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现观庄严论 》对藏传佛教中

观学止观理论与实践的影响
——— 以对能取 、所取的分析为例

覃 江

［摘要］本文通过分析《现观庄严论》与早期中观学的道次第理论的区别，指出《现观庄严论》做为瑜伽行中观派
的滥觞，开创了以般若为宗，将唯识学的道次第理论融入中观学的传统。具体以对能取、所取的分析为例，说明
《现观庄严论》把对二取的破除与各个修行阶位相配合，清楚地指明了在不同阶位破除能取、所取的重要性，以
及具体内容。再通过梳理这些思想对寂护、莲花戒、宗喀巴等藏传佛教前弘期、后弘期代表人物的影响，说明
《现观庄严论》对形成藏传佛教中观学的教观体系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极大地促进了藏传佛教中观学止观
理论与实践的发展。
［关键词］现观庄严论； 藏传佛教； 中观学； 道次第； 能取； 所取
中图分类号： B948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3926（ 2016） 04—0077—05

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中国近代唯识学研究”（ 15BZJ009）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中

国佛教中观学研究”（ 13YJC730005） 、西南民族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藏传佛教般若学研究： 以《现
观庄严论》为中心”（ 12SZYQN36） 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 覃江（ 1978 － ） ，男，四川邛崃人，西南民族大学民族研究院副教授，南京大学哲学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
中国佛教。四川 成都 610041

《现观庄严论 》相传为弥勒菩萨所造，为藏传 瑜伽修行体系为主要内容的著作。 虽然该论的作

“慈氏五论 ”之一。 该论以优波提舍 （ 论议 ） 的方 者弥勒是瑜伽行派的祖师，但西藏佛教学者一般
式将《般若经》总摄为“八事七十义 ”，即用八个章 都将这部论视为中观学的论典。
节七十个题目提炼《二万五千颂般若经 》的内容， 佛教中观学向来以哲理思辨见长，但在止观
依照经文的脉络阐明了《般若经》中隐含的大乘修 实践方面，其理论相较于瑜伽行派严格精密的体
行次第，将 经 义 整 理 成 为 一 个 完 备 的 瑜 伽 体 系。 系则稍嫌简略粗疏。尤其早期中观学在瑜伽修行
该论一直以来都受到印藏佛教学者的高度重视， 的技术问题和道次第的说明上往往不甚周详。 而
著作了大量注疏。 该论自 9 世纪初传入西藏，很 《现观庄严论》则通过引入瑜伽行派的学说对此不
快便成为藏传佛教各教派所必须学习的要典，尤 足进行了重要的补充，大力发扬了《般若经 》中前
其受到噶当派、格鲁派的重视，为格鲁派所传习的 人所未曾发明的现观理论，从而为晚期中观学派
［1］
五部大论之一。 现存于藏传大藏经《丹珠尔 》中 中的瑜伽行中观派的出现奠定了基础。 随着晚期
的印度注释便有 21 种。 印度佛教该派代表人物寂护、莲花戒等的入藏弘
《现观庄严论 》是一部释经论。 孔兹 （ Edward 法，在前弘期通过“吐蕃僧诤”的获胜，瑜伽行中观
Conze） 在该论英译本 的 前 言 中，认 为《现 观 庄 严 派奠定了在藏传佛教的崇高地位。 到了后弘期，
论》将一个新的解释框架加诸《摩诃般若经》之上， 宗喀巴将《入中论 》的甚深见与《现观庄严论 》的
使它 成 为 了 一 部 重 构 （ recast） 般 若 经 文 本 的 指 广大行相结合，形成格鲁派完备的道次第理论而
［2］（ P． 1） ［3］（ P． 76）
南。 关于它的核心内容，宗喀巴在《现观庄严 最终使本论大弘于藏传佛教。
论金鬘疏 》中总结为： “弥勒把《般若经 》的经体， 那么《现观庄严论》究竟是如何发展了早期中
归纳成八事七十义，然后配合瑜伽行的实践次第， 观学的止观学说，对后期瑜伽行中观派又有什么
［1］（ P． 76）
造《现观庄严论 》。” 可以说，该论是一部依 样的影响呢？ 本文试图以该论对在止观实践中如
般若中观学说为根本见地，以总结归纳《般若经 》 何照破能取、所取为例，分析《现观庄严论 》对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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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中观学止观理论及实践的影响 。 位与对能取、所取的破除过程配合起来，成为加行
位止观修行的核心内容。 这可以看作瑜伽行派力
一
图将小乘佛教融摄入大乘佛教的努力 。
为了说明一个人如何从凡夫一步一步修行成 与《大 智 度 论 》一 样 宗 依《二 万 五 千 颂 般 若
为佛教的圣人，大小乘佛教各宗都建立了关于修 经》的《现观庄严论 》在这两个方面没有沿用龙树
道过程的理论。早期中观学一开始便形成了自己 的理论，而是承袭了瑜伽行派的思想，把小乘的道
独特的道次第学说。《大智度论 》所宗依的《大品 次第摄入大乘，在阐述大小乘分别所证的一切相
般若经》（ 二万五千颂般若经 ） 曾提出一个特殊的 智、道相智、一切智的过程时，把四加行纳入现观
“十地”说。 其所谓的“十地 ”分别是“乾慧地、性 加行的修习，把对能取、所取的破除做为主线，贯
地、八人 地、见 地、薄 地、离 欲 地、已 作 地、辟 支 佛 穿于止观修行的道次第之中，并做了独特的发挥，
地、菩萨地、佛地”。这十地后来被天台宗判为“通 形成了自己的瑜伽行中观学止观理论 。
教十地”。龙 树 继 承 了 这 一 理 论。 他 在《大 智 度
二
论》中详细解释了每一地的修行内容和登地标准 。
当他在解释十地中的“乾慧地 ”至“已作地 ”等前 《现观庄严论》所总结的八事，包括一切相智、
七地时，对每一地都做出了声闻人与菩萨的区分， 道相智、一切智、一切相现观加行、顶现观加行、渐
以此说明大小乘不同的修行内容。 其中，第二地 次现观加行、一刹那现观加行、法身。 这八事又可
“性地”若就声闻人来说，是指“暖”“顶”“忍”“世 摄为“境”“行”“果”三义。
第一法”等四加行； 若就菩萨来说是得顺忍。 第三 《现观庄严论》云：
“八人地”若就声闻人而言，是指证得“四谛十六行 初境有三种，因四加行性，
［5］（ P． 119）
相”中的前十五心，即第一“苦法忍 ”到第十五“道 法身事业果，余三种略义。
类智忍”； 若就菩萨而言，是指证得“无生法忍 ”，入 这一首偈是说一切相智、道相智、一切智这三
菩萨位。证得第四“见地”时，声闻人证初果，菩萨 种智是所观修之境，四种现观加行是证得三智的
［6］（ P． 695）
登初地成阿鞞跋致。 因，法身及事业为修行三智所得之果。 《现
龙树的这一道次第理论，有两点很值得注意。 观庄严论》的道次第系统包括了大乘资粮位、加行
其一，龙树及早期中观学认为在佛教瑜伽实践过 位、见道位、修道位、究竟位的全部修行内容。 这
程中，见道的关键是对“我”与“我所”或“能取 ”与 与瑜伽行派所立“唯识五位 ”是基本一致的，而在
“所取”两种执着的破除。这一点与瑜伽行派并没 每一阶位的具体修行内容和技术上则讲得更加系
有实质的差别。《大智度论》卷 35 说： “今先破我， 统精密。其中，就对能取、所取的破除而言，《现观
次破我所法； 破我、我所法故，则一切法尽空。 如 庄严论 》认为在加行位、见道位、修道位等不同阶
［3］（ P． 318下）
是离 欲，名 为 得 道。” 但 是，龙 树 在 上 述 段有各种不同的能取、所取需要修习止观来破除。
“十地”的道次第理论中，在可归于见道的“八人 （ 一） 加行位所破能取、所取
地”和“见地”两地里，并没有包含破除能取、所取 《现观庄严论》云：
的内容，没有明确地将破除二取做为“见道 ”的标 由所依对治，二所取分别。
志，也没有将破除能所二取与道次第配合起来，并 由愚蕴等别，彼各有九种。
未说明对二取的破除在修行过程中具体是怎样操 由实有假有，能取亦分二，
［5］（ P． 19）
作和逐步实现的。 其二，部派佛教尤其说一切有 自在我等体，蕴等依亦尔。
部通常认为在“见道”之前，要经历“暖”“顶”“忍 ” 本论在八事中的“一切相现观加行 ”中论述了
“世第一法 ”的修行阶段，才能逐渐趋向“见道 ”， 在加行位时需要破除的能取、所取。 加行位时先
这个阶段一般被称为四加行。 龙树却刻意把这四 破所取，后破能取。
个阶段划为只是小乘修行的初门，大乘则不修这 首先，在所取方面，狮子贤《明义释》云： “所取
四加行 而 是 修“法 忍”。 《大 智 度 论 》卷 71 说： 分别以杂染事之有依，以及对治之有依而分为二，
［7］（ P． 181）
“暖、顶、忍 法 是 小 乘 初 门，菩 萨 法 忍 是 大 乘 初 以无明与清净蕴等之分类，而为九种。” 所
［3］（ P． 555上）
门。” 这表现了龙树有意要将大乘佛教与 取分为杂染事，和对治杂染法的清净事。 其中，杂
小乘佛教的修行道路区分开来的态度。 但是与龙 染事包括执著五蕴、名色、断常、诸受、无明为实有
树相反，瑜伽行派却继承了说一切有部的说法，把 等九种； 清净事包括执蕴、界、处、十二因缘、空性
四加行位作为“唯识五位 ”当中见道之前的“加行 为实有等九种。
位”，是见道之前必须要修习的，并且还把四加行 其次，在能取方面，《明义释》又云： “观缘补特

伽罗实有，以及士夫假有之能取分别亦 （ 分为 ） 二
种。藉由观 缘 我 具 自 在、以 及 蕴 等，如 是 各 个 为
［7］（ P． 182）
九。” 能取分别分为愚夫所执着的“实有 ”
自我的能取，与圣者施设的“假有 ”自我的能取。
其中，实执能取分别包括执著有一个独立、自在、
有见闻觉知、能造业，能见道修道等九种实在的自
我； 假执能取分别包括执著于 蕴、处、界、十 二 因
缘、三十七菩提分、见道、修道、胜进道、无学道上
执著假有士夫。
《现观庄严论》认为在修行中，上述能取、所取
将分别于加行位的四个阶段逐渐破除，在“暖 ”位
时破除杂染所取分别，“顶 ”位时破除清净所取分
别，“忍”位时破除实有能取分别，“世第一位 ”时
［8］（ P． 37 － 40）
双印能取二空破除假有能取分别 。
（ 二） 见道位所破能取、所取
《现观庄严论》在“八事 ”中的“见道顶现观加
行”部份阐述了大乘见道所断的能取 、所取。
首先，所取分别有两种，一是于“转趣 ”事执为
实有，二是于“退还 ”事执为实有。 此二种所取又
各分为九种。
《现观庄严论》云：
转趣及退还，其所取分别，
［5］（ P． 87）
当知各有九，非如其境性。
贾曹杰说： “所谓菩萨所趣入： 证悟真实不可
得之智所摄之道果等等，为菩萨受持之所取。 所
舍弃： 对于观缘谛实之自性———声闻等之诸法，依
［6］（ P． 540）
次地，菩萨从抛舍上而取决。”
“转趣事”是指菩萨所应该追求的大乘道果，“退还
事”是指菩萨所要舍弃的小乘诸法。 当人不能以
真实体性觉了其所缘境时，便会妄起两种所取分
别，所以是见道所应断除的对象。
其中，转 趣 所 取 分 别 包 括 执 著 大 乘 道 果、佛
性、见道、空智、利他功德、善巧方 便 等 九 种 为 实
有； 退还所取分别包括执著轮回与涅槃二边、方便
慧、所知障、四果、无明随眠、二乘涅槃道果等九种
为实有。
其次，见道顶加行所断能取分别也分为两种，
一是凡夫所执的“实执能取分别 ”，二是圣者差别
所执的“假执能取分别”。
《现观庄严论》云：
由异生圣别，分有情实假，
是能取分别，彼各有九性。
若所取真如，彼执为谁性，
［5］（ P． 87）
如是彼执著，自性空为相。
大乘见道所断的两种能取又由各自所对境的
差别区分为九种。 其中，实执能取分别包括执著
能取舍者、能修习般若者、作意三界者、执一切法
哲学·宗教 79
实有者、执一切法非实有者、知一切法皆是假安立
者、有贪欲者、能对治执著者、经久不能证得一切
相智者等九种补特伽罗执为实有； 假执能取分别
包括执著仅修小乘之假士夫、执六度为非道之假
士夫、执色等蕴实有的假士夫、因发菩提心而失坏
声闻种姓之假士夫、仅满足于证悟空性不愿追求
佛果的假 士 夫、偏 执 胜 义 谛、魔 障 等 九 种 执 为 实
有。
对于见道所断能取的虚妄不实，狮子贤《明义
释》云： “因为有谓： 成为彼等境之事物并非如所取
诸事般，具 有 所 取 之 体 性。 因 此 并 非 任 何 能 取。
是故彼等为无能取自性之本质，是颠倒错误显现。
［7］（ P． 541）
故应知乃非如境之自性。” 也就是说，因为
我们已经知道所取是虚妄的，所以执著于所取的
能取，也必然是不真实的、空的。这与《辩中边论 》
所说的“此境实非有，境无故识无 ”的逻辑是一致
的。
贾曹 杰 把 上 述 见 道 所 断 四 类 36 种 能 取、所
取，根据作为对治所断的对象，又分为四大类： 一、
仅为所取分别，指凡夫所执着的色等； 二、仅为能
取分别，指能执着于所取的意识； 三、既是所取又
是能取者，指意识； 四、俱非能取、所取者，指能破
［6］（ P． 557）
除能取、所取的般若波罗蜜多。
（ 三） 修道位所破能取、所取
在修道顶 现 观 加 行 中，修 道 所 断 的 能 取、所
取，与见道位一样也各分为两种。
简单地说， 其中所取分别有两种，一是于“转趣 ”事执为
实有，二是于“退还 ”事执为实有。 此二种所取又
各分为九种。
《现观庄严论》云：
略标及广释，佛所不摄受，
无三世功德，及于三妙道，
［5］（ P． 95）
所取初分别，加行相行境。
转趣所取 分 别 包 括 执 著 略 说 法、广 说 法、般
若、加行道功德、见道功德、修道功德、涅槃加行、
证悟空性、证胜义无自性等九种为实有之俱生分
别。
《现观庄严论》又云：
次许心心所，转趣时有境，
不发菩提心，不作意菩提，
作意小乘法，不思大菩提，
有修与无修，及与彼相反，
［5］（ P． 96）
非如义分别，当知属修道。
退还所取分别包括执著二乘法、不作意菩提、
作意于二乘法、不思惟大菩提、修般若波罗蜜多影
像、不观修真实义理、不缘真实义理、不观无所得、
违背菩萨道之法等九种为实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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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顶现观加行所断能取分别分为“实执能
取分别”和“假执能取分别”两种。
《现观庄严论》云：
施设有情境，施设法不空，
贪著简择性，为寂事三乘，
受供不清净，破坏诸正行，
经说是第一，能取应当知。
［5］（ P． 97）
实执能取分别包括执著依五蕴施设之有情、
唯识所现的补特伽罗、依三智之世俗谛安立的补
特伽罗、未断贪著而执着诸法为实之补特伽罗、菩
萨简择实法之补特伽罗、仅追求解脱轮回痛苦之
有情、以三乘道出离之补特伽罗、于施主供养未能
清净之补特伽罗、破坏波罗蜜多之补特伽罗等九
种执为实有之俱生分别。
《现观庄严论》又云：
设有情及因，因此所摧害，
故是修道系，其余九违品。
如自所缘性，三智障有三，
静道真如等，相应不相应，
不等及苦等，诸烦恼自性，
及无二愚蒙，为最后分别。
［5］（ P． 98）
假执能 取 分 别 包 括 执 著 断 除 三 种 障 碍 之 士
夫、不能止息所有障碍之士夫、不解真如与色相应
不相应之士夫、不知大小乘之别之士夫、迷惑于四
谛之士夫、不解烦恼自性之士夫、不解二取空的士
夫等为实有。这九种能取是大乘修道位最后所断
的俱生分别。
从上述对加行位、见道位、修道位所需断除的
能取、所取的叙述，我们可以看到《现观庄严论 》首
先将《般若经 》的内容建构为一个由资粮位、加行
位、见道位、修道位、究竟位构成的严整修行次第。
这种解经体系虽然并不一定完全与《般若经 》的文
本和义理相吻合，但是反映了瑜伽行派的现观道
次第理论与般若中观学思想进行了融摄和重构，
也反映了瑜伽行派理论的产生与开展本质上其实
也是对般若的显明。
［3］（ P． 79）
其实在瑜伽行派的其
他重要论典中也有类似情况。如《辩中边论 》也认
为对能取、所取的破除，证得能取空和所取空是大
乘止观修行的要点。 其次，《现观庄严论 》把对能
取与所取的破除，与从加行位到修道位的道次第
配合起来，做为瑜伽修行的主线贯穿于修行的全
过程。这与《辩法法性论》、《辩中边论》、《大乘庄
严经论》等瑜伽行派论典的学说是一致的，而且更
为精密。再次，《现观庄严论 》对每一个修道阶位
所需破除 的 能 取、所 取 进 行 了 极 为 详 细 的 说 明。
不但极大地丰富了对能取所取的分析，更指明了
在不同阶位止观修行的具体内容。 这些思想不但
奠定了瑜伽行中观派的理论基础，而且极大地促
进了藏传佛教止观理论的发展。
三
公元 8 世纪，印度佛教瑜伽行中观自续派的
大师寂护（ 725 － 788） ① 、莲花戒 （ 约 740 － 795） 入
藏弘法，通过在“吐蕃僧诤”中大获全胜，使得该派
的见地成为前弘期藏传佛 教 官 方 认 定 的 唯 一 正
见。②
寂护和莲花戒以中观学为本，融合了瑜伽行
派的唯识学说，将中观学的甚深见与唯识学的广
大行在般若思想的基础上整合起来。 这为以后藏
传佛教中观学的教理和止观修行发展的方向和模
式定下了基调。 寂护的弟子狮子贤所著《现观庄
严论明义释》是最早译成藏文的《现观庄严论 》注
释，这部注释也是以后藏传佛教各派学者注解《现
观庄严论 》的主要依据。 他与现存藏文大藏经中
最早的一部《现观庄严论释 》的作者圣解脱军，同
属瑜伽行中观派的重要论师。 多罗那他《印度佛
教史》说圣解脱军“以说无自性的中观义解释 ＜ 八
品经 ＞ 和 ＜ 现观庄严论 ＞ ，并造经与庄严揉和之
［9］（ P． 88）
论。” 正因为这些以《现观庄严论 》为宗依的
瑜伽行中观派论师在藏传佛教传统中树立了崇高
的地位，使得该论对以后藏传佛教各派在见地和
修持理论的抉择上起到了极关重要的作用 。
具体以本文所讨论的“能取、所取 ”为例，寂护
在《中观庄严论》中分析了其他宗派关于意识与认
识对象关系的各种错误看法，以此证明能取、所取
皆空无自性。 寂护的弟子莲花戒在其名著《修习
次第论》中，与《现观庄严论》一样是以唯识五位来
组织修习次第，在具体阐述如何修习毗婆舍那时，
明确地说明了加行位、见道位等各阶位是如何逐
步断除能取、所取，并把观破能取、所取作为贯穿
大乘修行的 关 键 内 容。 例 如 他 在 说 明 大 乘 见 道
时，就是以破除二取为主要标志的。他在《修习次
第论·初篇》中说：
彼等所 缘 之 相，若 如 理 伺 察，则 无 所 缘。 是
故 破了一切色法，亦破无色之法。 于彼，彼唯心
，
若无所 取，亦 无 能 取，能 取 观 待 所 取 而 生 故。 是
故，如理伺察心中无有所取能取，唯有无二真实，
即无二之相。谓“住真如所缘，超过于心量 ”，是指
超越能执相，即当住于无现无二智。…… 如是，瑜
伽师安住于无二智无有智中时，亦安住于见道故，
已 见 大 乘 法。 彼 见 妙 真 实 义，即 是 大 乘
［10］（ P． 249 － 250）
见。
这里明确地说明大乘见道的关键就是破除能
取、所取，证得二取空的真实。

到后弘期，由于寂护和莲花戒的瑜伽行中观
派的学说已经成为藏传佛教各派共同推崇的正统
理论。因此《现观庄严论》的上述止观思想对各派
的重要大师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
萨迦派五祖中的大学者萨迦班智达 · 贡噶坚
赞（ 1182 － 1251） 在其总结性的佛教理论著作《显
明佛陀密义》中，依《大乘经庄严论》论述了从凡夫
到成佛的修道次第。在书中他也把修道阶次分为
资粮道、加 行 道、见 道、修 道、究 竟 道 五 位。 并 依
《现观庄严论 》对这些位次的修行内容进行了阐
释，其中重点仍是落在能取、所取的破除上。 例如
他在论述加行位修行内容时，说： “有些大乘人主
张，以暖和顶通达所取无自性，以忍和世法第一通
达能取无自性。 其中，通达染污和清净方面的所
取无自性为暖； 通达清净方面的所取无自性为顶；
通达能取无自性又有： 通达实有人之有相的能取
无自性为忍； 通达假有人之有相的能取无自性为
［11］（ P． 212）
世法第一。”
作为藏传佛教中观学集大成者的宗喀巴大师
（ 1357 － 1419） 在其《菩提道次第广论 》中，在卷首
即开宗明义地说他根本所依的教法是弥勒菩萨的
《现观庄严论 》和阿底峡尊者的《菩提道灯论 》。①
他在讲述如何发菩提心，如何修行等内容时，多次
引用《现观庄严论 》及狮子贤的《明义释 》。 他在
批判摩诃衍的禅法时，一再地强调仅仅安住于无
分别的状态是不能断除人法二执的，他反复论证
要以了义的中观正见为前提，修习奢摩他、毗婆舍
那，破除能取与所取、我与我所才能真正证入根本
无分别智而见道。他说哪怕是从广大行的唯识学
来看，也是要断除在依他起性上所产生的能取、所
［12］（ P． 476）
取二种遍计所性，才能证得圆成实性。
另外，噶举派、宁玛派等也将《现观庄严论 》当
作其教法中显教修习的重要内容，许多大师都认
为该论为“阐述隐义现观之次第 ”的重要论典。 如
噶举派中帕竹噶举和竹巴 噶 举 的 祖 师 都 精 通 该
论。近代宁玛派中参与利美运动的重要大师麦彭
仁波切曾专门为《现观庄严论 》作注疏。 他在其
《中观庄严论释》中评述说唯有依靠甚深中观派的
胜义量和广大唯识派的名言量才能将众生各种各
［13］（ P． 51）
样分别念的能取、所取全部焚毁无余。
四 ［12］（ 明） 宗喀巴． 菩提道次第广论（ 上册） ［M］． 妙音佛学丛
通过上面的 梳 理，我 们 可 以 看 到《现 观 庄 严
论》做为瑜伽行中观派的滥觞，开创了以般若为
宗，融摄中观与唯识的学术流派与修行传统。 这
个传统将唯识学的道次第理论融入中观学的止观
哲学·宗教 81
修行，构建了后期中观学严密的教观体系。 这个
体系把断除能取与所取的重要性凸显出来，与各
个修行阶位相配合，将其贯穿于止观修行的全过
程，并对其进行了极为详细的阐释。 这些教观理
论传入藏地后，很快成为藏传佛教的主流思想，在
前弘期、后弘期大放异彩，成为各教派主要的教义
依据，对形成藏传佛教各派的哲学理论和止观体
系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极大地促进了藏传佛
教中观学止观理论与实践的发展 。
注释：
①关于寂护的生卒年代有几种不同说法，此处采取《斯坦福哲
学百科全书》“Sāntaraksita”条的意见，参见 http： / / plato． stanford．
edu / entries / saantarak － sita / 。
②“关于前宏时期的正见，初藏王赤松德赞时，曾首次向全藏
宣布法律： 凡诸见行，皆应依从静命堪布传规。和尚事后，王又重
为宣布，谓今后正见，须依龙树菩萨之教，若有人从和尚之见者，定
当惩罚。由此原故，在前宏佛教时期，虽有少数唯识派宗见的班智
达来藏，然主要的仍然是静命堪布及莲花戒论师之风规属于中观
自续派见，此派较为发达。”见土观·罗桑却季尼玛著，刘立千译
注： 《土观宗派源流》，西藏人民出版社， 1999 年，第 28 页。
③“总体而言，这部《菩提道次第广论》的教授便是至尊弥勒
菩萨在《现观庄严论》中所说的一切教授，别者则为阿底峡尊者的
《菩提道灯论》。”宗喀巴大士造论，妙音佛学丛书翻译组汉译： 《新
译 ＜ 菩提道次第广论 ＞ 》（ 上册） ，第 19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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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 2015 － 12 － 20 责任编辑 尹邦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