Ｗｒｉｔｅｒ Ｍａｇａｚｉｎｅ

沈 林 漆 亿 《神雕侠侣》中的杨过形象及其爱情
摘要 金庸在《神雕侠侣》中塑造了一个颇具“另类”和富有争议的后英雄主义大侠形象——
—杨过， 他狡黠轻浮、任性偏激、
“正中有邪”
、
“邪中有正”，似乎打破了我们对英雄的界定。然而，杨过却狡黠中透着机灵，偏激中夹着狂放，其多重复杂的形象深受读者的喜爱。本文
从杨过的人生历程、侠义表现、爱情经历等方面去分析， 探讨金庸武侠小说英雄主题的文化内涵。
关键词：
金庸 《神雕侠侣》 杨过 侠义 爱情

一 杨过角色的文学价值 一位弟子打伤，决然与全真教分道扬镳，因为机缘巧合而认
众所周知，金庸武侠小说因其荡气回肠的侠客情怀， 优 识了小龙女。
美的文笔、 立体的人物形象和快意恩仇的江湖而深受读者的 杨过在认识小龙女之前， 他的性格可以概括为阳刚之气
喜爱。金庸的武侠小说不仅在故事情节上出类拔萃， 而且在 盛行，但因年少和多舛经历，使他不能够理性的将自己的情
文学史上也占据着一定的地位。严家炎在 “谈金庸作品的现 绪控制住， 因此他的阳刚生命旺盛激昂， 轻浮躁动易走偏锋。
代精神”中曾从文学史的角度，赞誉金庸小说“做到了与‘五 杨过虽刚烈有加， 然而却柔韧不足， 无法做到自然随性、 恰到
四’以来新文学一脉相承， 异曲同工，成为现代中国文化的一 好处的自如挥洒，这种刚性狂暴的奔涌冲突，势必会导致其
个组成部分” 。金庸武侠系列讲述了万千不同的英雄和他们 自身的损伤。而如何做到终结这种人性的悲剧， 必须给予其
的人生轨迹。有学者从中国传统文化与金庸个人思想传达的 原动力一个归宿， 并加以控制。因此， 遇见小龙女是杨过性格
契合点这一角度来分析， 认为金庸将自己的思想诉求寄托在 成长过程中的一个转折点。
了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如有着浓郁儒释道思想色彩的《天龙 在逃出全真教后杨过误闯蜂林被小龙女的仆妇孙婆婆
八部》《笑傲江湖》等。然而，金庸并不仅仅拘泥于传统文化的 相救， 进了活死人墓。后拜小龙女为师。杨过和小龙女在活死
桎梏， 在某些作品中也有对传统文化的批判， 如《鹿鼎记》
《侠 人墓居住了近两年时间，这期间小龙女教授杨过武功，两人
客行》等。事实上， 笔者认为金庸小说思想体系并没有这么泾 朝夕相处相依为命，这平静的两年是杨过得以成长的两年。
渭分明的界限划分， 而是因为他的小说创作有一个不断发展 之后，杨过遇见义父欧阳锋学习武艺，小龙女失去童贞与杨
又不断突破创新的过程。因此， 这种前后差异性的变化，使得 过产生误会伤心之下离开了终南山， 杨过下山寻找师傅。
金庸在其作品人物性格塑造、宣扬文化追求的过程中，存在 下山之后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欧阳锋与洪七公比武，
着前后的变更，这种变化的经典作品，就是曾经风靡中国乃 为救陆无双与李莫愁相斗，遇完颜萍后知后觉对龙女的情
至华人界的《神雕侠侣》。杨过这个另类的英雄不仅深受武侠 意， 与小龙女重逢表露心迹， 拒与郭芙的婚事， 后因绝情谷与
迷、读者的喜爱， 甚至深受文学界的肯定和赞扬。杨过不仅仅 小龙女生离， 断臂与神雕相遇练武行侠江湖， １６ 年的等待与
是故事里一个单纯的角色，甚至作为一种写作风格的转变， 小龙女重逢归隐江湖。这一段时间是杨过性格养成最重要的
在反映作者思想，在反映其所依附的文化价值、文化选择和 时期， 使杨过在思想上成熟了很多。杨过坚守着自己的原则，
在对文化价值认同上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不管这种原则有多违背纲常。由于杨过那种与世上既定规则
二 后英雄主义人物——
—杨过 对抗的理念， 使得他更加孤独和冷漠， 以至于与鹰为伴。无视
１ 杨过的人生经历及性格剖析 世俗既有的规则与成见，杨过爽朗人生，蔑视以致反叛世俗
《神雕侠侣》中最有名的男主角当归杨过莫属。杨过乃穆 观念。因此， 杨过率性而为， 在与诸多江湖前辈打交道时， 他
念慈与杨康之后， 其名取有过则改之之意。自幼丧父，幼年丧 从不以晚辈自居， 而是风声谈笑、自然无拘， 从而有了其曾想
母，一个人流落嘉兴， 在一座破窑之中混日子。起初与母亲相 与黄药师结拜兄弟的佳话。杨过虽然诡计多端， 然而却对人
依为命，我们可以想象的到他难免遭到旁人的欺辱，加之后 恩深意重。杨过对欧阳锋、 孙婆婆等人十分敬重， 恭敬有加，
来母亲也撒手西去，他的生活便更加艰辛和不易，常常遭受 因为他们曾给予杨过长辈宽厚的仁爱。不仅如此， 杨过还推
别人的欺辱和谩骂，所以这导致他的性格偏激，带着邪气和 己及人，在为了报杀父之仇去杀郭靖时，其深感郭靖的仁义
戾气。同时， 不能忽略的是虽然金庸没有提及穆念慈对杨过 之气为其钦佩折倒， 而最终放弃报杀父之仇。因此， 如若没有
的抚养，但我们可以猜测到穆念慈对杨过甚为疼爱，这也使 郭靖在襄阳城中的义侠精神， 可能之后的行侠仗义的神雕侠
杨过的性格中带着单纯的一面。后来， 杨过遇见了郭靖和黄 就不复存在。
蓉夫妇被他们带回桃花岛。杨过虽然在生活上比以前好了， ２ 杨过的爱情
但是在心灵上却更显孤独， 因为他无法融入这个环境，他也 （１）神雕侠侣
无法被其他人用心接受，因此被郭靖送往终南山全真教学 快意恩仇行走在江湖中锻炼了杨过的侠义情怀也促使
武。在全真教的日子因为师父赵志敬的欺负和武术上的无为 他思想上的成熟， 那么，在另一方面，爱情也以悄无声息的方
政策使杨过最终在一次武艺切磋中剑走偏锋用了蛤蟆功将 式改变着杨过。其中， 首当其冲的就是对杨过影响甚大的小
028
 现当代作家作品研究
龙女。
杨过和小龙女相遇在两人都还不成熟的时候， 两个相似
的人——
—都是在孤独成长起来的。小龙女虽然在墓室里有师
父和孙婆婆抚养， 但是在成长过程中却没有可以陪伴的同龄
人，加之古墓派一直冷冷清清， 师父的千愁百绪， 师姐的叛逆
胡为都使得小龙女的成长是被决绝的大人方式培养成人。年
纪轻轻一个人接管古墓派，面对沉重的清理门派，外派袭击
而显得老成， 容不得有半点娇弱。而杨过自小无依无靠， 客居
他人家也不甚得意，养成了偏激、 不易控制的性情。前面讲
到，杨过的人性精神散发着一种刚性自由的特质与期限， 其 一种感情的至深至善乃至感悟这世间情义的珍贵。
圆满必须依赖于一个人的管束。因此， 在没有小龙女之前，他
奔突莽撞， 在与世俗他人对立的过程中， 既与世俗结下仇怨，
又使得自己不免身受磨难。然而， 当杨过遇到小龙女之后， 惊
艳于小龙女的晴明透彻， 使得他在奔突的混沌中愈发清晰冷
静。因此， 杨过愈发感觉到小龙女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读懂
他、能欣赏疼爱他的女子， 于是他心甘情愿地接受她的管束
与调教。杨过虽然生性风流多情， 然而他对待小龙女的那种
感情，却迥异于那些其行走江湖时萍水相逢的风尘女子， 其 和封建纲常作斗争。在世俗的眼中，
对小龙女的爱是一种近似于本能的， 乃至于其生命的皈依与
真爱，这种爱不再是萍水相逢的那种一时性起，更多的是对
与小龙女二人宿命的认同。
（２）一见杨过误终身
著名作家林燕妮曾经在她的文集里写过关于杨过的文
章，文章名为《一见杨过误终身》。这句话将神雕侠侣里那群
女孩们的爱情精辟地概括了出来。
除了小龙女自始至终占据着杨过的心房外，程英、陆无
双、公孙绿萼、郭襄这四位年轻貌美、 慧质兰心的姑娘，都因
爱上杨过而误了终身。更有甚者， 公孙绿萼则因为苦苦不得
杨过而郁郁寡欢看破红尘， 而其她的三位姑娘也因此没有再
喜欢别的男人，虽然她们只是在懵懂的少年初识，短暂的相
交，却促成终身的念想。
杨过在下山寻找小龙女的路上遇见了陆无双，陆无双
在偷了师傅李莫愁的“五毒秘传”后遇到杨过，阴险狡诈的
李莫愁绝对不会放过陆无双， 在这段亡命天涯的岁月里，杨
过与其嬉笑快乐的浪迹江湖， 并历经各种风险挫折，期间杨
过还为她疗伤接骨，而后又有许多二人在一起甜蜜的场面
与情节，这一切使得陆无双成为其刻骨铭心的记忆，而且杨
过曾嬉笑的将其当做“媳妇儿”， 因此，也可以认为杨过在陆
无双的身上找到其与小龙女相似的地方。本是同龄人之间
的友谊，但对于命运多舛的陆无双来说， 突然有一个人保护
自己，共经历生死，这段经历也足够她爱上杨过了。同样，还
有程英。与杨过初次相遇爱上了他，偷偷写下： “既见君子，
云胡不喜。” 含蓄的程英以箫声来表露心迹。陆无双、 程英和
杨过三人共同敌对李莫愁，这么至情至义的人她们当然是
忘不了的。当小龙女跳崖自尽后， 陆无双与程英二人曾陪在
杨过身边一段时间，然而杨过终未走出这种相思之苦，他在
断崖边服下了断肠草。杨过在这段阴晦的情感世界里，得到
参考文献：
［１］ 金庸：
《神雕侠侣》，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１９９４ 年版。
［２］ 陈墨：
《金庸小说人物论》，
百花洲文艺出版社，２００１ 年版。
［３］ 范伯群主编：
《中国近现代通俗文学史》，江苏教育出版社，
（沈林，
重庆交通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
漆亿，
重庆交通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
了陆无双与程英无微不至的照顾，虽然二人都知道杨过等
待的人不是自己，但二人依旧默默陪伴杨过。杨过是个知音
解意的人，自然明白她们的心思，要与二人结拜金兰，好断
了她们的念想。
杨过对这些女子照拂有加， 却也没有利用这些女子的痴
情去随意伤害她们。杨过虽然离经叛道， 但却不荒唐，自始至
终对小龙女无二心。小龙女太过安静， 杨过跟在她身旁从此
没有了之前热爱的吵闹，杨过跟着龙女归隐，这一切的世间
情意将一去不返。然而， 幸得有这些女子， 她们教会了杨过另
三 杨过的叛逆
在神雕侠侣中， 杨过的叛逆自始至终都给人留下深刻的
印象。称杨过为西狂大概也是因为杨过藐视封建纲常的狂是
非常人所能比的。金庸塑造的杨过是用来描写世俗礼法对人
心灵和行为的束缚。那么杨过的整个生命就是对传统的反叛
与抗争的浓缩， 其将生命的至纯志成发挥到淋漓尽致。笔者
认为，杨过的叛逆和狂妄正代表着现代性的标签，勇敢的去
师徒之间的名分不可逾
越，然而杨过与小龙女抛开世俗的牵绊，追求二人纯真的爱
情，弃名分与荣誉不顾， 从师徒走向结发夫妻。即使在面对众
位武林高手的横加指责时，杨过依然斩钉截铁、毅然决然地
说：
“我就是想她做我的妻子。” 即便是在得知小龙女被他人
蹂躏之后， 依然抛开封建贞洁的固念而与之结合， 由此可知，
封建的传统文化观念，因其自由率性的精神已经荡然无存。
通过对杨过这一角色的刻画， 使金庸意图表达的现代精神得
以实质性的体现。杨过这一角色的塑造， 也使金庸小说进一
步脱离了旧式的武侠小说套路和价值观，告别了“威福、 子
女、玉帛”的封建性价值观念， 渗透着个性解放与人格独立的
精神。金庸塑造了许许多多真性情的人物， 他们往往具备独
行天地间的豪情仗义， 在茫茫的人海中成为一道亮丽而又别
致的风景，因而在其作品中散发着浓郁的个性主义色彩， 这
些角色的塑造具有巨大的意义。没有这些立体角色的体现，
现代性的自由、 平等、
开放观念不会深入人心。这个角色不仅
代表了这本小说的精彩， 更代表了作者对现代化自由观念的
渴望和期盼。这个角色更将现代化的精神传给了千千万万的
观众，对他们的思想解放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四 结语
《神雕侠侣》创作于 １９５９ 年，当时的香港正处于一个传
统思想与现代思想交织相错的年代， 金庸在这个时代创作的
杨过这一人物形象浸渗着很深的时代特性， 杨过这一人物形
象是金庸武侠小说乃至整个武侠小说的一个形象中转点， 在
他的身上既有着传统的思想道德又闪烁着现代人文主义的
色彩，虽然这些在他的身上显然不是一个完美的统一，但我
们依然通过杨过这个具有现代化精神的人物， 看到了现代化
的自由、 勇敢、和平等。金庸所带来的思想解放不仅仅是在读
者范围内展开， 甚至在推进社会改革中也发挥了作用。因此，
杨过这一角色的创立具有重大的意义。
２０１０ 年版。
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