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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荒野唯一的一條路上,飛馳著一台 MOTORADO。
路的右邊能看到兩座山,左邊遠處還能看到一座。那山上一棵樹也沒有長。道路
和茶色土地的顏色一樣,要不是到處立著指示方向的大桶,根本分不出來哪裡
算是道路,哪裡算是荒野。
MOTORADO 在顛簸不平的路面上高速行駛著,後面揚起長長的一溜土煙。要是
騎手回頭看的話,是看不清來時的路的吧。
在 MOTORADO 的後備箱處滿載著行李。皮包和睡袋用帶子和網兜固定著,還
有一隻吊在網兜裡的銀色的茶杯隨著顛簸搖擺不定。
騎手穿著和大地一個顏色的外套,多餘出來的外套下襬纏在了兩條大腿上。頭上
戴著一頂像飛行帽似的帽子,前面有小小的帽沿,兩邊耷拉著耳罩,耳罩的帶
子在顎下打了個結。騎手臉上戴著一副各處顏色都有些剝落的銀色風鏡,還繫著
一條滿是灰塵的蒙臉布。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看出來他很瘦。
「那是什麼?哎呀?」MOTORADO 問。
「不管怎麼看,那應該是人的屍體吧。」騎手答道 。
一 堆茶色的什麼東西胡亂地堆在那裡,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堆枯樹。但是能辨認
出伸出來的腳,團在一起的頭的形狀。以四肢不全的屍體為多,有的是只有幾隻
手滾得四 處都是,或是只有下半身擺在那裡。屍體全因乾燥的氣候被風乾成了
乾屍,被遺棄在這片荒野之中。由於大小不均的屍體太多,掩蓋得地面幾乎都看
不見了。
「這我知道,奇諾。我是問你為什麼在這種地方怎麼會放著這麼多的乾屍。真是不
可思議。 」
「我不清楚。艾魯麥斯,這裡是不是墳場啊。」被 MOTORADO 成為奇諾的騎手一
本正經地說。
「墳場一般不是要把屍體掩埋起來嗎。這裡一定是食品倉庫。 」
「食品倉庫?」
「沒錯。肉乾燥以後便於保存啊。肚子餓的時候就到這裡來,拿回去吃。這肯定是
現在我們要去的國家的居民做的。跟奇諾放在皮包裡的肉乾一樣。 」
「……肉乾?」
「是呀。」說完這話,艾魯麥斯稍微沉默了一會兒 。
「我可憐的奇諾,被抓住是要被吃掉的!因為不管是誰也好,是什麼也好,還是
又年輕還新鮮的好吃啊。不過,就是筋有些硬,好好煮煮的話,奇諾也不是不能
下嚥的。 」
「……」
「於是旅行也到此為止。啊——,我還想再跑跑呢!」
艾魯麥斯說完,過了一會兒奇諾開口了。
「艾魯麥斯,你是不是覺得特無聊?」
「……嗯。 」
「那就再忍耐一會兒,應該很快就會到下一個國家了。」奇諾說完,開動了艾魯 麥
斯。
「說什麼就一會兒,這都已經中午啦。」就在艾魯麥斯嘟囔的時候,總算看到了 一
個國家的城牆。他們接著又跑了一陣,來到了高高的城牆跟前,牆上挖空了一個
洞,寫著「歡迎到貝魯德魯巴魯來。 」
「歡迎來貝魯德魯巴魯。這裡很久沒有客人來了。」看門的衛兵微笑著向奇諾他 們
敬禮說道。
「我叫奇諾,這是我的搭檔艾魯麥斯,請准許我們進城觀光和休養。」說完,奇 諾
遞出了通行卡。士兵雙手接過來,放到審查用的機器上,很快通行卡從機器裡出
來了,士兵又雙手奉還給奇諾。
「沒有問題。請問您準備逗留幾天?」
奇諾答道只住三天,後天就出發,士兵邊說著再待些日子也可以啊,邊在文件
上寫著什麼。士兵問。
「有的。」奇諾脫了外套,掛在艾魯麥斯上。外套下穿的是黑色的夾克,領子立著 。
腰間繫著寬皮帶,皮帶上掛著幾個小小的儲物袋。
「這可太讓我驚訝了,奇諾先生,您拿著的傢伙可真不得了啊。」士兵邊感嘆著 邊
看著兩支 PATHADA。
最開始拿出來的那支,是把彈頭和液體火藥分別填裝型,單手制動式的左輪。仔
細一看就能知道槍處於立刻就能射擊的狀態。奇諾稱之為[[加農]。另一支是槍身
細長,使用 22LR 彈的彈夾式,單發自動制動 PATHADA。兩支看來都使用已久,
既不髒,機油也上得很充分。
士兵不禁問道。
「四段,是黑帶喔。」不等奇諾開口,艾魯麥斯先搶過話來 。
「呀……令人佩服。是有段者的話,就這麼直接帶進城是沒問題的。但肯定是用不
上的,這個國家很安全。先不管這些,衷心歡迎您們入國,奇諾先生和艾魯麥斯
先生,歡迎你們來。這是地圖,請使用。 」
奇諾說了聲謝謝,然後收起 PATHADA,接過了地圖,離開敬禮的士兵推動了
艾魯麥斯。城門嘎拉嘎拉地開了。
由於一進城就被一大群人圍住,奇諾有些不知所措。不論男女老少,他們看看奇
諾又看看艾魯麥斯,不住地說著「來的好啊!」,「太歡迎你們了!」,人人都是
一副笑顏。當中還有演奏樂器的人,接著還有的人被引得跳起舞來。
艾魯麥斯悄悄的,用只有奇諾能聽到的音量說。
「啊,果然還是要被吃掉了。看來大家都餓得肚子咕咕叫了。 」
然 後奇諾向熱烈歡迎的居民打聽,哪裡有既不太貴,又有可以停放艾魯麥斯的
地方,還帶淋浴的旅館。有的人說南面就有家不錯的,而且還帶淋浴。又有人說,
你說的 不對,那家太貴了不成不成,這邊就有家符合條件的。就這樣居民們你
一言我一語地互相爭論起來。奇諾他們只好在一旁等著。
最後由爭論勝出的人給奇諾帶路,這家旅館位於寫著歷史博物館的一所很古老
的建築旁邊,完全符合奇諾的條件。奇諾謝絕了旅館的人,在門口抖了抖外套和
行李上的灰塵,用地下水沖洗了一下艾魯麥斯。艾魯麥斯主張,正好順便奇諾君,
把插頭給我換換。這個主張被無視了。
接下來,奇諾在房間裡沖了淋浴,更換了內衣和外衣。在旅館的餐廳,上的菜雖
是用奇諾從未見過的魚做的,但好吃極了。
「你們是今天剛到的旅行者嗎?還沒去過歷史博物館吧?」
「你們應該到歷史博物館去看看喔,在那裡只需半天就能瞭解這個國家的全部
了。 」
「那裡的館長是個很熱心的人,一定會給你們講各種和歷史有關的事情。 」
穿著夾克的奇諾和卸下行李的艾魯麥斯簡單地在街上轉悠了一會兒,遇到的每
一個人都向他們推薦去參觀歷史博物館。當問到這裡有什麼有意思的地方時,回
答肯定是「歷史博物館」 。
奇諾他們沒有辦法只好去了。
從旅館前路過時,旅館的工作人員搭話過來,無外乎還是什麼在歷史博物館會
長見識的,一定要去看看之類的話。奇諾一說現在正要去,工作人員立刻奔回前
台,拿來優惠券給奇諾。
歷史博物館是一座將若干拱形組合搭配而成的富有民族風格的建築。入口處雖然
暗得不得了,但裡面很亮,還很寬敞。
奇諾買了票一進來,一個女人迎了出來。是個滿頭白髮的老婦人,身材勻稱,身
板也挺得很直,看得出來是個溫柔聰明的人。她用通透的聲音說。
「歡迎到我們的歷史博物館來,我是館長。 」
「你好,館長。我叫奇諾,這是我的搭檔,艾魯麥斯。」奇諾介紹完,艾魯麥斯 也
說了問候的話。
奇諾和艾魯麥斯在館長的指引下在博物館內轉了一陣,這裡並沒有其他來客。
為了便於讓坐在輪椅上的人也能夠參觀,館內設置了斜面,展示物的高度也精
心做了考慮。奇諾可以邊推著艾魯麥斯邊進行參觀。
所有的展示物都做得很好。有再現從在這片荒地上有人居住開始,到城鎮發展壯
大過程的精緻的模型,有當時的各種生活用具,還有首次發行的報紙等等。
說明通俗易懂,文章,音樂和影像搭配合理。奇諾和艾魯麥斯還有不懂的地方,
館長細心地做以補充說明。奇諾熱心地看著這一切。
走了一會兒,到了「近代史」一角。
展示物的格調突然為之一變。
雖然至今為止展示的主要是人們的生活習慣,文化遺產,但現在開始介紹的是
武器,防護器具,戰場上的樣子等,淨是些和戰爭相關的東西。
這一角入口處的解說文以「和鄰國間戰爭的開端·殺戮的歷史」開頭。
「現在開始介紹的是戰爭的歷史。」館長表情不變地說著 。
這個國家曾長年處於同鄰國不斷發生戰爭的狀態。
這裡和鄰國在宗教,生活習慣,人種,語言以及其他各方面都完全不一致,輕
易就彼此持敵視態度,一旦戰爭爆發就不可收拾,愈演愈烈。
兩國都彼此一直希望什麼時候就把對方消滅,為此也進行了不知多少次戰爭。
但彼此都沒能將對方消滅。
兩軍在廣大的荒野對陣,戰鬥過後,勝的一方又沒有殘存的力量直接長驅直入
進敵國。
就這樣當小康狀態持續一陣後,就像又想起來一樣,再次向可憎的敵國進軍。再
次在荒野展開戰鬥,最後連是哪一方勝利都不得而知,國力衰敗,戰爭也告之
結束。
「原來如此,難道說那些荒野的乾屍就是戰爭的犧牲者嗎?」艾魯麥思問。
館長答道。「不是。我們把屍體都進行了火葬,鄰國也是一樣。 」
在艾魯麥斯要問那到底是誰啊之前,奇諾邊看著資料開口道。
「館長,根據這個博物館的解說,這個展區介紹的內容到至今 15 年前就結束了,
而且現在這個國家看起來既富饒又安定。我也很久沒有到過如此和平的國家了。」
「是的,正如你所說。現在這個國家非常的安定。只看到這裡的人們就瞭解到這一
點,不愧是旅行的人。」館長這麼說著,並不是在諷刺 。
「那麼,現在和鄰國已經沒有爭端了嗎?」
「是的,沒有。雖說不是有什麼來往,但沒有互相殘殺。 」
奇諾再次從資料上抬起頭來看著館長問道。
「戰爭突然在 15 年前休止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館長注視著奇諾灰色的瞳孔,奇諾也注視著館長。
「讓我在下一個專欄為你說明吧,奇諾先生。但現在離閉館已經沒什麼時間了,
奇諾先生,你們預計逗留到什麼時候呢?」
「我們後天出發,在後天以前什麼時候都有空。」奇諾這麼一說 。
「那就明天吧。我會給你看你所提的問題的答案,您能騰出一天時間嗎?」
「沒有關係。艾魯麥斯你呢?」
「我倒是沒什麼啦,要參觀什麼呢?」艾魯麥斯問。館長答道。
「是『戰爭』,和鄰國間的。 」
「戰爭?我可不想參加到戰爭中去。」艾魯麥斯直截了當地說 。
「沒有關係的,實際上我們並不是流血進行戰鬥的,只是稱之為『戰爭』。不是 互
相殘殺的戰爭。你們參觀的話,就能明白我們是如何建立了和平,又是如何維持
和平的了。 」
不一會兒,館長有話傳給奇諾和艾魯麥斯,一位自稱是負責領路的年輕士兵前
來迎接,在他的帶領下,奇諾他們向街中央的廣場走去。
奇諾他們被邀請上了一架名為「斯派克泰塔」的 HOVI。由於推艾魯麥斯上很費勁,
最後在 HOVI 甲板旁支上搭板,奇諾直接將艾魯麥斯開上去了。旁觀的人們鼓起
掌來。
HOVI 的隊列在盛大的歡送聲中出發了。
途中用過了飯,稍事休息。HOVI 一行飛馳在茶色的荒野中,在越過四座山後,
隊列停了下來。
他們的軍服和奇諾他們所在國家的士兵們完全不一樣,無論是顏色,樣式,或
是衣著方式。所有人穿的不是褲子,而是裙子。
「他們是雷魯斯米亞的國防軍。」領路的年輕士兵向奇諾和艾魯麥斯進行著說明 。
「雷魯斯米亞就是和你們打了兩百年仗的鄰國嗎?」艾魯麥斯問。
「沒錯。現在我們就要和他們進行『戰爭』了。」士兵說完,接著補充道,「請不要 擔
心,我們很安全,也沒有一個士兵會死。這不是以前時代的戰爭了。 」
不一會兒,太陽升得很高了。
雙方都只出動了裝備有 PATHADA 的 HOVI,各國出一列,漂亮地排成了兩行,
在隊列最前面有一架做了特別的裝飾。
「我們也要去了,請抓牢。」士兵對奇諾和艾魯麥斯說完,就上升起還沒有加入 到
隊列中的 HOVI,從上空追趕隊伍。
他們很快趕上了大隊,又飛了一會兒,越過了一座平緩的丘陵,停在了空中。
「就是那裡,看見了嗎?」在士兵手指的方向,有一個很大的部落。
在越過丘陵的綠洲旁邊,有很多用泥土簡單製成的房子。房子建的沒有規則,散
居在四處。
能看見有幾個人在動。他們穿著樸素的衣服,使用簡單的工具,似乎還沒有注意
到上空的 HOVI。
「他們就是住在這邊的種族,塔塔達人。請往北面的地上看。 」
這架 HOVI 從部落正北一口氣直插到正南,一路上灑下了大量的紅色粉末,在
部落的中心畫上了一道清晰的南北走向的線。還能看到有不少受了驚的塔塔達人
從家中逃出來。
「好了,『戰爭』該開始了。東側是我們的,西側是雷魯斯米亞的『戰場』
。 」
尖銳的連射聲迴響起來,最外面的塔塔達人被射倒了。HOVI 保持著和房屋差不
多的低高度,一發現塔塔達人就予以射殺。
一個年輕男人正要逃進一所房子裡,還沒來得及進去就中彈了,他渾身是血地
倒下了。士兵們接著一個勁地朝房子射擊,房子很輕易就崩塌了。
在 HOVI 巡迴的時候,從別的房子裡跑出了幾名婦女和兒童,他們很快也都被
擊中。正要護住孩子的女人被打得身子直顫,倒下了。孩子小小的頭被打得不知
飛到哪裡去了。
「幹得好!漂亮!」在奇諾和艾魯麥斯旁邊的士兵握著拳頭叫著,然後不好意思
地笑著說,「啊,其實,剛才開槍的那個是我的哥哥,以前他在『戰爭』中身手不
凡。 」
說完,像想到什麼似的,「啊,把高度再降一下如何?這樣能看得更清楚。 」
「不了,在這裡就足夠了。」奇諾拒絕道。士兵邊輕聲說著是呀,流彈可不是鬧 著
玩的,邊又向下望去。
PATHADA 的連射聲仍舊迴響著。
這次是往綠洲附近的森林裡逃跑的塔塔達人中彈了。林中劃著紅線,東側的
HOVI 只射擊在東側的,西側的 HOVI 只射擊在西側的,界限分得十分清楚。很
快樹木被打斷,能看到在其間有什麼紅色的東西。
跳進綠洲池水裡的幾個人被打得水面幾乎沸騰起來,不一會兒池水就被染得變
了顏色,還有一些不知是什麼的東西浮了上來。
一架 HOVI 在部落中緩緩進行巡視。一旦發現倒著的人身上不是沾滿了血,就從
空中再補發數槍。在被擊中的瞬間,有幾個人跳了起來。對像這樣裝死的人,挨
的槍子兒就更多。
過了一會兒,部落裡沒有能動彈的人了,槍聲也逐漸稀疏下來。從部落裡向外逃
的人也看不到了。
剛好這時,太陽向西落下了有一個拳頭那麼多。
「時間到,『戰爭』結束。 」
奇諾點點頭,上空雖瀰漫著一股血腥氣,HOVI 一開動起來也隨之消失了。
HOVI 回到了剛才的集合地點,等待「會計」 。
士兵們的表情都相當開朗,剛才和對手國的士兵還不拘言笑的他們,現在將
HOVI 並排在一起有說有笑。將校們也坐在桌子前談笑著什麼。
腿上中了斧子,包著繃帶的士兵出現在所有士兵們的拍手喝彩聲中,他不好意
思地笑著。長官授予了他一枚什麼獎章,士兵們集體立正表示祝賀。
在這個瞬間,貝魯德魯巴魯的士兵們沸騰了。與此相反,雷魯斯米亞的士兵們仰
天長嘆,但很快他們都對勝利國的士兵致以敬禮。
貝魯德魯巴魯的士兵們也立正回禮。
兩國士兵彼此揮著帽子,HOVI 踏上了歸路。
「太好了!我們贏了!奇諾先生!艾魯麥斯先生!回到國內肯定是舉國歡慶!啊,
太高興了。對了,要是需要準備什麼旅行用的物品,今天可絕對是好日子。大夥
都高興得忘乎所以,買什麼都是大減價哦!」
「哎,提個問題可以嗎?」艾魯麥斯問士兵。
「請說請說!」
「在『會計』上的屍體怎麼辦?總不會還帶回去吧。 」
「當然不帶回去了。在我國的東方有個丟棄場,就適當地扔到那裡去。 」
「果然。我就想可能是這樣。奇諾,這樣一來幹屍之謎也解開了。 」
第二天清晨,奇諾照舊在黎明時分起的床。
街上靜悄悄的。
昨夜,為了慶祝「戰勝」,整個兒國家沸騰了,不管去哪裡都熱鬧非凡。整條街都
被酒,歡呼聲和音樂聲所淹沒。
後來,如士兵所說,奇諾去買隨身乾糧時,爛醉的老闆出的價格就跟白給的一
樣。奇諾買到最後都不得不說艾魯麥斯實在裝不下為止。然後他們很早就回到了
旅店。旅店裡一個人也沒有。
在太陽升得差不多的時候,奇諾敲醒了還在熟睡的艾魯麥斯。艾魯麥斯雖然還有
些睡眼惺忪,但奇諾一說要去歷史博物館,就立刻清醒過來。
考慮到艾魯麥斯的引擎聲過於嘈雜,可能會影響還在睡的人們,奇諾是推著艾
魯麥斯去的。
在歷史博物館大門前,也許是因為昨夜的狂歡吧,士兵抱著酒瓶睡著。士兵身上
蓋著兩條毛毯。
奇諾和艾魯麥斯慢慢地進了博物館,館長迎了出來。
「早上好,奇諾先生,還有艾魯麥斯先生。感謝你們專程推著過來。 」
「早上好,館長。我們是來看前天沒能看完的地方的。請來兩張票。 」
奇諾說完,館長開口道。
「今天不需要買票。因為是『戰勝紀念日』,所以今天放假。 」
說著,館長將奇諾和艾魯麥斯從入口處引進來,因為沒有點燈,通道有些昏暗。
館長說著請,邊打開了電燈和展示物的開關。
這裡是「戰爭的進化·與和平共存」一角。
館長問,「你們觀摩了昨天的『戰爭』了嗎?」
艾魯麥斯立刻說。
「是的,乾屍之謎解開了。 」
館長邊說著是嗎,邊用期待奇諾發言的眼神看著他。
「那就是你們的戰爭嗎?在我看來,這似乎只是對塔塔達人的虐殺或是處死。 」
奇諾的表情,語氣都和平時沒有兩樣。奇諾既沒有皺眉,也沒有憤怒,更沒有驚
愕。只是很平常地在問。
館長說:「是的。只通過昨天的體驗,也許會看成是這樣吧。但這就是我們的『戰
爭』啊。 」
「為什麼會這樣呢?可以的話,能請您說明一下嗎?」
奇諾德語氣簡直就像是向老師請教的學生。
館長按下了最後的展示箱上的開關,現在展示的是現代史。
「就像前天你們看到的一樣,這個國家和鄰國間的戰爭不斷。 」
館長又按下了顯示器的按鈕,播放的影片題為「兩個戰場」 。
漆 黑的畫面上逐漸顯現出形狀和顏色。在荒野的戰壕裡,好幾名士兵一臉的驚
恐蜷縮在那裡,手裡緊握著長長的 PATHADA。不一會兒聽見了呼嘯的聲音,士
兵們 都趴在了地上。聲音一瞬間從顯示屏上消失,接著畫面搖擺不定,塵沙瀰
漫。有個士兵叫著什麼。在聲音又恢復的時候,士兵們一齊躍出戰壕,開始衝鋒。
能看到奔 跑的士兵們的背影,能聽到他們的叫聲。突然轟的一聲,飛來一些黑
咕隆咚,速度很快的東西。一個掉到地面上彈了起來,擊中了一名在畫面左端的
士兵的胸部,他 的身高立刻減了一半。
「由於長年無休止的戰爭,不知已經死了多少人。剛才那個上半身消失掉的人就
是我的丈夫。 」
畫面一下子混亂起來,聲音也沒了,變成了漆黑一片,又映出了沙塵暴的畫面,
最終消失了。
顯示器停住了。
館長等奇諾看著自己的時候,慢慢地說。
「我很清楚地記著從前戰爭的樣子,很清楚地記著從前的事。我原來有四個兒子,
他們是我不可替代的寶貝。失去丈夫後,我為了將他們撫養成人才活了下來。 」
「……」
在昏暗的展示用的牆壁上,大大地映出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映著還是年輕時候,留著長發的館長和圍著她的四個兒子。他們都爽朗地
露著雪白的牙齒微笑著。她也一樣。
「長子烏特斯為了救戰友留在了前線,被己方的炮火跟敵兵一起打得粉碎。最後
剩下的小兒子由特斯說要向哥哥們那樣努力,一定活著回來。然後就出了家門,
再也沒能回來。那時他才 9 歲。 」
淡淡地訴說著的館長的表情,在昏暗的燈光中看起來似乎像是在微笑。
「那時,戰爭在不知勝負的情況下就結束了,但很快又會打起來。我不知道戰爭
再這麼重複下去有什麼意義。為什麼勝負不分的殺戮要一再重演。我將四個兒子
送上了戰場,又一下子失去了他們。我因此成了名譽市民。於是我就利用自己的
地位,向大家宣傳『不要再進行戰爭了』。 」
「……」
「戰爭當然不會因此而消失。要是僅憑這一點戰爭就能停止的話,戰爭早就應該
停止了。我考慮了在現實當中有沒有什麼戰爭的替代物,於是發出了一個提案。」
「那就是對塔塔達人的襲擊,是嗎?這是您想出來的嗎?」
「是的。
『將塔塔達人看作是敵兵,殺得多的一方就是戰爭的勝利國。』這樣一來 ,
我們人類本來所持有的競爭意識,敵視心理和殘忍都能很好地得以發散。而且…
…在我發表這個建議的時候,很偶然,在鄰國也有一名女性和我的想法不謀而
合。 」
說著,館長走了幾步,將奇諾引到下一個展示物前。
「15 年前我們首次相會的時候,她給我看了她的照片。照的是她的孩子們,我知
道他們對她來說都是可愛,重要的寶物。他們也都戰死了。 」
在顯示屏上映著當時報導這條消息的報紙上的照片。比現在瘦很多的館長正和一
位身著奇諾從未見過的衣服的女性擁抱在一起。
「我和她的想法被轉移入試行階段。那是距今 15 年前的事。 」
接著館長又按下顯示器的開關,映出了這個國家現在的樣子。奇諾看到的是和平
的街市和開朗的人們。
「從 那以後,兩國間沒發生過一起戰爭。國家發展了,人口增加了。現在的年輕
媽媽們是不會再有和我相同的經歷了。她們生下孩子,幸福地哺育他們。然後在
將來的什 麼時候,由自己的孩子來親手掩埋安葬自己。出生的人,按照出生的
順序死去。這才是和平,才是這個國家的現在。奇諾先生,艾魯麥斯先生,歷史
資料館的參觀至 此全部結束了。 」
接著館長在胸前雙手合十,微笑著說:「你們參觀辛苦了。 」
「問個問題可以嗎?」奇諾問道。
「哎,當然,請說。 」
「被殺的塔塔達人怎麼辦?我想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家人。 」
「哎,你說的沒錯。但和平不是無償的。犧牲掉些什麼,在此之上和平才能成立。
從前犧牲的是我可愛的孩子們。年少的士兵們在地獄般的戰場上戰鬥,死去,以
此來保衛祖國。 」
「……」
「但現在不一樣了。塔塔達人無法與我們對抗。所以誰也不用和他們進行戰鬥。我
們的孩子不必再死在戰場上了。這是了不起的一件事。如果不承認塔塔達人的犧
牲,兩國再重複從前的戰爭的話,犧牲者的人數將是死掉的塔塔達人所無與倫
比的。 」
館長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說著,然後又重複道。
「要和平,犧牲是必要的。而且絕不應該是自己的孩子。如果塔塔達人的死能換來
我們的和平,那對我們來說,這就應該是值得歡迎的事。 」
奇諾想了一會兒,發表了自己的感想。
「館長,我不太明白。不知道是現在的你們是錯的,還是從前的人們是對的。 」
聽了這話,館長緩緩地微笑著。然後略微彎下腰去,將手搭在奇諾並不寬的雙肩
上,用溫和的語氣說。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但等你再大些的時候,就會明白我的心情了。 」
「會麼?」
「嗯,奇諾,等你懷上自己的孩子,感受孩子在自己身體裡蠢動的時候,一定會
的。 」
被稱為奇諾的少女什麼也沒有回答。
奇諾在幾乎是整個國家的人的目送下出的城。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
奇諾和艾魯麥斯走在廣漠原野中唯一的一條路上。兩輪捲起的塵土駕起了一溜煙。
從出了城門時,太陽就已經往西邊傾斜了兩個拳頭那麼多。奇諾雖然一直在高速
行駛,但周圍的景色並沒有什麼變化。茶色的土地,遠方光禿禿的山,以及不時
躍入眼簾的大桶。
「嗯?」奇諾注意到在行進方向不遠處有什麼東西,並很快辨認出是一夥人。艾魯
麥斯也注意到了。
「有什麼人喔。 」
奇諾緩緩收住油門,他看出來,這些人就是塔塔達人。
幾個年輕而倔強的塔塔達人攔住了去路,他們有的人手執比自己身高還要長的
棒子,還有人拿著很大的斧子。
奇諾在他們面前緩緩停住艾魯麥斯。
有約 20 人左右的塔塔達人,在他們旁邊還有一群似乎是乘坐而來的牲口。
奇諾從艾魯麥斯上下來,放下支架,然後將外套的扣子都打開,將外套披在身
上,從臉上摘下風鏡和蒙臉布。
一個持棒的年輕人向奇諾近前邁了幾步,說道。
「我們想請你到我們的村裡來,然後在大夥面前將你五馬分屍處死。 」
奇諾看著這些塔塔達人,有女人,有孩子,還有老人。所有人都瞪著奇諾。
「為什麼呢?」奇諾毫不驚訝地問。
「因為我們要報復。為了滿足我們的復仇心,哪怕是只能滿足一丁點也好。 」
「我不是那個國家的人啊。」奇諾冷靜地說。年輕人淡淡地,壓抑住感情地說 。
「這我們很清楚。你是個旅行的人。不知道你清不清楚,我們憎恨那個國家。我們
遭遇毫無意義的殺戮,屍體還被放置到我們跟本伸手不可及的地方。我們連埋葬
最愛的人的權利都沒有……」
「……」
「我們就算抗爭也打不贏。所以,隨便是誰都好,剛好在此經過的是你。殺了你,
我們只想稍微發洩一下怨恨。不是你有什麼不好,只能怪你運氣不好。」年輕人 慢
慢向奇諾逼近過來。
艾魯麥斯用訝異的聲音說。
「怎麼辦,奇諾?準備在這裡被吃嗎?」
奇諾沒有回答他,只是對在場的所有塔塔達人大聲說道。
「我很理解各位的心情。但我不想死在這裡。我不會忘了你們的,告辭了。」說著 ,
就要向艾魯麥斯這邊轉過身來。
年輕人來到近前,揮起棒子,想打昏奇諾。奇諾一下子轉回身來。
年輕人在一瞬間和伸手就能夠著的,抬頭看著他的奇諾目光相對。
「喔哇!」他照著眼前這個小小的腦袋,運足了力,掄棒砸了下去。
奇諾將身體向右略微一錯,以迅猛的速度拔出了右腿上的[加農],扣動了扳機。
在轟鳴聲響起的同時,兩人之間一時升騰起一股液體火藥特有的白煙,很快消
失了。年輕人保持持棒的姿勢凝固在那裡,他的臉朝上仰著。
然後,他慢慢向後倒去,趴在地上,震起一陣土煙。血順著下顎像一股濁流般流
下來,血從他嘴裡流出來,染紅了他的前襟,被吸進乾涸的大地。
奇諾右手持著[加農],看其他塔塔達人四散奔逃,並很快從視野裡消失掉。
「這個人怎麼辦?掩埋掉嗎?」艾魯麥斯問。
「不必,他們等會兒還會回來的,會把他埋葬的。」說著,奇諾 將 PATHADA 收回
到槍套裡,把槍機扳起一些,夾住槍套的皮帶。
奇諾跨上艾魯麥斯,戴好風鏡和蒙臉布說。
「咱們走吧。 」
「說得對。」艾魯麥斯附和道 。
留下了這具屍體,MOTORADO 向遠方奔去。
道路上揚起一道土煙,飛舞的塵土落在倒在地上年輕的塔塔達人臉上。
等一切都平靜下來的時候,MOTORADO 已經看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