧。」

............................................................。

「.....為什麼我是愈聽愈迷糊了?」
「為什麼我愈說明你愈是一副不想理我的樣子?你是個很容易不耐煩的人哦?」
「好吧,我來歸納一下好了。那個『魔道書』我不知道是啥玩意啦,不過是『書』沒錯
吧?跟國語字典一樣的東西?」
「嗯,哀邦之書、所羅門的小鑰匙之書、無名之書、食人祭祀書、死者之書....有代表性
的大概就這些吧。死靈術書因為太有名了,亞流與偽作非常多,或許可信度不高。」
「呃...我不管書的內容到底是什麼啦...」
上条硬是把後面要說的「反正還不是寫些廢話」這句話吞了回去。
「妳說有十萬本──在哪裡?」
只有這一點,無論如何必須弄清楚。十萬本書,都可以蓋一間圖書館了。
「意思是說,妳身上帶著某間倉庫的鑰匙嗎?」
「不是,」茵蒂克絲搖搖頭說:「十萬三千本書,我現在都帶著喲。」
...什麼?上条皺起眉頭。
「......難不成妳接下來要說,只有笨蛋看不見那些書?」
「就算不是苯蛋也看不見啦!要是被大家看見就沒意義了。」
茵蒂克絲的每一句話都讓人摸不著邊際,感覺好像自己再被她耍著玩似的。上条稍微往左
右看了一下,哪有什麼鬼魔道書,只有散落在地板上的遊戲雜誌、漫畫、以及被丟到房間
角落的暑假作業。
「.....唉....」
一直在忍耐的上条,現在終於忍不下去了。
說不定連「有人在追我」這件事,也只是她的妄想。如果是自己胡思亂想,結果真的從八
層樓的屋頂跳出去,然後還跳失敗結果卡在陽台上,這種人可千萬別跟她有任何瓜葛。
「........相信有超能力,卻不相信有魔法,這樣不是很奇怪嗎?」茵蒂克絲嘟著嘴巴不滿
地說:「而且超能力有那麼了不起嗎?就算擁有一點特別的能力,也不可以因此瞧不起人
啊!」
......。
「嗯,你說得是沒錯啦!」上条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沒錯,妳說得對。不過是一些小把
戲,卻被拿來把人分等級,這種想法的確很糟糕!」
上条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
右手不會發出火焰或閃電,不會發光也不會發出聲音,手腕上當然也不會浮現奇怪的紋
路。
但是,上条的右手卻可以消滅任何的「異能之力」。不論善惡好壞,就算是出現在神話中
的神蹟等級能力也一樣。
「不過,對這城市裡面的人來說,超能力就像是一種心靈支柱吧,所以妳就別太追究了。
而事實上,我也是這群團體中的一份子。」
「知道就好,笨蛋!哼,幹嘛要把頭腦裡面弄得亂七八糟,湯匙明明用手就可以折彎
了。」
「........」
「哼,捨棄了自然本色,追求後天皮相的男人有什麼好臭屁的?哼。」
「.....我可以堵住妳那張講話機車的嘴巴嗎?」
「暴....暴力是嚇不倒我的!」茵蒂克絲看起來就像一隻心情不高興的貓:「而且你從剛
剛開口閉口都是超能力,你自己又會什麼了不起的超能力咧?」
「......呃,關於這個....該怎麼解釋呢....」
上条感到有點困擾。
自己很少有機會跟別人說明關於「幻想殺手」這個能力。而且由於這個能力只對「異能之
力」有反應,所以如果對方根本不接受「異能與超能力」這種概念,那再怎麼說明也是枉
然。
「嗯,就是我的右手.......啊,我先聲明,這可是天然素材,可不是合成上色的喔!」
「哦。」
「只要用這隻右手這麼一碰....任何特殊能力,管他是核爆等級的火球還是戰略級的超電
磁砲,或者神的奇蹟都會被消滅,就這樣。」
「....咦──?」
「.....妳那是什麼眼神啊?好像看到什麼神奇幸運水晶石的郵購目錄似的!」
「哎喲...連神的聖名都沒聽過的人,跟我說什麼可以消滅神的奇蹟,這樣我有點為難耶
──」
茵蒂克絲竟然用小指挖著耳朵嘲笑著。
「....唔,氣死我啦!沒想到我竟然被一個說什麼『魔法是真的存在,只是我無法證明給
你看』的冒牌魔法少女給嘲笑,我真的火大了.....」
聽到上条當麻的這句嘀咕,茵蒂克絲似乎也生氣了。
「我....我才不是冒牌魔法少女!魔法是真的存在的!」
「那妳證明給我看阿,萬聖節混蛋!到時候我就用我的『幻想殺手』把妳的魔法消滅,看
誰厲害!妳這滿腦子發大夢的幻想狂!」
「好啊!我就讓你見識一下!」茵蒂克絲氣鼓鼓地把兩手舉起來:「就是這個!這件衣
服!它是一種名叫『移動教會』的終極防禦結界!」
茵蒂克絲舉起兩手,讓上条看清楚她身上那件讓人聯想到高級茶杯的修道服。
「什麼『移動教會』,我聽不懂啦!妳從剛剛就在扯些什麼禁書目錄、防禦結界之類的專
門術語,是不會為聽的人解釋一下啊?太不友善啦!妳有沒有聽過什麼叫深入淺出、因材
施教啊?」
「你...你自己根本沒有心想理解,還來跟我抱怨?」茵蒂克絲揮動著雙手:「事到如今,
事實勝於雄辯!你可以拿廚房的菜刀來刺我的肚子看看!!」
「好!我就刺給妳看...........搞...搞什麼啊!最好是刺給妳看啦!想害我嗎?」
「啊!你完全不相信我對吧?」茵蒂克絲激動得肩膀上下起伏:「這件衣服包含了『教
會』的所有必備要素,所以可以稱之為『以衣服為形體的教會』!包括布的織法、線的縫
法、刺繡的裝飾法....全都經過嚴密的計算!區區菜刀是無法傷我一根汗毛的!」
「我聽妳在放屁....如果我真的刺下去,那就是有史以來最可笑的少年犯罪啦!」
「你果然不相信我....!這件衣服的布料可是正確仿製了杜林聖骸市──就是聖人被郎基努
斯之槍貫穿時身上包的布耶。所以它的強度是教宗等級的,以你們的術語來說,就是核彈
避難所的等級吧?不論是物理或是魔法攻擊,都會被它完全吸收.....剛剛我不是說,我是
因為背上被擊中,所以才掉到你家陽台嗎?假如沒有這件『移動教會』,我身上早就開個
洞了!這樣你明白了嗎?」
這小ㄚ頭還真是聒噪!
上条對茵蒂克絲的好感度一口氣跌到谷底,翻著白眼看著她的衣服。
「.....是,好了不起喔,不過既然這也是『異能之力』,那表示只要用我的右手一碰,妳
的衣服就會完蛋囉?」
「那就得看你的能力是真是假囉~呵呵...」茵蒂克絲不屑地笑著。
上条心想:「跟妳拼了!」於是用右手抓住茵蒂克絲的肩膀。
..........咦...........還真的有一種很奇怪的觸感......感覺好像在抓雲一樣,所有的衝擊都被柔
軟的海綿吸收掉似的。
「......啊,慢著.......」
腦袋瞬間冷靜下來的上条,開始思考起一個問題。
如果茵蒂克絲說的都是事實(雖然覺得很扯),這件號稱「移動教會」的衣服真的是用
「異能之力」所織出來的,那會怎麼樣?
如果那個「異能之力」真的被消除,那是不是表示衣服會散掉?
「不會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種突然要進入成人時間的預感,讓上条反射性地發出驚叫聲。
.........
.........
.........?
「────啊啊啊啊啊啊.....................咦?」
什麼事都沒發生。
上条一邊覺得「媽啦,害我緊張了一下」,一邊又覺得好像有點可惜。
「你看你看!什麼幻想殺手嘛!根本什麼事都沒發生!」
茵蒂克絲把兩手叉在腰間,挺起她那小小的胸部呵呵笑著。但就在下一個瞬間,茵蒂克絲
的衣服就像禮物的緞帶被解開,全部散落到地上。
原本將修道服布料縫合在一起的絲線全部鬆脫,修道服變回了一塊塊的布料。只有罩在頭
上的那塊布製帽子,或許是因為沒有跟衣服連在一起的關係,還保持著原本的形狀,但是
那使得整體看起來反而更加有一股淡淡的哀傷。
少女手叉著腰,挺起她那小小的胸部,就這樣面帶笑容僵在那兒。
對,就是全身上下一絲不掛。

看來這位名叫茵蒂克絲的少女,有一生起氣來就會想咬人的壞習慣。
「痛痛痛....別在我身上亂咬啦!妳是夏天集訓時的蚊子嗎?」
「......」
她沒有回答。
身上只包著一塊毛毯的茵蒂克絲,正端坐在地板上,用一大堆安全別針,努力地(白費工
夫)將變成一塊塊布料的修道服弄回原本的模樣。
一股糟糕又可怕的氣氛支配整個房間。
當然,並不是替身殺手馬上要攻進房間裡來。
「.....呃,公主殿下?打擾您一下,這裡有一套區區在下的襯衫跟褲子.....」
「....」少女用像蛇一樣的眼神來回答他。
「.....呃....公主?」
上条當麻一邊想著這女孩的表情還真多,一邊繼續想辦法跟她說話。
「.......幹嘛啦?」
「剛剛都是我不好啦!」
上条沒有得到少女的回話,只得到一個飛過來的鬧鐘。就在上条驚叫的同時,巨大的枕頭
也飛過來了。接著,更可怕的是連遊戲機跟小型收錄音機都飛了過來。
「為什麼發生了這麼丟臉的事情,你還可以若無其事地跟我講話!」
「呃....這個....那個...其實小的現在也很緊張,這該怎麼形容呢....這就是青春吧!?」
「你還在開玩笑....嗚嗚嗚嗚嗚嗚嗚.....!」
「是!是!......對不起!我錯了!我道歉!那是我租來的錄影帶,不是手帕!拜託妳不要
咬!」
上条當麻誇張的用五體投地的方式來跟少女道歉。
事實上,這輩子第一次看到光溜溜女生的上条,現在緊張得心臟好像快被捏扁似的。
幸好我臉上看不出來。上条心想。
但其實只是他自己這麼認為而已。如果他去照鏡子,會發現其實一切都寫在他臉上了。
「修好了...」
帶著哭泣的鼻音,茵蒂克絲經過地獄般的家庭手工時間,終於把純白的修道服弄回原本的
形狀。接著把修道服攤開來一看....
.....嗯,一件閃耀著幾十根安全別針的修道服。
「..................................................................(汗)」
「呃.......您真的要穿?」
「..................................................................(默)」
「您真的要穿這個像『鐵處女』(註:Iron Maiden,為十九世紀時的歐洲刑具,外觀呈
棺材造型,但打開後內側則佈滿鐵釘。)的玩意?」
「..................................................................(淚)」
「在日語裡這叫『別針』....」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我錯了!對不起!」上条立刻再度五體投地磕頭如搗蒜。而茵蒂克絲則是露出一種被欺
負的小孩特有的眼神,用力咬著電視的電線,而且快要咬斷了。真是沒教養的小貓咪。
「我要穿!再怎麼說我也是修女!」
茵蒂克絲發出謎般的怒吼,像毛毛蟲一樣在毛毯裡磨蹭著開始穿了起來。唯一從毛毯裡面
露出來的臉孔,紅得跟炸彈一樣。
「.....啊,妳換衣服的模樣讓我聯想到學校的游泳課──」
「.....幹嘛一直看啦,你應該轉過頭去才對吧?」
「看一下又不會死,反正剛剛那樣都看過了,換個衣服又沒什麼。」
「...................................................」
茵蒂克絲的動作停了片刻,但是她發現上条完全沒察覺自己又說錯話了,所以只好繼續換
衣服的動作。或許是她正專心地在毛毯裡面穿衣服吧,連頭上的帽子已經掉在地板上也沒
發現。
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但是不說話,場面又很尷尬,就像跟陌生人一起搭電梯的那種感覺。
開始想要逃避現實的上条,腦袋裡面終於閃過了一件事:暑假補課!
「哇啊!糟糕!我要去補課了!」上条看著手機上的時間,一邊說:「啊....呃...我現在得
去學校了,妳有什麼打算?如果想留在這裡,我就給妳鑰匙。」
「把這女生趕出去」這個選項,已經從上条的腦海中消失了。
既然茵蒂克絲的修道服「移動教會」對「幻想殺手」有反應,這已經證明她的衣服的確有
「異能之力」。這樣看來,她所說的那些話也不見得都是在說夢話了。
比如她說她被魔法師追趕,從大樓的屋頂掉下來。
比如她說她接下來也得繼續逃命。
難道在這個連超能力都可以被理論化的科學之都,真的有一群像是剛從童話故事書中走出
來的魔法師,正在胡作非為。
.....就算不考慮這些現實面,光是看到茵蒂克絲這麼沮喪,上条也想讓她在這裡冷靜一
下。
「.......不用了,我要離開。」
但是,茵蒂克絲卻帶著沮喪的表情,緩緩的站了起來。她就像幽靈無力地飄過上条的身
邊,似乎連頭上的帽子已經掉在地上也沒察覺。上条想幫她檢,又怕自己右手的能力讓帽
子也解體。
「啊.....呃.....那個....」
「嗯?你別想太多啦!」茵蒂克絲回頭說:「我不是因為生氣才要離開,只是如果我一直
待在這裡,那些人可能會追來。你也不希望自己的房間被炸掉吧?」
聽到茵蒂克絲輕輕鬆鬆地說出這麼可怕的話,上条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茵蒂克絲慢慢地走向玄關,出了大門,上条慌忙地追了上去。心裡想著至少該給她一點幫
助,但是錢包掏出來,發現裡面只有三百二十圓。即使如此上条還是想把茵蒂克絲留住,
於是又匆忙地奔出了大門口,結果是腳趾以音速直擊門框。
「啊...唔啊!唔喔喔!」
茵蒂克絲回頭看了一眼抱著腳哀嚎的上条。因為實在太痛了,上条跳來跳去,結果手機從
上条的口袋滑了出來。上条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手機摔在堅硬的地板上,液晶螢幕
發出碎裂的聲響。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我真是不幸.....」
「這要說是不幸,也許只是笨手笨腳吧....?」茵蒂克絲微微笑了。「不過既然你的『幻
想殺手』是真的,那這也是無可奈何的是吧?」
「....什麼意思?」
「嗯,這些魔法世界的事,說出來或許你也不會想信。」茵蒂克絲呵呵笑道:「神明的庇
佑、命運的紅線...這些東西如果真的存在,也會被你的右手消滅掉吧。」
茵蒂克絲把扎滿安全別針的修道服在上条面前晃了晃,說道:「就像『移動教會』原本擁
有的神力,也是來自於神的庇祐呢。」
「哼....什麼幸運不幸運的,應該都是機率與統計的問題吧?怎麼可能真的......」
話還沒說完,手指觸摸到門把的上条突然感覺到一股靜電。上条嚇了一跳,反射性地全身
抖了一下,結果因為肌肉做了不習慣的動作,右後小腿抽筋了。
「───嗚嗚嗚嗚.....」上条悶哼了將近六百秒。
「...................呃.....修女小姐.........」
「什麼事?」
「..................請妳解釋一下吧......」
「這道理很簡單啊,」茵蒂克絲以理所當然的口吻說道:「如果你右手的能力是真的,那
只要你的右手存在一天,『幸運』的力量就會不斷被你的右手給消滅。」
「...........................您的意思是說.......」
「只要你的『右手』接觸到空氣,你就會一直不幸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是太不幸啦啊啊啊啊啊啊!」
上条雖然不相信魔法,但是對於「不幸」這件事情卻特別有感慨。因為上条的日常生活,
倒楣到讓他覺得是不是有一股大宇宙的敵意在跟他作對。
而如此不幸的上条當麻的眼前,正站著一位純白的修女,閃耀著如同聖母般的微笑。
每個人都會告訴你,那是想拉你信教的眼神。
「如果要說不幸的話,你帶著這種能力出世就已經是不幸囉&」
面對著微笑的修女,上条不禁流下了眼淚....咦.....等等,現在的重點好像不是這件事?
「不對!我現在不是要談這個!妳...離開這裡以後有地方去嗎?雖然我不知道來龍去脈,
不過那些魔法師很可能還在附近晃來晃去吧?妳要不要躲在我家比較安全?」
「我待在這裡,會把『敵人』引來的。」
「妳怎麼能這麼肯定?只要不做些引人注意的舉動,乖乖躲在房間裡,應該不會被發現
吧?」
「事情沒那麼簡單。」茵蒂克絲抓起自己衣服的領口說道:「這件衣服,『移動教會』,
它是靠魔力來維持機能的。教會雖然管那個叫『神力』,但是其實跟『魔力』是相同性質
的力量。也就是說,敵人可以靠偵測『移動教會』的魔力來找出我的位置。」
「既然如此,那妳幹嘛一直穿著這件跟發訊機沒兩樣的衣服?」
「因為它的防禦能力可是宗教級的.....假如沒有被你的右手消滅的話。」
「.......」
「假如沒有被你的右手消滅的話?.....」
「對不起啦,拜託別含著眼淚看我....話說回來,既然『移動教會』已經被我的右手給毀
了,那它應該也失去『發訊機』的機能吧?」
「即使如此,他們還是會獲得『移動教會被毀』這個情報。剛剛我說過,『移動教會』的
防禦能力是宗教級的,換句話說就跟一座『移動要塞』一樣....如果我是『敵人』,雖然
不知道『要塞』為何會失去機能,但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吧?」
「等一下!那我更沒理由讓妳離開了!雖然我到現在還是不相信有魔法這種東西,但是既
然真的有『敵人』在追妳,我怎麼能讓妳到外面去冒險?」
茵蒂克絲愣了一下。
光看她這個表情,真的,真的,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的少女。
「.....你的意思是,即使我下地獄,你也願意陪著我?」
茵蒂克絲露出淡淡的笑容。
那是一種多麼艱辛無助的微笑,讓上条在一瞬間為之語塞。
在茵蒂克絲這句溫柔的話背後,隱藏著這樣的涵義:
別再陷進來了。
「別擔心,我也不是沒有同伴。只要逃進教會裡,教會的人會保護我的。」
「....喔?那....那個教會在哪裡?」
「倫敦。」
「也太遠了吧?妳想逃到何年何月啊!」
「嗯?阿,別擔心啦!日本應該也有幾個分部吧。」
插滿安全別針的修道服微微晃動著,看起來像是被欺負得很慘的小媳婦。茵蒂克絲回答
道:
「教會啊....對了,這座城市裡好像也有個教會。」
一般人聽到教會,都會聯想到那種巨大的結婚會場,但是其實日本的教會都非常小。原本
在日本,廣義的基督教文化本來就紮根不深,再加上國內多地震,「具有歷史意義的建築
物」很難保存下來。上条在撘電車的時候偶然從車窗外看到的教會,只不過是個組合屋,
屋頂豎起一個十字架而已.....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是暴發戶式的教會建築,似乎也有點偏
離正道。
「嗯...可是並不是所有的教會都行...我所隸屬的是英國式的教派...」
「???」
「呃....廣義的基督教其實分成很多教派的。」茵蒂克絲苦笑著解釋:「首先可以分為天
主教跟新教兩大派別。而我所屬的天主教教派,又可以細分為以梵蒂岡為中心的羅馬正
教、以俄羅斯為根據地的俄羅斯成教、以聖喬治大聖堂為核心的英國清教等分支。」
(註:本文中的「俄羅斯成教」,亦為作者杜撰的教派)
「.....如果搞錯了跑到別派的教會裡面,會怎樣?」
「會吃閉門羹。」茵蒂克絲繼續苦笑:「俄羅斯成教跟英國清教都只在『本國之內』盛
行,所以在日本,英國清教的教會非常稀少。」
「.........」
上条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說不定,茵蒂克絲在餓到不支倒地之前,早已經拜訪過非常多的「教會」了,只是每次都
吃閉門羹,逼得她繼續逃命。那種感覺一定不好受。
「別擔心,只要找到英國式的教會,就是我贏了。」
「.........」
一瞬間,上条想著自己右手的「能力」。
「喂!.....如果遇到什麼困難,可以再來找我沒關係。」
結果還是只能選擇跟她說這句話。
即使,自己是個連神都可以殺死的男人。
「嗯,肚子餓了的話,我會再來的。」
茵蒂克絲露出了向日葵般的燦爛笑容。那如此完美的笑容,讓上条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旁邊一架清掃用機器人靠了過來,繞過茵蒂克絲,繼續往前駛去。
「呀啊啊!」
完美的笑容在一瞬間消失,茵蒂克絲整個人向後倒,簡直像是腳抽筋似的全身抖了一下。
咚的一聲,後腦杓狠狠地撞上了牆壁。
「────!有個奇怪的東西若無其事地冒了出來.....!?」
茵蒂克絲含著眼淚尖叫,甚至連用手撫摸後腦杓都忘記了。
「妳自己才是最奇怪的東西咧!那玩意指是清潔用的機器人啦!」
上条嘆了一口氣。
清潔用機器人的大小跟形狀就像個大鐵桶,底部裝有小小的滾輪。就像大型清潔機一般,
靠著底部的圓形抹布的轉動來清潔地板。為了避開行人與障礙物,上面裝有攝影機,穿迷
你裙的女生都恨死了這玩意。
「....原來如此,日本不塊是科技大國,已經進入連使魔都機械化的時代了。」
「喂?」莫名奇妙開始佩服起日本的茵蒂克絲,還真讓人覺得有點發毛。「這裡是學園都
市,街上到處都可以看到這些玩意啦!」
「學園都市?」
「是阿,東京西區開發較緩慢的區域一次全部收購,建立起這座『城市』。這個『學校之
城』包含了數十間大學與數百間國小、國中及高中。」上条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城市
裡的居民有八成都是學生,看起來像公寓的建築物其實都是學生宿舍。」
這座「學園都市」不只教導學生唸書,暗地裡還進行著超能力與肉體的開發。
「.......所以街上的景色會有點不一樣。廚餘自動處理機、到達實用等級的風力發電機、還
有剛剛的清掃機器人....這些大學研發出來的實驗型產品滿街都是。這裡的科技文明等級
大概比外面還先進個二十年吧。」
「嗯....」茵蒂克絲看著清掃用機器人,說道:「這麼說,這座城市裡的建築物,都是歸
『學園都市』管轄囉?」
「是阿.....所以如果妳想要找英國教會,勸妳還是到城市外面去碰碰運氣吧。在這個城市
裡面的教會,大概都是些神學或榮格心理學的教育機構吧。」
茵蒂克絲「喔」的一聲點了點頭,這才想到要用手撫摸剛剛撞上牆壁的後腦杓。
「.......咦?啊....咦?我...我的帽子不見了!」
「妳現在才發現嗎?剛剛就掉了啦!」
「咦?」
上条的意思是「剛剛妳在毛毯理換衣服的時候就掉了」,但是茵蒂克絲卻似乎聽成「剛剛
妳被清掃機器人嚇到跌倒的時候就掉了」。茵蒂克絲於是在走廊地板上東摸西找,但是卻
又沒看到帽子,頭上因此冒出非常多的問號。
「啊!對了!一定是那個電動使魔!」
完全朝錯誤方向思考的茵蒂克絲,朝正要消失在走廊轉角的清掃機器人狂奔而去。
「........呃........現在這是啥鬼狀況?」
上条看著自己房間的房門,茵蒂克絲的帽子還在裡面呢。接著又看了一下走廊,茵蒂克絲
已經不見人影。還真是沒情調的離別方式。
這讓他有種毫無根據的預感:即使世界毀滅,這傢伙大概也會莫名奇妙就存活下來吧?

「來~老師做了講義,現在發下去囉──這就是今天的補課內容哦──」
進入這個班級已經一個學期了,到現在上条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一年七班的班導師,月詠小萌是個站在講桌後面,學生只能看到她頭頂的奇妙老師。身高
一三五公分,據說曾經想坐雲霄飛車,卻因為安全性考量而被拒絕。不管誰來看,都會覺
得她應該是個適合頭戴黃色安全帽揹個紅書包,配置直笛的十二歲小學生。這位小女孩老
師,真是學園七大不思議之一。
「雖然老師不禁止大家說話,但是老師說的話也要聽進去哦──老師很用心地連小考的題
目都準備好了,要是考不及格的話,就要罰玩透視遊戲囉──」
「老師,妳說的是那個蒙著眼睛玩撲克的遊戲嗎?那是透視能力系的專業課程耶!看不見
手上的牌還得連續贏十次,不然不准回家,我上条當麻認為,這樣會搞到早上都沒辦法回
家啦!」
「是啊──可是上条你的開發課程學分數不夠,反正遲早得玩透視遊戲嘛?」
上条在心中對這個「上班族老師」的職業性笑容實在沒輒。
「......唔,看來小萌很喜歡阿上哦!」
坐在上条隔壁,藍髮戴耳環的班長(男),對上条說了莫名奇妙的話。
「....你不覺得那個正在開心惦著腳尖寫黑板的老師,對我有敵意嗎?」
「....什麼?那麼可愛的老師,就算她給你幾科不及格有什麼關係咧?被那樣的小女孩責
罵,你一定可以獲得很多經驗值啦!」
「....你這個被虐狂加戀童癖!真的是沒救了啦!」
「啊哈──!戀童癖『只是』我的喜好之一而已,我並不是『只』喜歡小女生哦!」
就在上条正打算回他「你這個雜食動物」的時候──
「那邊那兩個!再繼續聊天就請你們玩『哥倫布的蛋』哦!」
所謂「哥倫布的蛋」,就是將生雞蛋倒過來直立,不使用任何支撐,要讓它在桌上立起
來。就算是念動力系的學生,也得拼到腦血管快爆炸才能夠控制雞蛋不倒下去(因為如果
念力太強雞蛋會破掉,所以難度超高)。而且,沒成功的話一樣會被留到隔天早上。
上条跟藍髮耳環這下只好猛盯著講台上的月詠小萌,幾乎連呼吸都忘了。
「這樣了解了嗎~?」
好可怕的微笑。
小萌老師最討厭人家提到「小」這個字眼,但是卻又喜歡人家稱讚她「可愛」。
不過小萌老師卻不太在意自己沒被學生當老師看待。當然,部分理由是因為這裡是學園都
市。這裡的人口有八成是「學生」,可以說是個「小孩的國度」。所以在這裡,對於那種
「不夠盡責的老師」的評價,比外面的學校更嚴苛。更何況在這裡,學生的優劣高低評斷
基準,除了「功課」之外還有「超能力」。
在這裡,老師的職責只是「開發」學生的超能力,老師本身並不具有任何超能力。體育老
師跟教官之類的教職人員,都是些活像參加過外籍兵團的怪物,光是用自己的鐵掌就可以
對付擁有超能力的學生,但是教化學的小萌老師當然並不具備這樣的條件。
「......我說阿上啊。」
「幹嘛?」
「被小萌老師罵,會不會讓你覺得興奮咧?」
「會興奮的只有你啦,白痴!夠了,你閉嘴!我們這些沒有念動力的要是被抓去玩生雞
蛋,恐怕整個暑假都完蛋啦!你這個假關西腔可別害我!」
「假....假關西腔?幹嘛說偶假關西腔?偶真的素大阪人哩!」
「閉嘴!你這個稻米之鄉出生的!我已經夠煩了,不要再讓我花心思吐你嘈!」
「偶....偶偶偶才不素稻米之鄉出生的咧!啊...啊...章魚燒真好吃~」
「別勉強自己去當關西人啦,你有辦法吃飯只配章魚燒嗎?」
「你...你再說什麼啊,就算素大阪人,也不會粗飯只配章魚燒啦~」
「.........」
「應該不會吧....應該不會...等等....可是........咦....到底素會不會咧?」
「露餡了吧,假關西人!」
上条嘆了一口氣,望向窗外。
早知道補課這麼無聊,就應該陪在茵蒂克絲身邊才對。
雖然茵蒂克絲所穿的修道服「移動教會」,的確對上条的右手有反應(用「反應」這樣的
字眼或許溫和了點),但並不表示上条就相信有「魔法」存在。茵蒂克絲說出來的那些
話,十之八九是瞎掰的吧?就算不是瞎掰,也可能只是把一些自然現象誤認為魔法而已。
但是.........
(....漏網之魚看起來總是特別大隻。)
上条又嘆了一口氣。與其被關在這間沒有冷氣的悶熱教室裡,倒不如隨著茵蒂克絲進入魔
法與劍的幻想世界還有趣得多。而且現在參加活動,還附贈一位可愛(講美麗總覺得有點
勉強)的女主角。
「........」
上条想到了茵蒂克絲留在自己房間內的修女帽。
結果還是沒有還給她。真的要還,其實是有機會的。就算茵蒂克絲已經跑得不見蹤影,如
果當時認真去找,應該馬上就可以找到她。就算真的沒找到,現在上条也應該還拿著修女
帽在街上亂晃才合理。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上条只是想要為兩人之間留下一點羈絆吧。上条心中偷偷地期望,她
有一天會回來拿她忘記帶走的東西。
因為那個白色的少女,笑容是多麼地完美。
如果不留下一些羈絆,感覺她好像會如同幻影一樣,從指縫消失。
上条只是在害怕這件事。
(.....怎麼回事?)
突然變得羅曼蒂克的上条,突然察覺一件事。
上条雖然對這個掛在陽台的少女講話很毒,但是其實自己並不那麼討厭那名少女。對於以
後可能跟她再無瓜葛,甚至覺得有一點點可惜。
「..........啊───可惡!」
上条在嘴裡「嘖」了一聲。早知道現在會後悔,當初就應該堅持把她留下的。
話說回來,她所說的「十萬三千本魔道書」到底是指什麼東西?
追趕茵蒂克絲的那些「魔法結社」(.....「結社」?這麼說他們是有限公司嗎?)據說就
是為了得到這「十萬三千本魔道書」而追趕她。至少她是這麼說的。而茵蒂克絲,則帶著
這「十萬三千本魔道書」四處逃亡。
而且,她的意思並不是她手上握有某個塞滿書的倉庫鑰匙或地圖。上条曾經問她「那些書
在哪裡」,而她的確回答的是「都在這裡」。但是,上条卻連一本書都沒看到。更何況,
上条的房間也塞不下那麼多書。
「.....她指的到底是什麼?」
上条不禁歪著腦袋思考。茵蒂克絲的修道服「移動教會」對上条的「幻想殺手」有反應,
那這麼看來她所說的也不是百分之百都是假的.....
「老師,上条一直在看窗外女子網球社女生的裙子哦!」
聽到藍髮耳環那硬梆梆的關西腔,上条才「啊?」的一聲,把意識拉回教室裡。
「.......」
小萌老師沉默不語。
看來小萌老師對於上条當麻同學沒有專心上課這件事情,感到非常的震驚與難過。她的表
情看起來就像少女在十二歲那年冬天,突然發現聖誕老人原來都是假的一樣。
上条才剛這麼聯想,全班同學已經向上条投以充滿敵意的視線。看來這些人都是兒童人權
保護團體的準會員。

明明只是暑假補課,上条卻還是被留到平常放學的時間才被釋放。
「.....我真是不幸。」
上条望著夕陽中閃閃發光的發電風車三枚葉片,喃喃自語。由於校規禁止夜遊,因此基本
上學園都市內的電車跟巴士,末班車都是在放學時刻。
沒有趕上巴士的上条,只好慢慢在炎熱的商店街上走著。一架警衛機器人通過上条身旁。
警衛機器人的造型也是看起來就像個大鐵桶下面裝著輪子。功能類似移動式防止犯罪監視
器。一開始原本是由小狗型機器人改良而成,但是小狗造型太容易聚集小孩圍觀,造成移
動上的困難,因此這類作業用機器人最後全都改成鐵桶造型。嗯,這理由其實來挺好笑
的。
「啊!終於被我找到了,你這傢伙!等.....等一下!給我站住!我在說你啦!快給我站
住!」
被夏天的熱氣蒸得受不了的上条,正一邊看著緩慢前進的警衛機器人,一邊想著:「茵蒂
克絲那時候追趕清掃用機器人,不知道追到哪個天涯海角去了?」他完全沒有察覺,後面
的聲音是在喊他。
上調只是覺得後面似乎很吵,於是回頭看了一眼。
他的後方正站著一個國中生年紀的少女。及肩的茶色長髮在夕陽下,閃耀著如同正在燃燒
般的紅光。少女的臉頰也被染得通紅。灰色的百摺裙、短袖上衣與夏季用薄毛衣.....看了
好久,上条才終於認出她是誰。
「......啊──又是妳啊,放電國中妹。」
「不准叫我放電國中妹!我的名字叫御坂美琴啦!你怎麼到現在還沒記住啊?我記得你從
第一次見到我,就一直叫我放電妹對吧!」
「第一次見到妳的時候」........上条開始回想。
嗯,對。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她也正被不良少年纏上。原本上条想發揮補島太郎的精
神,上去勸那群少年們不要搶一個柔弱少女的錢包。結果那個少女卻反而對他發飆。「吵
死了!不要干擾我跟別人打架!」少女說著就對上条發出電擊。當然,上条用右手把她的
攻擊給化解。少女的反應則是愣了一下.....咦?怎麼回事?為什麼沒效?那這招呢....咦?
也沒效....最後,就發展成今天這種局面。
「.....咦?為什麼?明明沒那麼難過,怎麼有股哀傷的感覺啊,媽嗎?」
「你幹嘛兩眼凝視遠方啊.....?」
剛下課的上条非常疲累,於是他決定對眼前這個放電妹敷衍過去。
「一名少女正看著兩眼茫然的上条。這個少女就是昨天的超電磁砲少女。她對於打輸他非
常地不甘心,所以常來找上条報仇,但是每次都鎩羽而歸。」
「......你現在是在對誰說明啊?」
「這名少女雖然態度強硬又不服輸,但是其實很怕寂寞,在班上是動物股長。」
「別隨便亂掰奇怪的人物設定!!」
御坂美琴氣得兩手亂揮,路上的行人都不禁轉頭看她。會引人側目也是理所當然,畢竟美
琴身上所穿的那件看來平凡的夏季制服,可是學園都市中的明星學校前五名之一,常盤台
中學的制服。以氣質優雅著稱的常盤台中學大小姐們,即使在擁擠的車站中也特別顯眼。
但是眼前這少女的言行,感覺起來卻像是會坐在電車地板上玩手機的那種學生,當然會讓
周圍的人覺得驚訝。
「咦?對了,放電妹妳幹嘛?今天不是七月二十日?妳怎麼穿著制服?去學校補課?」
「嗚.......你...你管我!」
「我知道了,一定是放心不下動物飼養區的小兔子吧?」
「你不要隨便把動物加進我的人物設定裡啦!臭小子,今天一定要讓你好看!等一下你就
會像被通電的青蛙兩腳發抖,趁現再趕快寫遺言跟分配財產吧!」
「不要。」
「為什麼?」
「因為我不是動物股長。」
「你──這傢伙還敢繼續戲弄我!」
咚的一聲,國中少女的腳用力踏在人行道的紅磚上。
那一瞬間,周圍行人的手機都發出刺耳的破裂聲。商店街的有線電視立刻斷線,連附近的
警衛機器人都發出嘎嘎的詭異聲響。
國中少女的頭髮發出如同靜電般的劈啪聲。
明明是血肉之軀,卻可以發出超電磁砲的等級5超能力少女,如同野獸般露出虎牙笑了。
「哼!如何?這樣有沒有讓你的腦袋清醒點........嗚.......!」
上条慌慌張張地,用手把自信滿滿的御坂美琴整張臉給蓋住。
(閉...閉嘴!拜託妳不要說話!妳沒看見手機被弄壞的那些人正在冒著殺氣啊!!要是被
發現是妳幹的,可是要負責陪給人家,還有那個有線電視不知道要賠多少錢咧!)
上条向著平時只有在聖誕節才會想到的上帝拼命祈禱,同時腦中還浮現出那位銀髮修女。
或許是他的祈禱奏效了,周圍沒有人向上条及美琴這邊靠過來。
正當上条鬆了口氣(但是手掌下的美琴已經快窒息了)的時候:
「──警訊!警訊!錯誤No.100231-YF。偵測到違反電波法的攻擊性電磁波。確認
系統異常。有可能是電子恐怖攻擊事件,請各位不要使用電子器材。」
幻想殺手跟超電磁砲顫抖著回頭看。
倒在人行道上的大鐵桶,正一邊冒煙一邊發出些讓人聽不太懂的訊號。
下一個瞬間,警衛機器人開始響起巨大而尖銳的警報聲。

當然要逃了。
鑽進小巷,踢翻了塑膠水桶,嚇走了黑貓,不斷地往前跑。上条一邊跑一邊想著:「等
等,不對,我又沒做壞事,幹嘛一起跟著跑?」但是心裡這樣想,腳底還是只能繼續跑。
記得以前某個電視節目中曾經說過,一架警衛機器人造價要一百二十萬圓。
「嗚嗚....我真不幸!全都是因為跟這種人扯上關係!」
「不要叫我『這種人』!我的名字是御坂美琴!」
在小巷的深處的深處的深處,兩個人終於停下腳步。
或許是拆掉了整齊排列的大樓中的其中一幢而形成的,這裡的地形是個四方形的廣場。很
適合拿來打三對三鬥牛賽。
「吵死了,放電妹!還不都是因為妳昨天招來落雷,我家的電氣設備都被搞壞了!現在妳
還想怎樣?」
「誰叫你那麼惹人厭!」
「妳到底在氣什麼啦!我有碰過妳一根汗毛嗎?」
昨天,上条用右手把美琴的一切攻擊都擋了下來。不只「超電磁砲」,還包含聚集了鋼筋
鐵砂所形成的「如鞭之劍」、以內臟為攻擊目標的強力電磁波、以及最後的絕招──真正
的「落雷」。
但是,每一招都無法傷到上条當麻分毫。
只要是「異能之力」,上条當麻就可以將之完全消滅。
「那是妳自己拼命攻擊,結果累垮了而已吧?明明是自己耐力不足,不要把錯推給我
啦!」
「~~唔....!」美琴氣得咬牙切齒說道:「那....那根本不算我輸!我....我連一拳都沒被
打中!那樣應該算平手吧!」
「哎,不用啦,算妳贏,反正就算我現在揍妳出氣,壞掉的冷氣機也修不好了。」
「唔.....!你...你給我站住!快拿出你的真本事跟我對決!!」
看著一邊揮舞雙手一邊吼叫的美琴,上条嘆了一口氣:

「妳確定我可以來真的?」

美琴說不出話來。
上条的右手輕輕握拳,然後又打開。光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就讓御坂美琴全身冷汗直流。
連退後一步都不敢,只能僵在那裡。
上条可以若無其事地將美琴的所有絕招都擋住,但是美琴卻連上条的「能力」到底是什麼
都摸不著邊際。對於上条,美琴其實充滿了「未知的恐懼」。
美琴會害怕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上条當麻可是承受了御坂美琴整整兩個多小時的攻擊,
身上卻毫髮無傷的男人。一想到「如果他認真起來不知道會多厲害」這點,就讓美琴恐懼
不已。
過了一會,上条嘆了口氣,移開了視線。
美琴像是終於掙脫束縛似的,終於可以一步一步往後退。
「......為什麼我.....這麼不幸...」看到美琴這麼害怕,上条反而有點沮喪。接著說道:「房
間的電氣設備全毀,早上遇到冒牌魔法師,晚上又遇到放電妹.....」
「魔.......魔法師.....?那是什麼.......?」
「......」上条稍微想了一下,說道:「....嗯,到底是什麼啊?」
平常的美琴,一定會大喊「臭小子你瞧不起我嗎?還是你的怪能力把腦袋也給燒壞了?」
接著就放出攻擊電磁波。但是她現在卻只敢小心翼翼地窺探上条的臉色。
當然,上条只是嚇唬她一下而已。沒想到她怕成這樣,反倒讓上条有股淡淡的哀愁。
(.........魔法師......)
上条突然開始回想。跟那個純白的修女講話的時候,這個字眼好像出現得很自然。但是現
在她不在了,上条才更加體驗到這個字眼距離自己的現實生活有多遙遠。
為什麼跟茵蒂克絲在一起的時候,自己能夠如此輕易地說出這個字眼?
難道有股神祕的「氣氛」,讓上条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相信了她?
「...........我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上条絲毫不理會身旁那個如今像小狗般直發抖的放電妹御坂美琴,一個人自言自語。
跟茵蒂克絲的緣分就這樣斷了。世界這麼寬廣,「再次偶遇」是無法期待的。現在再去思
考「魔法師」到底是什麼,已經沒有意義了。
即使如此,上条卻無法忘懷。
上条想起自己的房間中,她忘記帶走的那頂純白修女帽。
她唯一所留下的,兩人之間的「羈絆」,不斷牽動上条的心,讓上条煩躁不安。
連上条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牽掛。
他明明是個連神都殺得死的男人。

三百二十圓....今天沒辦法吃大碗牛丼了。
「.................................中的啊.......」
平常總是斯斯文文吃著跟文庫小說一樣大小的少女們,或許無法體會吧。對於正在發育期
的男孩子來說,中碗的牛丼只能稱之為「點心」。
打發了御坂美琴,進了牛丼屋吃完「點心」的上条,帶著剩餘的全部財產三十圓(含
稅),在太陽下山前回到宿舍門口。
一個人都沒有。
或許是因為剛放暑假,大家都上街玩瘋了關係吧。
宿舍外觀看起來就是個典型的套房式公寓。方形的建築,牆壁上沿著走道整齊排列著房
門。連著鐵棒的金屬扶手旁,並沒有貼上用來「防偷窺狂」的塑膠板,因為這裡是男生宿
舍。
學生宿舍是縱向的,往前方延伸出去。玄關跟另一側的陽台,由馬路這個方向來看是在側
面,也就是在宿舍與宿舍的縫隙之間。
大門雖然有自動上鎖系統,但是相鄰的宿舍之間只有兩公尺間隔,就像茵蒂克絲今天早上
那樣,只要從別棟宿舍跳過來,要入侵是很簡單的事。
進入大門,穿過原本是管理員是的倉庫,搭上電梯。這裡的電梯比工地用來搬貨用的還要
狹窄且骯髒,寫著代表屋頂的「R」字按鈕,被鐵板封印起來了。這是為了阻絕每天晚上
都會在屋頂來來去去的那群羅密歐與茱麗葉。
電梯發出如同微波爐般的金屬聲,停在七樓。
電梯門發出嘎嘎聲響,緩慢地往兩側分開,不耐煩的上条,推了電梯門一把走出電梯。雖
然是七樓的高度,卻沒有大樓風。而且或許是隔壁宿舍靠得太近所造成的壓迫感,讓上条
感覺似乎比平地還要悶熱。
「嗯?」
上条終於發現了,在直線的走廊遠端,自己的房間門口,聚集了三架清掃用機器人。三架
都聚集在同一個地方是很少見的事。這間宿舍所配備的清掃用機器人,總共也才五架而
已。這三架清掃用機器人都以一定的頻率前後震動,看來是正在清潔一塊非常髒的污垢。
.......不知為什麼,上条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些大鐵桶機器人的清潔能力,就算是黏在地板的口香糖也可以靠通過一次就連根拔起。
到底是什麼樣的污垢,讓三架機器人陷入如此的苦戰中?難道是為了拋棄處男而假裝不良
少年的隔壁鄰居土御門元春喝醉了酒,把我家房門當成電線桿吐了一地?想到這種情況,
上条就不寒而慄。
「到底是什麼........」
人類都有種對恐怖的東西感到好奇的愚蠢機能。
上条無法控制自己的腳一步、兩步地往前走去。終於,他看見了那個東西。
奇妙少女茵蒂克絲餓昏在那裡。

「....................呃............」
雖然有些部分被機器人擋住而看不見,但是這個趴在地上,安全別針閃閃發光的白色修道
服,任誰來看都知道是這傢伙又不支倒地了。
三架大鐵桶不斷用身體撞擊著茵蒂克絲,但是她卻動也不動。這跟正在被都市內的烏鴉啄
食的景象,真有異曲同工之妙,看起來有夠可憐。事實上,清掃機器人應該懂得避開行人
跟障礙物才對,這表示連機器都不把茵蒂克絲當人看待,真是太悽慘了。
「.......我真是.....不幸啊.....」
雖然嘴裡這麼說著,但是假如眼前有面鏡子的話,上条當麻一定會被自己的表情嚇一跳
吧。任誰來看,都會用笑容滿面來形容他。
畢竟上条心中還是有不安的。就算關於「魔法師」的事情不是真的,也可以解釋成一個孤
零零的少女,正在被一群隸屬詭異新興宗教的人所追趕。
看她如今又若無其事地,以最自然的方式(?)出現在自己眼前,實在事件讓人高興的
事。
而且就算不理會這些表面的藉口,光是能夠再見到她,就是件讓人高興的事了。
上条突然想起來,她唯一遺忘在這裡的那件東西。那頂純白的修女帽。如今對上条來說,
那頂修女帽簡直就像個靈驗的魔法道具。
「喂!妳又在這裡幹什麼啦!」
他呼喊著開始往前跑。光是這樣的動作,就讓上条的心情像遠足前一天睡不著覺的小學
生。一步一步靠近她,那種感覺就像是超大作RPG遊戲的發售日,自己正興高采烈地跑
去購買。為什麼會那麼興奮,連上条也不明白。
茵蒂克絲還沒發現上条來了。
上条當麻看著茵蒂克絲的這副德性,覺得這個姿勢真是太適合妳了,實在是忍不住好笑。

接著上条才發現,茵蒂克絲是倒在血泊之中。

「......啊.....?」
一瞬間,上条感覺到的不是震驚,反而是疑惑。
剛剛被清掃機器人擋住,所以沒看見。趴在地上的茵蒂克絲,背上靠近腰的地方,有一道
水平的傷口。傷口非常筆直,簡直像是使用尺跟刀片在瓦楞紙板上切割出來一樣。及腰的
銀色長髮最前端,也被整齊地切斷了。連這些銀色的頭髮,都被傷口所流出的血給染成了
紅色。
上条在一瞬間,甚至沒有想到這是「人血」。
前一分鐘跟後一分鐘,如此大的現實落差讓上条思緒陷入混亂。這些紅紅的是.....番茄醬
嗎?肚子餓得快昏倒的茵蒂克絲,用盡最後的力氣擠出番茄醬要吃?這個想像中的畫面實
在是太好笑了,上条忍不住要笑出來。
但是,上条笑不出來。
怎麼可能笑得出來?
三架清掃用機器人發出嘎嘎的聲音,不斷前後移動。它們在清潔地板上的污垢。從茵蒂克
絲身上流出來,不斷在地板上擴散的紅色液體。看起來就像是正在用骯髒的抹布不斷翻弄
著傷口,要把茵蒂克絲身體裡的東西全部吸出來似的。
「住.....住手!快住手!可惡!!」
身上流出來,不斷在地板上擴散的紅色液體。看起來就像是正在用骯髒的抹布不斷翻弄著
傷口,
要把茵蒂克絲身體裡的東西全部吸出來似的。
「住...住手!快住手!可惡!!」
上条終於認清了現實,急忙抱住了一架聚集在重傷的茵蒂克絲旁邊的清掃用機器人。但是
清掃用機器人為了避免遭到偷竊,本身就做得很沉重,再加上馬力十足,實在很難拉開。
當然,清掃用機器人只是在清潔「不斷在地板擴散的污垢」而已,並沒有真的碰到茵蒂克
絲的傷口。但是在上条的眼中,這些清掃用機器人就跟聚集在腐爛傷口上的蒼蠅沒兩樣。
雖然上条已經盡了全力,但是光一架就讓人覺得又重又有力的清掃用機器人,現在有三
架,實在很難全部拉開。而且對付其中一架的時候,另外兩架又會向「污垢」移動。
即使是連神都能殺死的男人,一樣無計可施。
連這樣的玩具,都沒有辦法對付。
但是茵蒂克絲卻沒有嘲笑他。
因失血過多而變成紫色的嘴唇,一動也不動。甚至讓人懷疑,她是否還有呼吸。「可惡!
可惡!」腦袋一片混亂的上条不由自主地怒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開什麼玩笑!妳快
告訴我到底是哪個傢伙幹的!」

「唔?就是我們「魔法師」幹的啊?」

所以──這個從背後傳來的聲音,當然不是出自茵蒂克絲之口。
上条用力轉身,一副馬上要上前拚命的姿勢。電梯....沒人。但是旁邊的逃生梯口卻站著
一個男人。他似乎是走樓梯上來的。
這個皮膚白皙的男人,身高將近兩公尺,面貌似乎比上条還年輕。
年紀..大概跟茵蒂克絲一樣,十四、五歲左右吧。看他的身高,應該是個外國人。至於他
的服裝....則是如同教會的神父般,穿著黑色的修道服。但是找遍全世界,大概也不會有
人相信這人是個神父。
或許是他站在上風處的關係吧,上条跟他之間的距離至少有十五公尺,鼻于卻已經可以聞
到甜甜的香水味。及肩的金髮被染成如同夕陽般的紅色,左右十隻手指上都戴著閃閃發亮
的銀戒,耳朵上戴著翝心的耳環,口袋露出手機吊飾,嘴角咬著一根已經點火的香菸正在
不斷搖晃,最誇張的是右眼瞼下方遺有條碼型的刺青。
這個男人要說他是神父,或是不良少年都不太對勁。
男人站在走廊上,以他為中心,周圍的氣氛很明顯的有點異常。
在這裡,似乎上条過去所認定的常識都不再適用。在這裡,世界似乎被完全不一樣的規則
所支配。這樣的奇妙氣氛,如同冰冷的觸手般不斷向外擴散。
上条最初的感覺,不是「恐懼」,也不是「憤怒」。
而是「困惑」與「不安」。簡直像是在語言不通的國家被偷了錢包一樣,充滿絕望的孤獨
感。
如同冰冷觸手般的感覺,慢慢地在身體裡面擴散...心臟漸漸凍結。這時候上条才想到。
這個人,就是魔法師。
這裡似乎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異世界」。在這裡,魔法師這種特殊的角色是存在的。
上条一眼就看得出來。
雖然自己到現在還是不相信「魔法師」這個字眼...
但是眼前這個人,很明顯不能用自己的世界的常識來加以思考。
「唔?嗯嗯嗯.....這下可砍得真重啊....」
魔法師一邊搖晃嘴角的香菸左顧右盼,接著說道:「雖然知道是被神裂砍的.....但是一路
上都沒看見血跡,本來還安心了一下呢。」
魔法師看著聚集在上条當麻背後的清掃用機器人。
茵蒂克絲大概是在別的地方「被砍」,掙扎著逃到這裡來,最後終於不支倒地吧。一路上
應該到處都留下血跡,但是後來都被清掃用機器人給清潔得乾乾淨淨。
「可是...為什麼...」上条不禁喃喃自語。
「嗯?你要問她為什麼會回到這裡?誰知道呢,或許是忘記東西了吧。對了,昨天擊中她
的時候,她頭上還戴著修女帽,不知道後來掉在哪裡了?」
眼前的魔法師,用了「回到這裡」這樣的字眼。
換句話說,茵蒂克絲今天一整天的行動,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中。甚至連修道服「栘動教
會」的帽子掉了這件事,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茵蒂克絲說過,魔法師可以偵測出「移動教會」的魔力。
她也曾說過,這些魔法師就是靠著偵測茵蒂克絲「移動教會」的「異能之力」來追蹤她
的。
一旦「訊號」中斷,魔法師們也會知道這代表「移動教會」被破壞了。
但是茵蒂克絲自己當然也很清楚這一點。
然而,她還是不得不依賴「移動教會」的防禦能力。
可是...她為什麼又要回到這裡來?「移動教會」已經被破壞而無法發揮功能,何必再回來
拿那頂帽子?「移動教會」既然已經被上条的右手給毀了,回收那頂帽子又能怎麼
樣......?

「......你的意思是,即使我下地獄,你也願意陪著我?」

一瞬間,所有的片段都串聯起來了。
上条想起來了。被留在上条房間裡的那頂「移動教會」的帽子,還沒有被上条的右手碰
過。
換句話說,那頂帽子還在散發魔力。她一定是擔心魔法師們會追蹤魔力來到上条的房間。
所以,她才冒著極大的風險「回到這裡」。
「......妳這個笨蛋。」
根本沒必要冒這樣的風險。「移動教會」會被破壞,根本就是上条的錯。遺忘在房間的修
女帽,其實上条也早就察覺,只是故意放著不管而已。而且更重要的是...茵蒂克絲根本沒
有必要保護上条的人生,既沒理由也沒義務更沒權利。
即使如此,她還是決定要回來。
為了一個陌生人,一個才認識三十分鐘的上条當麻這個人。
為了不讓上条當麻捲入自己與魔法師之間的戰爭,她賭上了性命。
她就是覺得必須回來。
「──妳這個笨蛋!」
茵蒂克絲一動也不動的背影,更讓上条感到無比的憤怒。
之前茵蒂克絲曾經跟上条說過,上条「不幸」的原因全是來自於右手。
上条的右手會在無意識間,將「神的庇佑」,「命運的紅線」之類微弱的「異能之力」消
除。
如果上条沒有隨隨便便就用這樣的右手碰她,修道服「移動教會」就不會壞掉,她也不用
冒著危險回到這裡。
不,這些都還不是重點。
不管上条的右手有什麼能力,不管「移動教會」是否壞掉,都不構成她回到這裡的理由。
全部都只因為,上条想要一個「羈絆」。
如果那時候就把帽子還給她,現在也不會變成這樣。
「唔?唔唔唔?別這樣嘛,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啦!」魔法師晃動著嘴角的香菸說道:
「『那東西』又不是我砍的,是神裂砍的。而且神裂應該也沒打算把『那東西』砍成重傷
吧。『移動教會』具有絕對防禦能力,那種程度的攻擊,本來應該可以毫髮無傷才對......
真不曉得『移動教會』怎麼會被毀了?除非聖喬治之龍再度降臨,否則教宗級的結界應該
絕不會被破壞才對啊...」
魔法師說到後來有點像是在喃喃自語,而且笑容也消失了。
不過,那只是一瞬問的事。馬上,他又開始搖晃嘴邊的香菸。
「為什麼...」上条不由自主地,問出了根本不期待對方會回答的問題:「為什麼......?其
實我根本不相信魔法這種東西,也無法理解魔法師到底是什麼樣的生物......但是......你們
的世界之中,應該也有正邪之分吧?應該也有想保護的東西以及守護者吧......」
上条非常清楚,身為一個假惺惺的偽善者,其實根本沒資格問這些問題。
畢竟上条當麻曾經拋棄了茵蒂克絲,回到自己的日常生活。
即使如此,上条還是非問不可。
「你們一大群人,追著這樣一個孤零零的小女孩,還把她砍成重傷......你們做出這種事,
為什麼還能堅持自己的正義?」
「我說過了,砍傷『那東西』的又不是我,是神裂。」
但是,魔法師卻回了他一句這麼簡單的話。完全沒有任何愧疚感。
「不過,不管有沒有受重傷,反正該回收的還是要回收。」
「回......收......?」上条沒聽懂這句話。
「嗯?啊...原來如此。剛剛從你口中聽到『魔法師』這字眼,我還以為你什麼都知道了
呢!看來『那東西』很伯把你捲入這事件之中吧?」魔法師吐出了一口煙,繼續說道:
「沒錯,就是回收。不過正確來說並不是回收『那東西』,而是回收『那東西』所帶著的
十萬三千本魔道書。」
......又是「十萬三千本魔道書」。
「對了對了,這個國家的宗教觀很薄弱,所以你可能還是聽不懂吧。」魔法師一邊笑,一
邊用覺得無聊的聲音解釋:「Index─Librorum─Prohibitorum──用你們國家的話來說,可
以翻譯成『禁書目錄』吧。目錄上都是些教會認定『只要看了一眼就會讓靈魂受到污染』
的邪惡書籍。你想想,就算教會發出公告說世界上有很多危險的書,但是大家不知道書名
的話,也有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拿來看不是嗎?所以教會才故意讓『那東西』帶著十萬
三千本『邪書範本』,等於是個邪書集中管理處。對了,我勸你要小心點喔,『那東西』
身上所帶的書啊,對這個宗教觀薄弱的國家的人來說,只要看了一本就會變成廢人呢。」
但是茵蒂克絲身上明明一本書都沒有。她穿著身形線條那麼明顯的修道服,就算把書藏在
修道服底下,也應該看得出來才對。更何況一個人怎麼可能帶著十萬本書走路?十萬本
書...都可以蓋問圖書館了。
「開什麼玩笑!哪有什麼書!?」
「就是有。就在她的腦袋裡。」
魔法師若無其事般地說著:
「你聽過『完全記憶能力』這種東西嗎?據說是『只要看過一眼的東西,就可以在瞬間記
憶下來,而且一輩子都會記住,一個字也不會忘記』的能力。簡單地說,就像是個人形的
掃描器。」
魔法師用一種絲毫提不起興致的口氣笑著說:「這並不是我們的魔法,也不是你們那種超
能力,單純只是種體質而已。在她的腦袋裡啊,收藏了大英博物館、羅浮宮美術館、梵蒂
岡美術館、華子城遺跡、貢比涅古城、聖米歇爾修道院......這些世界各地的『魔道書』,
原本都是被封印起來,根本偷不出去的,但是她卻可以用她的眼睛將這些書給『偷』出
來,保管在自己腦袋中,就像個『魔道書圖書館』一樣。」
天底下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什麼魔道書,什麼完全記憶能力,全都太荒謬了。
但是,重要的並不是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重要的是,眼前有個少女被「相信這
些事情都是事實」的一群人給砍傷了。
「不過她本身無法產生魔力,所以是無害的。」魔法師愉快地晃動著嘴邊的香菸說道:
「看來『教會』那些人也不是笨蛋,故意讓她無法使用魔力。不過,這些事情反正都跟身
為魔法師的我沒有關係。總而言之我想強調的就是,這十萬三千本書是很危險的,要是被
能使用魔法的人帶走就麻煩了,所以我們是來保護她的。」
「保......護......?」
上条一陣錯愕。如今茵蒂克絲已經倒在血泊之中,而眼前這個人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的字
眼。
「是啊,保護。就算『那東西』本身還有些道德跟良心,但是應該也禁不起拷問與藥物折
磨吧?一想到這樣一個女孩子要是落在那些壞人手中,你不覺得心痛嗎?」
「......」
上条的身體某處,開始劇烈顫抖。
這並不只是單純的憤怒。上条的手臂上,甚至起了雞皮疙瘩。眼前這個男人,完全相信只
有自己是對的。他活在完全看不到自己的錯誤的生活之中。看著這樣的男人,上条感覺自
己像是跳進塞滿幾萬隻蛞蝓的浴缸一樣,噁心感席捲全身.
上条腦中浮現了一個名詞:宗教狂熱集團。
這些人竟然為了一些毫無根據的「妄想」而傷害他人,讓他的憤怒到達頂點。
「你這個混蛋──!」
如同要呼應自己的憤怒似的,上条感覺到右手也開始發熱起來。
原本半步也移動不得的雙腳,如今動得比腦袋所想的還快。由血肉所組成的笨重身體,像
砲彈般朝魔法師飛去,他的右手緊握著,幾乎要把五根手指頭捏碎。
上条的右手一點用處都沒有。沒辦法打倒不良少年或增加考試分數,也沒辦法用來把妹。
但是上条的右手卻非常好用。至少還可以拿來扁眼前這個混蛋。
「我的名字叫史提爾.馬格努斯。不過這種時候,或許我應該自稱 FortiS93l 吧......」
魔法師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嘴角微微笑著,晃動香菸。
接著魘法師似乎在嘴裡小聲地唸了些什麼,然後用如同要介紹自己飼養的心愛黑貓似的表
情,對上条開始解釋:「這是我的魔法名。我想你可能沒有聽過魔法名這玩意吧?不知道
為什麼,我們魔法師在使用魔法時,是禁止使用真名的。這只是以前流傳下來的傳統,所
以我也不知道理由......」
雙方的距離約十五公尺。
上条當麻只用三步,就把雙方的距離拉近了一半。
「『Fonirs』這個字翻譯成日文就是『強者』。不過語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們魔法
師之間,喊出魔法名並不只代表將要使用魔法,更代表著......」
上条當麻以很快的速度,在走廊上又踏出兩步。
但是魔法師的笑容依然沒有消失。或許對他來說,上条還不足以讓他收斂起笑容。
「......殺戮之名。」
魔法師史提爾.馬格努斯取下嘴邊的香菸,用手指往旁邊彈了出去。
香菸帶著火星水平飛出,越過金屬製的扶手,撞上隔壁大樓的牆壁。
一道橙色的線條緊追在香菸之後,撞上牆壁冒出火花。
「Kenaz(火焰阿)──」
史提爾小聲唸了咒語之後,橙色線條轟然一聲炸了開來。
簡直像是在消防水管中灌滿汽油之後點火一般,出現一條直線狀的火焰之劍。
牆壁上的油漆逐漸焦黑,就像拿打火機燒相片的感覺一樣。
不用觸摸,光是用眼睛看,就有種眼睛要被燒焦的錯覺,讓上条不禁停下腳步,舉起雙手
保護著臉孔。
上条的雙腳,簡直像是被釘在地板上一樣。
他腦中閃過一抹疑問。
「幻想殺手」號稱可以消滅任何「異能之力」。就算是等級 5 的超能力者御坂美琴那招連
核子避難所也可能擋不住的超電磁砲,也難逃抹滅的命運。
然而,有個重要的問題是...
上条並沒有見過「超能力」以外的「異能之力」。
也就是說,沒有實際測試過。
魔法呢?
對於「魔法」這種神秘的力量,上条的右手真的能發揮作用嗎?
「──Purisaz Naupiz Gebo(賜與巨人痛苦的贈禮)!」
用雙手保護臉孔的上条,面對的是微笑的魔法師。
史提爾.馬格努斯一邊笑著,一邊將灼熱的炎劍打橫朝上条當麻揮了過來。
在碰到上条的瞬間,火焰之劍失去形體,周圍的一切就像火山爆發般全部炸了開來。
熱浪、閃光、爆炸聲、黑煙四起。
「會不會做得太過火了點?」魔法師喃喃自語。
看著眼前像是才剛被炸彈炸過的現場,史提爾伸手在頭上搔了搔。事前,他已經大致上確
認過了。因為今天是暑假第一天,這裡又是男生宿舍,所以住在這裡的人幾乎都出門去玩
了。但是假如有那麼幾個沒朋友的關在宿舍裡沒出去的話,那可有點麻煩。
眼前的視線,完全被黑煙與火焰所遮蔽。
但是,根本不必用眼睛確認上条的死活。剛剛那一擊可是攝氏三千度的火焰地獄,人肉遇
到超過兩千度以上的高溫,在「燃燒」前就會先「熔化」。眼前這個人的命運一定也跟那
融化成麥芽糖狀的金屬扶手一樣,就好像是有人吐在學生宿舍牆壁上的一大塊口香糖,與
牆壁再也分不開。
史提爾鬆了一口氣,心想:「幸好剛剛故意激怒他,讓他離開茵蒂克絲身邊。要是剛剛他
拿身受重傷的茵蒂克絲來當擋箭牌,事情可就麻煩多了。」
......話說回來,這下子沒有辦法回收茵蒂克絲了。
史提爾嘆了口氣。即使是史提爾,也沒辦法穿過眼前這道火焰之牆,走到茵蒂克絲身邊。
如果另外一邊也有樓梯的話,當然可以繞過去,但是在繞遠路的這段時間,要是茵蒂克絲
被捲入火焰之中,那一切都完了。
史提爾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接著,他再次試著看透濃煙的中心說道:「辛苦你了,你失
敗了。看來以你的程度,再來一千次也贏不了我。」

「你說......誰贏不了你?」

從火焰地獄中傳出來的聲音,讓魔法師一瞬間僵住了。
轟的一聲,出現一個旋渦,將周圍的火焰與黑煙都捲起。
簡直就像是火焰與黑煙的中央,突然產生一道龍捲風似的。
上条當麻就站在那裡。
金屬扶手如同麥芽糖般融化,地板跟牆壁的油漆全部翻了起來,因高熱而融化的日光燈不
斷往下滴──在這種火焰與灼熱的地獄之中,少年毫髮無傷地站著。
「......真是的,對哦,我到底在怕什麼啊──」
上条不耐煩地牽動嘴角,一個人喃喃自語。
「──把茵蒂克絲的『移動教會』搞壞的,不也是這隻右手嗎?」
老實說,上条根本不了解什麼是「魔法」。
不了解它的原理是什麼,也不了解在那看不見的空氣之中,到底有什麼樣的運轉機制。就
算從頭到尾說明給他聽,他可能也只能理解不到一半。
但是,笨蛋上条卻知道一件事。

說穿了,不過就是「異能之力」。

被吹散的鮮紅色火焰,並沒有完全熄滅。
剩餘的火燄圍繞著上条畫出一個工整的圓形,繼續燃燒著。但是...........
「別擋路!」
上条一邊說,一邊用右手碰觸那些火焰。攝氏三千度的魔法之火,就在那一瞬間全部消
失。
簡直就像是一口氣吹熄生日蛋糕上面的所有蠟燭。
上条當麻看著眼前的魔法師。
眼前的魔法師,對於這個「意想不到的結果」,開始像人類一樣感到恐懼了。
對,魔法師也是凡人。
挨揍一樣會痛,拿一把一百圓的便宜小刀來割,一樣會流血。
跟凡人沒兩樣。
上条已經不會因害怕而裹足不前,不再緊張得身體僵硬。
上条的手腳,開始正常運作。
移動!
「──呃...」
另一方面,史提爾則對眼前這無法理解的現象感到恐懼,往後倒退一步。
依周圍狀況來判斷,剛剛那一擊絕對沒有失誤。這麼說來,難道這個少年有辦法用肉身抵
擋攝氏三千度的高溫?不,人類不可能有這種能耐。
上条當麻完全不在乎史提爾的疑惑。
帶著熱氣的右手握得像岩石一般堅硬,上条慢慢朝向史提爾,再前進一步。
「嘖!」
史提爾右手水平揮出,重新產生出來的炎劍像前一次一樣,用力打在上条身上。
再次發生爆炸。火焰跟黑煙四散。
可是火焰跟黑煙被吹散之後,上条當麻還是一樣站在那裡。
......難道......他會使用魔法?
史提爾在口中如此喃喃自語。可是他馬上就否定了這個假設。別說世界上沒這樣的魔法,
在這個只把聖誕節當作約會與做愛日的愚蠢國家,根本也不可能有魔法師。
而且......而且......沒有魔力的茵蒂克絲如果已經跟「魔法師」聯手,她根本就不需要「逃
走」。茵蒂克絲腦袋中那些東西,就是如此可怕。
她身上的那十萬三千本魔道書,甚至比核彈還危險。
生命一定會死亡,蘋果一定會由上往下掉,一加一等於二......這些世界上絕對不會改變的
「法則」,都能夠用魔道書中所記載的魔法加以破壞、重組與創造。一加一會變成三,蘋
果會由下往上掉,死去的生命一定會復活。
魔術師將能夠做到這種事的人,稱之為魔神。
並非指魔界之神,而是指魔法技術進入巔峰,達到神的領域的魔法師。
魔神。
可是,從眼前這個少年身上卻絲毫感覺不到「魔力」。
只要是魔法師,一眼就應該看得出來。但眼前這個少年,並沒有「與自己屬於同一個世界
的味道」。
既然如此,他是怎麼做到的?
「!!」
史提爾為了遮掩全身的顫抖,再次向上条揮出炎劍。
但是這次,甚至沒有爆炸。
上条如同趕蒼蠅般地用右手把炎劍撥開。在那一瞬間,炎劍就像玻璃一樣裂成碎片,接著
溶化在虛空之中。
攝氏三千度的火焰之劍,被沒有經過任何魔法強化的一隻右手給敲碎了。
「...............啊......」
突然間,真的是突然間,史提爾.馬格努斯腦中想起了一件事。
茵蒂克絲的修道服「移動教會」的能力是教宗級的,它的結界威力可以媲美倫敦大聖堂。
這道結界除非傳說中的聖喬治之龍再度降臨,否則絕不可能破壞。
可是,被神裂砍傷的茵蒂克絲,身上的「移動教會」早已經完全被破壞了。
是誰做的?怎麼做的?
「.................................................................................。」
上条當麻已經來到了史提爾眼前。
只要再往前踏一步,就是拳頭可及的範圍.
「....MTWOTFFTO(構築世界五大元素之一),IIGOIIF(偉大的始祖之炎啊)...」
史提爾全身開始冒出冷汗。在他看來,眼前這個身穿夏季制服的生物雖有人類的外型,但
在皮膚之下或許根本不是血肉,而是某種神秘而濃稠的物質。想到這裡,史提爾感到背脊
發寒。
「IIBOL(那是孕育生命的恩惠之光),AIIAOE(那是懲罰邪惡的制裁之光)。
...IIMH(帶來安穩幸福的同時),AIIBOD(也是消滅冰冷黑暗凍寒之不幸)。
...IIZF(其名為炎),IIMS(其職為劍)。
...ICR(顯現吧),MMBOP(啃噬我身,化為力量)───!」
史提爾的修道服胸口部分開始膨脹,一股內側的力量將鈕釦都彈飛出去了。
轟然一聲巨響,那是火焰吸收了氧氣的聲音。從他的衣服內側,飛出一塊巨大的火焰球。
而且那並不只是一塊單純的火焰球。
在劇烈燃燒的鮮紅色火焰中心,有如同重油般漆黑又濃稠的「核心」。這個核心長得像人
形。
持續燃燒的核心。讓人聯想到油輪在海上遇難後,海鳥被漆黑的重油搞得全身油膩骯髒的
景象。
其名為「Innocentius(獵殺魔女之王)」,其意為「必殺」。
帶著必殺之意的火焰巨神伸出雙手,如同砲彈般向上条當麻衝來──

「別礙事!」
咚!
上条不耐煩地反手一揮,感覺就像是要撥掉眼前的蜘蛛網似的。
史提爾.馬格努斯最後的絕招,竟然就這樣被上条給終結了。簡直就像是拿針刺破水球一
般,火焰巨神般的重油人偶化為泡沫散落一地。
「........?」
但是,上条當麻卻沒有繼續往前踏出最後一步。當然那並不是有什麼明確的理由。
只是上条看見,最後絕招也被消滅的史提爾依然在微笑。這樣的表情,讓上条不敢貿然踏

最後一步。
黏稠液體蠢動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什麼───?」
吃驚的上条往後退了一步,就在那一瞬間,來自四面八方的黑色泡沫集結在空中,再次塑
出人形。
如果剛剛再往前踏一步,一定會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火焰襲擊。
上条對眼前的景象感到迷惑。如果上条的右手「幻想殺手」所宣稱的效果是正確的,那麼
就算是出現於神話中的神蹟,應該也會一擊潰滅。只要「魔法」也是屬於「特殊能力」,
那應該一碰就會「完全無效化」才對......。
火焰中的重油開始蠕動,變換形狀,最後形成了如同巨人兩手持劍的外型。
不,那不應該稱之為劍。那就像是一把可以輕鬆輾斃活人,超過兩公尺的巨大十字架。
巨人將握著十字架的雙手奮力上舉,如同揮動十字鎬般地朝上条的頭頂揮下。
「.......!」
上条急忙用右手格擋。原本上条除了右手的能力以外,本來就只是個普通高中生。對於眼
前的攻擊,他並沒有辦法看清楚並閃躲。
鏗的一聲,十字架與右手互擊。
這一次,巨人甚至沒有消失。上条感覺右手像是握著橡皮塊,但是手指卻漸漸抵擋不住。
畢竟對方是用兩手,而上条卻只能使用右手。火焰的十字架開始逐漸往上条頭頂靠近。
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的上条,這時候察覺到一件事。這個名叫「Innocentius(獵殺魔女
之王)」的火燄軀體,的確對上条的「幻想殺手」有反應。但是,它可以在消滅之後的瞬
間馬上復活。消滅與復活之間的時間差距,或許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秒。
右手的能力,被封住了。
只要將右手一放開,恐怕上条就會被「獵殺魔女之王」在瞬間燒成灰。
「──符文(RCNE)...」
上条的耳朵好像聽到了什麼。
眼前的緊張局勢,讓上条無法回頭。但是上条一聽就知道是誰的聲音。
「──象徵『神秘』與『秘密』的二十四個符號...日耳曼民族從西元二世紀就開始使用的
魔法語言,據說也是古代英語的起源。」
上条雖然聽得出來那是茵蒂克絲的聲音,卻無法相信。
「什麼......?」
茵蒂克絲明明已經奄奄一息,為什麼可以那麼冷靜地說話?
「──攻擊『獵殺魔女之王』是不會有效果的。只要沒有除去刻在牆壁、地板、天花板等
各個角落的『符文刻印』它就會不斷重生。」
上条當麻用左手抓住右手腕,勉強撐住了十字架的下壓。
上条心中帶著寒意回頭一瞥。
少女的確還倒在那邊,但是上条卻沒辦法稱「她」是茵蒂克絲。因為少女的眼神,就像機
械般毫無感情。
少女每說一句話,背上的傷口都在流出鮮血。
但是少女卻完全不在意背上的傷,簡直就是個專門為了解釋魔法而存在的「裝置」。
「妳......妳......是茵蒂克絲......吧?」
「是的。我是英國清教內,第零聖堂區『必要之惡教會』所屬魔道書圖書館。正式名稱是
Index─Librorum-Prohibitorum,但簡稱為 INDEX(禁書目錄)就可以了。」
對於魔道書圖書館、禁書目錄這樣的生存意義,上条感到全身發寒,甚至忘記自己都快被
火焰巨神給殺死。
「自我介紹到此結束,容我回到關於符文魔法的說明。簡單地說,就好像夜晚映照在湖中
的月亮一樣...就算再怎麼拿劍砍水裡的月亮也是沒有意義的。如果想要砍斷水中的月亮,
就必須拿劍砍向空中那個真正的月亮。」
茵蒂克絲說明到這裡,上条才想起來眼前這個敵人。
意思就是說,這不是「異能之力」的本體?就像照片跟底片的關係一樣,只要沒有消滅那
位於某個角落持續創造出火焰巨神的「另一個異能之力」,火焰巨神就會不斷復活......?
即使是現在,上条依然沒有完全相信茵蒂克絲說的話。
世界上根本沒有魔法。這樣的「常識」已經在上条心中深根柢固。
而且,右手被「獵殺魔女之王」封住,半步動彈不得的上条,根本也沒辦法試著照茵蒂克
絲的話去做。茵蒂克絲如今倒在血泊之中,當然也不可能來幫忙。
「Ash To Ash(塵歸塵)...」
在火焰巨神的身後,史提爾又從右手生出炎劍。
「..Dust To Dust(土歸土)...」
史提爾的左手,也出現了一把燃燒著藍白色火焰的炎劍,不帶一點聲音。
「........................Squeamish Bloody Rood(吸血獵殺紅十字)!」
伴隨著強而有力的呼喊聲,兩把炎劍水平從兩側襲來,如同一把大剪刀從左右要將上条連
同火焰巨神一起撕裂。被「獵殺魔女之王」封住右手的上条,根本無法防禦。
(糟......糟糕......總之得先逃走───!)
上条當麻甚至還來不及發出叫聲。
兩把炎劍撞擊火焰巨神,簡直像是融合成了一枚巨大炸彈,發出了大爆炸。

火焰跟黑煙散去之後,周圍一帶形同地獄.
金屬扶手如同麥芽糖般變形,連地板的瓷磚也像黏著劑一般地溶化。
牆壁的油漆剝落,露出水泥牆面。
但是,卻不見少年的身影。
史提爾只聽到樓下的走廊,傳來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獵殺魔女之王』!」
史提爾一喊,周圍的火焰便再次聚集成人形,越過扶手往腳步聲的方向追去。
但是史提爾的內心其實非常驚訝。在爆炸的前一瞬間,上条利用史提爾兩手之劍將火焰巨
神切斷的一瞬間放開了右手,跳過扶手輕輕鬆鬆就逃走了。
住下掉的上条抓住下一層樓的扶手,將身體重新拉回走廊上。身上沒綁鋼索也沒任何保護
措拖,竟然就敢做這種事,看來真是個不怕死的傢伙。
「不過...也罷。」
史提爾微微笑了。藉由茵蒂克絲腦中的十萬三千本魔道書知識,上条知道了符文的弱點。
沒錯,史提爾的符文魔法必須先刻上「符文刻印」才能發動。反過來說,只要「符文刻
印」被破壞,不管再強大的魔法也會失去效力。
「但是,那又怎麼樣?」史提爾一派輕鬆的表情說道:「你做不到的。你絕對沒辦法把這
幢建築物中的所有符文全部破壞。」

「會死!真的會死!這次我真的死定了!」
身上沒有綁鋼索就越過七樓扶手跳出去的上条,現在心臟還在蹦蹦跳。
跑在一直線的走廊上,上条開始左顧右盼。其實他還沒完全相信茵蒂克絲的話,他目前只
打算先逃離「獵殺魔女之王」的追擊,找個地方重整攻勢。
「該死!這是怎麼回事?」
但是,看到眼前的景象,上条卻不禁發出尖叫。
原來,問題並不在於符文到底藏在廣大學生宿舍的哪個地方。而是符文的位置實在是太明
顯了,地板上、門上、滅火器上......如同電話卡大小的紙片,把整幢建築物的每個角落貼
得密密麻麻到處都是。
根據茵蒂克絲的說法(雖然很不願意想起那張毫無感情的臉),這種魔法有如同干擾電波
般的結界,而那些紙片就像是發出干擾電波的天線...應該是這意思沒錯吧...?但是,難不
成要把這幾萬張紙片全撕下來?
轟然一聲,那是火焰吸收了氧氣的聲音。由金屬扶手的另一邊,人形的火焰從天而降。
「可惡!」
要是再被捉住的話,可就沒有那麼輕易能逃掉了!上条立刻往身旁的緊急逃生樓梯跳了過
去。隨著不斷向樓下狂奔,上条看見樓梯的每個角落及天花板也貼滿了符文。說是符文,
其實只是寫著詭異記號的紙片,用膠帶貼得到處都是而已。
這些紙片,一看就知道是用影印機大量印出來的。
這種假東西也能奏效?上条不禁想要吐槽。可是仔細想想,少女漫畫附贈的塔羅牌也可以
拿來占卜,而且就算是聖經,不也是印刷廠大量印製的嗎?
(魔法這玩意真是......有夠過分!)
真想哭。整幢建築物大概貼了幾萬張「符文刻印」。真的有辦法全部找出來嗎?而且自己
在找的時候,史提爾會不會也在拿新的影印紙片到處亂貼......?
「獵殺魔女之王」如同要切斷他的思路般,再次從天而降。
「可惡!」
上条放棄繼續下樓,向旁邊的走廊滾了過去。火焰巨神撞擊地面,身上的火焰灑在四周。
反彈起來的火焰巨神也朝著走廊飛去。
走廊是一直線的,單純靠跑步的速度,上条沒辦法把「獵殺魔女之王」甩掉。
「........!」
上条看了一眼逃生梯入口,樓層數字顯示這裡是二樓。
轟的一聲,「獵殺魔女之王」直線衝過來,打算再次牽制住上条的右手。
「喔喔......喔喔喔喔!」
上条沒有使用右手,也沒有再往後逃,而是選擇用力跳過二樓的扶手。
上条跳出去之後,才發現下面是水泥地,而且停了好幾台腳踏車。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雖然運氣好在腳踏車之間的縫隙著地,但那是堅硬的水泥地。即使藉由彎曲膝蓋來吸收衝
擊力,上条的腳踝還是發出了難聽的聲音。二樓的高度雖不至於讓腳骨折,但是看來腳踝
扭傷了。
轟然一響,頭上再次發出火焰吸收氧氣的聲音。
「!」
上条往地面滾倒,還踹飛了腳踏車。但是,卻沒有再發生任何事情。
上条不禁抬頭往上看。
「獵殺魔女之王」緊貼著二樓的扶手,發出轟轟的聲音,一直盯著上条看。但似乎是被看
不見的牆壁給阻擋住,它沒辦法再追擊上条。
看來,只有學生宿舍裡面貼有符文。只要離開建築物,就可以逃出史提爾的火烙魔掌。
見識到這些「規則」,上条感覺自己似乎更了解魔法那眼睛看不見的「機制」了。對手並
不是像RPG的魔法師一樣,只要唸個咒就什麼都做得到。就跟上条所熟悉的超能力一
樣,魔法也有本身運作的法則。
上条吐出了一口氣。
逃離了生死危機,上条突然感覺全身的力量在消失。上条不禁坐在地上。並不是因為恐
懼,而是一種類似疲勞的無力感。上条腦中甚至出現一種想法,只要我繼續往外逃,應該
就再也不會遇到這種危險吧?
「對了...報警...」
上条喃喃自語。為什麼沒有想到報警?學園都市裡面的「警察」是專門對付超能力者的特
殊部隊。所以上条根本不用拚死去當神風特攻隊,只要交給警察處理就好了。
上条往口袋一掏,才想起來,手機已經在今天早上被自己摔壞了。
上条將視線栘向大馬路,尋找公用電話的蹤影。
不是為了從這裡逃走...
不是為了從這裡逃走...
「....即使我下地獄,你也願意陪著我?」
但是茵蒂克絲的這句話,此刻卻深深刺在上条胸口。
明明沒做錯什麼事...應該沒做錯什麼事...
即使茵蒂克絲在面臨相同的情況時,卻願意選擇為了上条當麻而回到這裡。但上条當麻還
是不認為,自己有必要陪著一個才認識三十分鐘的陌生人一起下地獄。
「可惡......真不想陪她下地獄啊......」上条露出了微笑,「.......看來只好把她從地獄拉上
來啦!」
到這地步,也該相信她了。
管他魔法的原理是什麼?管他在那看不見的空氣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好像拿手機傳簡
訊,難道需要先看設計圖嗎?
「.....其實想通了之後也沒什麼嘛!」
既然知道該怎麼做,那就去嘗試看看不就得了?
就算最後失敗了,也總比什麼都沒做好。
轟的一聲,燒成橙黃色的金屬扶手掉了下來,上条慌忙地往地面滾倒。
雖然帥氣地決定了自己的想法,但是想要救出茵蒂克絲,卻必須先解決那個火焰巨神才
行。
一個最現實的問題是,那幾萬張的符文刻印要怎麼處理?真的有辦法把它們全部撕下來
嗎?
「.........話說回來,為什麼這傢伙鬧成這樣,火災警報器卻沒有響?」
原本只是隨口抱怨一下,但是一瞬間上条當麻的動作停帳了.
火災警報器?

建築物裡面設置的火災警報器,一口氣全響了起來。
「?」
如同遭遇空襲般的巨大聲響,讓史提爾不禁往天花板看了一下。
不到一秒的時間,天花板上的灑水器便如颱風來襲般灑下人工雨。原本為了怕驚動消防
隊,所以史提爾早就對「獵殺魔女之王」下達避開警報裝置的命令。這麼說來,是上条當
麻把火災警報器按鈕按下去的?
難道他以為,這樣就可以澆熄「獵殺魔女之王」的火焰?
「......」
這樣愚蠢的戰術讓史提爾連笑都笑不出來。倒是全身因此淋濕,讓史提爾感到非常不高
興。
史提爾帶著怒氣,瞪著牆壁上深紅色的火災警報器。
要讓警報響起很簡單,但是從這一端卻沒有辦法讓它停止。雖然暑假的學生宿舍幾乎都沒
有人,但是消防隊一來,事情或許會麻煩得多。
「.......哼......」
史提爾四下張望了兩眼,決定先把茵蒂克絲帶走再說。反正自己的目的只是回收茵蒂克
絲,沒有必要那麼執著於殺死上条。而且在消防隊趕到以前,這個臭小子大概就已經受到
自動追蹤敵人的「獵殺魔女之王」熱情擁抱,而變成漆黑的焦炭或白色的灰燼了。
(......話說回來,電梯應該不會停了吧?)
記得以前曾經聽過,遇到緊急事故時電梯似乎會自動停止運轉。對史提爾來說,這件事反
而更讓他擔憂。畢竟這裡是七樓,抱著一個不會動的少女下樓梯實在是件有點吃力的工
作。
這時,背後傳來「叮」的一聲,如同微波爐的金屬聲響。史提爾鬆了一口氣,看來電梯還
能使用。
但是,史提爾忽然驚覺。
是誰?是誰使用了電梯?
在這個暑假的傍晚時候,學生們全部都外出了,整個學生宿舍幾乎是無人狀態,這已經確
認過了。既然如此,到底是誰,需要在這個時間搭電梯?
背後傳來嘎嘎的聲響,那是老舊電梯門打開時所發出的聲音。接著,又傳來「啪」的一聲
腳步聲。只有一聲。踏在被灑水器給淋濕的地板上的這一聲腳步聲,迴響在整個走廊。
史提爾慢慢地回頭。
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體內正在發出小小的顫抖。
上条當麻就站在那裡。

(......怎麼回事?自動追蹤敵人的「獵殺魔女之王」跑到哪裡去了?)
史提爾的腦袋不斷空轉。「獵殺魔女之王」就跟戰鬥機上的最新型飛彈一樣,一旦鎖定,
就絕對不會讓獵物逃掉。不論躲到天涯海角,三千度的火焰軀體都會筆直朝敵人前進,路
上的牆壁、障礙物、甚至是鋼鐵,都會被融化。在建築物裡面東躲西竄,根本不可能甩得
掉「獵殺魔女之王」的追殺。
但是,上条當麻卻站在那裡。
還露出一副天下無敵的表情站在那裡。
「....符文這種東西,本來應該是要『刻』在牆壁跟地板上的對吧?」沐浴在冰冷的人工
雨中的上条說道:「....我真是服了你啦!你真的很厲害。如果你的符文真的是用刀子刻
在牆上,那我可就一點勝算也沒有了。這點你大可以去跟朋友炫耀。」
上条當麻說著舉起右腕,用食指指著自己的頭頂。
天花板。灑水器。
「....怎麼可能!三千度的火焰軀體,怎麼可能被這樣的水氣給澆熄!」
「白痴!跟火焰無關啦!你想想看你在人家家裡貼的那些怪東西吧!」
史提爾想起來了。學生宿舍裡幾萬張的「符文」,都是用影印紙印出來的。
紙遇水會變脆弱。這是幼稚園小孩子也知道的事。
只要使用灑水器將整幢建築物灑得到處是水,再多的符義又有什麼用?根本沒有必要在建
築物裡面忙得滿頭大汗,只要按一個按鈕,所有的紙片都會完蛋。
「──『獵殺魔女之王』』!」
但是史提爾一喊,火焰的巨神卻又沿著走廊爬了過來,來到上条背後。電梯的門如同麥芽
糖般地融化。
雨滴打在火焰的軀體上,發出嘶嘶的蒸氣聲,如同野獸的低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很厲害!你真是戰鬥天才!但是你的經驗不夠!影印紙可不
像是衛生紙,並沒有脆弱到一淋濕就完全糊掉!」
魔法師張開雙手,如同爆炸般地狂笑。
「獵殺魔女之王」在魔法師發出「殺了他」的命令後,揮起了那如同鐵鎚般的手臂。

「少煩我。」

上条只說了三個字。甚至沒有回頭。
上条的右手反手一揮,被右手碰觸到的火焰巨神,便發出可笑的聲音往四周炸了開來。
「什麼?」
那一瞬間,史提爾.馬格努斯的心臟就在瞬時幾乎完全停止。
飛散四周的「獵殺魔女之王」,並沒有復活。如同重油一般的黑色肉片,散落在地板上,
虛弱地緩緩蠕動。
「這...這怎麼可能!為什麼會這樣!影印紙應該不會破掉才對啊......!」
「但是墨水呢?」上条說。
史提爾感覺上条的聲音傳到自己的耳朵,好像花了五年似的。
「影印紙就算沒破,淋濕之後墨水是不是會花掉?」上条慢條斯理地說:「...嗯,不過看
剛剛那樣子,應該還是有漏網之魚吧!」
「獵殺魔女之王」的碎片在地板上蠕動。
但是隨著灑水器不斷灑出人工雨,黑色的肉片開始一片片溶解在空氣中。在大雨的洗禮
下,建築物內貼得到處都是的影印紙上的墨水逐漸被帶走。火焰巨神的力量,也一點一滴
的消失。
肉片一片接著一片地消失......終於連最後一片也歸於無形。
「Innocentius......獵殺魔女之王!」
魔法師的聲音,如同對著已經掛斷的電話筒喊叫一般。
「接下來就剩下......」
上条的一句話,就讓魔法師全身顫抖。
上条當麻的腳,朝著史提爾.馬格努斯踏出了一步。
「Inno......centius......」
魔法師不斷呼喚,但是世界沒有給予他任何回應。
上条當麻的腳,繼續朝史提爾.馬格努斯邁進。
「Innocentius......Innocentius......獵殺魔女之王!」
魔法師不斷吼叫,但是世界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上条當麻的腳,開始像子彈一樣朝著史提爾.馬格努斯狂奔。
「..........Ash To Ash 了(塵歸塵)!Dust To Dust(土歸土)!Squeamish Bloody
Rood(吸血獵殺紅十字)!」
魔法師開始哀嚎。但是別說是火焰巨神,連炎劍也不再出現。
上条當麻的腳步,終於來到史提爾.馬格努靳跟前。但是上条沒有停止,繼續往前突進。
他握緊拳頭。
毫無特色的右手。只要對手沒有「異能之力」,就完全派不上用場的右手。沒辦法用來打
倒不良少年,沒辦法用來增加考試分數,也沒辦法拿來把妹的右手。
但是這隻右手,非常好用。至少可以拿來扁眼前這個混蛋。

上条的拳頭,埋入魔法師的臉頰。
魔法師的身體,如同竹蜻蜓般在空中旋轉,後腦杓撞上了金屬扶手。

第二章 奇術師帶來終焉 The_7th-Egde.

夜晚。消防車與救護車的聲音迴盪在大街上,逐漸遠去。
學生宿舍原本一個人都沒有,但是因為啟動了火災警報器與灑水器的關係,現在的學生宿
舍擠滿了消防隊員與看熱鬧的群眾.
原本放在房間的修女帽,已經被帶出來了。發訊器的機能,已經事先被上条以右手的能力
破壞。其實如果保留這玩意的發訊器機能,隨便丟在某個角落,說不定可以誤導敵人的追
擊。但是茵蒂克絲卻頑固地表示一定要帶走。
上条當麻在小巷內不知何去何從。抱著滿身是血的茵蒂克絲,又不能讓她的傷口碰到骯髒
的地面。
當然,也不可能讓茵蒂克絲搭上救護車。
學園都市基本上是討厭「外人」的。所以都市周圍才會用牆壁阻隔,甚王在天空打上三具
人造衛星徹底監視。就連便利商店的補貨貨車,也需要專用的 ID 卡才能進入。
沒有 ID 卡的茵蒂克絲一旦住院,消息馬上就會傳出去。
而敵人,是一整個組織。
如果敵人襲擊醫院,反而會造成更多的犧牲者。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茵蒂克絲那時候剛
好在接受治療,甚至在接受手術,將毫無抵抗能力。
「....但是又不能放著妳的傷勢不管......」
「別擔心......只要......止一下血就沒事了......」
茵蒂克絲用非常虛弱的口吻說著。跟之前說明符文規則時的那種機械式聲音完全不同。
所以,上条一瞬間就可以判斷出她現在說的話不可靠。她的傷絕對不是包個繃帶就可以痊
癒的。經常打架的上条,對於「不能被別人知道的傷」大部分都是自己做急救處置。如今
茵蒂克絲背上的傷勢,就連經驗豐富的上条也不禁手足無措。
到了這個地步,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雖然還無法完全相信,但也只能強迫自己相信。
「喂!喂!妳聽得見我的聲音嗎?」上条輕拍茵蒂克絲的臉頰,說道:「妳的那十萬三千
本書裡面,有沒有治療傷口的魔法?」
說起魔法,上条只能想到RPG裡面的攻擊魔法與回復魔法。
雖然茵蒂克絲本身沒有「魔力」,所以無法使用魔法,但是擁有「異能之力」的上条只要
知道魔法的知識,說不定可以代替她施法。
因為激烈疼痛與失血的關係,呼吸變得短而急促的茵蒂克絲,用蒼白的嘴唇顫抖著說...
「....有......可是......」
一瞬間燃起希望的上条,又被「可是」兩個字給震了一下。
「你......沒辦法的......」茵蒂克絲輕嘆:「就算...我把施術方法告訴你......讓你照著做......
你的能力......也會......造成干擾......」
上条愕然地看著自己的右手。
「幻想殺手」。這隻手能把史提爾的火焰完全消滅,所以當然也有可能讓茵蒂克絲的回復
魔法歸於無形。
「可惡!又是......又是這隻右手的錯......!」
既然如此,那只好打電話叫人來幫忙了。要找藍髮耳環?還是找放電妹御悞美琴?上条腦
中浮現了幾個就算把他們捲入事件之中,大概也不會有問題的「強者」。
「......?」茵蒂克絲沉默了片刻,接著說道:「啊......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
「我指的......不是你右手的能力......而是......只要是『超能力者』......全都不行......」明明
是夏夜,茵蒂克絲的身體卻像在冬雪中一樣顫抖著,她繼續說道:「所謂的魔法......不是
讓......像你們這樣『有才能的人』使用的......而是為了讓『沒有才能的人』......能夠做到跟
『有才能的人』相同的事情......而設計出來的法術與儀式......那才是魔法的真正意涵......」
上条正想大吼「都什麼節骨眼了還在說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卻聽到茵蒂克絲繼續說
道:「你沒有......聽懂嗎......『有才能的人』......跟『沒有才能的人』......身體構造是不一
樣的......『有才能的人』......沒辦法使用......為了『沒有才能的人』而設計出來的......魔
法......」
「什麼......?」
上条啞然無言。的確,上条這些「超能力者」都已透過藥物與電擊,進行過腦部的強迫開
發。若說構造跟一般人不一樣,也是合理的。
但是,還是無法讓人置信。不,是無法說服自己去相信。
學園都市內共有兩百三十萬名學生。可是,這些學生都接受過超能力開發的「訓練課
程」。雖然外表跟一般人沒兩樣,但是就算是拚到腦血管快爆掉也沒辦法折彎湯匙的人,
那也只是「虛弱的超能力者」,畢竟跟正常人還是不同。
換句話說,在這個城市裡所有的人,都沒辦法使用「魔法」。而「魔法」,卻是她目前的
唯一救星。
明明有救她的方法,但是卻沒有人能夠執行。
「該死......」上条像野獸般咬牙切齒說道:「怎麼會有......這種事......可惡......為什麼會這
樣茵蒂克絲的顫抖越來越劇烈。
最讓上条生氣的是,茵蒂克絲會落到這個地步,全是因為自己的無能。
連一個正在痛苦掙扎的女孩都無法拯救,算什麼「有才能的人」?
但是,上条又想不出什麼新的提案。在「這城市的兩百三十萬學生都無法使用魔法」這個
「大前提」下,還能有什麼替代方案?
對於自己剛剛想的這些事情,上条突然覺得好像忽略了什麼。
「學生」都無法使用魔法?
「喂!只要是『沒有才能的人』,誰都可以使用魔法對吧?」
「......咦?.......嗯......」
「該不會現在又要告訴我,那個人還得具備使用魔法的才能吧?」
「不必......只要方法跟準備動作確實完成......那個魔法即使是......國中生也能做到......」茵
蒂克絲稍微想了一下,繼續說:「如果搞錯步驟的話,頭腦跟神經系統都會被破壞......但
是我擁有十萬三千本魔道書的知識......所以不用擔心......」
上条笑了。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對著夜晚的月亮發出狂吼。
的確,學園都市內的兩百三十萬名學生,都經過超能力的開發。
但是反過來說,負責開發的人──也就是老師,則應該還是普通人才對。
「......那個老師現在應該還沒睡吧?」
上条當麻腦中浮現了一個老師的臉。
自己班上的班導師,身高一百三十五公分,明明是老師,卻適合揹紅色書包的月詠小萌。
靠公用電話從藍髮耳環那裡,問出小萌老師的住址(手機今天早上摔壞了。話說回來藍髮
耳環怎麼會知道小萌老師的住址?看來是當過跟蹤狂?)之後,上条背著虛弱的茵蒂克絲
開始趕路。
「就是這裡嗎......?」
在小巷裡走了十五分鐘左右,就看到小萌老師的住處了。
相當令人意外的,看起來很像只有十二歲的小萌老師,竟然住在一幢看起來像是經歷過東
京大空襲年代的超老舊二層樓公寓內。洗衣機大剌剌地端擺在走廊上,看來這裡甚至不存
在浴室的概念。
如果是平常的話,光是這一點就夠上条笑個十分鐘了,但是現在上条一點也笑不出來。
一個門牌一個門牌地看過去,接著走上充滿鐵銹的樓梯,遭到二樓最裡面的房間門口。才
終於看到了用平假名寫著「月詠小萌」的門牌。
叮咚!叮咚!上条按了兩次門鈐之後,便舉起腳來用力想把門踢開。
砰!上条的腳撞在門板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但是,門卻紋風不動。反而是上条的「不幸模式」偏偏又在這時發動,腳趾發出了詭異的
聲音......
「唔喔!」
「來了來了來了!這裡推銷報紙的很多,所以門做得特別堅固,我馬上幫你打開喲?」
早知道就乖乖等著了,上条含著眼淚想.就在同一時間,門被打開,穿著綠色寬鬆睡衣的
小萌老師探出頭來。看老師那悠哉的表情,應該是因為角度的關係,所以沒看見茵蒂克絲
背上的傷吧?
「哇!上条!你開始幫報社打工了嗎?」
「最好是有人會背著一個修女來推銷報紙啦!」上条不耐煩地說:「有點事要請老師幫
忙,先讓我進去吧!讓開讓開!」
「等...等等等等等一下!」
被推到旁邊的小萌老師,急忙又擋在上条前面。
「你...這樣老師很為難!突然就說要進老師的房間......不過你別誤會,並不是因為老師房
間很髒,地板上一堆啤酒罐,菸灰缸裡面塞滿菸蒂喔......」
「老師!」
「?」
「...妳看到我背著這個之後,還有心情說笑話?」
「老...老師沒有在說笑話.........啊啊啊啊啊!」
「妳現在終於發現了?」
「上...上条你肩膀太寬了,我剛剛沒看到她的傷口!」
上条推開了突然看到血而嚇得哇哇叫的小萌老師,自顧自地走進了房間。
該怎麼形容這房間呢?看起來就像是沉迷睹馬的老頭所住的房間。破爛的榻楊米上到處是
空啤酒罐,銀色的菸灰缸裡塞滿了菸蒂。還有最經典的是,房間裡面竟然還有一張頑固老
爹最喜歡掀翻的那種小矮桌。
「.......原來妳真的不是在說笑話,老師......」
「我知道這個時候問這個不太適合......不過......你討厭會抽菸的女生嗎?」
上条用「不是那個問題吧?」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個外貌只有十二歲的老師,踢開地板上的
啤酒罐,空出一個位置。雖然不太想把茵蒂克絲放在這麼破爛的榻榻米上,但是已經沒時
間叫老師拿棉被出來了。
為了不讓背上的傷口碰到地板,上条讓茵蒂克絲趴著。
傷口被破掉的衣服擋住了所以看不到,但是周圍滲滿了如同重油般的深紅色鮮血。
「要...要不要叫救護車?電...電話就在那裡!」
小萌老師一邊發抖一邊指向房間的角落。竟然是一架黑色的舊型轉盤式電話機。
「....血液中的生命能量正隨著出血而逐漸流失。」
上条跟小萌老師吃了一驚,反射性地望向茵蒂克絲的臉。
茵蒂克絲的動作還是一樣,攤開四肢倒在榻榻米上。但是就像壞掉的洋娃娃一樣歪著頭躺
在地板上的茵蒂克絲,卻靜靜地張開了雙眼。
她的眼神比蒼白的月光還要冰冷,比刻劃時間的時鐘齒輪還要安靜。
她的眼神,擁有人類絕對不可能擁有的「完美的冷靜」。
「......警告!第二章第六節。因出血而造成生命能量流失超過定量,『自動書記』將強制
覺醒。如果繼續維持現狀,以倫敦鐘塔所標示國際標準時間換算,約十五分鐘後,我的身
體將會失去最低限度必須維持的生命能量,因而喪失生命。接下來請聽從我的指示,進行
適當的急救處置。」
小萌老師驚訝地看著茵蒂克絲的瞼。
上条很能體會小萌老師的心情。即使是已經第二次聽到的上条,也無法習慣這個聲音。
「接下來......」
上条看著小萌老師的臉,開始思考。
這種情況下要是跟老師說「請施展魔法吧,老師!」老師一定會說「都這種節骨眼你還有
心情玩魔法少女遊戲?老師已經不是玩扮家家酒的年紀了!」
到底該怎麼說服老師比較好?
「嗯嗯......老師!現在時間緊迫,我就長話短說了!先給妳看一樣東西,過來這邊!」
「嗯?」
上条用招喚小狗的手勢向小萌老師招手,毫無警戒心的小萌老師就真的靠過去了。
上条先跟茵蒂克絲說聲抱歉之後,翻開破掉的衣服,讓醜陋的傷口完全展露出來。
「嗚嗚!」
小萌老師嚇得全身發抖,不過這也怪不得她。
連翻開衣服的上条自己,也為這可怕的傷勢而受到相當大的驚嚇。腰部附近的一道水平傷
口,婦同用尺跟小刀劃在瓦楞紙板上似的.整整齊齊。暗紅色鮮血的深處.可以看見粉紅色
的肌肉、黃色的脂肪、以及白色的堅硬物質──應該是脊椎吧。
傷口是鮮紅色的,但是周圍卻像是剛在游泳池游完泳的嘴唇似的,變成了青色。
上条忍著暈眩,靜靜地把沾滿血的布放下。
即使布碰到傷口,茵蒂克絲那冰冷的瞳孔卻依然一動也不動。
「老師!」
「咦......啊?」
「我現在就去叫救護車!請老師在這段期間內,盡量跟她講話!拜託......盡量跟她講話!
總之絕對不要讓她昏迷!妳看她的衣服就知道,她宗教信仰很虔誠的!老師!拜託妳
了!」
只要打著「為了安撫傷患」這樣的前提,老師也就不會太堅持「魔法是不存在的」這樣的
觀念才對。所以上条故意告訴小萌老師,現在重要的不是幫她急救,而是「盡量跟她說
話」。
小萌老師果然用那張嚇得蒼白的臉,非常認真地猛點頭。
......接下來唯一的問題就是,上条必須在外面閒晃一段時間再回來。
如果在「魔法」還沒有結束前救護車就來了,那「安撫傷患」的動作就會被中斷。所以,
絕對不能叫救護車。
但是,這並不是上条非得出去的理由。如果只是為了不讓小萌老師叫救護車,上条大可以
用房間裡面的黑色電話機隨便撥個號碼假裝一下。
重點不在這裡。
「茵蒂克絲!」上条輕輕地詢問倒在地板上的茵蒂克絲:「有沒有什麼我能做的事?」
「....沒有。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請你離開這裡.」
茵蒂克絲的話語是如此清澈而直接,讓上条忍不住握緊右手,握得手掌都痛了起來。
上条完全幫不上任何忙。
因為只要他待在房間裡,他的「右手」就有可能會把回復魔法給消除掉。
「....老師!我去外面打公用電話!」
「....咦?可是...上条......這裡就有電話......」
上条不理會小萌老師的疑惑,打開門走出房間。
對於只能選擇離開的自己,上条不禁憤怒地咬牙切齒。
上条在夜晚的街道上開始狂奔。
握著那明明可以消滅神的奇蹟,卻連一個女孩子都救不了的右手。

上条當麻走出房間之後,茵蒂克絲那蒼白的嘴唇輕輕地動了。
「.....請問現在的時刻,以日本標準時間來說是幾點?還有,今天是幾月幾日?」
「七月二十日的晚上八點半...呃...」
「....妳沒有看時鐘就回答我......請問這個時間是正確的嗎?」
「我的房間根本沒有時鐘。我是個老師,我體內的生理時鐘是以秒為單位在計算的。」
「........................」
「這有什麼好懷疑的嗎?賽馬的騎師甚至擁有以十分之一秒為單位的生理時鐘呢,只要正
常作息、正常運動,生理時鐘是可以控制的。」
小萌老師以理所當然的口吻回答。看來她雖然不是超能力者,但畢竟是居住在學園都市裡
面的人,在醫學與科學面上的「常識」跟外界的一般人不太一樣。
茵蒂克絲倒著一動也不動,只栘動瞳孔望向窗外。
「......以星辰的位置與月亮的角度來判斷......天狼星方向的角度一致,誤差僅 0.038。現
在的時間是日本標準時間七月二十日下午八點三十分,請做最後確認。」
「嗯,更精確來說是五十三秒......啊,妳不能起來啦!」
小萌老師忙著阻止茵蒂克絲坐起身來。畢竟這種情況下坐起身來簡直是拿命開玩笑。但是
小萌老師被茵蒂克絲的眼神一瞪,便嚇得不敢動了。
那眼神並不是恐怖,也不是銳利。
只是絲毫沒有感情,就像開關被關掉似的。
沒有人的氣息。
如同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
「請放心,復甦之法可以執行。」茵蒂克絲面向房間中央的小矮桌,繼續說道:「....巨
蟹座之末、八時至十二時夜半。方位為西方。守護屬性為水,擔任天使為基路伯(註:
Cherub,天使九階級中位居第二位的智天使)......」
「啊......」小萌老師因驚愕而發出的聲音,在房間內聽起來特別清晰。
接下來,茵蒂克絲竟然用沾滿鮮血的手指,開始在小小的矮桌上畫起圖來。即使沒看過所
謂的魔法陣,也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個相當具有宗教色彩的圖形。原本就膽小的小萌老
師,被嚇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茵蒂克絲在小矮桌上用血畫了一個圓圈,佔滿整個桌面。在圓圈裡面,畫了一個稱作五芒
星的星形記號。
接著,她又在周圍畫滿了不知是哪國文字的神秘記號。或許是配合茵蒂克絲嘴裡輕唸的咒
語吧。事先詢問現在時間,應該是因為魔法陣必須隨著時間及季節而進行變換。
畫著魔法陣的茵蒂克絲,看起來完全不像個身受重傷的人。
或許是高度的集中力,讓她暫時忘記疼痛了。
茵蒂克絲的背上不斷傳來鮮血湧出的聲音,讓小萌老師感覺背脊發麻。
「這.........這這這這......這是......什麼?」
「魔法。」茵蒂克絲只用一句話回答她,接著又說道:「接下來,我將借用妳的手與身
體。只要遵照我的指示行動,將不會有人遭遇不幸,妳也不會被任何人所怨恨。」
「妳...妳在說什麼啊?請快點躺下來等救護車吧!啊...繃帶...繃帶...傷得這麼重,應該先
綁住附近的動脈來止血......」
「那種程度的急救,沒辦法完全治癒我的傷口。我沒聽過『救護車』這個名詞,請問這個
東西有辦法在十五分鐘之內完全治癒我的傷口,並且完全補充我體內所需要的生命能量
嗎?」
「.........」
即使現在叫了救護車,大概也要花個十分鐘才會來到這裡。再載她去醫院,等於是兩倍的
時間。何況,也不可能一到醫院馬上就完成治療。「生命能量」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就算完全封住傷口,也不可能讓流失的體力回復。
而且就算現在立刻用針線把傷口縫起來,這個臉色蒼白的少女,大概也會在體力回復以前
便已虛弱而死。
「請妳配合我。」
但是茵蒂克絲卻用非常冷靜的神情,說出這句話。
茵蒂克絲的嘴角,鮮血正混著唾液流出來。
沒有任何的氣勢,沒有任何的緊張感。但是那過度的「自信」與「冷靜」,卻反而更讓人
覺得可怕。感覺就像是壞掉的機械沒察覺自己損壞了,依然賣力運轉一樣,茵蒂克絲的每
個動作,都讓人覺得地正在加深自己的傷勢。
(.....如果反抗她的話,可能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小萌老師嘆了一口氣。從小萌老師的眼神就可以看得出來,她絕對不相信「魔法」這種東
西。但是她已經受到上条的告誡:「持續跟她說話,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昏迷」。
「那該怎麼做?先跟妳說,老師不是魔法少女哦?」
「感謝妳願意協助。首先......把那個......那個......那個黑色的東西是什麼?」
「?啊?這是遊戲機的記憶卡。」
「???......好吧,無所謂。請將那個黑色的東西放在餐桌正中央。」
「只是張小矮桌而已啦,講餐桌好像怪怪的。」
小萌老師一邊說,一邊照著指示將遊戲機的記憶卡放在小矮桌正中央。接著又放了自動鉛
筆的筆芯盒、巧克力空盒子、兩本文庫書、以及兩個食玩玩偶。
小萌老師雖然一頭霧水,但是隨時會倒下的茵蒂克絲卻是一本正經。
在蒼白的臉孔與日本刀般的銳利眼神注視下,小萌老師絲毫不敢有怨言。
「這就是魔法嗎?感覺好像扮家家酒喔。」
看起來,真的就像這個房間的縮小版。記憶卡就是這張小矮桌,立著的兩本文庫書是書櫃
與衣櫥,兩個玩具人偶所站的位置就跟房內兩人的位置一模一樣。茵蒂克絲抓一把小玻璃
珠灑在桌上,竟然就跟散落在地板上的啤酒罐位置完全相同。
「材料是什麼並不重要。就像放大鏡的鏡片不管是玻璃製還是合成樹脂製,都一樣可以放
大物體。只要外型跟職責分配無誤,就可以進行儀式。」茵蒂克絲流著汗輕聲說:「但是
妳必須正確按照我的指示行動。如果搞錯順序,妳的神經迴路跟頭腦很可能都會被燒
毀。」
「???」
「我的意思是,失敗將為妳帶來肉體的毀滅與死亡。請謹慎小心。」
小萌老師嚇得發出「噗」的聲音,但是茵蒂克絲卻完全不介意,繼續說道:
「現在我要請天使降臨,創造一座神殿。請跟著我誦唱。」
茵蒂克絲嘴裡唸的,聽起來已經不是語言,而是單純的「聲音」。
小萌老師就像在哼歌一樣,完全不去思考意涵,只是模仿她的聲音。
接著......
「呀啊!?」
突然問,小矮桌上的玩具人偶竟然也唱起同樣的「歌」來。就連「呀啊啊」的驚叫聲,也
在完全相同的時間點響起。玩偶在顫抖。就如同用紙杯與線所製作的玩具電話,線的震動
傳到紙杯上會變成聲音一樣,玩偶靠著震動模仿了小萌老師的聲音。
這時候小萌老師沒有嚇得奪門而出,完全歸功於她是住在這個有二百三十萬超能力者的
「學園都市」內。若是普通人,應該早就嚇呆了吧?「連結完成。」茵蒂克絲的聲音與小
矮桌上玩具人偶的聲音同時響起。「桌上所創造的這座『神殿』已經跟這房間連結在一起
了。簡單地說,房間裡面發生的事情也會發生在桌上,桌上發生的事情也會發生在房間
裡。」
茵蒂克絲輕輕推了小矮桌的桌腳一下。
一瞬之間,轟隆一聲,小萌老師感覺到腳底傳來一陣衝擊,似乎整個公寓在搖晃。
房間裡面的空氣,變得如同早晨森林中的空氣般清新。
沒有「天使」的影子。但是有一種明明有什麼東西存在但是卻看不見的感覺。簡直像是正
被幾千顆眼球從四面八方觀看,渾身不對勁。
這時,茵蒂克絲突然開始吼叫:
「想像吧!金色天使!那擁有孩童模樣,以及一對翅膀的美麗天使!」
在施展魔法的時候,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決定領域的大小。
就像朝著大海丟一塊小石頭,並不會引起多大的漣漪,但是朝著水桶內的水丟一塊小石
頭,卻可以引起非常大的波動。同樣的道理,如果想要用魔法改變世界,就必須先畫出你
想改變的世界的範圍。
所謂的守護者,就是在那受規範的小世界中臨時的神。
只要能在領域中順利想像出守護者,固定其形體,自由操控其行為,就可以在限定的區域
內,做出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沒有接受過這種概念的小萌老師,沒辦法想像出「天使」的形體。聽到「金色天
使」,中小萌老師只會想到那個「金色一張、銀色五張」的某糖果廣告。(註:為森永巧
克力球的促銷活動。只要蒐集包裝盒內五張銀色天使圖案或是一張金色天使圖案,就可兌
換一個神秘玩具。)
如同窺探出小萌老師腦海裡的奇妙想像,周圍的氣氛開始逐漸模糊,一種如沼澤底部腐爛
泥土所形成漩渦的噁心感,襲擊小萌老師的背脊。
「總之想像就對了!並不是真的要召喚天使!只是一些眼睛看不見的魔力所凝聚而成的東
西,依照妳這個施術者的意志而產生形體!」
或許是正面臨緊要關頭的關係,茵蒂克絲原本非常機械化的聲音,變得如冰柱般尖銳。
小萌老師被茵蒂克絲聲音的改變嚇到,急忙閉上雙眼,在嘴裡喃喃唸著:
(......可愛的天使可愛的天使可愛的天使......)
小萌老師拚命回想記憶中那模糊的天使。以前在少女漫畫中看過的,少女模樣的天使。
飄蕩在房間之中,那些泥狀的物質,似乎開始聚集成一個人型。就好像那些東西都被塞進
入型氣球裡一樣。
小萌老師一邊發抖一邊張開雙眼。
(......咦?她剛剛說不是真的要召喚天使?)
就在小萌老師心生疑惑的那一瞬間。
砰的一聲。人型的水球炸了開來,看不見的泥狀物質飛散整個房間。
「呀啊啊!」
「......形體固定,失敗。」茵蒂克絲用銳利的眼神環視四周:「......但是,藍色水屬性魔
力已達守護神殿的最低限度......可繼續施法。」
說得很樂觀,但是茵蒂克絲的眼神卻全無笑意。
小萌老師不由得心生膽怯,那種心情就像原本藏起來的不及格考卷被父母看到了一樣。
「請繼續誦唱。只剩最後一句。」
尖銳的命令聲,甚至不容許已經無法思考的小萌老師陷入混亂之中。
茵蒂克絲與小萌老師,還有小矮桌上的兩個玩具人偶,再度開始誦唱。
接著,小矮桌上代表茵蒂克絲的玩具人偶背部開始溶化。
簡直像是拿打火機燒橡皮似的,變成了流質狀。溶化,表面失去凹凸,變得平滑,接著再
度冷卻,重新被塑形。
小萌老師感覺心臟似乎快凍僵了。
現在,茵蒂克絲隔著小矮桌,與小萌老師面對面而坐。
但是小萌老師卻沒有勇氣繞到茵蒂克絲背後,看看她的背上現在是什麼摸樣。
茵蒂克絲那蒼白的臉孔上,滲出了脂汗。
但是那如同玻璃珠般的眼球,卻依然不帶任何疼痛或難受的感情。

「生命能量補充完畢,確認已避免死亡危機。『自動書記』進入休眠狀態。」

啪!
如同開關被打開了,茵蒂克絲的瞳孔出現了柔和的光芒。
這一切都只因為茵蒂克絲的眼神再度變得溫柔又溫暖,就像一個少女原本應該有的眼神。
「接下來......只要將降臨的守護者送走......摧毀神殿就行了......」茵蒂克絲盡力擠出微笑說
道:「魔法就是這樣的東西。就像『蘋果』跟『APPLE』都代表相同的意思一樣。就算
沒有玻璃魔仗,用透明塑膠雨傘代替也是可以的。又例如塔羅牌,只要圖案跟張數沒錯,
就算是從少女漫畫附錄上剪下來的,也可以拿來占卜。」
茵蒂克絲不斷地流汗。
小萌老師反而開始覺得不安。自己做的這些事,該不會反而讓茵蒂克絲傷勢更加惡化
了?!
「別擔心。」隨時都有可能倒下的茵蒂克絲說道:「就跟感冒一樣,需要一些時間來恢復
體力。傷勢本身已經治療,不要緊的。」
才剛說完。茵蒂克絲就往旁邊倒了下去。玩具人偶也倒了,小矮桌稍微晃動,連結在一起
的房間也產生了巨大的搖晃。
小萌老師擔心得繞過小矮桌靠近茵蒂克絲,茵蒂克絲卻開始唱起歌來。
小萌老師學著她的聲音唱完之後,詭異的空氣便再度回復成原本公寓內的空氣。小萌老師
一邊感到害怕,一邊試著搖晃小矮桌的桌腳,但是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帶著安心的表情的茵蒂克絲,閉上雙眼說道:「太好了......」
小萌老師原本心想:「能死裡逃生,也難怪她那麼高興。」但是純白的修女卻接著又說:
「幸好不用讓他感到內疚。」
小萌老師驚訝地望向茵蒂克絲。
「......如果我死了,他一定會感到內疚吧。」
如同在做夢的茵蒂克絲,閉上雙眼什麼都沒再說。這個少女在被砍傷而倒地不起,以及進
行詭異的儀式時,原來都不是在擔心自己。她唯一擔心的,只是那個將受傷的她揹到這裡
來的人。
小萌老師從來沒有這樣關心過一個人,也沒有人能讓她這樣關心。
所以,小萌老師情不自禁地問丫一句話。
明明知道茵蒂克絲已經睡著,絕對不可能聽到這句話,但是她還是問了出口。
沒想到少女真的回答了。她閉著眼睛,回答:「我也不知道。」
自己過去從來沒有如此關心一個人,也不清楚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但是當那個人為了
自己,竟然敢向魔法師動怒的時候,自己掙扎著想爬起來幫助他逃走。看見那個人被「獵
殺魔女之王」追殺,最後竟然又乎安回來的時候,自己有種快要掉淚的衝動。
不曉得是什麼原因,一旦跟他在一起,就感覺一切都不對勁,什麼事都變得無法掌控。
但是這段無法預測的時間卻讓她好快樂,好開心。
這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感情,自己也不知道。
如同作了一場美夢般,開心地笑著。接著,茵蒂克絲真的睡著了。

過了一晚,真的出現了近似感冒的症狀。
發燒與頭痛,讓茵蒂克絲臥病不起。沒流鼻水,也不會喉嚨痛,因為這不是病毒造成的,
完全是因為「身體正在努力補充不足的體力」。也就是說即使暍再多提高免疫力的感冒藥
也沒用。
「....為什麼下面只有穿內褲啊?」
額頭放著濕毛巾的茵蒂克絲,或許是覺得棉被裡面太悶熱了,所以把一隻腳從棉被旁邊伸
了出來,踢向上条。上半身明明穿著淡綠色的睡衣,下半身卻是整個大腿幾乎到屁股都一
絲不掛。
因發燒的關係而呈現粉紅色的肌膚,讓上条看的頭暈目眩。
小萌老師把茵蒂克絲頭上那條變溫的毛巾,拿來在臉盆的水中搓揉,瞪著上条說道:
「......上条,老師覺得讓她穿那件衣服實在是說不過去。」
那件衣服,指的是那件釘滿安全別針的白色修道服吧。
對於這一點,上条也是舉雙手贊成。但是被奪走修道服的茵蒂克絲,看起來卻像隻心情不
高興的貓。
「......話說回來,為什麼愛抽菸喝酒的成熟大人睡衣,穿在茵蒂克絲身上會那麼合身啊?
妳們真的有年齡差距嗎?」
小萌老師(年齡不詳)正感到錯愕,茵蒂克絲又落井下石般的說道:「......別太小看我!
其實這件睡衣讓我胸部覺得很緊!」
「你......你們......這樣不可以喔!太小看老師了!」
「妳又沒有胸部,怎麼會覺得胸部很緊?」
「.........」
被兩位淑女狂瞪的上条,反射性地五體投地道歉。
「對了,上条。這女生跟你是什麼關係?」
「是我妹妹。」
「少騙人了,她明明是銀髮碧眼的外國女生!」
「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
「....你是變態嗎?」
「開玩笑的啦!我也知道所謂的『沒血緣關係』很失禮,其實算是犯規啦!」
「上条。」
小萌老師突然改成了身為老師的口氣。
上条也沉默了。小萌老師會想問清楚來龍去脈,也是理所當然。畢竟上条突然帶了一個莫
名其妙的外國人來她家,背上又是非常不尋常的刀傷,最後,甚至還讓她執行莫名其妙的
「魔法」儀式。
叫她要睜隻眼閉隻眼什麼都別問,反而不合情理。
「老師,我能問妳一個問題嗎?」
「請說?」
「妳說想問清楚來龍去脈,是想通報警察或是學園都市理事會嗎?」
小萌老師很乾脆地點了點頭.
簡直像是對著自己的學生說:我要出賣你,不帶絲毫猶豫。
「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是被捲入了什麼事件當中,」小萌老師露出微笑繼續說:「但是既然
是在學園都市內發生的事情,我們身為老師就必須負責處理。大人本來就應該幫小孩子負
起責任,老師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遇到危險卻放著不管。」
這些話,從月詠小萌口中說了出來。
她明明沒有任何能力,不具任何手腕,也不必負起任何責任。
她用那種如此理所當然的口吻,就如同拿最鋒利的刀子砍在最正確的地方,那種「本來就
該這樣」的口吻。
「...真是......」
...真是拿這人沒輒。上条在口中喃喃自語。
這種只有在電視劇裡面才會出現,連電影情節裡可能都已經絕種的「老師」,上条在說短
不短的十幾年人生當中,也只遇到這麼一個。
所以......
「如果老師只是個陌生人,我會毫不猶豫把妳也捲進來,但是老師妳曾經幫忙施了『魔
法』,所以我不希望妳再陷進來了。」
上条也坦誠以告。
上条不想再看到任何一個願意保護他人而不求回報的人,在自己眼前受到傷害。
小萌老師沉默了片刻。
「哼...不要以為若無其事的說這種場面話,老師就會被你唬住哦──?」
「......老師,妳突然站起來是要去哪裡......?」
「給你緩刑一下,老師去超市買菜。你趁這段時間把該告訴老師的話整理整理,還
有......」
「還有?」
「老師買菜太專心,可能會忘記一些事情,等老師回來,你要老實把來龍去脈都告訴老
師,不可以因為老師忘記就故意不提哦?」
小萌老師說完,似乎笑了一下。
房門開關的聲音響起,房裡只剩下上条跟茵蒂克絲兩人。
(......給老師添麻煩了。)
不知為何,看見那如同惡作劇小孩的笑容,上条有種感覺,「從超市回來後」的小萌老
師,將會忘記一切」。
但是之後遇到麻煩再找她求救,她又會裝出生氣的樣子,說著「為什麼你不早說?老師都
忘得一乾二淨了!」然後很開心地答應幫忙吧?
上条嘆了口氣,望向被窩裡的茵蒂克絲。
「......抱歉,以現在的處境來說,我真該把她拉進來幫忙的。」
「不,你的決定是正確的.」茵蒂克絲搖搖頭說:「不該再讓她陷進來了......而且,她也絕
對不能在使用魔法。」
「?」上条皺起眉頭,充滿疑惑。
「魔道書這種東西,是非常危險的。書上所寫的都是『異常識』與『異法則』,不論好
壞,對這世界來說都是有害的」。茵蒂克絲補充表示,人類的腦一旦獲得關於『異世界』
的知識,就會被破壞。上条在腦海中將這概念翻譯成...就跟勉強電腦去執行一個與 OS 不
相容的程式一樣。
「我可以靠宗教防壁來守護自己的頭腦與心靈,而魔法師則是以超越人類極限為目標,自
願步上毀滅之路。但宗教觀薄弱的普通日本人......只要再誦唱一次魔法,就會完蛋的。」
「嗯......喔......」上条盡量不把心中的驚訝表現出來,說道:「那真是可惜了,我本來還
想讓老師玩點鍊金術之類的......別看我這樣,我也知道什麼是鍊金術喔!可以把鉛變成金
子對吧?」
當然上条絕對不會承認,知識來源是某個以鍊金術師少女為主角的道具調和RPG遊戲。
「....純金的變換的確是做得到......但是以現代可取得的材料來替代的話,以這個國家的錢
來換算......呃......大約需要花費七兆圓吧。」
「..............................................................一點意義都沒有嘛。」
上条像洩氣的皮球一樣喃喃自語,茵蒂克絲也虛弱地笑了。
「....是啊,把鉛變成金,也只能取悅那些原本就有錢的貴族而已。」
「可是......冷靜想想,那是怎麼做到的?用什麼原理做到的?把鉛變成金的意思......難道
是改變鉛與金的原子組合排列?」
「我也不知道...但那只是十四世紀的技術哦?」
「......這...太誇張了吧?能夠改變原子的組合排列......不用加速器就可以分解陽子?沒有
巨大的原子爐就可以進行核融合......這種事情,就算是整個學園都市裡只有七個的等級 5
超能力者,都可能做不到耶!」
「???」
「妳不要滿頭問號啦!呃...呃...要怎麼跟妳解釋那有多了不起的話......就像可以製造出原
子機器人或是起動戰士一樣吧?」
「那是什麼?」
男人的夢想,就這樣被一句話帶過。
看到垂頭喪氣的上条,茵蒂克絲感覺自己好像說錯什麼話了。
「總...總而言之,雖然儀式中的聖劍或魔杖之類的東西可以用現代材料來替代,但也有限
度......特別是朗基努斯之槍、約瑟夫的聖杯、各各他的十字架等與上帝相關的聖具,即使
過了一千年據說也找不到代用品......嗚嗚......」
激動得想把話一口氣說完的茵蒂克絲,如宿醉般用手捏著太陽穴。
上条當麻看著茵蒂克絲躺在棉被裡面的臉。
十萬三千本魔道書。只要看一本就足以讓人發狂。將這十萬三千本書一字一句正確印在腦
海中的作業,不知道曾經帶給她多大的傷害?
但是,茵蒂克絲卻不曾說過一句訴苦的話。
「想知道嗎?」她強忍著自己的疼痛,用道歉似的口氣問上条。
如此平靜的聲音,不同於以往開朗的茵蒂克絲,更讓人能夠體會她的「決心」。
都怪老師那個笨蛋啦,上条在心裡抱怨著。
對上条來說,他根本不在乎茵蒂克絲有怎樣的煩惱。不管來龍去脈是什麼,反正上条絕對
不會棄茵蒂克絲於不顧。只要能打倒「敵人」,保護茵蒂克絲的安全,根本沒有必要去揭
開茵蒂克絲的舊創。
「你真的想知道我的煩惱?」
自稱茵蒂克絲的少女,又問了一次。
上条如同有所覺悟了一般,如此回答:
「怎麼感覺好像我自己變成神父似的。」
感覺自己好像是──正要聽罪人懺悔的神父。

「你知道為什麼嗎?」茵蒂克絲問:
「基督教原本只有一個,後來卻分裂成天主教與新教、羅馬正教、俄羅斯成教、英國清
教、聶斯多留教派、阿塔那修斯教派、諾斯底教派......等這麼多教派,你知道為什麼
嗎?」
「那是因為......」
即使是不用功的上条,只要讀過歷史課本,也可以大概知道答案。但是,面對一個「真
正」的修女,上条不敢把心中的想法直接說出口。
「嗯,你想的沒錯啦。」茵蒂克絲反而笑著說:「因為宗教被攙雜了『政治』因素。分
裂、對立、鬥爭──原本信仰相同的人們,互相變成了『敵人』。雖然信仰相同的神,但
是卻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
每個人當然都有自己的考量。有些人想靠神諭來賺錢,有些人不能認同。有些人認為自己
才是全世界最受上帝眷顧的人,有些人不能認同。
「......失去交流後,各教派經過獨自的進化,發展出自己的特色。隨著國家局勢與風上民
情不同,宗教也會跟著改變。」茵蒂克絲輕嘆一口氣繼續說:「羅馬正教的特色在於『世
界的管理與營運』俄羅斯成教的特色在於『神秘主義的審核與消除』而我所屬的英國清教
則是......」
茵蒂克絲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措辭。
「因為英國是魔法盛行的國家......」她如同訴說痛苦的回憶般說著:「......所以英國清教
在狩獵魔女、異端審問、宗教裁判等......關於『魔法師』的文化與技術方面,特別發
達。」
即使是今天,英國首都倫敦依然有數個以魔法結社自稱的「公司行號」。至於只有名義而
沒有實體的幽靈公司,其數量更是十倍以上。而原本是為了保護市民不受「潛藏在城市中
的壞魔法師」危害,而進行的錯誤嘗試行為,最後競發展成「屠殺與處刑的文化」。
「英國清教中,有個特別的單位。」
茵蒂克絲如同懺悔自己的罪狀般輕輕訴說著:
「為了對抗魔法師而研究魔法,並研擬制勝策略的『必要之惡教會』」現在的茵蒂克絲真
的就如同一個修女,她繼續說道:「不了解敵人,就無法防禦敵人的攻擊。但是,一旦理
解了污穢的敵人,自己的心靈會被玷一万。一旦接觸了污穢的敵人,自己的身體就會受到
玷污。所以將這些『骯髒』工作一手接下的,就是『必要之惡教會』而其中的核心就
是......」
「那十萬三千本書?」
「嗯。」茵蒂克絲輕輕點頭:「所謂的魔法就是些類似公式的東西,所以只要透過逆向推
算,就可以中和敵人的『攻擊』這也是為什麼我要把十萬三千本魔道書記在腦中的原
因......只要知道世界上所有的魔法,就可以中和世界上所有的魔法。」
上条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原本以為毫無用處的右手。沒辦法打倒不良少年,沒辦法增加考試分數,沒辦法拿來把
妹,自己連理都不想理的右手能力。
沒想到眼前這位少女為了獲得相同的能力,卻有著地獄般的過往。
「可是......既然知道魔道書封印的位置,那幹嘛不乾脆全燒掉算了?否則的話,只要有人
看了魔道書,不就會一直產生魔法師嗎?」
「......重要的不是『書』,而是裡面寫的『知識』。就算原書消失了,已經獲得知識的魔
法師還是會把知識傳授給弟子,所以這並沒有意義。」
所以這種人不叫魔法師,而稱之為魔導師。茵蒂克絲如是說。
上条心想...就跟流傳在網路上的資訊一樣嗎?就算原本的資料消失了,複製的檔案也會不
斷繁殖,永續存在。
「而且,魔道書畢竟只能算是教科書而已。」茵蒂克絲難過地說:「......光是看了魔道
書,還不能稱之為魔法師。所謂魔法師,可以在魔道書知識中加入自己的特色,創造出全
新的魔法。」
與其說是資訊,不如說是會不斷進化的電腦病毒。
想要完全消滅病毒,只能不斷分析新的病毒,製造解毒程式。
「......而且我剛剛說過了,魔道書是非常危險的。」茵蒂克絲瞇著眼睛說:「即使是銷毀
副本,專門的異端審問官也得用絲線把眼睛縫起來,以防止頭腦受到『污染』,而且之後
還必須經過五年洗禮才能拔除『餘毒』至於原書,以人類的精神力根本無法處理,所以分
散於全世界的十萬三千本魔道書,除了將之『封印』以外,根本無能為力。」
簡直像是大量殘留的核武一樣。
不,事實上也沒什麼不同。即使是原作者,或許也沒想到後果這麼嚴重。
「嘖......話說回來,妳不是說過只要是『非超能力者的普通人』,都可以使用魔法嗎?既
然如此,為什麼魔法沒有在世界上廣為流傳?」
上条想起了史提爾的火焰。要是世界上的人都能夠使用那樣的能力,所有以科學為根基的
常識早就被顛覆了。
「這點不用擔心......畢竟魔法結社的那些人也不想隨便把魔道書外流。」
「為什麼?對他們來說,自己人應該越多越好吧?」
「如果身上有槍的人都是同伴,那世界上也不會發生戰爭了,不是嗎?」
「......」
意思就是說,就算是會魔法的人,也不見得全都是同一國的。
正因為知道自己的「絕招」威力有多強大,所以不希望讓它落入「敵方魔法師」手中。
就跟最新兵器的設計圖一樣。
「喔......我大概懂了。」上条思考著說道:「換句話說,那些人都很想得到妳腦袋中的那
顆超級大炸彈。」
將全世界十萬三于本魔道書的原書,全部複製在腦海中的副本圖書館。只要得到她,就等
於得到世界上所有的魔法。
「......嗯。」茵蒂克絲用仿彿快死掉的聲音說道:「如果學會了十萬三千本魔道書的所有
知識,就可以顛覆世界上一切法則。我們稱這種人為魔神。」
並不是指「魔界之神」。
而是指完全掌握魔法,已經進入神之領域的魔法師。
魔神。
......開什麼玩笑.
上条不知不覺咬緊了臼齒。看茵蒂克絲的模樣就知道,她也不是自己願意把十萬三千本魔
道書都裝進腦袋裡的。上条想起了史提爾的火焰。她只是為了減少犧牲者而已,那是她唯
一的生存意義。
無視於她原本好意的那些魔法師,讓人很不爽。而將她視為「污穢」的那些教會,也很讓
人不爽。這些傢伙都不把人當人看。但是讓上条最不爽的,是茵蒂克絲明明眼中看見的都
是這麼自私的人,為什麼卻依然可以如此為他人著想?
「......對不起。」
上条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
但是茵蒂克絲的這句道歉,卻真的把上条當麻惹毛了。
他輕輕敲了茵蒂克絲的額頭一下。

「....妳別鬧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幹嘛一直沒跟我說?」
上条露出犬齒瞪視著眼前的病人。茵蒂克絲嚇得一動也不敢動,感覺好像自己又做錯了什
麼事,眼睛張得大大的,嘴裡似乎拚命地想訴說著什麼。
「可是......我以為你不會相信......而且也不想讓你感到害怕......而且......而且......」
幾乎快哭出來的茵蒂克絲,說話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聽不見了。
在上条耳裡,茵蒂克絲似乎是這麼說:「而且我不想被你討厭。」
「鬼......鬼扯!我聽妳在鬼扯!」似乎可以聽見上条腦血管爆裂的聲音。他吼道:「開什
麼玩笑,太小看我了吧!教會的秘密?十萬三千本魔道書?是啊,的確很誇張!的確很難
令人相信!即使是現在我還是無法相信!」
「但是......」上条停頓了一下,繼續說:
「那又怎樣?」
茵蒂克絲眼睛睜得大大的。
小小的嘴唇似乎想訴說什麼似的拚命顫抖,但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不要太小看我了!難道只不過看了十萬三千本魔道書我就會討厭妳?魔法師找上門來的
時候,難道我就會丟下妳自己逃走?開什麼玩笑啊,我要是那麼怕事的人,打一開始就不
會跟妳有瓜葛啦!」
上条一邊吼,一邊終於理解到自己為什麼那麼生氣。
上条只是想幫忙而已。他只是不想再看到茵蒂克絲受到傷害,如此而已。但是,茵蒂克絲
願意選擇保護上条,卻從來不讓上条保護自己。上条從來沒有聽她說過「請幫助我」。
這一點,讓上条很不甘心。
非常非常的不甘心。
「....妳為什麼不多相信我一點?為什麼要那麼看不起我?」
就是這麼簡單。就算沒有右手的力量,就算只是個平凡人,上条也沒有理由退卻。
他絕對不會退卻。
茵蒂克絲有好一段時間,茫然地抬頭望著上条的臉。

忽然,她眼角泛出淚光。
簡直像冰塊溶化似的。
為了不哭出聲音,茵蒂克絲的嘴唇拚命忍耐,輕輕顫抖,咬住了原本拉到下巴的棉被。如
果不這麼做,或許她會像幼稚園小朋友一樣嚎啕大哭吧。因為她眼角的淚滴是如此大顆。
她的哭泣,應該並不只是因為被剛剛那些話所感動。
上条很有自知之明,自己說的那些話沒那麼有影響力。想來應該是上条的那些話,讓茵蒂
克絲壓抑已久的情緒一口氣爆發出來而已吧。
上条一邊心疼過去竟然沒有人跟她說過類似的話,一邊卻又覺得終於看到了茵蒂克絲柔弱
的一面,反而感到有點高興。
但是上条畢竟不是變態。看到女孩子的眼淚當然不會一直覺得很高興。
相反的,實在有夠尷尬。
如果毫不知情的小萌老師現在走進來,一定會對上条處以極刑吧。
「啊......呃......那個......因為我有右手的能力啦,魔法師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可是......嗚嗚......你說過......你要去暑假補課......」
「......我有這麼說?」
「絕對有。」
將十萬三千本書全部記下來的少女,記憶力似乎超強。
「幹嘛因為這點小事,就覺得打擾我的日常生活很不好意思?補課又沒什麼,學校也不想
看到有人被退學吧?暑假補課就算沒去也一定會有補課的補課可以上嘛,那種小事大可以
給他拖著!」
要是小萌老師聽到這些話,大概又是一陣腥風血雨吧。不過現在也管不了這麼多。
「.......」
茵蒂克絲含著眼淚,默默地看著上条的瞼。
「....那你為什麼要說......你要去補課?」
「......................................................阿。」
上条想起來了。那時候茵蒂克絲的修道服「移動教會」被幻想殺手給破壞,茵蒂克絲身上
一絲不掛的模樣被上条看見,場面簡直像沉默的電梯內一樣尷尬,所以上条才會說出那些
話。
「....我想......你有你要做的事......你有你的日常生活......我不應該打擾你......」
「....啊......呃......啊......」
「我待在你身邊......好像讓你很不自在......」
「..........」
「很不自在.....」
茵蒂克絲含著眼淚說了兩次。上条理解到關於這一點,已經無法打哈哈混過去了。
上条當麻立刻執行五體投地狀態,嘴裡大喊「對不起!」
茵蒂克絲像病人一樣慢慢從棉被中坐起身來,兩手抓住上条的左右耳,把上条的頭當作一
顆巨大的飯糰一樣,用力咬了下去。

距離六百公尺遠,某棟混居公寓的屋頂。史提爾將望遠鏡從眼睛上栘開。
「我已經調查過與禁書目錄同行的那名少年身分了......她的情況如何?」
一名少女來到史提爾正後方發問。史提爾並沒回頭,他答道:
「還活著......可是既然她還活著,表示他們那邊也有人可以使用魔法。」
少女沉默不語。似乎比起出現新的敵人,她更慶幸沒有人死掉。
少女的年紀是十八歲,但是跟十四歲的史提爾比起來,幾乎矮了一個頭。
不過那是因為史提爾身高超過兩公尺的關係。少女的身高若跟一般日本人平均身高來比
較,還是算很高的。
及腰的黑色長髮綁了一個馬尾。腰上掛了一柄日本刀,插在刀鞘之中。那是一種名叫「令
刀」,是日本神道在祈雨儀式中所使用,長度超過兩公尺以上的日本刀。
但是若稱她為「日本美女」,又不太合適。
因為她身上穿的是老舊的牛仔褲與白色短袖 T 恤。牛仔褲不知為什麼左腳部分完全沒有
褲管,一直到大腿根部都是裸露出來的。T 恤則是將下襬多餘的布綁在腰問,露出肚臍。
腳上穿的是及膝長靴。連日本刀都是夾在皮製的皮帶裡面。
看起來就像西部電影裡的警長一樣,不同的是手槍變成了日本刀。
跟滿身香水味的史提爾一樣,打扮非常不自然。
「好吧,神裂。他們到底是誰?」
「這個嘛...關於那名少年,我幾乎蒐集不到他的情報。不過,應該不是魔法師或異能者之
類的人物吧。」
「什麼意思?難道妳要告訴我,他只是個普通高中生?」史提爾將香菸叼在嘴上,眼睛瞪
著菸頭,菸頭就自己冒出火花。「....別跟我開玩笑。再怎麼說我也是完全解析現存的二
十四個符文文字,更開發了六個具有新力量的符文文字魔法師。一個什麼能力都沒有的外
行人,能夠打敗我的『獵殺魔女之王』?世界上可沒那麼簡單的事情。」
就算有禁書目錄的言詞相助,但是一介高中生怎麼會擁有如此快的思考速度,可以立刻將
之應用在戰術上?還有他那詭異的右手能力,如果說一個平凡人都有這樣的能力,那日本
真是太神祕的國家了。
「是啊。」神裂火織瞇著眼睛說道:「....最可怕的一點就在於,擁有這麼強大戰鬥能力
的一個少年,竟然只被這個國家的人分類為『愛打架的壞學生』。」
這座學園都市的另一張面孔,就是一個超能力者量產機構。
在事前,史提爾跟神裂已經跟學園都市的上級「組織」五行機關做好溝通了──當然,並
沒有提及關於禁書目錄的事。因為他們知道,即使是名副其實的世界頂尖魔法團體,也無
法長期隱匿在敵人地盤內而不暴露身分。
「看來......情報被刻意封鎖了。再加上禁書目錄的傷也已經用魔法治癒,神裂,難道這個
遠東國度裡有其他魔法組織存在?」
依目前情報,兩人判斷「這名少年應該不屬於五行機關,而是屬於其他組織的人」。
也就是說,他們誤以為上条所屬的那個神秘組織,將上条的情報都徹底封鎖了。
「....外人在這個城市只要有任何輕舉妄動,應該都逃不過五行機關的眼睛才對。」神裂
閉著眼睛說:「但總之,敵方戰力不明,而我方毫無增援......看來局勢不太樂觀。」
其實他們根本猜錯了。上条的幻想殺手只有對上「異能之力」的時候才能發揮效果,學園
都市內的身體檢查儀器根本測不出他的能力,所以不幸的上条雖然擁有幾乎是最強等級的
右手,卻依然被當作等級零的無能力者。
「我們必須假設最壞的情況,也就是事情將發展成組織性的魔法戰。史提爾,聽說你的符
文被發現在防水性有致命弱點?」
「關於這點我已經有補救措施。現在我的符文都經過防水膠膜處理,同一招對我已經不管
用了。」史提爾用如同魔術師的動作,取出像卡片般的符文紙,「下次不只是建築物裡
面,我會在周圍兩公里全部貼上結界.....使用符文張數為十六萬四千枚,以時間上來說約
需費時六十小時。」
現實中的魔法,並不像遊戲裡面一樣,只要唸唸咒語就好了。
雖然看起來好像只是唸了個咒語,其實事先都要經過相當的準備工作。史提爾的火焰原本
是使用「十年問吸收了月亮光輝的銀狼之牙......」所以現在能準備得那麼快已經很了不起
了。
換句話說,魔法戰是讀心的戰爭。在戰鬥開始的時候,通常自己已經落入敵人的結界之
中。
防禦方必須解析對手的術式,將其拆解。而攻擊方則必須預測對方的反擊,不斷重組術
式。與單純的格鬥技不同,必須分析不斷改變的戰況,看穿一百步、兩百步之後的對手行
動。所以在「戰鬥」這個野蠻的字眼背後,其實意味著極高度的智慧之戰。
就這壁葸義上來說,「敵方戰力不明」這一點,對魔法師來說是非常不利的。
「......他們好像很快樂。」
符文魔法師沒有使用望遠鏡,望著六百公尺的前方,突然這麼說:
「好像很快樂,真的好像很快樂。那孩子...永遠都活得很快樂。」史提爾如同要吐出某種
沉重的液體般說著:「....像這樣摧毀她的快樂的行為,我們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神裂站在史提爾的身後,一樣望向六百公尺的前方。
即使不使用望遠鏡與魔法,視力 8.0 的她依然可以看得很清楚。不知為何而大發雷霆,咬
著少年腦袋的少女,以及揮動著雙手跑來跑去的少年,兩個人的身影映照在窗上。
「心情很複雜嗎?」神裂用機械式的口吻問道:「畢竟當年原本在她旁邊的人,是
你......」
「......早就習慣了。」
火焰魔法師回答。是啊,早就習慣了。

「洗澎澎&洗澎澎&」茵蒂克絲走在上条身邊,兩手抱著臉盆,快樂地哼著歌。
從睡衣又換回了扎滿安全別針的修道服,如同炫耀自己的病已經痊癒。
原本被血染紅的修道服,被洗得乾乾淨淨。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更何況這種扎滿安
全別針的修道服,如果丟進洗衣機的話,應該五秒鐘就會解體吧。難道她是先將衣服拆開
之後再分開來洗?
「原來妳那麼在意這種事啊?其實身上有沒有味道有什麼關係?」
「你喜歡流汗的味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之後又過了三天。終於可以出門的少女,第一個願望就是洗澡。
小萌老師的公寓,根本沒有所謂的「浴室」的概念。想要洗澡,只能借用管理員的浴室,
或是到最靠近公寓的某間破舊大眾澡堂。
所以,一對年輕男女便這麼抱著臉盆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小萌老師笑著說:「真不曉得這是什麼時代的日本文化呢?」向茵蒂克絲解釋了大眾澡堂
的概念。她依然讓上条與茵蒂克絲住在自己房間裡,而且沒有問任何理由。對上条來說,
當然也不可能回去那個已經被敵人知道的學生宿舍,所以只好待在小萌老師的房間。
「當麻,當麻。」
茵蒂克絲輕輕咬著上条的上臂袖子,用著不清楚的聲音叫著上条的名字。對於有咬東西的
習慣的她而言,這個動作似乎跟拉扯對方衣服,希望引起注意的動作一樣。
「......幹嘛?」
上条用一副拿她沒輒的口吻回答。自從今天早上茵蒂克絲說了那句「對了,我還不知道你
的名字」,然後上条便跟她自我介紹之後,茵蒂克絲大概已經叫了上条的名字六萬次。
「沒事。明明沒事卻可以叫你的名字,好有趣喔。」
就為了這麼簡單的理由,茵蒂克絲簡直像第一次來到兒童樂園的小孩一樣開心。
現在茵蒂克絲非常黏著上条。
原因或許是三天前上条對茵蒂克絲說過的那些話吧......上条一邊感到高興,一邊又有種複

的心情。這麼理所當然的話,過去竟然沒有人跟茵蒂克絲說過。
「小萌說,日本大眾澡堂可以暍到咖啡牛奶。咖啡牛奶是什麼?像卡布奇諾一樣的東西
嗎?」
「......大眾澡堂沒那麼高雅的東西啦!」上条要她別太過度期待,「嗯──不過那麼大的
澡堂,應該會讓妳嚇一跳吧?你們英國的浴室,應該大部分都是像商務旅館裡那種狹小的
浴缸,對吧?」
「嗯?......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茵蒂克絲微微歪著腦袋,一副真的不明白的模樣。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來到日本的,不過我已經完全不記得英國的事了。」
「....原來如此。難怪妳日語說得那麼好,原來妳從小就住在日本?那妳跟日本人也沒什
麼兩樣嘛。」
照這麼說來,當初她說「只要逃到英國的教會裡面就安全了」那些話又有了不一樣的涵
義。
原本以為只是回到祖國,但是現在這麼說起來,似乎是等於將前往一個從來沒去過的國
家。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茵蒂克絲搖著頭否定,長長的銀髮左右晃動。
「我似乎是在英國的聖喬治大聖堂裡長大的。來到日本似乎是在一年前。」
「似乎?」對於茵蒂克絲所用曖昧字眼,上条不禁蹙起眉頭。

「嗯。因為大約一年以前的事,我完全沒有任何記億。」

茵蒂克絲笑了。
真的如同像是生平第一次來到兒童樂園的小孩。
如此完美的笑容,讓上条甚至看透笑容背後的焦慮與辛酸。
「剛開始在小巷子裡醒來的時候,我連自己是誰也不記得,只知道得趕快逃走。明明連昨
晚吃了什麼都想不起來,腦袋裡面卻清楚地浮現著魔法師、禁書目錄、必要之惡教會等知
識,那種感覺超可怕的.....」
「......這麼說來,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失億囉?」
茵蒂克絲「嗯」一聲回答了他的問題。上条完全不懂心理學,但是遊戲跟電視劇中記憶喪
失的原因大致上只會有兩種。
頭部受到傷害而造成記憶喪失,以及經歷精神無法負荷的慘痛經驗,而自己封印了記憶。
「該死......」
上条不自禁地看著夜空喃喃自語。除了氣那些魔法師竟然對一個女孩子做這種事,更對自
己有種莫名的無力慼。
茵蒂克絲之所以會那麼想保護上条、膩著上条的原因,如今也很清楚了。在一切渾然未明
的情況下,獨自被丟到這世界的茵蒂克絲,這一年來所遇到的第一個「朋友」剛好就是上
条。如此而已。
這樣的事實讓上条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答案」讓上条感覺心情非常煩躁。
「嗯?當麻,你在生氣嗎?」
「我沒在生氣啦。」嚇了一跳的上条,馬上假裝沒事一樣。
「如果我說了讓你不開心的話,我跟你道歉。當麻,你為什麼在生氣?難道是因為......思
春期的關係?」
「...最好妳這根本還沒發育的小孩會知道什麼叫思春期。」
「唔...你怎麼這樣說?你果然在生氣。還是......你是故意假裝生氣,好看我慌張的樣子對
吧?我不太喜歡你這種個性。」
「妳這傢伙本來就沒有喜歡我,說這種台詞不會臉紅嗎?而且我也一點都不期待能跟妳發
生什麼甜蜜的戀愛小插曲啦。」
「...........」
「啊....咦......為什麼默默地瞪著我,公主?」
「...........」
上条拚命想打哈哈混過去,但是茵蒂克絲完全沒反應。
好奇妙,真是太奇妙了。為什麼茵蒂克絲把兩手交叉在胸前,眼神往上看,眼角帶著淚
光,一副受傷的表情,而且還輕輕地咬著下唇?
「當麻!」
「是!」被這麼一叫,上条只能急忙應聲。
有種非常不幸的預感。
「你最討厭啦!」
下一個瞬間,上条得到了「被女生咬頭」的珍貴經驗值。

茵蒂克絲一個人朝著大眾澡堂快步走去。
另一方面,上条則一個人哀傷地慢慢朝大眾澡堂前進。如果想要追上茵蒂克絲,這位生氣
的純白修女一看到上条的身影,就會像隻野貓一樣像前逃跑。但是走了一會,又會看到茵
蒂克絲的背影,簡直像是故意在等上条似的。重複這個舉動的茵蒂克絲,真的就像一隻古
靈精怪的小貓咪。
反正目的地都是大眾澡堂,最後總會碰在一起的。上条於是放棄追趕。
而且在這種就算妖怪跑出來也不讓人意外的黑暗巷道裡,追趕一個(只有看起來)柔弱的
英國修女,要是被人看到的話,一定會被當作現行犯加以逮捕的。上条有這種不幸的預
感。
「英國式的修女......」
上条一個人走在黑暗的巷道內,嘴裡喃喃自語。
上条很清楚,如果把她帶去日本的「英國式教會」,她一定會被送回倫敦的本部吧。到時
候,就再也沒有上条表現的機會了,最後的結局一定是「謝謝你這段期間的照顧,我絕對
不會忘記你的(因為我有完全記憶能力)」。
上条感覺胸口似乎扎了一根刺似的。但是,卻又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如果不把茵蒂克絲交
給教會,她就會永遠冒著被魔法師追趕的危險。若說自己要跟著茵蒂克絲去英國,那也是
太不切實際的夢想。
居住的世界、所在的環境、生活的次元......一切都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上条活在科學的世界,茵蒂克絲活在魔法的世界。
兩個世界就像陸地與海洋一般,絕對無法交融。就這麼簡單。
雖然是這麼簡單的事,卻讓上条宛如喉嚨卡了魚刺般難受。

「咦?」

空轉的思緒,忽然停止運轉了。
有種奇怪的感覺。上条看了一眼百貨公司霓虹招牌上的時鐘。差不多晚上八點。根本還不
到睡覺的時候,為什麼周圍像夜晚的森林般安靜?
好奇妙的感覺。
回想剛剛,跟茵蒂克絲走在一起的時候,路上也沒看見半個路人......
上条歪著腦袋起疑,繼續往前走。
當他走到單向三車道的大馬路旁時,原本細微的奇妙感覺,變成了很明顯的「異常」。
一個人都沒有。
像便利商店架上的飲料般整齊排列的大型百貨公司,竟然沒有一個進出的人。原本讓人覺
得很狹窄的人行步道,如今變得好寬闊。車道上一台車都沒有,看起來簡直像是飛機邊停
放的車子,也是如同被遺棄般,車內一個人都沒有。
簡直像是走在窮鄉僻壤的農業道路上一樣。
「史提爾只是使用了驅除閒人(Opila)的符文刻印而已。」

一陣寒意。突然傳來的女性聲音,宛如一把日本刀插在上条臉上。
事前完全沒有徵兆。
這個少女並沒有躲在陰暗處,也不是從後面偷偷跟著上条。她就站在如同飛機滑行跑道般
寬廣的三車線車道的正中央,距離上条大約十公尺,擋住了上条的去路。
並不是太暗所以沒看到,或是上条自己沒有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在一瞬間以前,確實
是一個人都沒有的。但是就在一眨眼的瞬間後,一個少女就出現在那裡。
「為了驅散人潮,他讓這附近的人產生一種『不知為何不想靠近這裡』的心情。大部分的
人應該都待在建築物裡面吧,不用擔心。」
身體比想法還老實──上条如今全身的血液已經下意識地集中在右手上了。那種如同在手
腕上緊緊綁上繩索的疼痛感,讓上条有種直覺:這傢伙很難對付。
少女穿著 T 恤及左腳完全沒有褲管的牛仔褲,勉強還算是正常範圍內的服裝。
但是如同手槍般垂在她的腰間,那柄長度超過兩公尺的日本刀,卻散發著令人發寒的殺
意。
雖然看不見收在刀鞘內的刀身,但是光看那如同古代日式老屋的柱子般,刻畫著重重歷史
的漆黑刀鞘,就可以知道這把刀來頭不小。
「神淨討魔嗎──真是好名字。」(註:「神淨討魔」日文音同「上条當麻」)
少女本人卻一點緊張感也沒有,簡直像是在閒話家常似的,更讓人覺得可怕。
「....妳是誰?」
「我叫神裂火織......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說出另一個名字。」
「另一個名字?」
「魔法名。」
雖然早已經猜得到,上条還是不禁往後退一步。
魔法名─史提爾使用魔法攻擊上条時所唸出的「殺人之名」。
「──這麼說來,妳也跟史提爾一樣,是魔法結社的成員?」
「.......?」只有一瞬間,神裂皺著眉頭露出無法理解的神情,接著才說:「喔,是禁書目
錄告訴你的嗎?」
上条沒有回答。
魔法結社。為了十萬三千本魔道書而追趕茵蒂克絲的「組織」。妄想掌握所有魔法,改變
世界所有法則,以成為「魔神」為目標的「集團」。
「我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神裂閉上一隻眼睛說道:「在我說出魔法名之前,我希望你
將那名少女交給我保護。」
一股顫慄。
即使上条擁有王牌絕招,也就是右手的能力,也不禁對眼前的敵人感到一陣惡寒。
「......如果我說不呢?」
即使如此,上条還是這麼說了。因為他沒有任何退縮的理由。
「那就沒辦法了,」神裂閉起了另外一隻眼睛,「只好說出我的魔法名,然後帶走她。」
突然的轟然一響,像地震般讓腳下為之顫動。
簡直像是炸彈爆炸一樣。在視線的一角,原本應該是深藍色的夜空,卻出現如同夕陽般的
橘紅色。似乎在遠處──距離大約數百公尺遠的地方,巨大的火焰正在燃燒著。
「茵......蒂克絲......!」
敵人是個「組織」。何況上条也知道那個火焰魔法師叫什麼名宇。
上条幾乎是反射性望向火焰爆炸的方向,而就在這一秒,

一瞬間,神裂火織的斬擊已經襲來。

上条與神裂之間的距離,足足有十公尺遠。而且神裂的日本刀的長度超過兩公尺,以一個
女生而言,別說是揮動了,甚至連拔刀出鞘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照常理來說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就在下一個瞬間,如同巨大的雷射光線閃過,緊鄰著上条頭頂的空氣被撕裂開來。上
条驚訝得無法動彈。在他的右後方,風力發電機的螺旋葉片如奶油般安靜地被斜向切斷。
「請不要再做這種事。」聲音從十公尺外傳來:「一旦將注意力從我身上栘開,就只有死
路一條。」
長度超過兩公尺的日本刀,已經被神裂收回刀鞘裡。由於速度實在太快,上条甚至完全沒
看到刀身的模樣。
上条完全動彈不得。
自己現在還能站著,是因為神裂故意沒砍中──光是勉強理解到這一點,就已經花盡上条
所有思緒。完全沒有真實感。如此不可思議的敵人,讓上条的理解速度完全跟不上。
咚的一聲,被切開的風力發電機葉片,掉落在上条背後的地面上。
殘破葉片的掉落地點非常靠近上条,但是上条卻連動也不能動。
「......!」
剛剛那一擊的鋒利程度,讓上条不禁咬牙。
神裂睜開了一隻原本閉上的眼睛。
「我再問你一次,」神裂微微瞇著眼睛說道:「在我說出魔法名之前,你能將那名少女交
給我保護嗎?」
神裂的聲音非常清澈。
冰冷的聲音簡直像是在告訴上条,這種程度的攻擊有什麼好驚訝的。
「....妳......說什麼鬼話──」
腳底像是被塗上黏膠,上条無法往前進,也沒辦法往後退。
上条感覺到兩腳不停發抖,力量不斷流失,簡直像是剛跑完馬拉松。
「我有什麼理由......要向妳投降......」
「想要我問幾次都可以。」
唰!一瞬間,神裂的右手莫名地變得模糊,接著消失。
轟!的一聲,伴隨著風的怒吼,某種東西以可怕的速度襲來.
「!?」
簡直像巨大的雷射光線從四面八方射過來的錯覺.
接著則出現像是以真空刀所製造出來的巨大龍捲風。
以上条當麻為風眼,地面的柏油、路燈、固定間隔排列的行道樹,都像被工程用水壓刀所
切割而肝腸寸斷。拳頭大小的柏油碎片飛了起來,打在上条的右肩,光是這樣就讓上条飛
了出去,幾乎暈厥。
上条用手壓著右肩,不敢移動脖子,只用眼神環視四周。
一刀、兩刀、三刀四刀五刀六刀七刀──總共七條直線的「刀傷」,在平整的路面上綿延
數十公尺。從各個不規則角度襲來的「刀傷」,如同在鋼鐵之門上用爪子抓出來的痕跡。
「叮」的一聲,收刀入鞘的聲音。.
「我希望在說出魔法名之前,就可以接收她。」
右手觸摸著刀柄,神裂平靜地說著,沒有憎恨也沒有憤怒。
七次。連一次斬擊都沒看見,剛剛那一瞬間神裂已經發出了七次「居合斬」。而且只要神
裂願意,這七次中的任何一次都可以將上条切成兩半。必殺的七次斬擊。
等等,收刀入鞘的聲音只有一聲。
這應該也是一種稱之為魔法的異能之力。一種能將斬擊射程距離延伸至數十公尺外,而且
只要拔一次刀就可以產生七次斬擊的「魔法」。
「我用七天七刀所發出的『七閃』斬擊速度,可以在一瞬間殺人七次。有人稱做『瞬
殺』,當然說是『必殺』也不為過。」
上条沉默不語,只用力握緊右手,幾乎快要捏爛。
從這個速度、威力、以及射程距離來看,她的這招斬擊想必是使用了魔法的「異能之
力」。這麼說來,只要能夠觸摸到她的「刀身」......
「別想些傻事了,」上条的思緒被切斷。「史提爾已經跟我說過,你的右手似乎可以讓魔
法無效化。但是前提是必須用右手觸摸到,沒錯吧?」
──沒錯。如果摸不到,那上条的右手就一點意義也沒有。
不只是速度不同而已。神裂火織那變幻莫測的七閃,跟呆板老實的御悞美琴那一直線的雷
擊之槍及超電磁砲攻擊完全不同,根本無法預測。如果上条想對她使用幻想殺手的能力,
手腕一定會先被七次斬擊給砍斷。
「不管幾次我都會問。」
神裂的右手,靜靜地觸摸著腰上七天七刀的刀柄。
上条臉頰流下冷汗。
當她的「遊戲」結束,開始發揮實力對上条痛下殺手時,上条絕對會在一瞬間被大卸八
塊。
數十公尺的射程距離,連行道樹都會被切斷的破壞力.如果想轉身逃走或是拿什麼東西來
抵擋,無疑都是自殺行為。
上条測量自己與神裂之間的距離。
大約十公尺。拚著肌肉斷裂的氣勢往前衝,只要四步就可以衝到對手眼前。
...快動啊!
上条對如同被瞬間膠黏在地面上的兩隻腳,拚死發出命令。
「在我說出魔法名之前,你能將那名少女交給我保護嗎?」
......快......動啊!!
黏在地面上的兩隻腳勉強地剝離地面,往前踏出第一步。就在神裂的一邊眉毛顫動之前,
如同子彈般的上条又踏出下一步。
「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一步!既然不能往後逃,不能往左右閃避,也不能拿東西當盾牌的話,剩下的路就只有
一條──往前強行突破!
「到底是什麼讓你如此不顧性命......?」
神裂嘆了口氣,與其說是帶著迷惘,不如說是憐憫。

七閃。

就在這瞬間,周圍粉碎的柏油路面與行道樹細微碎片,如同塵埃般四散。
轟的一聲,伴隨著風的怒吼,塵埃在上条的眼前被切成八塊。
「阿──喔喔!」
只要用右手一碰就會消失──即使腦中有這種想法,在那一瞬間內心卻選擇了閃避。上条
甩動頭部,順勢彎下身軀,七道刀芒從頭頂閃過,讓上条的心臟幾乎凍結。
沒有任何計算與勝算。能夠躲過這次攻擊,單純只是因為運氣好。
接著,再一步──上条一口氣踏出四步中的第三步。
雖然不知道七閃這種攻擊的原理是什麼,但畢竟還是由「居合斬」發展出來的。那是一種
以刀出鞘的動作來增加速度,發出一擊必殺攻擊的古代刀法。反過來說,當刀身已經出
鞘,就是無法使用「居合斬」,處於無防備狀態的「死之體」.
只要下一步能衝到神裂眼前──就贏了。
但是上条的這最後一分勝算,也在「叮」的一聲輕響下化為泡影。
刀入鞘了──如此快的速度,如此細微的金屬聲。

七閃。

轟的一聲,就在上条的眼前,零距離的位置炸裂。
身體的反射神經還來不及下達緊急迴避指令,七道刀芒已經來到上条的眼前。
「可......惡啊啊啊啊啊啊!!」
上条朝著眼前的刀芒揮出了右拳。不是為了攻擊,而是類似一種消極的防禦動作。就好像
為了接住砸向眼前的球而伸手阻擋。
但是,只要是「異能之力」,就算是神或是吸血鬼的力量,也會被上条的右手完全抹殺。
由於距離非常近,所以七道刀芒並沒有分散,而是聚在一起向上条襲來。只要用幻想殺手
觸摸到,就可以一口氣將七道斬擊全部消除。
在月光下閃耀藍色光輝的刀芒,溫柔地觸摸到上条的拳頭,觸摸到拳頭上的手指皮膚。
然陵,陷了進去。
「什麼....?」
沒有消失。即使被幻想殺手觸摸到,這不可思議的刀芒卻依然沒有消失。
上条急忙想要縮手,但是根本來不及了。就好像自己把手伸到揮動的日本刀前面一樣,如
今刀鋒已經砍在上条的右手上。怎麼可能來得及縮手?
神裂看著上条,微微瞇起眼睛。
下一個瞬間,一陣肉裂血濺的聲音傳了開來。

上条用左手握住血流如注的右手,當場跪倒在地。

令人驚訝的是,上条的五根手指竟然沒被切斷。
當然,絕對不是上条的手指特別強韌,也不是神裂的刀法不夠純熟。上条的手指沒被切
斷,完全是因為神裂手下留情。
上条跪在地上,抬頭往上一看。
以藍白色的滿月為背景,神裂就站在眼前。而在神裂的前方,有類似紅線的東西。
看起來就像蜘蛛絲。沾上露水的蜘蛛網。完全是因為上面沾著上条的紅色鮮血,所以才能
被上条以肉眼觀察到──七根鋼絲。
「原來是這麼回事.....」上条咬著牙齒說道:「....原來妳根本不是魔法師?」
那把長到不像話的日本刀,根本只是幌子。
上条看不到拔刀那一瞬間的動作,也是理所當然。因為神裂根本沒有拔刀。她只是將刀從
刀鞘中稍微拔出,然後又推回去。這個動作,完全只是為了掩飾操縱鋼絲的手。
上条的手沒事,就是因為神裂在上条五根手指被切斷前放鬆了鋼絲。
「我說過,史提爾已經告訴我了。」神裂用理所當然的口吻說道:「這樣你明白了吧?我
跟你在能力上的量與質上完全不同。就跟猜拳一樣,你再怎麼出你的石頭,也是贏不了我
的布的。」
「.......」
上条握緊了沾滿鮮血的拳頭。
「不過你可別誤會。」神裂用著一種近似疼惜的眼神看著上条說道:「我的能力可並不是
只有『七閃』這種小技巧而已。七天七刀絕對不只是裝飾品。如果你破解了我的七閃,就
會見識到我真正的殺著『唯閃』。」
「........」
緊握沾滿鮮血的拳頭。
「更何況──我還沒說出魔法名。」
「.........」
握緊。
「請不要讓我說出魔法名,少年。」神裂咬著嘴唇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再說出
那個名字。」
握緊的拳頭正在發抖。這傢伙跟史提爾不同,並不是只靠一招半式闖天下的庸手。一切基
礎,一切本質,一切根基,都跟上条不可同日而語。
「.....誰要認輸啊?」
即使如此,上条依然沒有放開握緊的拳頭。雖然他的右手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但卻依然緊
緊握著。
當初茵蒂克絲被她砍傷肯部的時候,也沒有選擇認輸。只為了想救上条。
「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少廢話!妳這個混蛋機器人!!」
上条握緊沾滿鮮血的拳頭,朝眼前這個女人臉上揮了過去。
但是,在拳頭抵達之前,神裂的鞋尖已經頂在上条心窩。原本肺部的空氣,全部都從口中
吐了出來。接著,七天七刀的黑色刀鞘如同球棒,朝上条的臉上一擊。上条的身體在空中
旋轉,最後肩膀朝下摔在地上。
在上条還來不及呻吟之前,就看見了神裂的長靴鞋底,正打算把自己的頭踩爛。
上条急忙向旁邊滾開,就在這時,
「七閃。」
在聽到聲音的同時,七道斬擊把上条周圍的柏油路面斬得粉碎。爆炸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細小的碎片如同子彈一樣飛散,上条的全身就暴露在這豪雨般的撞擊中。
簡直像是同時被五、六個人圍毆的痛楚,讓上条在地上不斷打滾。接著,他聽見神裂的長
靴在地上踏得喀喀作響朝他走來。
他心裡想著一定要站起來......但是雙腳卻像累壞似的,一動也不能動。
「夠了吧?」神裂用近乎疼惜的細微聲音說道:「你何必為她做到這個地步?能夠在倫敦
排名前十名內的魔法師手下存活超過三十秒,已經很了不起了。我相信他知道妳已經盡力
了,不會怪你的。」
「......」
雖然意識已經逐漸朦朧,但是上條還是在心中想著。
是啊,不管自己選擇怎麼做,茵蒂克絲都絕對不會責怪自己。
但是......
正因為她從來不責怪別人,只會一個人苦撐,所以上條才更不想放棄。
上條無論如何,都想幫助那個即使受盡艱辛,也能露出完美笑容的少女。
如同一隻瀕死的昆蟲,上條勉強自己握住了早已失去機能的右手。
身體....又能動了。
又能動了......
「......為什麼?」
上条癱在地上,用細微的聲音說著:
「做這種事,妳一點也不高興吧?妳跟那個史提爾是不一樣的人吧?即使是敵人,妳也捨
不得下殺手......如果妳願意,可以將我招招致命,但是妳卻沒這麼做......可見妳還是個擁
有憐憫之心的『人類』對吧?」
神裂已經表示過好幾次了。
希望能在說出魔法名之前,解決這一切。
那個名叫史提爾˙馬格努斯的魔法師身上,根本看不到這種憐憫之心。
神裂火織沉默不語。但是因疼痛而意識模糊的上條,卻完全沒有察覺她的變化。
「既然如此,妳應該了解才對。一群人追趕一個弱女子,讓她餓得昏倒在地......甚至用刀
砍她的背......這種事根本不該發生......妳應該了解才對!」
對於上條這些泣血之言,神裂只能默默地聽著。
「妳知道嗎?因為你們的關係,讓她失去了一年以前的記憶......你們到底是對她做了多麼
過分的事,才讓她變成這樣的?」
神裂沒有回答。
上條完全不懂。如果是為了拯救患了不治之症的小孩,或是為了讓死掉的情人復活,為了
類似這樣的「需求」,所以才想要成為能夠扭曲世界一切法則的「魔神」,因而追趕茵蒂
克絲,想要奪取十萬三干本魔道書,那還可以理解。
但是,這傢伙卻不是這樣。
這傢伙只是「組織」裡的一分子。只因為上面的人吩咐,只因為這是工作,只因為這是命
令。就因為一句話,就因為區區一句話,就可以追殺一個少女,砍傷她的背?這太荒謬
了。
「到底是...為什麼?」
上条不斷重複地問。咬緊牙齒吐出一字一句:
「我只是個......即使賭上性命,不要命地戰鬥......也無法保護一個女孩的喪家之犬。我只
是個......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們把茵蒂克絲帶定,卻什麼也不能做的弱者......」
如今的上条就像個孩子,隨時會哭出來。
「但是......妳不一樣......」
上条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
「以妳的能力,可以保護任何人,任何東西......妳可以拯救任何人......」
上条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對誰說話。
了.......為什麼......妳要選擇這麼做?」
上条終於說出口了。
心中的不甘。
如果我能夠擁有像妳一樣的能力,我可以保護任何想保護的人。
真不甘心。
擁有如此強大力量的人,為什麼會選擇把她的力量用在迫害一個女孩?
真不甘心。
為什麼,現在的自己似乎比眼前這個人還沒價值。
真不甘心,眼淚快流下來了。
「.........」
沉默。無比的沉默。
如果上条的意識清楚,一定會感到驚訝吧。
「......我......」
因為神裂竟然被逼得不知所措。
幾句話,就把倫敦排名前十名內的魔法師逼得不知所措。
「我本來也不想傷她......我不知道她身上的修道服『移動教會』的結界消失了......我以為
絕對不會砍傷她的......」
上条無法理解神裂說這句話的涵義。
「我也不是心甘情願做這種事情......」
神裂繼續說道:
「可是......如果我不這麼做,她就無法繼續活下去......她會死。」
神裂火織就像個快哭出來的小孩般說著:
「我所屬的組織名稱,其實跟那孩子一樣......是英國教會的──『必要之惡教會』。」
她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吐出血淚一般:
「她是我的同袍──更是我最重要的好友。」

第三章 魔道書靜靜微笑 "Forget_me_not."

聽不懂。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上条滿身鮮血倒在馬路上,仰頭看著神裂,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疼痛的關係而產生幻聽。
因為,那實在太沒道理了。茵蒂克絲為了躲避魔法師而打算逃入英國教會中,而追趕她的
魔法師卻是同屬於英國教會的人?這怎麼可能?
「你聽過所謂的『完全記憶能力』嗎?」
神裂火織說道。她的聲音好虛弱,模樣好無助,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倫敦排名前十名內的魔
法師。只像個疲憊的平凡少女。
「就是那十萬三千本書的真相,對吧?」上条用被割裂的嘴唇說道:「......十萬三千本書
都在她的腦袋中,到現在我還是無法相信,天底下會有這種過目不忘的能力。而且......她
明明那麼笨拙,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個天才。」
「......在你眼中,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不就是......一個普通女孩嗎?」
神裂沒有感到驚訝,只是帶著疲憊的表情輕輕說道:
「你覺得一個普通女孩,有辦法在我們的追蹤下長達一年都沒被抓到嗎?」
「.......」
「她的對手是擁有魔法名的魔法師群,她要對抗的是史提爾的火焰跟我的七閃與唯閃──
她沒有像你那樣的特殊能力,也沒有辦法像我們一樣使用魔法,只能依賴自己的雙手雙腳
來逃命。」
神裂自嘲般地笑了:「光是要從兩個魔法師手中逃走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與整個『必
要之惡教會』為敵,連我也撐不過一個月。」
沒錯。
上条如今終於看到茵蒂克絲這名少女的本質了。即使是擁有幻想殺手,可以一擊粉碎神蹟
的上条,在兩名魔法師的追蹤下也逃不了四天。而她卻逃了一年。
「她絕對是個天才。」神裂一口斷言:「如果處理不當,甚至將變成一個『天災』教會上
層不把她當一般人看待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誰都會害怕。」
「........即使如此......」上条咬著沾滿血液的嘴唇說道:「....她還是個人!她不是道具!你
們用那樣的名字稱呼她......這樣做對嗎......?」
「你說得沒錯.」神裂點頭說道:「....而且以她現在的能力,其實跟普通人沒兩樣了。」
「......?」
「她的腦容量的85%以上,都已經被禁書目錄的十萬三千本魔道書給佔滿了,只能依賴
剩下的15%勉強維持機能......即使如此,她的能力依然能跟普通人不相上下。」
這件事的確很令人驚訝,但是現在上条更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那又怎樣?你們為什麼要對她做這種事?你們『必要之惡教會』不就是茵蒂克絲所
屬的教會嗎?為什麼要追捕茵蒂克絲?為什麼茵蒂克絲會說你們是魔法結社的壞魔法
師?」
上条靜靜地咬緊臼齒,繼續說道:
「......難不成妳要跟我說,其實是茵蒂克絲欺騙了我?」
這絕對無法相信。如果茵蒂克絲只是為了利用上条,那她何必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上条,還
搞到自己背上挨一刀?
就算不去思考這些現實面的邏輯,上条在情感上就是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
「......她並沒有欺騙你。」
神裂火織猶豫了一下,接著做出回答。
如同快要窒息,心臟就要被捏扁一般。
「只因為她什麼都不記得。」

「她不記得我們是『必要之惡教會』的人,也不記得自己被追的真正理由。所以,她只好
靠著自己腦中的知識來判斷。最有可能追趕禁書目錄的魔法師,就是想得到十萬三千本魔
道書的魔法結社的人,不是嗎?」
上条想起來了。
茵蒂克絲完全沒有一年以前的記憶。
「等等......這還是說不通......茵蒂克絲不是有完全記憶能力嗎?為什麼會忘記?還有,她
到底是為什麼會失憶?」
「她並不是失憶,」神裂屏住了呼吸說道:「正確地說,是被我消除了記憶。」
這種時候,根本沒必要問「妳是怎麼做到的」。
──請不要讓我說出魔法名,少年。
──我不想再說出那個名字。
「....為什麼?」所以,上条選擇提出另一個問題:「為什麼?妳不是茵蒂克絲的朋友
嗎?我看妳的表情就知道,並不是茵蒂克絲單方面喜歡妳而已!對妳來說,茵蒂克絲也是
重要的朋友吧?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上条想起來了,茵蒂克絲對自己展露的那個笑容。
那是對世界上唯一的朋友才會展露,蘊含寂寞的笑容。
了....因為我非這麼做不可。」
「為什麼!?」
上条幾乎是朝著頭頂的月亮狂吼。

「如果我不這麼做。茵蒂克絲就會死。」

呼吸完全停止──皮膚所感覺到的仲夏熱帶夜的熱氣,毫無理由地一口氣下降。全身的感
官如同想從現實中逃離般逐漸朦朧。
簡直就像......自己變成了屍體。
「我說過了,她的腦容量的85%,都已經用於記憶那十萬三千本書。」神裂的肩膀微微
顫抖,她繼續說道:「她所能運用的腦容量,只有常人的15%,如果跟常人一樣不斷
『記憶』下去,她的腦馬上就會飽和。」
「這...怎麼可能......」
否定。不管任何理論與邏輯,上条現在都是站在「否定」的立場來思考。
「這不可能......這太奇怪了......妳剛剛不是說,剩下的15%也可以跟普通人沒兩樣......」
「沒有錯。但是她對事情的記憶方式跟我們不同。她所擁有的是完全記憶能力。」神裂的
語氣中,感情正在逐漸消失:「你知道完全記憶能力,代表什麼意思嗎?」
「....就是一旦見過的東西就絕對不會忘記的能力,不是嗎?」
「沒錯。可是,『遺忘』這種行為,真的是不好的事情嗎?」
「人類的腦容量,其實比我們想像中要小。我們的大腦能夠持續運轉將近一百年,就是因
為大腦可以不斷整理記憶,將『無用的記憶』給遺忘掉。你應該不記得一個禮拜前的晚餐
吃了什麼吧?每個人都會在不知不覺中整理大腦,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就無法繼續活下
去。」
接著,神裂用冰冷的聲音說:
「但是她做不到這一點。」
「每棵行道樹的葉子、人潮中每個人的臉、從空中掉下每顆雨滴的形狀......任何東西都無
法遺忘,所以她的大腦會在短時間內被這些垃圾記憶給塞滿。」神裂用冰冷的聲音繼續說
道:「.....原本她就只剩下15%的腦容量,又加上完全記憶能力,更是致命的打擊。所
以既然她無法自行『遺忘』,只好靠外力來讓她『遺忘』,否則她將無法繼續活下去。」
上条的思緒整個崩潰。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故事?不幸的少女被邪惡魔法師所追趕,於是一個很遜的男生跑出
來救了少女,然後跟少女變成了好朋友,最後男生看著少女的背影逐漸遠離,胸口感到一
陣刺痛......原本應該是如此簡單的故事不是嗎?
──「要是被能使用魔法的人帶走就麻煩了,所以我們是來保護她的。」
──「在我說出魔法名之前,希望你能將那名少女交給我保護。」
「......還有......多少時間?」
上条問了。
並非反駁,而是提問......表示這時上条的內心某處已經開始相信。
「距離她的腦袋被撐爆,還有多少時間?」
「記憶的消除,是以整整一年為週期來執行的。」神裂用疲累的聲音說道:「....再過三
天就到了。太早或太晚都不行。必須要在剛好那個時間點,才能夠消除記憶......如果那孩
子最近有強烈的頭痛,應該就是出現徵兆了吧?」
上条全身發寒。茵蒂克絲的確說過,她在大約一年前失去了記憶。
還有──她的頭痛。上条原本以為那是回復魔法所帶來的副作用。畢竟魔法無所不知的茵
蒂克絲本人也這麼說。
不過,如果是茵蒂克絲判斷錯誤呢?
如果她現在的腦袋隨時會壞掉,她自己卻毫不知情呢?
「現在你能夠理解我們的立場了嗎?」
神裂火織如是說。她的眼中沒有眼淚,似乎連表達自己的感情也無法容許。
「我們並沒有傷害她的意思。相反的,只有我們才能救她。在我說出魔法名之前,你能把
她交給我嗎?」
「......」
上条似乎看見茵蒂克絲的臉浮現在自己眼前。上条咬緊臼齒,閉上雙眼。
「而且,一旦她的記憶被消除後,她就不會記得關於你的事了。就跟她現在看著我們的眼
神一樣,一旦當她重新醒來,不管你多麼地愛她,她也只會把你當作『想搶奪十萬三千本
魔道書』的敵人。」
「.........」
這些話,讓上条感到些微不對勁。
「就算你再怎麼幫助她,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妳在說什麼鬼話?」
不對勁的感覺,一口氣爆發出來。就如同在汽油中點火一般。
「妳在說什麼鬼話!她記不記得那很重要嗎?妳聽著!既然妳還不明白,那我就直截了當
告訴妳!我是茵蒂克絲的朋友,過去是站在她那邊,以後也會站在她那邊!妳可以把這個
寫在你們的聖經上,因為這件事絕對不會改變!」
「.........」
「剛剛聽妳說那些鬼話,我越想越不對勁。如果她只是『忘記』的話,只要跟她好好說
明,解開她的誤會不就得了?為什麼你們要讓她一直帶著誤解?為什麼你們寧願當她的敵
人?你們憑什麼做這種決定?你們有想過她的心情嗎......」

「──煩死了!你這個狀況外的傢伙!」

上条的怒火,被來自正上方的神裂的咆嘯給壓垮。不再顧及言詞分寸,完全裸露的感情,
幾乎要將上条的心臟捏爛。
「別說得好像你什麼都懂!你知道我們從以前到現在是用什麼樣的心情來奪走她的記憶?
你什麼都不懂!你把史提爾叫成殺人狂,但你知道他看著你跟那孩子在一起的時候,是什
麼樣的心情?你知道他有多痛苦?你知道要他當那孩子的敵人,需要讓他下多大的決心?
被最重要的朋友當成敵人,那種心情你能體會嗎?」
上条被神裂的態度改變給嚇了一跳,但是在上条還沒發出錯愕的聲音之前,神裂已經一腳
踢在上条腰側,讓他像顆足球般飛了起來。手下毫不留情的一擊,讓上条的身體飄在半
空,接著跌到地面,然後又滾了兩、三公尺。
一股血腥味從肚子深處衝到口中。
但是,根本沒時間讓上条疼得在地上打滾.因為就在頭頂上方,神裂背對著月亮一躍而
起。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神裂竟然光靠腿力就躍起三公尺高。
「..........!?」
傳出一聲悶響。
七天七刀的刀鞘的平整前端,如同高跟鞋的鞋跟般插在上条手腕上。
但是,神裂甚至不容許上条發出哀嚎。
在上条眼前,神裂的臉上似乎隨時會流下鮮紅的眼淚。
上条覺得,好可怕。
並不是因為七閃或唯閃,也跟倫敦排名前十名內的魔法師的實力毫無關係。
而是如狂濤般洶湧而來的「人性情感」,讓上条感到害怕。
「我們努力過!我們也努力過的!一起度過的春夏秋冬!不斷創造美好的回憶,甚至用日
記跟照片紀錄下來,就只是為了想讓她記住我們!」
簡直像是電動縫紉機的針一樣,刀鞘前端不斷往上条身上招呼。
手腕、腳、腹部、胸部、臉──不斷刺來的鈍器,摧毀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但是最後,還是沒有用!」
似乎可以聽見咬緊牙齒的聲音。
突然,神裂的動作停止了。
「就算讀了日記,就算看了相片......那孩子也只會跟我們說對不起......!就算我們重新創
造跟她的回憶,不斷地重複......到最後,不管是家人、朋友、還是情人,一切都還是會歸
零!」
神裂全身發抖,似乎一步也動不了。
「我們已經......無法再承受下去了!我們沒有辦法再繼續看著她的笑容!」
以茵蒂克絲那種個性來說,「離別」想必比死亡還痛苦。
不斷地嚐到離別的痛苦,那跟置身地獄有何不同?
嚐到比死還痛苦的離別之後,遺忘一切,卻只能走向下一場註定的離別。那對她來說是如
此的殘忍。
所以,神裂他們下定決心。與其給她殘酷的幸福,不如選擇盡量減少她的不幸。如果從一
開始茵蒂克絲就沒有可以失去的「回憶」,那失去記憶時的傷痛也會減少。所以神裂他們
決定不再當她的朋友,而選擇當她的「敵人」。
將茵蒂克絲的回憶,全部染成黑色。
這樣一來,最後的地獄對茵蒂克絲來說,也就不會那麼難熬。
「........」
不知為何,上条可以體會她的感覺。
這些人都是使用魔法的專家。他們可以把不可能的事情變成可能。在茵蒂克絲不斷失去記
憶的這段期間,他們一定努力地在尋找「不用消除記憶就可以救她的命」的方法吧?
但是,卻一次都沒成功過。
而失去記憶的茵蒂克絲,也絕對不會責備史提爾或神裂。
就跟平常一樣的笑容。
與她的關係一切從零開始,那種感覺讓神裂等人感到自責,最後只能選擇墮落。
但是,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這算什麼......」上条咬緊牙齒說道:「這些都是你們單方面的想法吧!你們有為
茵蒂克絲想過嗎?笑死人了!別讓茵蒂克絲去背負因為你們的膽怯所帶來的後果!」
這一年間,茵蒂克絲只能孤單地不斷逃命,沒人能幫她。
難道這就是最正確的選擇?他絕不同意。他無法接受,也不想接受。
「不然......你說我們還有什麼其他選擇!」
神裂握著七天七刀的刀鞘,朝上条臉上用力揮了下去。
上条舉起傷痕累累的右手,在刀鞘打在臉上的前一瞬間握住了刀鞘。
上条已經對眼前的魔法師,不再感到害怕或緊張。
身體......動了。
能動了!
「為什麼你們不能堅強一點......」上条咬著牙齒說道:「....為什麼你們不能夠貫徹你們的
謊言,當一個永遠的偽善者?如果害怕失去一年的記憶,為何不在下一年給她更幸福的記
憶?只要讓她知道,幸福依然在下一年等著她,失去記憶根本沒有什麼好伯的,她又何必
逃走?事情不就這麼簡單?」
即使左肩早就斷了,上条依然拚命移動左腕,抓在刀鞘上。移動他那殘破不堪的身體,掙
扎著想站起來。鮮血從身體的各個角落溢出。
「你......已經變得這副德性,還想跟我打?」
「.......少.....廢話!」
「你跟我打,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反而是神裂開始感到迷惘,她繼續說道:「就算你打
倒我,我的背後還有一個『必要之惡教會』存在。雖然我是倫敦排名前十名的魔法師,但
比我厲害的人還多得是......以教會整體來看,我只不過是被派來這個遠東島國出任務的小
角色。」
想來也沒錯。
如果她真的是茵蒂克絲的好友,應該會對教會將茵蒂克絲當作道具對待的做法感到不滿。
但是她卻沒有辦法反抗上面的想法,可見她所擁有的權力極小。
「...少...廢話!」
但是,這些根本無關緊要。
上条一邊發抖,一邊勉強撐起隨時會倒地而死的身體,瞪視著眼前的神裂。
不帶絲毫力量的眼神,卻讓倫敦排名前十名內的魔法師往後退了一步。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難道妳是因為擁有力量,所以才選擇保護他人嗎?」
上条抬起傷痕累累的腳,往前踏出一步。
「不對吧?不是這樣吧?應該是相反吧!為了保護想保護的人,所以才獲得力量不是
嗎?」
傷痕累累的左手,抓住了神裂的領口。
「妳是為了這個......而追求力量,不是嗎?」
傷痕累累的右手,握成一個沾滿鮮血的拳頭。
「妳想要親手......去保護某個人,不是嗎?」完全沒有力量的拳頭,打在神裂的臉上。絲
毫沒有威力,反而是上条的拳頭像番茄一樣噴出鮮血。
但即使如此,神裂卻向後翻飛出去。
七天七刀脫手而出,她的身軀打轉著摔在地上。
「既然如此......妳現在在做什麼?」上条俯視著倒在地上的神裂說道:「妳擁有那麼強的
力量...那麼萬能的力量......為什麼會那麼無能........?」
地面開始搖晃。
就在這一瞬間,上条的身體如同電池沒電了摔倒在地。
(必須趕快......起來...她要反擊了......)
視野開始變暗。
上条對著因出血太多,連視覺都無法維持的身體拚命下令,想防備神裂的反擊。可惜,即
使上条用盡全力,也只能讓一根小小的指頭,如同毛毛蟲般顫動。
但是,神裂並沒有反擊。
她沒有反擊。


因口渴與悶熱,上条終於醒了過來。
「當麻?」
上条花了不少時間,才理解到這裡是小萌老師的房間,自己正躺在棉被裡,茵蒂克絲正在
看著自己。
而令人驚訝的是,明亮的陽光正從窗外射進來。那個晚上,上条不是輸給神裂,在敵人面
前昏迷了嗎?如今醒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由於上条心中充滿迷惑,所以甚至不知道該不該為自己還活著感到高興。
沒有看到小萌老師。應該是出門去了吧?
可是,茵蒂克絲身旁的小矮桌上,卻放著一碗稀飯。雖然這麼說對茵蒂克絲很失禮,但是
一個掛在別人家陽台上,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要飯吃的女生,實在很難讓人認為她會做飯。
這碗稀飯,應該是小萌老師煮好放著的。
「幹嘛......把我當病人似的......」上条邊移動身體邊說道:「好痛......怎麼回事?出太陽
了?這麼說我睡了一整晚?現在幾點啊?」
茵蒂克絲用帶著鼻音的聲音回答:不是一整晚。
正當上条滿臉疑惑地抬起一邊的眉毛,茵蒂克絲接著說了:
「三天。」
「三.........天?咦?三天?我為什麼睡這麼久?」
「我怎麼知道!」
茵蒂克絲突然大叫。
就像在遷怒的聲音,讓上条不禁屏住呼吸。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顧著想要甩掉那個來過當麻家的
魔法師,根本沒想到當麻正在跟其他魔法師戰鬥!」
她言詞中的怒火,並不是針對上条。
如此自責的聲音,讓上条更加說不出話來。
「是小萌跟我說當麻倒在路上的,是小萌把全身是傷的當麻背回房間的,那時候我根本不
知道你快死了,我還在一個人竊喜,高興自己甩掉了那個笨蛋魔法師!」
茵蒂克絲突然停止繼續說下去。
因為她需要空出一點時間,吸一口氣,慢慢地說出這最重要的一句話:
「......我......沒有去救你......」
茵蒂克絲那小小的肩膀在顫抖。她咬著下唇,一動也不動。
即使如此,茵蒂克絲卻依然不想讓上条看見自己的眼淚。
已經徹底覺悟的心,讓茵蒂克絲甚至不能露出一點點的感傷與同情。上条心裡想著,面對
一個甚至不讓自己看見眼淚的人,自己又能說什麼話來安慰她?
所以,他選擇專心思考現在的狀況。
三天。
這三天以來,魔法師隨時都可以強奪茵蒂克絲。不,在三天以前,上条昏倒的時候,茵蒂
克絲早就應該被「回收」了。
為什麼他們沒這麼做?上条在心中歪著腦袋思考。完全不明白對手的用意。
......等等,先不說這個。「三天」這個字眼好像還有個更重要的意義。上条感覺背上似乎
有無數蟲子在爬。想到這裡,他終於記起來了。
大限已到!
「當麻?怎麼了?」
茵蒂克絲滿臉迷惑地看著心驚膽跳的上条。她還記得上条,表示魔法師還沒有「消除」她
的記憶。而看她現在的模樣,也還沒有出現危急癥狀。
上条覺得鬆了口氣,又不禁很想掐死自己,竟然浪費了如此寶貴的最後三天時間。但是,
上条決定把這些事藏在心中。他不想讓茵蒂克絲知道這些事。
「....該死,身體完全不能動......這是搞什麼啊?怎麼纏了那麼多繃帶?」
「你不會覺得痛嗎?」
「沒那麼痛好不好?要是真的那麼痛的話,我老早在地上打滾了。把我全身包滿繃帶,會
不會太誇張啦?」
「.........」
茵蒂克絲什麼話都沒說。
接著,似乎是終於忍不住了,眼淚從眼角滲了出來.
茵蒂克絲的這個舉動,比起任何大叫聲都更讓上条感到徬徨。接著上条終於理解到,感覺
不到疼痛才更顯示傷勢的危險性。
之前茵蒂克絲曾經說過,小萌老師已經不能使用回復魔法了。如果能夠像RPG遊戲裡一
樣花費 MP 就可以治好傷口,一切就好辦了。可惜現實中沒那麼簡單。
上条看著右手。
包了層層繃帶,傷得不能再重的右手。
「接受過訓練課程的超能力者都不能使用魔法嗎.....真麻煩!」
「...嗯...因為『普通人』跟『超能力』在構造上是不一樣的。」少女用不安的口氣繼續說
道:「雖然可以用繃帶來包紮傷口.......但是比較還是科學比較不方便,使用魔法的話就快
多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不過反正也沒有一定要使用魔法這種東西。」
「.....『這種東西』?」茵蒂克絲對上条說出來的話感到不滿,嘟著嘴巴說道:「當麻!
到現在你還不相信魔法?你跟單戀的小孩一樣,腦袋好頑固喔!」
上条把頭埋在枕頭裡左右搖晃,意思如同在說「不是那麼回事啦」。
「......只是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再看到妳解釋魔法時的表情。」
上条想起了在學生宿舍走廊上,茵蒂克絲說明著符文魔法時的表情。
她那時候的眼神,比蒼白的月光還要冰冷,比刻劃時間的時鐘齒輪更安靜。
她那時候的聲音,比公車上的嚮導語音還要客氣,比銀行提款機的語音更沒人味。
完全只為了魔道書圖書館、禁書目錄這個目的而存在。
即使是現在也無法令人相信,那樣的她跟眼前這少女是同一個人。
他不願意相信。
「當麻是討厭聽解說的人?」
「唉......妳自己都不記得了嗎?妳不是在史提爾面前像機關人偶一樣說明過符文效果?大
哥哥我聽了妳那個聲音,老實說有點嚇到呢。」
「.........啊──原來如此。我......又覺醒了嗎?」
「覺醒?」
這樣的字眼,聽起來好像是在說,那個像機關人偶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聽起來好像是在說,眼前這個溫柔的少女都是假的。
「嗯......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問我太多關於覺醒時的事。」
上条沒有辦法開口問為什麼。
因為在上条開口問之前,茵蒂克絲已經回答了:
「失去意識時說出來的話,感覺好像說夢話一樣,挺丟臉的。」
茵蒂克絲接著又說:

「──而且,那個時候我總覺得自己好像漸漸變成冰冷的機器,感覺很可怕。」

茵蒂克絲笑了。
雖然是看起來隨時會崩潰的笑容,卻帶著絕對不讓別人為自己操心的覺悟。
這絕對不是機器能夠做出來的表情。
這樣的笑容,只有人類做得到。
「......對不起。」
上条不自主地跟她道歉。上条覺得自己好可恥,剛剛竟然懷疑她不是人類。
「何必道歉呢,笨蛋!」茵蒂克絲沒說出任何想法,只是微微笑著。接著又說:「要不要
吃東西?稀飯、水果、點心!病人該吃的東西我們都有喔!」
「妳看我手這樣是要怎麼吃──」
上条還沒說完,就看到茵蒂克絲的右手用握拳的方式握著筷子。
「......呃......茵蒂克絲小姐?」
「唔?事到如今何必不好意思?我不這樣餵你的話,這三天以來你早就餓死了吧。」
「....呃......算了,請先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一下這代表什麼意思。」
「怎麼了?沒有食慾?」茵蒂克絲放下筷子說道:「那要不要擦身體?」
「...............................................................呃......?」
一種無法言喻的不自在感,侵襲著上条全身。
咦,這是什麼?這種無法形容的可怕預感是什麼?總覺得有種要是這三天裡房間內發生的
事都被錄影機錄下來,看了之後一定會羞愧而死的不安......
「......總之,我知道妳沒有惡意,但妳坐下來聽清楚,茵蒂克絲。」
茵蒂克絲滿頭問號,沉默了一下說道:「我本來就坐著啊?」
「......」
握著毛巾的茵蒂克絲,雖然100%是好意,但是對於如此「天真無邪」的茵蒂克絲,上
条真的拿她沒輒。
「什麼事?」
「呃......」完全想不出來該說什麼的上条,決定打哈哈混過去:「我像這樣從棉被裡抬頭
看妳的臉,總覺得......」
「會很奇怪嗎?我是個修女,照顧病人的事難不倒我的。」
並不奇怪。純白的修道服與如同母親般的行為,讓現在的她看起來就像個真正的修女(雖
然這麼說對她有點失禮)。
而且更重要的是......
因為流過眼淚而臉頰泛紅,並且帶著淚光看著上条的茵蒂克絲,看起來好......
接下來那句話,(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甘願說出口。於是他只好說:
「沒什麼,只是讓我發現妳連鼻毛也是銀色的。」
「..............................................................................」
茵蒂克絲的笑容就這麼凍結了。
「當麻!當麻!你看我右手上有什麼?」
「什麼?不就是稀飯嗎......等......等等!不要掉下......」
接下來,不幸的上条當麻,所有的視線都被稀飯與碗染成了白色。

親身體驗到沾在棉被與睡衣上的稀飯很難洗掉的上条,與含著眼淚跟黏糊糊的稀飯格鬥中
的茵蒂克絲,聽到敲門聲,一起轉頭看向門口。
「是小萌嗎?」
「....喂,別管那個了,妳還不跟我道歉啊?」
雖然稀飯已經冷掉了,所以上条沒有燙傷,但是原本以為稀飯一定會很燙的上条,在碳水
化合物接觸到臉上的那一瞬間,嚇得失去了意識。
門外這時傳來「咦?你們在我家門口做什麼?」的聲音。看來是原本出門去的小萌老師這
時正好回來,看見了正在敲門的人。
這麼說來,敲門的人到底是誰?上条歪頭思考。
「上条,這兩位好像是你的客人喲?」
喀的一聲,門被打開了。
上条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小萌老師的背後,正站著那兩個曾經見過面的魔法師。
兩個人看見茵蒂克絲坐在地板上什麼事都沒發生,似乎都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
上条疑惑地皺起眉頭。照理來說,他們應該是來回收茵蒂克絲的。但是這件事情,在三天
前上条昏倒的時候早就該做了。就算「治療」時間有嚴格限制,也沒有理由這三天來都放
著她不管。魔法師們大可把她監禁起來,直到施法時間來臨。
(......既然如此,他們現在來做什麼?)
一陣寒意。一想到這兩個人的火焰與斬擊威力,上条的肌肉不禁開始緊繃。
但是,另一方面,上条卻失去了與史提爾、神裂兩人為敵的理由。畢竟他們不是「邪惡魔
法結社的戰鬥員 A」,而是「為了保護茵蒂克絲而來到這裡的教會朋友」。上条畢竟擔心
茵蒂克絲的病情。到頭來,上条只能選擇幫助他們,將茵蒂克絲交給他們帶回教會。
可是,這只是上条單方面的立場而已。
對這兩個魔法師來說,他們根本不需要上条的幫助。講得難聽一點,他們甚至可以當場砍
下上条的腦袋把茵蒂克絲帶走。結果對他們來說,也不會有任何不同。
看著不自禁全身僵硬的上条,史提爾似乎很開心。
「嗯,看你這樣的身體,應該是沒辦法輕易逃走吧。」
這句話,終於讓上条了解到「敵人」的意圖。
茵蒂克絲如果是孤身一人,就有辦法從魔法師手中逃走。畢竟她可是曾經一個人逃過教會
的追捕,長達整整一年的時間。就算硬把她抓起來,關在某個地方,說不定她也能輕易逃
脫。如果只有她一個人。
距離最終時限,已經沒剩多少時間了。有能力在教會的追蹤下逃竄一年的她,如果這時候
又開始認直「逃亡」的話,那事態將會非常棘手。就算關起來,也有可能被她逃走。甚至
是「儀式」的過程中,她也有可能企圖脫逃。
但是如果讓她帶著上条這個「傷患」,狀況就不同了。
所以魔法師們才故意沒殺死上条,而且還讓他回到茵蒂克絲身邊。只要茵蒂克絲沒有拋棄
他,這就是一道最佳的枷鎖。
他們為了能夠確實而安全地「保護」茵蒂克絲,只好貫徹邪惡下去。

「快走開!魔法師!」

現在,茵蒂克絲的確為了保護上条,擋在魔法師們的前面。
她站起身來,舉起雙手,如同背負著罪惡的十宇架一般。
完全如同魔法師們的預料。
帶著上条這道枷鎖的茵蒂克絲,無法逃走。
史提爾跟神裂兩人的身體,小小地顫抖了一下。
明明是自己佈下的局,自己卻似乎無法承受。
上条心想,不知道茵蒂克絲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由於她背對著上条,所以上条看不見她
的表情。
但是,她的表情卻可以讓兩個力量強大的魔法師僵在當場。就連站在旁邊,並非當事人的
小萌老師,都因受到情感波及的影響而栘開視線。
上条心想,不知道這兩個人現在是什麼心情?
自己為了保護眼前這個人,即使殺人也在所不惜。而眼前這個人,卻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
己。
「....別......這樣......茵蒂克絲,他們......不是敵人......」
「快走!」
茵蒂克絲完全沒把上条的話聽進去。
「拜託你們......你們要我去哪裡都可以......要把我怎樣都可以......我什麼都願意做......所
以,拜託你們......」
眼淚滑然而下。在勉強擠出的殺氣背後,是如同少女般的哭聲。

「拜託你們,不要再傷害當麻。」

這樣的場面。
這樣的場面,對於原本是茵蒂克絲最重要朋友的兩名魔法師而言,將是多大的傷害?
兩個魔法師在短短一瞬間,真的非常短的一瞬間,如同看破了一切,露出非常傷心的笑
容。
但是馬上又像切換開關似的,眼神再度變得冰冷。
不再是以朋友的身分看著茵蒂克絲的眼神,而是身為魔法師的冰冷眼神。
與其給予她殘酷的幸福,倒不如想辦法減少她的不幸。這是他們兩人的信念。
正因為兩個魔法師真的非常重視茵蒂克絲,所以才寧願放棄「朋友」身分,自願成為敵
人。
上条無法摧毀他們的信念。
上条沒有勇氣把真相說出來,所以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這最可怕的劇本持續上演。
「距離最後時限,還有十二小時又三十八分。」
史提爾以「魔法師」的口氣說著。
茵蒂克絲一定聽不懂「最後時限」的意思吧?
「我們只是來看一下妳有沒有逃走,確定一下『枷鎖』的效果而已。看來效果比想像中的
還要好。如果妳不希望這個玩具被拿走,就別妄想逃走,聽到了嗎?」
當然這都是裝出來的。其實他們看到茵蒂克絲平安無事,高興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他們
只想撫摸著茵蒂克絲的頭,然後把自己的額頭靠在茵蒂克絲的額頭上,測量她的體溫。因
為茵蒂克絲對他們來說,是如此重要的朋友。
史提爾會對茵蒂克絲說出如此過分的話,也只是為了讓「演技」更加逼真而已。其實在他
心中,很想舉起雙手讓自己變成茵蒂克絲的護盾.到底要有多麼強韌的精神力,才能夠做
到像他這樣的地步?上条完全無法想像。
茵蒂克絲一言不發。
兩個魔法師也不再發出一語──就這麼走出房間。
(為什麼......)
......為什麼事態會演變成這樣?上条咬緊了臼齒苦思。
「沒事的......」
茵蒂克絲終於放下張開的雙手,慢慢轉頭看向上条。
上条不自禁地閉上了眼睛睛,無法看著茵蒂克絲。
上条無法看著茵蒂克絲被眼淚與安心感佔據的表情。
「只要我答應他們......」在黑暗中,上条可以聽見聲音:「當麻的日常生活就不會再被破
壞......我不會再讓他們干擾當麻的生活......別擔心......」
上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閉著眼睛在黑暗中思考。
......我有辦法拋棄與她之間的回憶嗎?


夜晚來臨了。
茵蒂克絲趴在棉被旁邊睡著了。因為在太陽還沒下山前兩個人便已沉睡,因此房內的電燈
也沒有打開。
小萌老師似乎是去大眾澡堂了吧,房間裡面只有兩個人。
為什麼會說「似乎」?因為傷勢嚴重的上条也睡著了,等他醒來時已經入夜。小萌老師的
房間沒有時鐘,所以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一想到最終時限即將來臨,不禁覺得充滿寒
意。
或許是這三天以來,茵蒂克絲累積了太多緊張感的關係吧,現在她正因為疲累的關係而睡
得好沉。看著她那張嘴睡著的模樣,就像是為了照料生病的母親而累壞的小孩。
看來茵蒂克絲已經完全放棄原本的計畫,也就是「逃入英國教會」了。或許是她不想勉強
身受重傷的上条跟她一起去找教會。
茵蒂克絲的夢話中,常常出現上条的名字,讓上条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看著如同安心的小貓般毫無防備地睡著的茵蒂克絲,上条有種非常複雜的心情。其實不管
她下怎樣的決定,最後還是會落人教會手中。不管茵蒂克絲是平安找到教會,或是在途中
被魔法師逮住,不管最後是哪種結果,到頭來一樣都會被送回必要之惡教會消除記憶。
就在這時,電話突然響了。
小萌老師房間的電話,是已經可以稱作古董的黑色轉盤式電話。上条慢慢地轉頭望向那具
正發出與鬧鐘類似鈴聲的黑色電話機。
以常理來說,電話響了當然要接。但是現在的狀況,上条不確定該不該隨便接小萌老師房
間裡的電話。不過雖然猶豫了一下,最後上条還是抓起了話筒。並不是他想接電話,而是
他不希望這個刺耳的聲音把茵蒂克絲給吵醒。
「是我──你聽得出來我是誰嗎?」
從話筒的另一端傳來的,是使用拘謹敬語的少女聲音。似乎在說悄悄話似的,即使透過話
筒也可以感覺出來她正壓低了嗓子。
「我記得妳叫......神裂?」
「不要記住對方的名字,對我們雙方都好。那孩子......禁書目錄在嗎?」
「在旁邊睡覺......等等,妳怎麼會知道這裡的電話號碼?」
「就跟我知道你那邊的住址一樣,只要調查就知道了。」神裂的聲音聽起來一點都不想跟
上条多解釋:「既然那孩子睡著了,那剛好。請你仔細聽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上条疑惑地皺了眉頭,只聽神裂繼續說:
「──之前我就說過,那孩子的最終時限是在今晚零時。我們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到時候
一定會依照計畫結束這一切。」
上条的心臟凍結了。
雖然早已知道,想救茵蒂克絲只有這個方法。但是如今被迫面對一切的「結束」,上条還
是覺得無比徬徨。
「可是......」上条淡淡地吐出一口氣說道:「為什麼妳要特地告訴我這件事?被妳這麼一
提,又讓我想拚死抵抗了......」
話筒的另一端沉默了。
並非完全沒有聲音,而是混雜著壓低的呼吸聲,非常有人味的沉默。
「....既然離別即將到來,你們應該要有道別的時間,不是嗎?」
「什麼......?」
「事實上,當初我們第一次要消除她的記憶的時候,從三天前就開始努力地幫她『創造回
憶』了。最後一晚,我甚至抱著她痛哭流涕。我想,你應該也有這麼做的權利。」
「開......什麼玩笑......」上条不禁握緊了話筒,說道:「反過來說,就是叫我放棄抵抗的
意思?叫我捨棄努力挽回的權利,捨棄賭上性命對抗你們的權利?」
「.........」
「妳給我聽好,既然妳還不懂,我就告訴妳。我到現在都還沒放棄!無論如何都絕對不會
放棄!失敗一百次,我就重新爬起來一百次!失敗一千次,我就重新爬起來一千次!我一
定會做到你們倣不到的事!!」
「我不是在跟你對話,也不是在跟你交涉。我只是在傳達我的命令。不管你的想法是什
麼,時間一到我們就會回收那孩子。如果你想阻止我們,只會造成你自身的毀滅。」
魔法師的語氣,就像銀行櫃檯人員一樣平滑。
「你現在或許是看準了我心中還有人類的『柔性』,所以想要說服我......但是我現在嚴格
下令,」神裂的聲音如同夜晚的出鞘日本刀一樣冰冷:「在我們到達之前,你必須跟那孩
子道別,並且離開現場。你的職責只是伽鎖而已。如果你沒有離開,失去用途的枷鎖就只
有切斷。」
魔法師說出來的這些話,並非只是單純的敵意或嘲笑。
聽起來似乎是想阻止一個人繼續做些徒勞無功的事情,而把自己搞得傷痕累累。
「我聽妳......在鬼扯!」
但是這卻讓上条更加不爽。上条對著話筒用想吞掉對方的語氣說道:
「你們這些傢伙,只會讓別人來為你們的無能擦屁股?你們不是魔法師嗎?你們不是號稱
可以把不可能變成可能的魔法師?現在這算什麼?難道魔法就這麼不管用?妳敢在茵蒂克
絲面前挺起胸膛,說妳已經試過所有可能性了?」
「......魔法在這種時候是派不上用場的。雖然這並不是能挺起胸膛說出口的成果,但至少
在那孩子面前,關於魔法的事是說不了謊的。」神裂用似乎要咬斷牙齒的聲音說道:「如
果有其他辦法的話,我們早就去做了。否則又有誰願意去下這種殘酷的最後通牒?」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看來不把狀況徹頭徹尾地告訴你,你是不會死心的。雖然把最後的時間花在解釋這種事
情上實在很浪費,但既然你想要嚐嚐絕望的滋味,我就幫你吧。」魔法師用如同朗讀聖經
的流暢口吻說道:「那孩子的『完全記憶能力』並不是像你那樣的超能力,也不是我們的
魔法,而是一種單純的體質。就跟眼睛不好或是花粉症一樣。並不像一些詛咒,可以靠施
法來解咒。」
「......」
「雖然我們是魔法師,但只要是使用『魔法』所創造出來的環境,就有可能被其他『魔
法』給破除。」
「妳是說她身上被魔法專家施予對抗魔法專用的防禦系統?那又怎樣?只要使用十萬三千
本魔道書的知識,應該有辦法破解吧?你們不是號稱只要得到她,就可以得到神的力量?
怎麼會連一個少女的腦袋都治不好!」
「你指的是『魔神』嗎?但其實教會最害怕的,就是禁書目錄的『反叛』。所以每年不消
除記憶就會死的這種生命維持系統,同時也等於是教會加諸在她身上的『項圈』你認為教
會笨到留給那孩子自行解開項圈的可能性?」神裂以平靜的口吻說道:「......我想,那十
萬三千本魔道書應該並不完全吧。例如有關於記憶操縱的魔道書,可能就不讓她背誦。像
這樣的保險措施,絕對是可以預期的。」
上条在嘴裡咒罵了一聲。
「....之前妳說過,茵蒂克絲的腦袋有八成都被十萬三千本書的知識所佔據了?」
「是的。正確說來是的85%。我們無法破壞這十萬三千本書的記憶,畢竟魔道書的原書
可是連異端審問官都無法將之銷毀的。所以,我們只能從剩下的15%著手,也就是消除
那孩子的『回憶』。」
「──那麼用科學的方法呢?」
「.......」
電話的另一端沉默了。
有沒有這個可能性?上条思考著。畢竟魔法師在「魔法」領域內,用盡所有手段卻還是無
法成功,那就只能朝「魔法」以外的新領域來著手嘗試......這也是很自然的邏輯推論。
什麼新領域?例如說「科學」。
這樣一來,就必須要有個身為雙方之間橋樑的人物。就好像在陌生的異國如果要跟各式各
樣的人交涉,就必須在當地雇用通譯一樣。
「....的確有某個時期,我也這麼考慮過。」
但是,神裂的回答卻令人意外。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做才是正確的。既然自己所自豪的魔法連一個少女也救不了,
或許也只能靠科學來死馬當活馬醫,但是......」
「........」
接下來神裂會講什麼,上条大概猜得到。
「──即使如此,我還是不願意把這麼重要的朋友交給科學來處置。」
雖然心裡已經有數,但實際聽在耳裡,上条還是感到一陣沮喪。
「畢竟我還是有『魔法都做不到的事,科學也一定做不到』的自豪吧?把莫名其妙的藥灌
進那孩子身體裡,拿手術刀在那孩子的身上亂割......這種粗劣的方式,只會讓她的壽命變
得更短。我一點都不想看到那孩子被機械所侵犯的模樣。」
「少...瞧不起人了!妳根本沒試過,憑什麼說這種話?那我問妳,妳開口閉口說要消除她
的記憶,但是妳知道到底什麼是記憶喪失?」
神裂沒有回答。
上条一邊想著這傢伙果然對腦醫學沒概念,一邊用腳把散落在地板上的訓練課程教科書勾
過來。那是一份關於腦醫學、例外心理學、反應藥學的綜合開發課程講義。
「虧妳這樣還好意思跟我說什麼完全記憶能力,什麼消除記憶!事實上,我們說的記憶喪
失也分很多種。」上条一邊翻著講義一邊說:「例如老化......老人痴呆,或是因喝醉酒而
造成的記憶喪失,還有阿茲海默症這種腦部疾病,TIA(短暫性腦缺血發作)......腦中的
血液一日一停止流通,也會造成失憶。此外使用了氟烷(halothane)、活寧
(isonflurane)、吩坦尼(fentanyl)等全身麻醉,使用了巴比妥酸鹽類
(barbiturates)、苯重氮基鹽(benzodiazepine)等藥物的副作用,有時也會造成記憶
喪失。」
「???本重蛋......那是什麼?」
神裂用難得的孱弱口氣詢問。但是上条無視她的問題。反正沒必要跟妳詳細解釋。
「總而言之,意思就是靠『醫學手段』來消除記憶的方法多得是!我可以用你們做不到的
方法,消除她那十萬三千本書的記憶啦,笨蛋!」
神裂的呼吸瞬間凍結。
但是,上条所說的「消除記憶的方法」,其實都是「讓腦細胞受損」的方法。就好比患了
老人痴呆因而失憶的病人,並不會因此而讓記憶能力增加一樣。
當然,上条故意不說破這件事。反正只是虛張聲勢一下也好。現在最重要的,是阻止魔法
師們以強硬手段消除茵蒂克絲的記憶。
「而且,這裡可是學園都市!擁有讀心能力、洗腦能力等『操心能力』的超能力者多的
是,這方面的研究機構也不少!現在就放棄希望,還太早了吧?聽說常盤台那邊還有個等
級 5 的超能力者,只要透過觸摸就可以消除他人記憶呢!」
其實這些才是上条真正的希望寄託所在。
但話筒的另一端,卻什麼話都沒有說。
上条看準了神裂已經開始迷惘,打算給她最後一擊。
「如何?魔法師!即使如此妳還要阻撓我嗎?放棄了嘗試,只想把人命放在天平上衡
量?」
「....以說服敵人的言論來說,這些都太薄弱了。」神裂略帶自嘲的口氣說道:「至少,
我們有過去長期拯救她的性命的可信度與成果。對於完全沒有經驗的你這種『孤注一
擲』,我實在無法信任。這樣的做法實在太輕率了。」
上条沉默了片刻。
雖然在腦中拚命尋找可以反駁她的話,但是卻一句也找不到。
既然如此,就只能承認現狀了。
「.......或許吧。看來我們還是沒辦法互相理解。」
看來也只能把這傢伙──這個跟自己立場相同,或許能互相理解的人──完全當作敵人了。
「是啊。如果目標相同的人都能變成同伴,世界上就不會有戰爭了吧?」
上条握著話筒的手,微微用力。
這隻傷痕累累的右手,是號稱連神的奇蹟都可以消滅的,上条的唯一武器。
「──那我就只好幹掉你們了,宿敵。」
「你跟我的力量差太多了,結果已經顯而易見。即使如此你還是要向我挑戰?」
「有什麼好怕的,只要把你們引進我一定可以獲勝的環境裡不就得了?」
上条朝著話筒露出了虎牙。
即使是史提爾,也絕對不比上条弱。上条能夠獲勝,完全是因為史提爾輸給灑水器這種東
西。換句話說,只要戰術運用得當,能力的差距是可以彌補的。
「容我先警告你,當那孩子下次再昏厥的時候,表示情況已經極度危急了。」神裂的語氣
就像刀鋒般尖銳:「好,魔法師將在今晚零時降臨。雖然剩下的時間實在不多,就讓我見
識一下你最後的掙扎吧。」
「我會讓你們好看的,魔法師。我會救她的性命,讓你們完全沒有上場表現的機會!」
「我會等著的。」對方笑著說完最後一句話,便切斷了通話。
上条靜靜地放下話筒,抬頭望向天花板。宛如在夜晚抬頭看月亮一般。
「可惡!」
如同要攻擊被自己壓制在下面的敵人一般,上条以右手用力往榻榻米上揮出一拳。傷痕累
累的右手完全不會痛。上条現在的腦袋,已經讓他不知道疼痛了。
雖然剛剛在電話中對魔法師講得大言不慚,但上条既不是腦外科醫生,也不是大腦生理學
的教授。就算在科學領域中真的能找出救茵蒂克絲的方法,區區一介高中生根本也不知道
具體上應該怎麼做才對。
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是非做點什麼不可.
如同一個人被丟在放眼望去全是地乎線的沙漠中,必須靠自己的雙腳走回城鎮一般,一股
猛烈的焦躁與下安向上条襲來。
最後的時間一到,魘法師們將會毫不留情消除茵蒂克絲的所有記憶。想來他們已經埋伏在
公寓附近,一切準備妥當了,即使是想逃走,也會被逮個正著。
魔法師們為什麼不現在就發動攻勢?上条並不知道理由。單純是在同情上条嗎?或是在最
後關頭來臨之前,不想移動已經命在旦夕的茵蒂克絲?不過,反正這些都不是重點。
上条看著躺在榻榻米上,身體蜷在一起,睡得正熟的茵蒂克絲。
接著,上条下定了決心,充滿氣勢地站了起來。
雖然學園都市內總共有一千個以上的大小「研究機構」,但身為學生的上条,根本沒有人
脈可以依賴。現在唯一的手段,只能聯絡小萌老師了。
只有一天的時間,或許什麼都做不到。距離茵蒂克絲的最後時限,時間實在太少了......但
是事實上,還有一招絕招可以用。既然茵蒂克絲的病因是「持續不斷記憶而讓腦袋爆
炸」,那反過來說只要讓她「陷入沉睡之中不再記憶」,就可以再拖延一些時間。
談到讓人類進入假死狀態的藥,或許很多人都會聯想到羅密歐與茱麗葉的劇情裡面,那種
缺乏真實感的情節。但是事實上根本不需要做到那個地步。簡單地說只要使用笑氣──手
術中所使用的全身麻醉劑──讓她陷入深度睡眠之中就可以了。
甚至不必擔心她睡著的時候會做夢。上条在超能力開發的課程中學過一點關於「睡眠」的
常識。一個人在睡著的時候,只有淺眠時期會做夢。進入深眠時期之後,頭腦將會獲得完
全的休息,甚至連「做夢」這件事都會被遺忘。
所以,上条現在要做的只有兩件事。
第一,透過小萌老師,取得腦醫學或是精神能力相關研究機構的幫助。
第二,在魔法師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將茵蒂克絲帶離這個地方。或是創造出一個可以讓上
条打倒兩個魔法師的環境。
上条首先決定打電話給小萌老師。
......但是冷靜地想一想,上条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小萌老師的手機號碼。
「唔......我真像個蠢蛋......」
上条用半認真想一頭撞死的聲音喃喃自語,環視著自己的周圍。
平凡而狹窄的四疊半房間,如今看起來像個詭異的迷宮。沒有開燈,周圍像夜晚的大海一
樣黑暗。在楊楊米上堆積如山的書籍,以及倒在榻榻米上啤酒罐的陰暗處,感覺都好像另
外藏有東西。再想到化妝台、衣櫥裡面那些抽屜,上条有種要魂飛魄散的感覺。
要在這裡面找出(甚至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手機號碼」,實在是太荒謬了。就好像想從
廣大的垃圾掩埋場中,找出昨天不小心丟掉的一顆乾電池一樣。
但是不做不行。上条開始翻箱倒櫃,尋找便條紙之類任何有可能寫著電話號碼的東西。在
這分秒些爭的時候,尋找一樣甚至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東西,真的是瘋了。每聽到一次自己
的心跳聲,上条就變得更神經質。每一次呼吸,都讓腦袋的深處產生如同燃燒般的焦慮。
在外人看起來,或許現在的上条就像個拿房間裡面的東西出氣,正在大鬧天宮的傢伙。
翻遍了衣櫥的最深處,抽出了書架上的所有書。即使上条鬧成這樣,茵蒂克絲依然蜷著身
體睡得香甜。仿彿只有在茵蒂克絲周圍,時間是停止的。
自己累得半死,茵蒂克絲這傢伙卻像隻窩進被爐裡面的貓一樣,讓上条很想踢她一腳。就
在這時,從一本似乎是被拿來當家計本的大學筆記本中,飄落一張小紙片,吸引了上条的
目光。
手機通話費的帳單。
上条立刻衝上去抓住那張紙。上面,確實寫著一個十一位數的手機電話號碼。再看看通話
費,上個月小萌老師竟然打了十四萬兩千五百圓。絕對是被詐騙電話給騙了。如果是平常
的話,光是這件事就足夠讓上条笑個三天吧,可是現在沒那個心情。總之得趕快打電話。
上条衝向了黑色電話機。
尋找電話號碼的過程,似乎花了相當多的時間。
但是實際上是花了幾個小時,還是只花了幾分鐘,上条急迫的心已經感覺不出來了。
照著紙上的電話號碼撥號,響了二聲,如同算準了時間一般,小萌老師接起了電話。
上条對著話筒,用著連自己或許都難以理解的言語,口沫橫飛地說明著自己腦袋中那些完
全沒有經過整理的東西。
「──唔?老師的專長是引火能力,所以在記憶操作領域的相關機構方面沒什麼人脈哦。
不過,瀧澤機構跟遠大的大學醫院應該會幫我們吧,但是那邊設備並不是很好。比較好的
做法,是去拜託其他擅長這方面的超能力者。我記得風紀委員的四葉小姐是等級 4 的精神
感應超能力者,而且很熱心助人......」
不愧是小萌老師,聽到那樣籠統的說明遺可以回答得如此自然。
這時上条不禁心想,早知道從一開始就找老師商量就好了。
「可是上条,研究機構的老師雖然都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但是超能力者都是學生,這個
時間把他們叫出來並不是很恰當喲,我看先讓她住進機構裡面的病床如何?」
「什麼......不行啦,老師!我現在可是在跟時間賽跑!拜託妳現在就把他們全部挖起來好
嗎?」
「可是......」小萌老師接著停頓了片刻。讓上条感到煩躁不已的片刻。
「可是,現在已經是半夜十二點了耶?」

什麼?上条不自覺地僵在當場。
房間裡面沒有時鐘。就算有時鐘,現在的上条也沒勇氣去確認時間。
上条慢慢地,慢慢地,將視線栘向茵蒂克絲。
在榻榻米上把身體捲在一起,睡得香甜的茵蒂克絲。但是,她攤在榻榻米的手腳卻一動也
不動。一動也不動。
「.....茵....蒂克絲?」
上条用顫抖的聲音呼喚著。
茵蒂克絲完全沒反應。如同因熱病而昏倒的病人般陷入昏睡中,完全沒有反應。
話筒的另一端好像還在說話。
但是上条根本沒有聽到對方說什麼,話筒掉到了地上。掌心流滿了溫濕而噁心的汗水。一
股討厭的預感掛在上条的腹部,彷彿在胃袋裡面塞了一顆保齡球。
腳步聲從公寓走廊上傳來。
──魔法師將在今晚零時降臨。雖然剩下的時間實在不多,就讓我見識一下你最後的掙扎
上条才剛想起神裂說過的這句話,一股強大的力量已經把房門從外面踹開。
蒼白的月光落在房間裡,讓人聯想到從枝葉的縫隙照射到樹海深處的日光。
以渾圓的月亮為背景,兩個魔法師就站在那裡。

這個時候,全日本的時鐘,剛好都指向午夜零時。
這代表著,少女的最後時限已經來臨。
就是這麼回事。

第四章 退魔師選擇終局 (N)Ever_Say_good_bye.

兩個魔法師,背著明月,從被踹開的門口走了進來,甚至連鞋都沒脫。
即使史提爾與神裂再度出現在眼前,茵蒂克絲也已經不會擋在上条前面了。當然,更不會
喊著要他們走開。如今的茵蒂克絲像得了熱病,全身冒汗,反覆著幾乎隨時會停止的細微
呼吸。
「.......」
似乎連積雪的輕微聲音都會讓頭蓋骨破裂似的,劇烈的頭痛。
上条與魔法師之間,沒有任何言語。
沒脫鞋子就踏進來的史提爾,伸出一隻手把茫然而立的上条推開。雖然力量不大,上条卻

全沒辦法保持平衡,如同全身的力量都消失了,跌坐在老舊的榻榻米上。
史提爾甚至不看上条一眼。
他來到手腳癱在地上動彈不得的茵蒂克絲身旁,蹲了下來,嘴裡好像在喃喃自語什麼。
他的肩膀在發抖。
那是一種「凡人的怒火」。是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在眼前被他人傷害,所引起的怒火。
「依據克勞利(註:AlesterCrowley,被稱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魔法師,『月之子
(MoonChild)』為其著作。)『月之子』書中,應用天使捕縛法,建立妖精的召喚、捕
獲、使役連鎖。」
史提爾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他站了起來。
當他回過頭來的時候,他的表情已經不再具有任何人性。
那是為了拯救一名少女,而自願拋棄人性的魔法師表情。
「──神裂,來幫我吧,把她的記憶完全消除。」
史提爾的這句話,似乎刺穿了上条胸口最脆弱的部分。
「啊.........」
雖然心裡早就明白,奪走茵蒂克絲的記憶,是為了救她。
之前上条也曾經對神裂說過,如果真的是為茵蒂克絲著想,就不要害怕消除她的記憶。不
管消除幾次記憶,只要下一次能夠給她更多的幸福,創造更有趣的回憶,相信她也可以不
再害怕失去記憶,衷心期待「下一年」的到來。
這應該是已經沒有其他任何辦法可想時的最終備案,不是嗎?
上条在不知不覺中握緊了拳頭,幾乎要把指甲捏碎。
這樣真的好嗎?真的要就這麼放棄?學園都市內有著無數個研究人類記憶與精神領域的機
構,在那些機構裡說不定存在能讓茵蒂克絲更幸福地重獲新生方法,難道要在這時候就放
棄了?使用魔法這種老偏方,把人最重要的回憶給奪走,真的是對的嗎?依賴這種全世界
最草率,全世界最殘酷的方法,真的是對的嗎?
不,別再自欺欺人了......
這些無聊的推論,根本不是重點。
重點是你,上条當麻。
你能夠忍受你與茵蒂克絲一起度過的這一個星期的回憶,全部化為烏有,就好像遊戲的存
檔被刪掉一樣嗎?
「.......等一下。」
於是,上条當麻拾起了頭。
為了與眼前正打算拯救茵蒂克絲的魔法師,正面對抗。
「等等...住手!再給我一點時間...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就能知道了!這個學園都市內擁有兩
百三十萬名超能力者,統籌的研究機構也有一千個以上。讀心能力、洗腦能力、心電感應
能力、思念操縱者!『操縱人心的超能力者』與『開發人心的研究機構』到處都是,只要
去請他們幫忙,我們說不定根本不必依賴這種最不得已的魔法!」
史提爾.馬格努斯什麼話都沒說。
即使如此,上条依然持續在火焰的魔法師面前哀告。
「你們也不想用這種方法吧?你們應該也在心裡祈禱,希望能有其他方法,不是嗎?既然
如此,再給我一點時間吧,我一定會找出讓大家都露出笑容,讓大家都幸福的方法!所
以......!!」
「.........」
史提爾.馬格努斯什麼話都沒說。
上条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做到這種程度。與茵蒂克絲的相遇,不過是這一個星期的事。在
過去的十六年間,上条即使不認識她,依然活得很好.既然如此,當她消失之後,上条應
該也可以平凡活下去才對。
不過,他就是做不到。
不知道理由。甚至不知道需不需要理由。
唯一知道的,就只有痛。
她的聲音、她的笑容、她的一舉一動,都將永遠不會出現在眼前。
這一個星期的回憶,將被他人按下重開機鈕,輕鬆地化為泡影。
一旦想到這個可能性,心中最重要且最溫柔的部分,便開始隱隱作痛。
「..........」
沉默支配著周圍的空氣。
如同身在電梯內的沉默。並非沒有可以發出聲響的物體,而是明明有人,但是大家卻都不
說話的沉默。只能聽見細微的呼吸聲,詭異的「沉默」。
上条拾起頭來。
他顫抖著凝視魔法師的臉。

「你想說的只有這些?你這個沒用的假好人。」

只有這句話。
從符文魔法師史提爾.馬格努斯口中說出來的,只有這句話。
他並非完全沒去聽上条在講什麼。
上条說的每一個字都進了他的耳裡,被他推敲琢磨,甚至連隱藏在文字背後的感情,他也
聽得一清二楚。即使如此,史提爾.馬格努斯依然不為所動。
上条說出來的話,完全無法打動他。
「少礙事!」
史提爾的這句話,讓上条甚至不知道自己臉上的肌肉現在變成什麼模樣。
史提爾甚至不發出一聲嘆息聲,只是對上条說:
「你看......」
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指。
在上条照著手指的方向移動視線之前,史提爾已經用力抓住他的頭髮,扯了過來。
「你看!!」
上条用著僵硬的嗓子發出了「啊」的聲音。
在上条眼前的,是呼吸隨時會停止的茵蒂克絲的臉。
「剛剛那些話,你有辦法看著這孩子的臉再說一遍嗎?」史提爾用顫抖的聲音說:「對著
這個下一秒可能就會死的人,對著這個已經痛到張不開眼睛的人!你能告訴她說,你想試
個可能有用的新方法,叫她再等一陣子?」
「........」
茵蒂克絲的手指不斷顫動。不知道是意識勉強還維持著,或者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做出的
動作,茵蒂克絲拚命移動著如同鉛一般重的手,想觸摸上条的臉龐。
如同想要保護被魔法師抓住頭髮的上条一般。
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上的痛楚。
「如果你還說得出口,那你根本不是人!看看她現在的樣子,你還想把從來沒試過的藥打
進她身上?讓從來不認識的醫生玩弄她的身體?把藥灌入她的口中?那根本不是人應該做
的事!」史提爾的怒吼聲如同貫穿了上条的鼓膜,刺進他腦中:「──回答我啊!超能力
者!你還是人嗎?或是捨棄了人性的怪物?」
「........」
上条沒有回答。
史提爾繼續落井下石,如同準備拿劍刺穿死者的心臟。
他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條項鍊,項鍊上有個小小的十字架。
「......這玩意是施行消除記憶法術時的必備道具。」史提爾拿著十字架在上条面前晃動:
「你應該看得出來,這是『魔法』的道具。只要用你的右手觸摸,它就會跟我的『獵殺魔
女之王』一樣,失去力量。」
就好像拿五圓硬幣來玩催眠術一樣,十字架在上条的眼前晃動著。
「但是,你有勇氣觸摸它嗎,超能力者?」
上条如同全身凍結,只能看著史提爾的臉。
「看看他痛苦的樣子,你有勇氣將『魔法』從她眼前取走?如果你真的那麼相信你自己的
力量,就去觸摸它吧,你這個一心想當主角的異端!」
上条看著前方。
看著在眼前搖晃的十字架。能夠奪走他人記憶的可怕十字架。
如果史提爾說得沒錯,只要破壞這玩意,茵蒂克絲的記憶就不會被消除。
這一點也不難,只要伸出右手,用指尖輕輕觸摸一下就好了。
就這麼簡單而已。
上条將不斷發抖的右手,握得如同岩石般堅硬。

但是,他做不到。

魔法是「目前」唯一能夠確實且安全地拯救茵蒂克絲的方法。
看著如此痛苦,只能不斷忍耐的少女,誰又能從她眼前取走「魔法」呢?
「配合事前準備,最短將在.....午夜零時十五分,藉獅子宮的力量消除她的記憶。」
史提爾看著上条,用無趣的口吻說著。
午夜零時十五分.....大概剩下不到十分鐘吧。
「......!」
很想大喊住手。很想大喊再給我一些時間。但是,這麼做的結果,受苦的將不是上条。上
条任性的報應,將全部被加諸在茵蒂克絲身上。
他只有承認。
「我的名字叫茵蒂克絲!」
事到如今,也只有承認了。
「如果你能讓我吃得飽飽的,我會非常感激你的。」
承認自己根本沒有力量拯救茵蒂克絲。
上条沒辦法哀嚎,無法吼叫。
上条只能看著天花板,咬緊牙關.....忍耐不住的眼淚流了出來。
「........魔法師...我問你.....」
上条把被靠在書架上,望著天花板,表情茫然地問著:
「最後這一刻.........我該跟她說什麼.......我該怎麼跟她道別?」
「沒那個時間讓你做那種無意義的事情。」
上条依然帶著茫然的表情,「喔」了一聲。
對於似乎要永遠僵在那裡的上条,史提爾繼續落井下石。
「你還不給我從這個地方消失,怪物!」魔法師看著上条說道:「....你的右手曾經消滅
我的火焰,雖然我到現在還不能理解你是怎麼做到的......但我可不想讓等一會兒的儀式又
受到你的右手干擾。」
上条依然帶著茫然的表情,「喔」了一聲。
他就像全身就這麼變成屍體般,輕輕地笑了。
「──她背上被砍傷的時候也是這樣......為什麼我總是什麼都做不到......」
史提爾沒有回答,只用眼神訴說「關我屁事」。
「我的右手......明明連神的奇蹟都可以消滅......」上条以隨時會崩潰的口吻說道:「....為
什麼......救不了......區區一個受苦的少女......」
上条笑了。
並非詛咒命運,並非把錯全推給不幸,他只是認清了自己的無能。
神裂似乎再也看不下去,於是栘開視線說道:
「儀式舉行的時間是午夜零時十五分,距離現在還有十分鐘空檔......」
史提爾瞪著神裂,表情像是看見了什麼令人無法置信的東西。
但是,神裂看著史提爾,輕輕地笑了。
「......我們第一次決定消除她的記憶那晚,不是整晚都坐在她的旁邊哭泣嗎,史提爾?」
「...!」只有一瞬間,史提爾維持窒息般的沉默,接著說道:「可...可是......誰知道這傢
伙會玩什麼花樣!要是我們離開之後,他妄想跟這孩子殉情怎麼辦?」
「如果他打算這麼做,剛剛他早就去觸摸十字架了。就因為你相信他的心中還有『人
性』,所以你才用了真正的十字架來考驗他,而不是假貨,不是嗎?」
「可是.........」
「反正在時刻來臨之前,儀式是無法舉行的。如果讓他心中帶著遺憾,說不定會在儀式過
程中妨礙我們,那反而更危險啊,史提爾。」
史提爾咬緊了臼齒。
牙齒發出吱吱的聲響。史提爾壓抑住想要像野獸般咬斷上条咽喉的心情說道:「你只有十
分鐘,聽到沒......」
史提爾轉身走向公寓房門口。
神裂一言不發,跟在史提爾後面出了房間。她的眼神充滿了辛酸的微笑。
啪!門被關了起來。
房間內,只剩下上条與茵蒂克絲──這是賭上了生命所換來的十分鐘。而且賭的是茵蒂克
絲的命。但是,上条不知道該做什麼。
「啊──呼......」

癱在地上的茵蒂克絲,嘴裡發出了聲音,讓上条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茵蒂克絲的雙眼,微微地張開著。她的表情,奸像只擔心著自己為什 會在棉被上睡著
了,
還有原本睡在這裡的上条跑到哪裡去了。
完全不為自己的事擔心。
「........」
上条咬緊了牙齒。面對眼前這個少女,比對抗魔法師還要令人害怕。
但是,絕對不能逃走.
「當......麻......?」
上条靠近棉被。看見上条的茵蒂克絲,流滿汗水的臉孔露出了安心的表情。打從心裡感到
安心的表情。並且,因放鬆而微微吐出了一口氣。
「.........對不起......」
上条在棉被的旁邊,俯視著茵蒂克絲的眼睛道了歉。
「........?當麻......房間裡面......畫了魔法陣......」
剛剛才恢復意識的茵蒂克絲,不知道這些魔法陣是那兩個魔法師所畫的。她看著靠近棉被
的牆壁上的魔法陣圖案,如同少女般歪著腦袋思考。
「.......」
只有一瞬間,上条咬緊了牙關。
但是在下一個瞬間,在沒有任何人察覺的情況下,便恢復了原本的表情。
「.......這是回復魔法啦!誰叫妳的頭痛那麼嚴重!」
「魔法......?誰來施......?」
說到這裡,茵蒂克絲終於察覺到「某種可能性」。
「!?」
勉強移動著原本動彈不得的身體,茵蒂克絲想要跳起來。看到茵蒂克絲露出痛苦表情的瞬
間,上条不禁抓住茵蒂克絲的肩膀,硬將她壓回棉被裡。
「當麻!魔法師又來了對吧?當麻!趕快逃!!」
茵蒂克絲露出無法置信的表情望著上条。她非常清楚魔法師有多危險,打從心底為他擔
心。
「.........夠了。茵蒂克絲......」
「當麻!」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茵蒂克絲細聲唸著「當麻」,接著放鬆了全身的力量。
上条不知道現在的自己,臉上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
「....對不起......」上条說:「我會變得更強的。我絕對不會再輸給他們。等我變強之後,
我會把那些如此對待妳的傢伙全部打倒......」
如今連哭泣,都是卑鄙的行為。
想要博取同情,更是罪大惡極。
「.....妳等著,下次我一定會完美地把妳救出來!」
如今的上条看在茵蒂克絲的眼睛裡,是什麼模樣?
上条說的這些話聽在茵蒂克絲的耳朵裡,會被如何解讀?
「嗯,我會等你。」
如果不知道來龍去脈,這些話聽起來只像是輸給敵人的上条,為了保命而將茵蒂克絲出
賣。
但是,她卻笑了。
艱苦無比的笑容,完美的笑容,隨時會崩潰的笑容。但是,她笑了。
上条完全無法理解。
為什麼她可以如此信賴別人?上条真的完全無法理解。
但是,上条已經有所覺悟。
上条告訴她,等妳的頭痛治好了,我一定會打倒那些壞蛋,讓妳獲得自由。
上条告訴她,等到暑假的補課結束,一起去海邊玩吧。
上条問她,等到暑假結束,妳要不要乾脆轉進我們的學校?
茵蒂克絲說,我想要製造很多我們之間的回憶。
上条跟她保證,一定會的,我們一定會製造很多回憶。

貫徹自己的謊言。
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如今已經不重要了。冷酷而無情的正義,雖然正確但卻連一個少
女都無法拯救的正義,如今根本派不上用場。
上条當麻這個名字,不需要正義或邪惡這些標籤。
上条當麻這個名字,只需要「偽善」。
所以,上条當麻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
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啪的一聲,茵蒂克絲的手失去了力量支撐,跌在棉被上。
再度失去意識的茵蒂克絲,有如一具屍體。
「可是......」
看著如同患了熱病的茵蒂克絲,上条慢慢地咬住了嘴唇。
「.........這樣的結局......也太悲哀了一點吧......」
咬緊的嘴唇,溢出了血的味道。
好不甘心,明明知道是錯的卻無法阻止。上条什麼都做不到。沒辦法消除佔據她85%腦
容量
的十萬三千本魔道書,也沒辦法守住剩下15%的「回憶」。
「..........咦?」
原本已經陷入絕望的上条,突然在剛剛的念頭中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

85%?

慢慢地。
上条慢慢地,望向如同患了熱病般的茵蒂克絲的臉。
神裂的確是說85%。茵蒂克絲的腦容量的85%,都被使用在記憶十萬三千本魔道書上
了。所以她的頭腦受到壓迫,剩下的15%只能儲存一年份的記憶。如果超過了這個限
度,她的腦袋就會被撐爆。
可是......等一下!
15%的腦容量,只能儲存一年份的記憶?
雖然上条並不清楚「完全記憶能力」這種體質有多罕見,但應該不至於罕見到全世界只有
茵蒂克絲具有這樣的體質。
而其他擁有「完全記憶能力」體質的人,又不可能像茵蒂克絲一樣用「魔法」這種荒謬的
方法消除記憶。
如果說腦容量的15%,只能儲存一年份的記憶.........
「....那其他人不就只能活到六、七歲而已......?」
如果真的是這樣類似不治之症的體質,一般來說應該會更有名才對不是嗎?
等等,更何況......
神裂是怎麼得知85%這個數字的?
到底是誰告訴她的?
追根究柢......

85%這個情報,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被耍了......」
假如,神裂根本沒有任何關於腦醫學的常識,只是將自己的上司──也就是教會上層,所
告訴自己的情報囫圃吞棗就這麼信了呢?
不知為何,上条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上条毫不猶豫地衝向房間角落的黑色電話機。小萌老師不知道去了哪裡,但是她的手機號
碼剛剛已經在房間內翻箱倒櫃找到了。
機械式的鈴聲持續地響著,讓上条感到非常焦躁不安。
神裂所說的,關於「完全記憶能力」的解釋,一定有問題。如果這中間的「錯誤觀念」,
是教會故意灌輸的呢?這裡面到底隱藏了什麼樣的秘密?
嗶的一聲雜音之後,電話接通了。
「老師!」
上条幾乎是反射性地叫了出來。
「啊,啊,這個聲音,是上条吧?不可以玩老師家的電話喲。」
「.....老師妳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舒服?」
「啊,老師現在正在大眾澡堂,啊,手裡拿著咖啡牛奶,試用新型的按摩椅呢~啊~」
上条忍不住想把話筒捏爆,但是現在更重要的是關於茵蒂克絲的事。
「老師!妳安靜地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
上条向小萌老師詢問了關於完全記憶能力的事情。
那是什麼樣的能力?真的儲存一年份的記憶要花15%的腦容量?也就是說,六歲到七歲
就會喪命,是一種不治之症?
「怎麼可能有那種事,」
小萌老師一句話就否決了這個說法。
「完全記憶能力的確會記住所有的垃圾記憶──就連去年在超市廣告單上面看到的東西也
忘不了──但是腦袋絕對不可能因為這樣而被撐爆的,他們只會把一生將近百年的記憶全
部帶進墳墓裡去而已,因為人類的大腦可以記憶一百四十年份的資訊呢,」
上条的心臟用力鼓動著。
「可...可是...假如一個人記住了非常多的東西呢?例如說憑著他的記憶力,把一整個圖書
館的書都全部記了下來......那他的腦袋會不會爆炸?」
「唉...看來你的記憶開發課要不及格了,」小萌老師用充滿幸福的音調說道:「老師跟你
說,人的『記憶』並不是只存在於一個區域。記憶區分成很多地方,例如掌管語言與知識
的『意義記憶區』、掌管運動熟練度的『手續記憶區』、還有掌管回憶的『經歷記憶區』
等等,非常多種喲~」
「呃......老師......我聽不太懂啦......」
「簡單地說,」喜歡給人上課的小萌老師愉快地說道:「放置每種記憶的『容器』都不一
樣的,就像垃圾分成可燃跟不可燃一樣啊。即使一個人因為撞到頭而失憶,也不會爬在地
上變成一個不會說話的嬰兒,不是嗎,?」
「......意思就是說......」
「沒錯,不管看了多少本圖書館的書,增加了多少『意義記憶區』的情報,也不會壓迫到
掌管回憶的「經歷記憶區」的。這在腦醫學上,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這句話讓上条的腦袋如同受到重擊。
話筒從手邊滑落。跌落的話筒撞在電話機的中斷鈕上,切斷了通話。但是現在的上条根本
沒時間在意這些小事。
教會騙了神裂。
茵蒂克絲的完全記憶能力,根本不會要她的命。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
上条茫然地自言自語。為什麼要這麼做?教會為什麼要將原本很健康的茵蒂克絲,說成每
隔一年不接受施法就會死掉?
更何況,在上条眼前痛苦萬分的茵蒂克絲,實在不像是裝出來的。如果原因不是完全記憶
能力,那讓茵蒂克絲如此痛苦的元兇到底是什麼?
「──哈。」
想到這裡,上条不禁笑了出來。
沒錯,教會只想在茵蒂克絲的脖子上套上項圈而已。
教會只是想讓她每隔一年就必須接受教會施予的維生措施,否則就活不下去而已。只為了
讓擁有十萬三千本魔道書的茵蒂克絲,絕對無法背叛教會。
如果,她的身體原本根本不需要仰賴教會的魔法?
如果,她的身體就算沒有接受教會的魔法,也可以活得下去?
教會敢如此讓她自由自在嗎?對於隨時有可能帶著十萬三千本魔道書消失無蹤的茵蒂克
絲,教會怎麼可能不給她戴個項圈?
重點就是,教會希望在茵蒂克絲的脖子套上項圈。
想通了這一點,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教會在原本沒有任何問題的茵蒂克絲腦中動了手腳。

「───哈哈!」
就好像在原本可以裝十公升的水桶中灌入水泥,讓水桶變得只能裝一公升的水一樣。
教會改造了茵蒂克絲的腦袋,讓她的腦袋「只要儲存超過一年份的記憶就會被撐爆」。
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讓茵蒂克絲不得不仰賴教會維生。
同時,也可以讓茵蒂克絲身邊的魔法師同伴,不得不遵從教會的指示。
──利用了人性的善良與憐憫之心的惡魔技倆。
「....但是,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
沒錯,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什麼?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點。那就是教會加諸在茵蒂克絲身上,讓她痛苦
萬分的「項圈」,是什麼性質的東西?若說領導上条等超能力者的學園都市是「科學」的
最高峰,那統治著魔法師的必要之惡教會,又是「什麼」的最高峰?
答案不用說,當然是「魔法」。而既然魔法也屬於「異能之力」。

──就算是神的奇蹟,也會被上条當麻的右手給消除。

上条在沒有時鐘的房間內,思考著現在的時間。
距離儀式開始的時間,應該沒剩下幾分鐘了。接著上条望向房門口。就算把這些「真相」
告訴魔法師們,他們會相信嗎?答案當然是不會.上条只是區區一介高中生,並不是擁有
腦醫學執照的醫生。更何況上条跟魔法師之間的關係,只能用「敵人」兩個字來形容。他
們絕對不會相信上条說出來的話。
接著,上条又將視線往下栘。
上条看著攤開手腳倒在棉被上的茵蒂克絲。全身上下都因不自然的汗水而弄得濕答答的。
銀色長髮好似剛被潑了桶水一樣濕。臉色泛紅,如同像是得了熱病,不時痛苦地抽動眉
毛。
「看看她痛苦的樣子,你有勇氣將『魔法』從她眼前取走嗎?如果你真的那麼相信你自己
的力量,就觸摸它吧,你這個一心想當主角的異端!」
想起剛剛史提爾所說出來的,讓自己完全無法反駁的那句話,上条輕輕地笑了。
如今的世界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上条輕笑著:
「並不是我想當主角──」
上条笑著解開包覆著右手的純白繃帶。
如同正在解開右手的封印。
「──我就是主角。」
上条喃喃自語微笑著,將傷痕累累的右手放在茵蒂克絲額頭上。
雖然號稱可以消滅神的奇蹟,但是卻沒辦法打倒不良少年,沒辦法增加考試分數,沒辦法
拿來把妹,原本以為毫無用處的右手。
但是,現在不同了。
如果能夠拯救眼前這個痛苦的少女,那是多麼了不起的右手啊。
........。
........、
........?
「──────咦?」
什麼事都沒發生。
沒有光線,沒有聲音。教會加在茵蒂克絲身上的「魔法」真的被消除了嗎?可是,茵蒂克
絲好像還是皺著眉頭,露出痛苦的表情啊?感覺好像什麼變化都沒有發生。
上条疑惑地歪著腦袋,用右手在她的臉頰、頭頂等各處亂摸。但是,依然什麼事都沒發
生,什麼變化都沒發生。這時候,上条想起了一件事。
在這之前,上条已經好幾次觸摸過茵蒂克絲的身體。
例如說在學生宿舍揍了史提爾之後,抱著受傷的茵蒂克絲移動的時候,就已經摸到她身上
很多地方了。茵蒂克絲在棉被中說出自己的過往時,上条也曾經用手輕輕敲過她的額頭。
當然,那時候也沒有出現任何反應。
上条歪頭苦思。難道是自己判斷錯誤嗎?不,不可能。或者是難道有連上条的右手都無法
消除的「異能之力」?不,這應該也不可能。這麼說來......
......難道茵蒂克絲身上還有上条沒有觸摸過的地方?
「..................................................................啊。」
完全想歪了的上条,拚命將自己的思緒從成人的世界拉回來。
但是,這是最後唯一有可能的推論了。既然加在茵蒂克絲身上的是「魔法」,而任何「魔
法」只要被上条觸摸過就會消失,那唯一的結論就是上条的右手還沒觸摸到那個「魔
法」。
問題是,那個魔法到底在哪裡?
上条看著如同患熱病的茵蒂克絲。既然是關於記憶的魔術,那施法的位置是不是應該在頭
上,或者是靠近頭部的位置?這樣的推論是不是正確?但就算這個想法是正確的,如果魔
法陣是畫在頭蓋骨內側,那上条也只能舉手投降了。怎麼可能把充滿細菌的手指,伸到一
個人的身體裡───
「..................啊!」
上条再一次望向茵蒂克絲的臉。
痛苦顫抖著的眉毛,緊閉的雙眼,流滿汗水的鼻子──上条的視線沒有停留在這些東西
上。
而是繼續往下,看著那維持著虛弱呼吸的可愛嘴唇。
上条用右手的拇指與食指伸進她的雙唇問,將她的嘴剝開.
喉嚨深處。
由於沒有頭蓋骨保護,以直線距離來說,這裡可以說是比頭頂更接近「大腦」的地方。而
且很少有機會被人看見,更不可能被他人所觸摸。在暗紅色的喉嚨深處,上条看見了一個
黑色符號。就像電視的占星節目中會出現的詭異符號圖形。
上条只瞇著眼睛看了一眼,便決定將手伸進她的口中.
右手在她的嘴裡,感覺到如同完全不同生物的濕滑觸感。唾液帶著異常的高溫,沾在上条
的手指上。上条因這種詭異的舌頭觸感而猶豫片刻,但馬上決定一口氣將乎伸進她的喉嚨
深處。
或許是因為強烈的嘔吐感,茵蒂克絲的身體──似乎劇烈地顫動了一下。
啪的一聲,上条的右手食指似乎感覺到一股靜電般的觸感。就在這時──

咚!上条的右手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彈飛向後方。

「唔........!?」
數滴鮮血滴落在棉被跟榻榻米上,滴答作響。
如同拿手槍在手腕上開槍一般的衝擊力,讓上条不禁舉起右手來看了一下。原本在神裂的
攻擊下造成的傷口,如今再度裂開,鮮血滴落在榻榻米上,發出聲音。
而就在眼前這隻右手的對面不遠處...
原本昏倒在地上的茵蒂克絲,靜靜地張開雙眼,眼中泛著紅光。
那不是眼球的顏色。
在眼球中浮現的,是如同血液般鮮紅的魔法陣。
(糟糕......!!)
上条本能地背脊發麻,甚至還來不及將受傷的右手伸出去...
茵蒂克絲的雙眼便射出了可怕而耀眼的鮮紅色光芒,並且發生了爆炸。
隨著一聲強烈衝擊,上条的身體撞上了書架。組成書架的木板全部裂開,大量的書本發出
聲響掉在地上。上条也感受到全身關節似乎都要碎裂的疼痛。
上条用正在顫抖,隨時可能會垮下的雙腳勉強站了起來.口中的唾液,混著如同鐵笾般的
鮮血味道。
「──警告!第三章第二節,Index-Librorum-Prohibitorum──禁書目錄的『項圈』,第
一至第三結界已確認破壞。再生準備......失敗。『項圈』無法自行再生,依現狀判斷,為
保護十萬三千冊的『書庫』以迎擊侵入者為優先。」
上条看著眼前景象。
茵蒂克絲如同完全沒有骨頭跟關節,就像塞在塑膠袋裡的果凍一般,緩慢地用詭異的動作
站了起來。兩眼中的紅色魔法陣射向上条。
那已經不能稱作是人類的眼睛。
眼神完全不帶絲毫人性,也看不到少女應該有的溫暖。
過去,上条曾經見過這樣的眼神。就是當她被神裂砍傷背部,倒在學生宿舍的地板上,如
同機械般解釋著符文魔法時的那個眼神。
(我沒有魔力,所以沒辦法使用魔法。)
「....對了,我好像少問了一個問題。」
上条握緊傷痕累累的右手,在嘴裡小聲說著:
「妳又不是超能力者,為什麼沒有魔力?」
理由,大概就是這個吧。教會在她身上,佈下了多層防禦網。如果有人知道了「完全記憶
能力」的秘密,而且想解開「項圈」,茵蒂克絲就會自動運用十萬三千本魔道書中的知
識,施展出「最強」魔法,將知道真相的人滅口。茵蒂克絲的所有魔力,想必都被用在這
自動迎擊系統上了。
「──依照『書庫』內十萬三千本書的情報,逆算突破防壁的魔法公式......失敗。沒有找
到符合條件之魔法。開始準備執行對抗侵入者用的特定魔法,以取得魔法公式。」
茵蒂克絲如同被絲線所操縱的屍體,微微偏了一下腦袋,

「──成功準備執行對抗單體侵入者最有效的魔法。接下來將發動特定魔法『聖喬治聖
域』,摧毀侵入者。」

隨著一聲巨大轟響,茵蒂克絲兩眼中的兩個魔法陣一口氣擴大了。在茵蒂克絲眼前,兩個
直徑兩公尺多的魔法陣交疊在一起。如同分別被固定在兩顆眼球上,茵蒂克絲輕輕擺動腦
袋,浮在空中的魔法陣也跟著移動。
「 。 ,」
茵蒂克絲開始唱歌──以人類的頭腦已經無法理解的「歌」。
一瞬間,以茵蒂克絲雙眼為中心的兩個魔法陣突然開始放出光芒,發生了爆炸。那個景象
就像是空中的一個點──靠近茵蒂克絲眉心位置的地方,產生高壓電流的爆炸,閃電向四
面八方飛散的感覺。
但是,冒出的並不是藍白色火花,而是漆黑的閃電。
雖然完全不符合科學原理,但看起來就像是空間被撕裂產生了裂縫。接著又是啪的一聲巨
響,以兩個魔法陣的接點為中心,如同朝玻璃開槍一般,漆黑的龜裂再度朝四面八方散
開,直射到房間各個角落。這些龜裂看起來仿彿本身就是一道防壁,阻止任何人靠近茵蒂
克絲。
在龜裂的內側,似乎有某種脈動,正在發出聲音向外膨脹。
從微微開啟的漆黑龜裂縫隙中所流出的,是某種類似野獸的味道。
上条在那一瞬間,突然有種感覺。不是理論,不是邏輯,不是理性,不是道理,甚至也不
是歪理。而是某種更加根源的,接近本能的部分在呼喊著。雖然不知道隱藏在那道龜裂背
後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但是如果看了「它」一眼,只要從正面看了「它」一眼,上条
當麻的一切存在要素似乎都會被摧毀。
「啊........」
上条在顫抖著。
龜裂越來越寬。明明知道內側的那個「東西」距離自己越來越進,上条卻動彈不得。他顫
抖著,在顫抖著。他真的在顫抖著。為什麼會顫抖?

因為,只要打倒了那個「東西」。
上条就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拯救茵蒂克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上条因興奮而顫抖。
害怕?沒那回事。上条早就在等這一刻了。因為,上条擁有雖然號稱可以消滅神的奇蹟,
但是卻沒辦法打倒不良少年,沒辦法增加考試分數,沒辦法拿來把妹,原本以為毫無用處
的右手。
當少女因為自己的關係而被砍傷背部時,自己會妨礙回復曉法進行而被迫離開公寓時,自
己被操縱鋼絲的武士少女打得一敗塗地時,上条總是一邊詛咒自己的無能,一邊多 希望
自己能夠擁有拯救少女的能力。
上条並不想當這種故事的主角。
如今消滅這個過於殘酷的故事,撕裂一切不幸的能力,正隱藏在自己的右手中!
只有四公尺。
只要再觸摸一次眼前的少女,一切就會結束。
所以,上条朝著「龜裂」──以及置身其後的茵蒂克絲衝了過去。
握緊了他的右手。
為了將這個殘酷的故事,這個永無止盡的無聊結局,劃上休止符。
但是在同一瞬間,龜裂啪的一聲一口氣「打開」了。
感覺就像是處女膜被強行撕裂般,有種莫名的疼痛感。延伸至房間各個角落的巨大龜裂深
處,某樣「東西」正在看著上条。
轟的一聲,從龜裂的深處發出了一道光柱。
若要打個比方,就好像是一道直徑一公尺的雷射光束。似乎連太陽都會被溶解的白色光
束,
在朝上条射來的瞬間,他毫不猶豫地將傷痕累累的右手伸到眼前。
一瞬間,發出了如同將肉片放在燒燙鐵板上的吱吱聲。
但是,一點也不痛。甚至不覺得燙。如同從消防水管中噴出的水柱,撞在透明的牆壁上一
樣,光柱在接觸到上条右手的瞬間便朝四面八方飛散。
但是,「光柱」本身卻沒有被完全消除。
簡直就像是史提爾的「獵殺魔女之王」一樣,不管再怎麼消除也沒完沒了。踏在榻榻米上
的兩腳逐漸向後退,沉重的壓力幾乎要將右手給撞飛。
(不對......這玩意......沒有那麼簡單............)
上条不禁用空著的左手抓住快被撞飛的右手手腕。右手手掌的皮膚開始感覺到疼痛,看來
魔法正逐漸侵蝕上条的手掌......右手的處理能力趕不上魔法的速度,光柱正逐漸一公厘、
一公厘地朝上条逼近。
(這並不只是單純的「量」的問題......!每顆光粒子的「質」都不同!)
說不定,茵蒂克絲是運用了十萬三千本魔道書的知識,同時發出了十萬三千種魔法,每一
種都有「必殺」的威力。十萬三千種。
這時候,房門外傳出了吵鬧的聲音。
上条正在心裡想著...你們也察覺得太晚了吧?就在這時,房門被快速地打開,兩個魔法師
衝了進來。
「可惡!你又幹了什麼?到了這個地步還不死.........!」
原本在呼喊著什麼的史提爾,才喊到一半,突然像是背上被捶了一拳似的,連呼吸都停
了。
看到眼前這道光柱,還有正在放出光柱的茵蒂克絲,史提爾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好像連心
臟也已經停止了。
神裂......原本如此孤高,仿彿天下絕無敵手的神裂,看到眼前的景象,一樣呆了。
「....龍......『龍王的嘆息(Dragon Breath)』!...這怎麼可能!這孩子......應該完全無法
使用魔法才對啊!」
上条沒有回頭。
他沒空回頭,也不願意把眼睛從茵蒂克絲身上移開。
「喂!你們知道這光柱是什麼嗎?」上条背對他們呼喊著...這垣玩意叫什麼?實體是什
麼?弱點在哪裡?我應該怎麼做?快從頭到尾說給我聽!」
「.......可是......這......不可能啊......」
「你最好再遲鈍一點!看到這個狀況還不明白嗎?茵蒂克絲使出魔法了!這已經證明了教
會告訴你們的『茵蒂克絲無法使用魔法』這件事根本是個謊言!」上条一邊用右手沖散光
柱,一邊吼叫:「沒錯!『茵蒂克絲每年都要被消除記憶否則就會死』這件事也是個漫天
大謊!她的腦袋只是被教會用魔法動了手腳而已!也就是說只要消滅這玩意,茵蒂克絲就
沒有必要再被奪走記憶!」
上条的腳,逐漸地被推向後方。
插在榻榻米上的腳趾活像要被扯斷似的,光柱的威力像惡夢般不斷增強。
「你們冷靜點!冷靜地想想吧!製造出『禁書目錄』這種殘酷系統的人,怎麼可能好心地
把全部真相告訴你們這些小嘍囉?你們現在親眼所見的才是事實!如果不相信,何不問茵
蒂克絲本人看看?」
兩個魔法師似乎茫然地把視線栘向龜裂的另一側──茵蒂克絲身上。
「──『聖喬治聖域』對侵入者無法發揮效果。切換為其他魔法,繼續執行摧毀侵入者任
務,保護『項圈』安全。」
沒有錯,這樣的茵蒂克絲,不是兩個魔法師所熟之的茵蒂克絲。
沒有錯,這樣的茵蒂克絲,不是教會所告訴他們的茵蒂克絲。
「.........」
史提爾在一瞬間,真的非常短的一瞬間,仿彿要咬碎牙齒般咬緊了牙關大喊:
「──Fortis931!」
從漆黑的衣服內側,飛出了幾萬張紙片。
畫著火焰符文的紙片如同颱風一般製造出漩渦,在非常短的時間內便貼滿了天花板、牆
壁、地板所有角落,不留一點縫隙。
但是,他並不是為了救上条。
為了救一個名叫茵蒂克絲的少女,史提爾決定將手放在上条背上,準備放出火焰。
「我不需要任何曖昧的可能性!只要消除她的記憶,至少可以保證她的生命安全!為了這
個,我可以殺任何人,摧毀任何東西!我在很久以前就發過誓了!」
原本不斷退後的上条的腳,突然停了下來。
一股無法置信的力量,讓腳趾下方的榻榻米發出了吱嘎的悲鳴聲。
「至少可以保證她的生命安全?」上条依然沒有回頭,喊道:「那又怎樣?這些現在都不
重要!我不要聽任何理由任何想法!我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魔法師!」
上条吸了一口氣,喊道:
「──你到底想不想救茵蒂克絲?」

魔法師的呼吸停止了。
「你們不是一直在等著這一刻?不用再奪去茵蒂克絲的記憶!不用再扮演茵蒂克絲的敵
人!每個人都開懷地笑!每個人都在心中默默期望的,最完美的幸福結局!一
勉強擋住光柱的右手手腕,這時發出了詭異的聲響。
但是即使如此,上条依舊沒有放棄。
「你們不是對這樣的劇情已經期待很久了?不需等待英雄的到來,不需等待主角的登場!
不需仰賴其他任何人或是任何東西,用你們自己的手,幫助眼前這個平凡的少女!你們不
是早就在心裡如此發過誓了?」
啪的一聲,右手的食指指甲產生裂痕,鮮紅色的血液溢了出來。
但是即使如此,上条依舊不想放棄。
「你們不是想當主角想很久了?就像故事書一樣,就像電影一樣!賭上自己的生命保護一
個少女!你們不是想當這樣的魔法師?快啊!一切都還沒結束!甚至還沒開始!別因為序
章太長了點,就這麼快陷入絕望之中!」
魔法師不再發出聲音。
絕不放棄的上条,他的模樣看在魔法師們的眼裡,到底有什麼感覺?

「──伸出你們的手,馬上就可以觸摸得到!快點行動吧!魔法師!」

喀的一聲,上条的右手小指發出了奇妙的聲響。
上条才剛發現右手小指朝著不自然的方向彎曲──被折斷的瞬間,光柱以極可怕的氣勢,
終於將上条的右手完全撞開。
上条的右手,整個向身後彈了開去。
光柱接著以可怕的速度,襲擊處於無防備狀態的上条的臉孔。

「──Salvare000!」

在接觸到光柱的前一瞬間,上条聽見了神裂的呼喊聲。
那並不是日語。那是一種陌生的語言。但是,上条曾經聽過類似的語言──應該說類似的
名字.在學生宿舍與史提爾對峙時,史提爾曾經提到過的。在使用魔法的時候一定要說的
──「魔法名」。
神裂手上那把長達兩公尺的日本刀斬斷了空氣。操縱七條鋼絲所施展出的「七閃」,以撕
裂聲音般的極快速度朝茵蒂克絲而去。
但是,目標並不是茵蒂克絲的身體。
七條鋼絲將茵蒂克絲的腳底──脆弱的榻榻米一口氣切成碎片。突然失去平衡的茵蒂克
絲,就這麼往後倒去。與茵蒂克絲的「眼球」連在一起的魔法陣也隨之移動,原本朝向上
条發出的光柱也完全偏離方向。
如同揮動一把巨劍,公寓的牆壁到天花板全部都被轟開。甚至連夜空中那漆黑的雲朵也被
撕裂......說不定,連大氣圈外的人造衛星都被轟爛了。
被轟開的牆壁與天花板,甚至不殘留任何一片木片。
取而代之的,是被破壞的部分,都變成了一片片如同光柱般潔白的發光羽毛,飄然而下。
完全不清楚具有什麼效果的數十片發光羽毛,在這夏天的夜晚從天而降,如同冬雪。
「那是『龍王的嘆息』──與傳說中聖喬治之龍的一擊具有相同意義的魔法。不管你擁有
多強大的力量,以凡人的血肉之軀是不可能抵擋得了的!」
從「光柱」的束縛中解脫的上条,一邊聽著神裂的解釋,一邊奔向倒在地板上的茵蒂克
絲。
但是,在上条跑到她身邊之前,她已經轉過頭來了。
如同揮落一把巨大的劍一般,撕裂夜空的「光柱」再度下劈。
眼看又要被光柱牽制住了。
「──『獵殺魔女之王』!」
正擺出防禦姿勢的上条眼前,出現一道火焰的漩渦。
人型的巨大火焰張開雙手,為上条擋下了「光柱」。
有如一道保護著凡人不受罪業侵襲的十字架.
「上吧!超能力者!」上条聽見了史提爾的吼叫:「那孩子的最終時限已經過了!如果你
想要實現你的想法,就必須爭取時間!」
上条沒有回答。甚至沒有回頭。
與其做那些事,上条選擇繞過正在互相衝擊的火焰與光柱,朝著茵蒂克絲衝過去。相信史
提爾也是如此期望的。上条聽見了史提爾的聲音,了解到聲音所代表的意義,更體會到了
聲音背後的感情。
上条開始往前衝。
往前衝!!
「──警告,第六章第十三節。發現新敵人!變換戰鬥思考模式,開始檢查戰場......完
畢。依現狀選擇優先摧毀最難對付的敵人『上条當麻』。」
茵蒂克絲把頭轉了過來,帶動了整個「光柱」。
但是,在那同時,「獵殺魔女之王」也再度來到上条面前,成為上条的護盾。光柱與火焰
互相啃食,不斷重複著破壞與再生的衝突。
上条直線朝向毫無防備的茵蒂克絲衝過去。
遺有四公尺。
還有三公尺。
還有兩公尺!
還有一公尺!!
「不行!看上面!」
神裂的呼喊聲仿彿要撕裂一切。現在的距離,只要伸出手來,上条就可以觸摸到茵蒂克絲
眼前的魔法陣。上条依然沒有停下腳步,只是朝天花板看了一眼。
發光的羽毛。
茵蒂克絲的「光柱」在破壞了牆壁與天花板之後,所產生的數十片閃耀光輝的羽毛,宛如
細雪一般慢慢地飄了下來,如今正要飄落在上条頭上。
即使是完全不懂魔法的上条也可以猜到,只要觸摸到一片羽毛,後果都會非常嚴重。
此外上条也知道,只要使用右手,一定可以輕鬆地消滅這幾十片羽毛。
但是.....
「──警告,第二十二章第一節。火焰魔法的魔法公式逆算成功。確定為記載於符文上之
遭曲解的基督教教義。對基督教用之魔法準備發動中......第一式、第二式、第三式。命
名,『神啊,你為何捨棄了我(Eli, Eli, lamasabachthani)』(註:引自馬太福音第盯
章,耶穌受刑時所說的最後一句話),距離完全發動還有十二秒。」
「光柱」的顏色由純白,逐漸變成血一般的鮮紅色。
「獵殺魔女之王」的再生能力明顯逐漸下降,「光柱」的力量越來越強勢。
如果現在用右手把數十片的發光羽毛一片片擊落,那想必會花很多時間。茵蒂克絲有可能
重整攻勢,而且更重要的是「獵殺魔女之王」可能也撐不了那麼久。
頭上飛舞著數十片發光羽毛。
腳底下是一個連感情都被利用,如同正在被絲線所操縱的少女。
這是個很簡單的問題。要救哪邊,要捨棄哪邊?
當然,上条心中早就已經有了答案。
在這場戰爭中,上条從來不是為了保護自己而使用右手的力量。
上条是為了什 才選擇與魔法師對立?當然是為了救眼前的平凡少女。
(如果這個故事的劇本,是依照神所創造出來的奇蹟在走──)
上条將原本握著的五根手指頭用力打開,
手掌朝下,如同要拍打什麼東西一般,
(──那我就先殺了這個幻想!!)

接著,上条將右手用力揮下。
包含黑色龜裂,以及產生出黑色龜裂的魔法陣,都被上条的右手一擊撕裂。
簡單到讓人不禁好笑,剛剛為什麼會被這種東西搞得要死不活?
如此的輕鬆,就好像戳破一張已經淋濕的撈金魚紙片。
「──警……告……最終……章……第……零──『項圈』受到致命……破壞……無法……
再生……消滅……」
噗的一聲,茵蒂克絲嘴裡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光柱消失了,魔法陣消失了,延伸至房間各角落的龜裂,也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

但就在這時,一片發光的羽毛,也落到了上条當麻的頭頂。

那一瞬間,上条好像聽到了某人的呼喊聲。
是史提爾?還是神裂?是上条自己?又或是可能已經清醒的茵蒂克絲?上条完全無法判
斷。
如同被鐵鎚敲中腦袋,全身上下連一根小指頭的力量,都在這一擊中完全消失。
上条朝著依然躺在地板上的茵蒂克絲倒了下去,彷彿要疊在她身上。

好似為了保護她的身體不受到發光羽毛的攻擊一般。

如同細雪般飄落,數十片的發光羽毛落至上条全身各處。
即使如此,上条當麻還是笑了。
雖然笑著,但是他的指頭卻再也動不了。
這天夜裡。
上条當麻「死了」。

終章禁書目錄少女的結局 Index-Librorum-Prohibitorum.

「妳很健康。」
在大學醫院的診療室內,微胖的醫生說話了。
坐在旋轉式辦公椅上轉圈圈的醫生,或許是知道自己長得很像青蛙,所以在胸口的 ID 卡
上面,貼了一張雨蛙的貼紙。
博愛主義的茵蒂克絲,唯獨討厭科學家。
魔法師雖然也都是些怪人,但至少還沒有科學家怪。
她真的不想跟這種人獨處,但是自己沒有其他同伴,所以也沒辦法。
因為,自己沒有其他同伴。
「既然妳根本不是病人,那我就不對妳說敬語了。我現在要問妳一個問題,這是我身為醫
生要問妳的最初也是最後一個問題:妳到底是來醫院幹什麼的?」
茵蒂克絲自己當然也不知道。
因為以前從來沒有人把真相告訴她。
原本以為是敵人的魔法師,如今突然告訴自己,過去每一年自己都曾被消除記憶,而為了
終止這個受詛咒的不良循環,一名少年賭上了他的性命。突然被告知這些事情,會感到困
惑也是當然的。
「話說回來,突然冒出來三個沒有學園 ID 卡的人,真是嚇我一跳呢。據說連監視用人造
衛星都被神秘的閃光給擊毀了一架,現在風紀委員應該都忙得焦頭爛額吧?」
剛剛那句不是最初且最後的問題了嗎?茵蒂克絲心想。
沒有 ID 卡的三個人……一個是茵蒂克絲,剩下兩個應該是那兩個魔法師吧。從前一天到
晚追著自己跑,現在卻把自己送來醫院之後就消失無蹤了。
「對了,妳手上那封信就是他們寫的吧?」
長得像青蛙的醫生,看著茵蒂克絲手上那封看起來像情書的信。
茵蒂克絲嘟著嘴,粗魯地將信封強行扯破,取出裡面的信紙。
「喂喂,那封信好像不是寫給妳的,是寫給那名少年的耶。」
「沒關係。」茵蒂克絲滿臉不高興地回答。
光是發信人寫著「火焰魔法師」,而收信人是「親愛的上条當麻」這點,就讓人覺得一定
有問題。再看看信封上貼的那個心型貼紙,更讓人感覺到一陣殺意。
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我就不浪費時間跟你說客套話了。
雖然我很想跟你說『臭小子你幹得好氣但是如果要寫這些個人想法,或許把全世界的樹都
砍來做成紙都不夠我寫吧,所以這部分我也省略了,臭小子。」
這種語氣的文章,足足寫滿了八張信紙。茵蒂克絲一言不發,把每一張都仔仔細細地揉成
一團,往身後丟去。工作場所被人亂丟垃圾的醫生,青蛙臉上逐漸露出困擾的表情。但是
看著好像受盡欺負,快要哭出來的茵蒂克絲所放出的莫名壓迫感,醫生什麼話都不敢說。
第九張──最後一張信紙上,寫了這樣的內容:
「總而言之,基於最基本的禮貌,既然你幫助了我們,我就把那孩子現在的狀況跟你說明
一下。免得你將來還要跑來找我們還人情。我先說好,下次見面我們就是敵人了。我們就
是無法信任科學,所以趁醫生不在的時候,我們也檢查過那孩子的身體。不過看來真的沒
有什麼異常。英國清教上層所下達的指令,表面上是要我們立刻把已經被除去『項圈』的
那孩子帶回去,但實際上他們也是在觀望今後的發展吧。雖然以我個人來說,實在無法忍
受讓那孩子多留在你身邊一秒鐘。但是,那孩子現在有了利用十萬三千本魔道書知識來施
展魔法的紀錄。當然,嚴格說來不是那孩子施展的,而是教會輸入她體內的系統『自動書
記』所施展的。但是,問題在於現在『自動書記』已經被破壞,她是否有能力依照自己的
意志來施展魔法?如果,因為『自動書記』的喪失而讓她原本的魔力『恢復』,恐怕我們
就得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能因應這個狀況了。
不過,失去的魔力再度恢復這種事情是不太可能發生的。我們只是慎重行事而已。畢竟能
夠自由操縱十萬三千本魔道書的『魔神』,是多麼的可怕。
(對了,這可不是意味著我就這麼把那孩子讓給你。等到我們蒐集了夠多的情報,裝備也
齊全之後,會再上門奪回那孩子的。我不喜歡偷襲別人,所以你就做好心理準備等著
吧。)
P.S.這封信在看完的同時,就會自動爆炸。雖然多虧了你,才讓我們發現事實真相,但是
沒經我們的同意就玩這種『賭注』,算是給你的懲罰。我估計大概會炸掉你那自豪的右手
一根手指頭吧。」
信紙的最後面,竟然畫著史提爾最拿手的符文。

茵蒂克絲才剛急忙把信紙丟出去,信紙便發出拉炮般的聲響,被炸成粉碎。
「你們這些朋友會不會太扯了一點?呵,他們把信紙浸過液化炸藥嗎?」
目睹這種事情還能保持冷靜的醫生也有點扯,茵蒂克絲半認真地想著。
可是,不知道茵蒂克絲的感情是不是已經麻痺了,她腦中無法想其他事情。
所以,她決定回歸原本來到醫皖的目的。
「關於那名少年的事……或許我該讓你們直接見面,妳一看就明白,不過……」
青蛙臉醫生用非常帶有深意的口吻說道:
「但是如果妳在他面前受到太大打擊,對他來說也是件失禮的事情,所以我決定先給妳一
點心理準備。」

咚咚。茵蒂克絲敲了病房的房門兩次。
光是這樣的動作,就讓茵蒂克絲緊張得心臟快破裂。在對方回應之前,茵蒂克絲慌張地把
手掌上的汗擦在修道服裙子上,順便在胸口畫了十字。
「誰?」裡面傳出少年的聲音。
茵蒂克絲正要伸手轉開門把,突然想到,裡面問「誰?」的話,我是不是應該先問一句
「我能進去嗎?」然後再開門?但是假如我這麼做,如果反而讓他覺得我這個人真囉唆怎
麼不快點進來,那該怎麼辦?茵蒂克絲真的覺得很害怕。
緊張的茵蒂克絲用類似機器人的動作打開了門。這不是六人一間的病房,而是間單人病
房。
由於牆壁、地板跟天花板都是白色的,距離感有誤差,因此感覺起來特別寬敞。
少年在純白的床上,坐起上半身。
床邊的窗戶是開著的,純白的窗簾隨風搖擺。
他還活著。
單是這件事,就讓茵蒂克絲感動得眼淚快掉下來。茵蒂克絲開始煩惱,應該先衝進他懷
裡,還是應該先去咬他的頭,懲罰他做了這麼亂來的事情。
「請問……」頭上包著繃帶的少年微微偏著腦袋,開口說話。
「妳是不是走錯病房了?」

少年的聲音如此客氣,而且充滿了迷惑,是一種打探對方底細的聲音。
簡直就像是打電話給一個從來不認識的人時會用的口氣。
──他的情況與其說是記憶喪失,不如說是記憶破壞。
剛剛在診療室中醫生所說的話,浮現在茵蒂克絲的腦海中。明明是夏天,卻讓茵蒂克絲感
到全身冰冷的那句話。
──他不是「遺忘」了回憶,而是腦細胞整個遭到物理性的「破壞」。那種情況,要重新
回復記憶應該是不可能了。你們是不是打開了他的頭蓋骨,把電擊棒插進去過?
「.........!」
茵蒂克絲微微停止了呼吸,只敢低頭看著地板。
超能力者使用了太多超能力的反作用,以及茵蒂克絲自己所放出的(雖然她自己毫無自覺
有過這回事)光線攻擊,深深傷害了少年的腦子。
如果是一般物理性的──也就是普通的「傷」,就跟茵蒂克絲被砍傷背部時一樣,或許可
以用回復魔法來復原傷口。但是,眼前這個表情空洞的少年,卻擁有名為「幻想殺手」的
右手。不論善惡好壞,只要是魔法,都會被抹除。
換句話說,用來治療少年的回復魔法也會被消除。
結論就是:這個少年身體沒事,心卻死了。就這麼簡單。
「請問……」少年口中發出來的聲音,帶著些許不安……不,應該說是擔心。
不知道為什麼,茵蒂克絲無法忍受這樣的聲音,從眼前這個表情空洞的少年口中說出來。
他是為了我而受傷的。但是,現在他卻反而在擔心我。這讓人情何以堪?
茵蒂克絲吸了一口氣,彷彿要把湧上胸口的某種情感給重新壓抑下去。
我現在應該在笑吧?茵蒂克絲心想。
少年的表情是如此空洞,似乎完全不記得關於茵蒂克絲的事情。
「請問……妳不要緊嗎?妳看起來……好像很難過……」
但是,原本以為完美的笑容,卻立刻被表情空洞的少年看穿了。仔細回想,這個少年似乎
總是可以看到自己隱藏在笑容背後的感情。
「嗯,我沒事。」茵蒂克絲一邊吐氣一邊說:「我當然沒事。」
表情空洞的少年看著茵蒂克絲的臉,過了一陣子說道:
「……請問……我們……原本是不是認識?」
這樣的問題,最是讓茵蒂克絲心酸。
這等於證明了,眼前這個表情空洞的少年完全不認得自己。
完全。真的是完完全全。
「嗯……」茵蒂克絲孤零零地站在病房中央回答他。動作看起來就像漫畫裡忘記寫作業,
被叫到走廊罰站的小學生一樣。
「當麻!你不記得了嗎?我們是在學生宿舍的陽台相遇的!」
「我曾經住過學生宿舍嗎?」
「……當麻!你不記得了嗎?你的右手把我的『移動教會』給弄壞了!」
「移動教會...移動教會...『運動協會』(註:「移動教會」與「運動協會」日文發音近
似)?聽起來像是個健身中心。」
「…………當麻!你不記得了嗎?你為了我還跟魔法師大打出手!」
「當麻是誰?」
茵蒂克絲幾乎不敢再問下去。
「當麻!你不記得了嗎?」
但是即使如此,這句話還是非說不可。
「茵蒂克絲…最喜歡當麻了!」

「對不起……」表情空洞的少年說了:
「茵蒂克絲……聽起來不像是人的名字。我有養過貓或狗嗎?」
茵蒂克絲的胸口,湧起一股想哭的衝動。
但是,茵蒂克絲卻克制住了自己,將所有感情吞了回去。
她忍住自己的感情,露出笑容。雖然,這笑容距離完美的笑容還有非常大的差距。充其量
也只能算是心酸無比的笑容。

「騙妳的啦!妳上當了吧!哇哈哈哈哈哈!」

「咦……?」茵蒂克絲僵住了。
表情空洞的少年帶著不安的表情完全消失,宛如改頭換面,變成一副露出虎牙好笑的表
情。
「我說妳是貓或狗幹嘛還那麼感動,妳有被虐狂嗎?妳該不會很愛戴項圈吧?喂喂,我可
不想落得在這種年紀,因為綁架監禁女童而被捕的下場啊!」
原本表情空洞的少年,染上了惡作劇的色彩。
茵蒂克絲整個人都傻了。她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幻覺。還伸出小指在耳裡
掏了掏,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原本尺寸應該非常合身的修道服,現在好像覺得有一邊衣
服從肩膀上滑了下來。
「……咦?咦?當麻……咦?你不是……腦細胞被弄壞……忘記一切了嗎……」
「....喂,難道妳比較希望我忘記一切嗎?」上条嘆了一口氣說:「妳也太笨了吧?的確
我是在最後一刻,自己選擇讓發光的羽毛給碰到。我不是魔法師,所以不知道那羽毛有什
麼樣的效果,不過聽醫生所說的話,我原奉應該是腦細胞受損,記憶喪失才對吧?」
「原本……應該?」

「是啊……可是妳仔細想想,那種『損傷』,本身不也是魔法嗎?」

茵蒂克絲不禁發出「啊」的聲音。
「就這麼簡單,就這麼回事,就這麼無聊。接下來妳應該也猜得到,只要拿我的右手放在
頭上,對自己使出『幻想殺手』的能力,不就什麼事都搞定了?」
「啊啊...」的一聲,茵蒂克絲不由自主地癱坐在地上。
「簡單地說,就是在衝擊力傳到大腦之前,將這股『魔法的衝擊力』抹消不就得了?如果
是像史提爾的火焰那種類似『物理現象』的東西,或許沒辦法吧。但是『發光的羽毛』這
種『莫名其妙的異能之力』,當然是毫無問題。」
就像點了火的導火線,只要在火苗燒到炸彈之前把導火線切除,就不會爆炸了。
上条在衝擊力傳到大腦之前就將衝擊力給消除了,就是這麼回事。
真是太荒謬的做法了。
雖然荒謬,但仔細想想,這個少年的右手,本來就連神的奇蹟也都可以消除。
一片空白。腦筋一片空白。跪坐在地板上的茵蒂克絲,抬頭望向上条的臉。
修道服的一邊肩膀鐵定是滑了下來,因為茵蒂克絲現在的表情,可真是滿頭的黑直線。
「呵呵呵呵。不過妳剛剛的表情真是太好笑了,平常老是一副犧牲奉獻的樣子,這下子終
於體會到自己的笨拙了吧?」
……茵蒂克絲什麼話都沒回答。
「呃……咦……?……請問……」
於是上条開始變得不安起來,聲音也變得認真。
茵蒂克絲的臉越來越低,長長的銀色瀏海蓋住了她的表情。
她跪坐在地上,肩膀微微地發抖。而且好像咬緊了牙關。
對於這種超級糟糕的氣氛,上条不禁試了一下水溫。
「呃……在下能問一個問題嗎……公主……」
「什麼問題?」
「呃……您是不是……真的……生氣了?」

呼叫鈐嗶嗶狂響。
頭頂被少女用力狂咬的少年,哀嚎聲響遍整幢醫院。

滿臉怒火的茵蒂克絲,氣呼呼地走出病房。
門口傳來「哇!」的聲音。看來正打算走進病房的青蛙臉醫生,跟快步走出去的茵蒂克絲
差點撞個正著。
「你們是不是按了呼叫鈐?怎麼回事……哇啊!這個傷可嚴重啦!」
少年躺在床上,上半身卻倒栽在床下,兩隻手按著頭頂在哭泣。嘴裡喃喃自語著「會
死……這次我真的死定了……」這畫面讓看的人也覺得發毛。
醫生再一次從打開的房門望向走廊,然後轉回頭來看著病房內的上条。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什麼意思?」少年反問。

「其實,你什麼都不記得吧?」

表情空洞的少年,沉默不語。
神所創造出來的現實,是多麼地殘酷,根本不敢讓少女知道。
魔法大戰的結果,是一男一女兩個魔法師將倒在公寓中的少年與茵蒂克絲送到醫院來。他
們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了醫生。醫生雖然完全不相信,但是認為少年有知道這些事的權利,
因此一五一十地轉述給了少年。
就好像閱讀別人的日記一樣,一點意義都沒有。
在別人的日記中出現的少女,看到名字也想不起來長相的少女,不管發生什麼事,跟自己
又有什麼關係?
剛剛他對少女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他看著別人的日記,自己編出來的謊言。
這隻包滿繃帶的右手,隱藏著可以消滅神蹟的力量?
這種事情叫人如何相信?
「可是……這樣是最好的結局了。」
表情空洞的少年這麼說著。
明明是別人的日記,卻看得好快樂,好心酸。
失去的記憶,明明不會再回來。
但是,少年卻有種感覺,似乎那是件非常令人悲傷的事。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想看到那女孩哭泣。就是有這種感覺。我不知道那是種什麼樣的感
情,或許我再也想不起來了吧。但是,我就是有這種感覺。」
表情空洞的少年,露出完全不帶色彩的笑容。
「醫生,倒是您為什麼會相信那樣的話?什麼魔法師,什麼魔法,都跟醫生的世界非常遙
遠不是嗎?」
「也不見得,」長得像青蛙的醫生得意地說:「其實醫院跟靈異學的關係還滿密切的
呢……我的意思可不是說醫院裡面鬧鬼喔?只是有時候啊,有些病人因為宗教的關係,輸
血也不行,動手術也不行,救他的命反而會被他告呢,所以身為一個醫生,對靈異學的正
確態度就是『照著病人說的去做』就對了。」
醫生笑了。
但是醫生不曉得自己為何要笑。只是看到少年的笑容,就好像看到鏡子一樣,自己也不知
不覺地笑了。
問題是,到底哪一邊才是「鏡子」?
少年的笑容,不帶絲毫的感情。甚至,連悲傷都沒有。
少年的表情,是多麼空洞。
「說不定,其實我還記得呢。」
青蛙醫生的表情似乎吃了一驚,望向表情空洞的少年。
「可是你的『回憶』,已經跟你的腦細胞一起『死去』了吧?」
醫生一邊說,一邊心裡想著:我身為醫生,竟然用了這麼感性的字眼?
但是醫生不禁接著又說:
「你現在的狀態若以電腦來比喻,就好像整顆硬碟燒壞了一樣。既然大腦裡已經不再殘留
任何回憶的資訊,難道人的回憶還能儲存在別的地方嗎?」
或許醫生對少年的回答有種莫名的期待。
期待他的回答可以一口氣顛覆我這個無趣的邏輯推論。
「那還用說?」
表情空洞的少年回答:

「──當然是在心裡吧?」

後記

大家好,我是縑池和馬。
現在這個瞬間,我正因為用自己的筆名稱呼自己,而感到無比的難為情。有過網路經驗的
讀者或許可以體會吧……就好像生平第一次公開自己的暱稱時那種感覺一樣。
回想起來,本書的創作契機也是在網路上。
事情是從一個疑問開始的。遊戲裡面出現的「魔法師」只要消耗 MP 就可以放出火球,或
是讓死人復活,真是太方便了,簡直像是無所不能。但是實際存在(或者說被當做實際存
在)於歷史上的魔法師,都是些什麼樣的人?所謂的魔法,實際上做過什麼事?有什麼樣
的規則?為瞭解開這個疑問,我在搜尋引擎上鍵入了「魔法師」、「史實」等關鍵字搜尋
了一番。這就是一切的開端。
結果我查出來的卻是「使用木天蓼粉末操縱黑貓的方法」或是「巫毒咒術師其實是用河豚
毒來製造假死狀態的彊屍」等訊息。咦?雖然說是魔法,但其實挺科學的嘛。就因為這
樣,引起了我的興趣。
在電擊文庫《註:本書日文版發行的書系名稱》的輕小說中,「魔法」是很常見的題材。
但是像這樣對於「魔法」有全新解釋的作品,或許反而很新鮮呢。這就是我的出發點。
……但是反過來說,這是一部完全沒有考慮「依讀者層來做市場調查(……站在讀者的立
場來找題材)」的作品。責任編輯三木先生、插畫家灰村キヨタカ先生,感謝你們陪我一
路走來,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接著我要感謝購買本書的各位讀者,謝謝你們把這麼長的文章看完,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希望上条當麻與茵蒂克絲,能在你的心中留存更長久的時間,
也希望第二集能夠順利出版,
至此,請容我先行擱筆。

………………………………………事實上現在才二00三年,十二月二十六日縑池和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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