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伯手記 990201

承蒙 C 的美意，臨時將週日早上的讀書會，改為星期一晚間的歲末聚餐會。我原
先有一個家教，正在煩惱如何調課，星期一早上忽然接到對方電話，主動改期，
真是應證了心理學家榮格所謂的同時性原理 synchronicity。

在下午四點鐘，A 開著他那台豪華的轎車前來接我。坐在前座的年輕的 E，回頭

對我說：「後座是上座，請老師上坐！」

退休將近五年的我，其實並不在乎什麼座位的禮數。就座後，就將話題導向我在
網路上搜尋到 A 在研究所時代發表的論文，作為奉承。不料 A 竟然是懊惱的反
應：「網路的搜尋，固然甚為方便，有時也是自尋煩惱。例如，我前幾天就偶然
搜尋到一篇學生對我的抨擊。」

我最近正在翻譯精神分析師拉岡的東西，趁機想要發揮一下：「以前權威的時代，
主管開會，常說：我們歡迎建設性的批評！言下之意，惡意或傷害性的建議其
實是不受歡迎的。問題是，我們讀書會的成員，既然以開明通達的輔導心理學、
哲學、及文學的人士自居，對於抨擊的來源，理應比一般人更具有承受反省的能
力。否則，我們自許的啟悟，豈不是淪為文字意符的戲論？」

坐在前座的 E，突然冷冷地回應：「我現在看法是，不是看一個人麼說，而是看
一個人怎麼做！」

汽車駛進鯉魚潭時，A 用手機跟先行到達的 C 夫妻聯繫，得知「餐廳是在服務中

心的對面。」於是 A 將汽車開到湖的對岸，繞了一陣子，才發現對岸沒有什麼餐
廳，而且環湖道路也不容許汽車通行。於是再用手機聯繫，準備回轉。我於是有
感而發：「你們瞧！如此實際的語言溝通，都會產生表達者跟聽話者之間的誤差，
文學、哲學、心理學、牽涉到的層面更廣，人與人之間所謂的瞭解，其實正是拉岡
所謂的誤識及自我幻見！我們的一生都處於自我幻見，而不自覺！」

「人的一生，難免都是誤識與自我幻見！」親炙余教授教誨，耳濡目染的年經的
E，語出玄機地說：「不過，我們現在不就已經修正誤識，漸漸找到正途？」

汽車在服務中心旁邊的停車場找到停車位。下車時，年輕的 E，環首四顧，忽然
恍然大悟地說：「呀！我想起來了！有一次我們跟 C 來過這個地方，我首次跟你
提到法國作家莒哈絲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