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are on page 1of 120

內在的火焰

作者:Carlos Castaneda

譯者:魯宓

前言

我曾經詳細地描寫過我與一個墨西哥印第安巫士唐望 ·馬斯特(Don Juan Matus)學


習巫術的經過。由於唐望的觀念與教導本身在瞭解與學習上的神秘陌生,我別無選擇,只
能把他的教誨安排為一種故事的敍述,一種事實如是的報導。

他在我正常意識狀態下對我實施右邊教誨,這些教誨都在我的書中加以描述過。在我
的正常意識中,唐望告訴我他是一個巫士,他甚至介紹我認識另一個巫士唐哲那羅·佛羅
瑞斯(Don Genaro Flores),我們的交往方式使我合理地認為他們把我當成了他們的門徒。

這個門徒關係結束于一次極驚人的行動中。在唐望與唐哲那羅的指示下,他們使我從
一座山頭的懸崖上躍進了深谷之中。

我在一本書中描述了山頂上的經過(詳見《力量的傳奇》)。唐望對於右邊教誨的最後
示範,是以唐望本人為主角,還有唐哲那羅與另外兩個門徒帕布力圖(Pablito)和奈士特
(Nestor),以及我自己。帕布力圖、奈士特及我三個人,從山頂躍進了峽谷。

之後幾年,我都認為是由於我對唐望與唐哲那羅的完全信任,使我能克服對於這種自
殺舉動的理性恐懼:現在我知道並非如此。我知道其中的奧秘存在于唐望對於左邊的教誨
唐望、唐哲那羅及他們的夥伴,花費了極大的工夫和耐心, 才使得這種教誨成為可能。

我花了將近十年時間,才回憶起他到底如何實施對於左邊的教誨,使得我能心甘情願
地做出如此不可思議的行動,從懸崖躍入了一個峽谷裏。

正是在他對左邊的教誨裏,唐望揭示了他自己、唐哲那羅和他們同夥巫士真實的行動,
以及真實的身份。他們教導我的並不是巫術,而是一種古老智慧中對於三個專案的控制,
也就是對意識、意願及潛獵的控制。他們也不是巫士,而是看見者。唐望不僅是個看見者,
同時也是個 Nagual。

唐望在他們對右邊的教誨中,已經詳細地向我解釋了什麼是 nagual 及看見。據我瞭解,


看見是擴大人類知覺領域的一種能力,使人不僅能觀看事物表面,同時也能評估事物的本
質。唐望解釋,看見者把人看見成一種能量場,像個明亮的蛋。他說,大多數人的能量場分
為兩部分,極少數的人會有三個或四個部分,這些人要比一般人更有活力,他們學會看見
之後就成為 nagual。

在他對左邊的教誨中,唐望向我進一步解釋了看見及 nagual 之間的關係。他說,身為


一個 nagual,不僅是一個比平常人有活力、能夠看見的人,同時意味著是一個領導者,兼
具有老師與嚮導的身份。

身為 nagual,唐望是一群看見者的領導人,這群看見者被稱為 nagual 團體。其中八名


女性:西西利亞,德利亞,赫米琳達,卡蜜拉,奈莉達,佛琳達,蘇麗卡及索拉;還有三
名男性:文生,西維歐·曼紐耶及哲那羅;另外還有四名信使:艾密力圖,約翰·吐馬,
瑪格及泰瑞莎。

除了領導 nagual 團體之外,唐望同時教導一群門徒看見者,被稱為新 nagual 團體。其


中有四名男性:帕布力圖,奈士特,艾力高,及斑尼諾;還有五名女性:索莉達,拉葛達
莉蒂亞,約瑟芬娜,及蘿莎。我則是這個新 nagual 團體有名無實的領導人,與我一起領導
的是女 nagual 卡蘿。

唐望為了能傳授我左邊的教誨,他必須使我進入一種奇特的清晰知覺狀態之中,稱之
為強化意識。在我與他交往的這些年來,他不段使我進入如此狀態中,他所使用的方法是
用手掌對我的背部施予一擊。

唐望解釋說,在強化意識狀態中,門徒能夠幾乎如日常生活般地自然行動,但他們的
心智能夠超乎尋常地專注於事物上,清晰而又強烈。然而,強化意識的一項特徵是,它不
存在於日常的記憶中,只有經過了極艱苦的努力之後,在強化意識下所發生的事才會進入
門徒的日常意識之中。

我與 nagual 團體的交往過程,正是此種困難回憶的一個實例。除了唐哲那羅之外,我
與其他成員的接觸都是發生在我的強化意識狀態中。因此,在我日常生活中完全不記得他
們,甚至連夢中的模糊人物都要比他們清楚。我與他們每次會面的過程都像是一場儀式,
我會開車到墨西哥南部一個小鎮上唐哲那羅的住處,唐望會立刻出現,然後我們三人會忙
著進行唐望對於右邊意識的教誨。之後,唐望會改變我的意識狀態,然後我們會開車到附
近一個較大的鎮上,也就是唐望與其他十五個看見者居住的地方。

每一次進入強化意識時,我對這兩種狀態之間的差異讚歎不已。我感覺似乎有一層布
幕從我眼前揭起,仿佛我原本都是半盲的,而直到現在才重見光明。在這種情況下所感受
到的自由與純粹的快樂,是我從未經驗過的。但在同時,伴隨著自由與快樂的,是一種恐
怖的悲哀與渴望的感覺。唐望曾告訴我,沒有悲哀與渴望就無法達到完滿,因為沒有它們
就不會有清醒與仁慈,而缺少仁慈的智慧與缺少清醒的知識是一無所用的。

唐望對於左邊的教誨,需要他及其他看見者成員向我解釋他們知識中的三個方面,也
就是意識的控制,潛獵的控制,及意願的控制。

本書所處理的是意識的控制,他對於左邊教誨中的一部分。他使用這部分來幫助我做
準備,使我能夠表現那驚人的行動,從一個懸崖躍入深谷之中。

由於我在此所描述的經驗是發生在強化意識之中,因此它們缺少了日常生活的質感。
雖然它們本身不具有現實的關連,但我盡己所能在不虛構歪曲的前提下,為這些經驗提供
了現實的背景。在強化意識中,一個人對周遭環境只會有最微弱的覺察,因為他的注意力
完全集中於在當時的行動上。

在這裏,當時的行動自然就是學習意識的控制。唐望相信對意識的控制是一種極古老
傳統的現代詮釋,這古老傳統是源自于古代傳統特爾提克時期的看見者。

雖然他覺得自己與這古老傳統是無法逃避地連系著,單他也自認為是屬於新階段的看
見者。我有一次詢問他這新階段的看見者的主要特徵是什麼,他說這些看見者是追求絕對
自由的戰士,他們完全主宰了對意識、潛獵及意願的控制,使他們能超乎常人,不受死亡
的掌握。他們能夠自己選擇離開世界的時間與方式。一旦時機成熟,他們會被一股來自內在
的火焰所包圍,然後從這個地球上消失蹤影,自在無礙,仿佛從未存在過。

一、 新看見者

我準備進入墨西哥南部山區拜訪唐望,途中在歐薩卡(Oaxaca)市暫歇。早上準備出
城時,我突然靈機一動,開車繞過市中心的廣場。結果發現唐望就坐在他最喜愛的長椅上
似乎在等待我的經過。

我上前去,他告訴我他在城中有事處理,現在寄宿在一家旅館中,很歡迎我去陪他,
因為他還得在城裏停留一兩天。我們談了一會兒關於我的活動,及在學術界中的問題。

一如往常,他在我完全不留意的情況下,突然對我的背部施予一擊,使我進入了強化
意識中。

我們沉默著坐了許久,我急切地等待他開口,但是當他開始說話時,卻把我嚇了一跳。

“很久很久以前,早於 人來到墨西哥之前”,他說,“曾經存在過不凡的特爾提克看
見者。這些人能做出不可思議的事蹟,他們是一種傳延了數千年之久的神秘知識的最後繼
承人。
“這些特爾提克看見者是極不尋常的人,是具有力量的巫士,清醒而有毅力,揭開宇
宙的神秘,擁有秘密的知識,並能用以影響或加害他人。他們能夠把受害者的意識固定於
任何事物上。”

他停止說話,專心注視著我。我覺得他在等我提出問題,但我不知道要問什麼。

“我必須要強調一個重要的事實,”他繼續說,“也就是那些巫士懂得如何定著那些
受害者的意識。你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它並沒有對你產生任何意義。這並不意外,光是要
瞭解意識能夠被控制,便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我感到困惑。我知道他準備要告訴我什麼,因為我感到一陣熟悉的擔憂,這種擔憂是
每當他要開始新的教誨時我都會產生的。

我把我的感覺告訴他,他露出曖昧的微笑。通常他的笑容都會帶來快樂,但這次他顯
然另有所思,似乎在考慮是否應該說下去。他再次凝視著我,慢慢把視線掃過我的整個身體
然後,他顯然感到很滿意,點點頭說我已準備好接受最後的練習,這是所有戰士在成為獨
立自主之前都必須要經歷的。這些話使我更為困惑。

“我們將要討論意識。”他繼續說道,“特爾提克看見者知道控制意識的藝術,事實
上,他們是這項藝術的超級大師。當我說他們知道如何定著受害者的意識時,我是指他們
的秘密知識及秘密行動使他們能夠揭開意識的神秘。他們的技巧仍然流傳到今日,所幸是
以一種經過改良的方式存在。我說所幸,是因為這些技巧並沒有帶引古代特爾提克看見者
達到自由,而是導致滅亡。這我會再解釋。”

“你自己知道這些技巧嗎?”我問。

“那當然。”他回答,“對我們而言,要想不知道這些技巧是不可能的,但這不表示
我們自己會這麼做。我們有不同的觀點,我們是屬於一個新的階段。”

“但你並不把自己視為巫士,對不對,唐望?”我問。

“不錯,我不是”,他說,“我是一個能看見的戰士。事實上,我們全部是 LOS
NUEVOS VIDENTES——新看見者。古代的看見者才是巫士。

“對於普通人而言,”他繼續說下去,“巫術是一種負面的作為,但是仍然極為引人
入勝。這就是為什麼我鼓勵平常意識狀態的你把我們視為巫士;這樣做有它的好處,可以
吸引你的興趣。但對我們而言,成為巫士就像是走進一條死巷。”

我想要知道他話中的含義,但是他拒絕再談,他說他在進一步討論意識時會加以解釋。

於是我問他那些特爾提克人的知識來自於何處。

“特爾提克人踏上知識之路的第一步,是從服食力量植物開始。”他回答,“不管是
因為好奇,或饑餓,或錯誤,他們吃了那些植物。一旦力量植物對他們產生了作用,遲早
有人會開始分析他們自己的經驗。以我的看法,這些知識道路上的先鋒是非常的勇敢,也
非常的冒失。”

“這是否都是你個人的假設?”

“不,這不是我的假設。我是個看見者,當我集中看見於那個時代,我會知道當時發
生的一切。”

“你能看見過去事物的細節嗎?”我問。

“看見是一種知覺事物的奇特感覺,”他回答,“毫無疑問地知道事物。在這裏,我
知道那些人過去的作為,不僅是因為我看見,也因為我們是如此緊密地連系在一起。”
接著唐望解釋,他對於“特爾提克”這個字眼的使用與我的瞭解有所不同。對我而言,
它代表著一種文化,特爾提克帝國;對他而言,這個字代表“智者”。

他說,在他所指的那個時代裏,比西班牙人的征服還要早幾百年甚至上千年,這些智
者散佈于一片廣大的地理區域裏,從墨西哥灣的北到南,他們都從事著特定的職業:醫療
驅邪、說故事、舞蹈、靈媒,以及料理食物飲料。而這些特定的職業會建立特定的智慧。,這
些智慧使得他們不同於平常人。這些特爾提克人同時也被納入日常生活的系統中,就像是
我們這個時代中的醫生、藝術家、老師、傳教士和商人一般,在嚴格的團體組織控制下從事
他們的工作,極有效率及影響力。他們後來甚至統治了生活在特爾提克地理範圍之外的民族

唐望說, 接觸力量植物數世紀之後,這些人動中終於有人學會了餓看見。而其中最有
企圖心的人開始教導其他人看見的知識,這正是他們滅絕的開始。隨著時間的推移,看見
者的數目增加,但是他們都沉溺於他們所看見的,使他們充滿了崇敬與恐懼,這種執迷強
烈到使他們不再成為智者。他們都極為熟練於看見,能夠對所目擊的奇異世界施予極大的
控制。但這一點用也沒有,看見使他們衰弱,強迫他們執迷於他們所看見的。

“但是有些智者逃過了這個命運;”唐望說,“這些偉大的人雖然看見,但仍然維持
智者的身份。他們之中有些人嘗試正確地使用看見,並教導其他人。我相信在他們的指導下,
曾經有整個城市的人口一起進入了其他的世界中,不再回來。

“但是那些只會看見的看見者的下場很慘,當他們居住的土地被外來的征服者侵略時,
他們就像普通人一樣毫無抵抗能力。

“那些征服者佔領了特爾提克帝國,盜用了一切,但是他們從未學會看見。”

“你為何認為他們從未學會看見?”我問。

“因為他們只是抄襲了特爾提克看見者的步驟,但從未擁有特爾提克人的內在智慧。
直到今天,仍有一大群的巫士遍佈於墨西哥,他們是那些征服者的後代。他們遵守著特爾
提克的方式,但不知道自己在趕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因為他們不是看見者。”

“那些征服者是什麼人?”

“其他的印第安人(注一)。”他說,“等到西班牙人來臨時,古代的看見者已經消
失了好幾百年,但是有一群新式的看見者,開始在這新的階段中鞏固他們的地位。”

“什麼意思,一群新式的看見者?”

“當最初的特爾提克世界被摧毀之後,倖存的看見者躲藏起來,開始嚴格地檢討他們
的作為。他們做的第一件事是建立潛獵、做夢及意願為主要的步驟,降低對力量植物的強調;
也許這可以讓我們知道他們到底在力量植物上出了什麼問題。

新階段正要開始茁壯時,西班牙的征服者也開始橫掃這片大地。幸運的是,這時候新
看見者已經完全準備好去面對這項危險。他們已經是潛獵藝術的嚴格實行者。”

唐望說,接下來數世紀的迫害鎮壓,提供這些新看見者理想的環境,使他們的技巧臻
至完美。很奇怪的,正是那個時代的嚴厲迫害,給予他們力量來整修他們的新原則。由於他
們絕不洩露他們的作為,因而能夠完成他們的發現。”

“在被征服的時期是不是有許多的新看見者?”我問。

“開始時是有很多,但最後只剩下寥寥可數的人,其餘的都被處決了。”

“在我們目前的時代呢?”我問。

“還有一些。他們都散佈在各地,你知道的。”
“你認識他們嗎?”我問。

“這種簡單的問題其實最難回答。”他說,“有一些是我們熟知的,但他們並不完全
像我們,因為他們專注在其他方面的知識上,譬如舞蹈、醫療、驅邪、言語,而不是看見者
所推薦的潛獵、做夢及意願上。那些與我們完全一樣的人不會出在我們周圍;活在征服時期
的看見者設下了如此的規則,以避免在與西班牙人對抗時遭遇滅絕的命運。這些看見者每
一個都建立了一條傳承系統,但並不是所有的看見者都有後人,所以傳承並不多。”

“你知道有誰是完全像我們一樣的嗎?”我問。

“知道幾個。”他簡單地回答。

我要求他給我所有的資料,因為我對這主題極感興趣。對我而言,能夠知道可被查證
的姓名與住址是極為重要的。

唐望不願遷就我,“新看見者早已經歷過這種查證,”他說,“有一半的新看見者在
查證的刑室中喪命。所以現在他們都是孤獨高飛的鳥,就讓他們這樣吧!我們只能談我們
自己的這一系列的傳承,在這個題目上,你和我可以暢所欲言。”

他解釋,所有看見者的傳承都開始於相同的時代,相同的方式。在十六時節末,所有
的 nagual 都刻意隔離自己的團體與其他看見者作明顯的接觸。那時期嚴厲迫害的結果,是
形成了單獨發展的傳承系列。我們的系列曾經有過十四個 nagual 及一百二十六個看見者。
在這十四個 nagual 中,有的只有七個看見者,有的是十一個,有的曾經有十五個。

他告訴我,他的老師,或他所慣稱的恩人,是 nagual 胡裏安(Julian),在胡裏安之


前的是 nagual 艾利亞(Elias)。我問他是否知道所有十四個 nagual 的名字。他一個一個數
給我聽,讓我知道他們是誰。他自己認識他恩人團體中的十五個看見者,也認識他的餓恩
人的老師 nagual 艾利亞,以及艾利亞團體中的十一個看見者。

唐望承認我們這一系列的傳承算是十分特別,因一七二三年發生一次劇烈的變化,從
此之後,有一種外來的影響降臨到我們這系列的身上,無可避免地改變了我們的方向。當
時 他不 願意 談論 那件 事, 但他 說那 件事 算是 一個 新的 開始 ,這 傳承 系列 之後 的八 個
nagual,字本質上與之前的六個 nagual 有著顯著的不同。

第二天唐望一定是去處理事情了,因為我一直到中午才看到他。在這之前,他的三個
門徒,帕布力圖、奈士特、拉葛達,也進了城。他們是為了替帕布力圖的木器店購買工具和
原料,我陪同他們並幫忙處理一切所需,然後我們都回到旅館。

我們四個坐著聊天時,唐望走進了我的房間。他宣佈說我們要在午餐後離去,但在用
餐前,他有些事要私下與我討論,要我跟他去廣場散步,然後大家在餐廳碰面。

帕布力圖及奈士特站起來說他們還有些事要辦完才能和我們碰面,拉葛達似乎很不高
興。

“你們要談些什麼?”她脫口而出,但馬上幾覺察到自己的錯誤,於是咯咯笑了。

唐望給了她一個奇怪的眼光,但沒說什麼。

拉葛達被唐望的沉默所鼓勵,建議我們帶她一起散步。她保證絕不會打擾我們。

“我相信你不會打擾我們,”唐望對她說,“但我實在不希望你聽到任何我要對他說
的話。”

拉葛達的憤怒十分明顯。她滿臉通紅,當唐望和我走出房間時,她的整個臉都佈滿了
焦躁與緊張,十分扭曲變形。她的嘴張開著,嘴唇乾燥。
拉葛達的情緒使我十分擔心,我感到很不舒服。我沒有說什麼,但唐望似乎注意到我
的感覺。

“你要好好感謝拉葛達。”他特染說,“她在幫助你摧毀你的自我重要感,她是你生
命中的小暴君,但你尚未明白這一點。”

我們在廣場上慢慢走著,直到我的不安都消失了餓,然後我們再度坐在他最愛的長椅
上。

“古代的看見者實在非常幸運,”唐望開始說,“因為他們有充分的時間來學會驚人
的事物。我來告訴你吧,他們知道的奇妙是我們現在無法想像的。”

“是誰教導他們這一切的?”我問。

“他們自己籍著看見學到這一切的。”他回答,“我們這一系列傳承所擁有的知識,
大部分都是他們所發現的。新看見者更正了古代看見者的錯誤,但是我們所擁有的知識的
基本道理,卻早已遺失在特爾提克的時代了。”

他說,就教導的觀點而言,其中最簡單而又最重要的一項知識,是人們擁有兩種意識
形式,古代看見者稱之為左右兩面。

“古代看見者發現,”他繼續道,“最有效的傳授方式,是使門徒轉移到左邊的意識,
一種增強的意識狀態。真正的學習在這裏才會發生。

“很小的孩子會被送給古代看見者做為門徒,所以那些孩子不知道任何其他的生活方
式,他們長大後再收其他孩子為門徒。你可以想像,經過幾百年瑞專注地轉換於左右意識
之間,他們會有怎樣的發現。”

我告訴他,這些意識的轉換是如何使我困惑。他說我的經驗和他自己的很相似。他自己
的恩人 nagual 胡裏安,曾在他身上造成極深的分裂,使他在兩種意識狀態中來回移轉。他
說,他在強化意識中所經驗到的明晰與自由,是完全相反於平常意識中的理性防衛和恐懼
憤怒。

古代的看見者在特定的用途上利用這種對比,籍以強迫門徒達到學習巫術技巧所需要
的專心;但是新看見這使用這種對比來讓門徒信服人類內在有無窮的可能性。

“新看見者的最大貢獻,”唐望繼續說,“是他們對意識的神秘所做的解釋。他們濃
縮成幾個觀念與行動,在門徒進入強化意識 加以教導。”

他說,新看見者的教導方式的好處在於,沒有人能記得強化意識下所發生的事。這種
無法回憶的先,對戰士是一種幾乎無法跨越的障礙,而他們必須要回憶起一切,才能繼續
下去。只有在經過了許多年的努力及紀律之後,戰士才能回憶起他們的教導。這時候,那些
觀念及步驟已經深深刻印在門徒的內心,因此具備了新看見者所期望的力量。

注一:這裏的征服者應是指後來的阿茲提克民族。

二、 小暴君

唐望沒有再跟我討論意識的控制,直到幾個月之後,我們拒絕機在 nagual 團體所居住


的屋子裏。

“讓我們去散個步,”唐望對我說,用手按著我的肩膀,“或者去鎮上的廣場更好,
那裏有許多人,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話。”

我很驚訝他對我說話,因為我已經待在那屋子裏兩天了,而他只對我打過招呼而已。
當唐望和我離開屋子時,拉葛達攔住我們,要求我們帶她一起走,她似乎不接受任何
拒絕,唐望以非常嚴厲的口氣告訴她,他有些事要單獨對我說。

“你們要在背後說我。”拉葛達說,她的語氣、姿勢都洩露了她的懷疑和惱怒。

“你說得沒錯。”唐望冷冷地回答。他繞過了她,連頭也不回。

我跟在他身後,我們沉默地走到鎮上的廣場。坐下來後,我問他到底有什麼關拉葛達
的事好談,我仍然對她那惡意的眼光感到難受。

“我們並沒有關於拉葛達,或其他任何人的事好談。”他說,“我對她那麼說,只是
要激怒她那巨大的自我重要感,結果很有效,她先氣我們氣得要死。如果我猜得沒錯,她
對於自己像個傻瓜般被拒絕,大概已經建立起足夠的信心與正義的憤怒。如果看到她現在
就沖過來,出現在這廣場上,我也不會感到驚訝。”

“如果我們不準備談拉葛達,那要談什麼呢?”我問。

“我們要談我們在歐薩卡市沒有談完的。”他回答,“要瞭解意願的解釋,需要你最
大的努力,及在不同意識狀態中來回轉換。當我們談論時,我要你有完全的專注與耐心。”

我有點抱怨地告訴他,他這兩天來拒絕和我說話使我感到不自在。他注視著我,揚起
眉毛,一絲微笑在嘴角一閃而逝。我明白他是在讓我知道,我並沒有比拉葛達好到哪里去。

“我是在刺激你的自我重要感。”他皺著眉說,“自我重要感是我們的頭號敵人。想想
它吧,使我們衰弱的,是感覺被其他人的行為或錯誤所冒犯;我們的自我重要感使我們花
費大部分的生命,感覺被人冒犯。

“新看見者的建議,是花下一切的努力,來消除一個戰士生命中的自我重要感。我遵
循著這個建議。我對你的大部分做法都是為了向你示範:消除了自我重要感,我們便是刀
槍不入,無可損傷的。”

我聽著他的話,突然發現他的雙眼變得閃亮。我感覺他似乎瀕臨爆笑的邊緣,我正奇
怪著有什麼事使他如此,突然間,有人猛然打了我一記疼痛的耳光。

我從長椅中跳起來,拉葛達正站在我身後,她的手仍然舉著,臉孔因憤怒而脹紅。

“現在你們可以光明正大地說我了,”她吼道,“如果有什麼話要說,就當著我的面
說!”

這爆發的舉動似乎使她精疲力竭,她坐到人行道上開始啜泣。唐望似乎快樂得無法動
彈,我則因為憤怒而感到僵硬。拉葛達瞪著我,然後轉向唐望,怯懦地對他說,我們沒有
權利批評她。

唐望笑得非常誇張,幾乎翻倒在地上。他說部出話來,他試了兩三次想對我說什麼,
但最後放棄嘗試,轉身走開。他的身體因為爆笑而抽搐著。

我正準備追上去,仍然對拉葛達感到氣憤,我覺得她太卑劣了。而這時,某種驚人的
事發生了,我明白了唐望為何會覺得如此好笑,原來拉葛達和我其實極為相象。我們的自
我重要感都是巨大無比,我被打耳光的驚訝與憤怒,正如拉葛達的懷疑與不平。唐望是對
的,自我重要感的包袱的確是一項可怕的累贅。

於是我追上他,極為興奮,眼淚止不住流下。我告訴他我已經領悟了,他的眼睛閃爍
著頑皮與快樂的光彩。

“我該如何對待拉葛達?”我問。
“什麼都不用做,”他回答,“領悟總是屬於個人的。”

他改變話題,說徵兆在告訴我們最好回去後再繼續討論,我們可以在有舒適座椅的大
房間裏或有屋簷的後援中進行。他說,只要他在那兩個地點進行討論,就絕不會受到任何
干擾。

我們回到那屋子。唐望告訴全部人有關拉葛達的行為,所有看見者都快樂地嘲弄拉葛
達,使他非常難堪。

“對付自我重要感不能用和顏悅色的態度。”唐望在我表示了對拉葛達的關切後說這。

然後他要求所有的人都離開房間,我們坐下來,唐望開始他的解釋。

他說,看見者不分古代或現代,可以被劃分為兩大類。第一類看見者能夠自我克制,
所行所為有實際性的目標,可以造福其他看見者或人類全體。另一類看見者則不理會自我
克制或任何實際的目標。看見者的共識是,第二類的看見者在解決自我重要感的問題上是
失敗的。

“自我重要感不是單純與膚淺的問題。”他解釋,“在一方面,它是所有我們內在良
善之根源,而另一方面,它也是所有敗壞之根源。除去敗壞的自我重要感需要更高明的策
略,歷代的看見者都視此為偉大的成就。”

我抱怨說,除去自我重要感這個觀念,雖然有時十分令我著迷,但卻總是隱晦難解。
我告訴他,我覺得他所提供的除去自我重要感的做法過於含混,我無法確實遵循。

“我告訴過你很多次,”他說,“在知識的道路上,一個人必須富於想像力。你要知
道,在知識的道路撒謊能夠,沒有一件事是如我們所希望那般清晰。”

我的不自在使我想要爭辯。我說,他對自我重要感的訓誡,使我想起了天主教的規範,
在一輩子聆聽罪惡的懲罰之後,我已經麻木不仁了餓。

“戰士把對抗自我重要感視為一項策略,而不是一項原則。”他回答,“你的錯誤在
於,你把我所說的與道德標準混淆了。”

“我把你看成一位極有道德的人,唐望。”我堅持下去。

“你注意到了我的完美無缺,如此而已。”他說。

“完美無缺,就像除去自我重要感,都是過於模糊的觀念,對我毫無意義可言。”我說
唐望笑得岔了氣,我挑戰他解釋什麼是完美無缺。

“完美無缺只不過是正確使用能量。”他說,“我的話與道德毫無關係。我節省了能量,
使我能完美無缺。要瞭解這個道理,你必須自己去節省能量。”

我們沉默了許久,我想要思索他的話。突然間他又開口了。

“戰士會做策略上的審查。”他說,“他們會寫下他們所做的一切事,然後考慮有什
麼事情可以加以改變,讓他們能稍微停止自己能量的散發。”

我說,這樣的清單勢必包括了天下所有的事物。他耐心地回答說,策略的審查只包括
了與生存及安寧無關的行為習慣。

我抓住機會指出,生存和安寧便幾乎可以包括一切事物,因此實在沒有辦法決定什麼
是與生存及安寧無關的事物。

我說下去,但逐漸失去了動力,最後我停下來,明白自己論點的無意義。
於是唐望開口道,在戰士策略的審查中,發現維持自我重要感是消耗最多能量的行為,
因此他們努力除去它。

“戰士的首要關切之一,是使能量自由,好用來面對那神秘的未知。”唐望繼續說,
“重新分配能量的行為,便是完美無缺。”

他說最有效的策略,是由被征服時期的看見者所發展出來的,他們無疑是潛獵的大師。
這套策略包括了六個相互影響的元素,其中五個被稱為戰士的特徵,控制(control)、紀
律(discipline)、忍耐(forcearance)、適時(timing)以及意願(will)。這五個元素
屬 於戰 士本 身, 而第 六個 元素 ,也 素是 其中 最重 要的 ,則 來自 外界 ,誒 稱為 小暴 君
(pretty tyrant)。

他注視著我,似乎在用眼睛問我是否瞭解他的話。

“我實在是被搞糊塗了。”我說,“你一直說拉葛達是我生命中的小暴君,到底著是
什麼意思呢?”

“小暴君是製造痛苦的人,”他回答,“一個有力量控制戰士生死,或者是是騷擾戰
士分心的人。”

唐望露出愉快的笑容,說新看見者對於小暴君有特別的分類,雖然這個觀念是非常嚴
肅與重要的發現,但新看見者用幽默的態度對待它。新看見者對於他們所有的分類,都帶
著一絲惡作劇的幽默,因為幽默是唯一的手段,可以抵消人類意識中沉溺於瑣碎分類的強
烈衝動。

新看見者根據他們的經驗建立分類。在分類的頂端是一切能量的根源,宇宙獨一無二
的統治者,他們就稱之為主宰。自然地,其他的獨裁者或專制者都是遠低於主宰的分類之下
與宇宙一切的根源相比較,最恐怖專制的人物只是小丑,旖旎他們比分類為小暴君。

他說,在小暴君之下還有兩類,第一類是製造悲慘景況,迫害他人,但不置人於死地
的小暴君;被稱為卑微小暴君。第二類是只騷擾人不休的小暴君,被稱為乾癟小暴君,或
瘦巴巴小暴君。

我覺得他的分類實在荒唐可笑。我相信他是信口編造的,我問他是不是如此。

“當然不是。”他帶著玩耍的神情回答,“新看見者是分類的大師,哲那羅無疑又是
其中最偉大的。如果你仔細觀察他,就會明白新看見者對於這些分類的感覺如何了。”

他對我的困惑表情轟然大笑,我問他是不是在耍我。

“我做夢都不敢。”他笑著說,“哲那羅也許會,但我不會,尤其是我知道你對於分
類的喜愛。只是,新看見者總是十分無禮的。”

他又說,北緯小暴君更被分為四類。一種是用暴力殘忍地折磨人,一種是製造迷失使
人產生難以忍受的焦慮,一種是用悲哀壓迫人,而最後一種是去激怒人。

“拉葛達則是自成一類。”他說,“她是個偽裝的乾癟小暴君,她把你煩得要死,使
你發怒,她甚至打你耳光。她做這一切是為了教導你成為超然。”

“那是不可能的!”我抗議道。

“你尚未完全具備新看見者的特徵。”他說,“一旦你具備了,就會知道使用一個小
暴君是多麼有效與聰明的手段。我可以說這些策略不僅除去了自我重要感,也讓戰士能夠
明白,在知識的道路上,完美無缺是唯一重要的事。”

他說,在新看見者的大膽設計中,小暴君就像是一座山峰,而戰士的特徵像是爬山者,
最後一起在山頂會合。

“通常只有四項特徵會出現,”他繼續說,“第五項特徵意願,總四留給最終極的對
抗,當戰士面對行刑隊時,不妨這麼說。”

“為什麼會這麼安排呢?”

“因為意願屬於另一個領——未知的世界。其他四個都屬於已知的世界也就是小暴君
存在的世界。事實上,使人變成小暴君的,正是對於已知世界的過度濫用。”

唐望解釋,只有完美無缺的戰士,及知道如何控制意願的看見者,才能使戰士五項特
徵發揮整體的效果。如此的整體效果是一種卓越的手段,無法實行於日常的人類生活中。

“只需要四項特徵,便可對付最惡劣的小暴君,”他說下去,“當然,這是在有小暴
君的情況下。如我所說,小暴君是外界的元素,不受我們控制,而且可能是最重要的元素。
我的恩人曾說,能夠以外碰上一個小暴君是件很幸運的事。他的意思是如果你夠幸運,你
會在自己的道路上遇到一個小暴君,因為假如你沒有遇到,就必須自己去找到一個。”

他解釋,在被征服時期的看見者的最大貢獻之一,是發展出他稱為三階段進度的觀念。
那些看見者瞭解人的本性,他們達到無可爭議的結論:如果一個看見者能夠安然面對小暴
君,他就當然能夠無誤地面對“未知”(the unknow)的世界,然後更能夠面對“不可知
”(the unknowable)本身。

“平常人會認為次序應該顛倒,”他繼續說,“一個看見者若能面對未知,當然能夠
面對小暴君。但事實並非如此。正是如此的假設摧毀了古代傑出的看見者,秒年兆秒毫 我
們得到了教訓。沒有任何事比面對一個擁有權力又專橫霸道的人更能鍛煉一個戰士的精神。
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戰士才能得到清醒與寧靜,來承受面對不可知時所帶來的壓力。”

我很不同意他的話。我說在我看來,暴君只能使受害者變得無助,或者變得像他們一
樣殘暴。我指出,對於受害者在肉體上及心理上所受的影響,有無數的研究報告可考。

“其中的差別正是存在於你自己的話裏,”他反駁道,‘他麼是受害者,而不是戰士。
我的感覺曾經像你一樣,我會告訴你是什麼改變了我。現在我們先回到被征服的時代,當
時的看見者無法找到更好的試煉場了。西班牙人是考驗看見者的技巧到極限的小暴君;面
對了那些征服者之後,看見者可以面對一切事物,他們是幸運的一群,當時到處都是小暴
君。

“在那段豐富的奇妙年代之後,事情大有改變。小暴君再也無法具有相同的規模,只
喲在那個時代中,他們的權力才是無所限制的。要造就一個卓越的看見者的最完美元素,
便是一個權力無所限制的小暴君。

“在我們的時代中,不幸的,看見或則必須費盡苦心才能找到一個物有所值的小暴君。
大多數時候,他們只能滿足於乾癟的小暴君。”

“你自己有找到一個小暴君嗎,唐望?”

“我很幸運,一個特大號的找到了我。但是在當時,我像您一樣不會覺得自己幸運。”

唐望說,他的苦難開始於他遇見他的恩人的幾周前,他那時不過二十歲。他在一個糖
磨坊充當勞工,他的身體一向強壯,能夠輕易找到需要體力的工作。一天他正在搬運沉重
的糖袋,一個女人經過,穿著高貴,似乎是個富有的貴婦。她大概五十來歲, 地看著唐望,
然後對工頭說了餓幾句話後就離去了。工頭走向唐望,對他說只要花一筆小代價,他幾可
以介紹唐望去老闆家中工作。唐望告訴那人他沒有錢,工頭微笑著說不用擔心,因為他將
來會有很多薪水。工頭拍著唐望的背,向他保證,去為老闆工作是很大的榮譽。

唐望說,他身為一個低下無知的印第安人,吃飯喲一頓沒一頓的,不僅相信了每一個
字,而且還以為碰上了菩薩。他答應會付給那工頭任何他想要的代價,工頭說了一個很大
的數目,他必須要分期償還。

之後,工頭立刻親自帶唐望來到老闆家,那裏離鎮上有一段距離,然後把唐望交給另
外一個工頭,一個魁梧精明又醜陋的人。他問了唐望許多問題,想要知道唐望的家庭狀況
唐望回答說他沒有任何家人。那人非常高興,甚至露出一口爛牙微笑著。

他答應唐望會付給他很多錢,而他甚至可以存下來,因為他不需要花錢,吃住都由他
們供應。

那人的笑容十分恐怖,唐望知道他必須立刻逃走。他沖向門口,但那人攔住他,手中
拿著一把左輪手槍。他拉上撞針,頂進唐望的肚子。“你將要在這裏工作到只剩下骨頭,”
他說,“記住我的話。”他用一根棍子指使唐望,把他帶到屋外見識那些從早做到晚,沒
有休息時間的工人,然後他要唐望去挖出兩根巨大的樹椿。他有餓警告唐望,如果他嘗試
逃跑或找員警,他會當場槍斃他;就算是唐望逃走了,他也會在法庭上發誓說唐望想謀殺
老闆。“你將會在這裏工作到死,”他說,“然後另一個印第安人將接替你,就像你接替
另一個死印第安人一樣。”

唐望說那屋子像座堡壘,武裝的人帶著彎刀到處巡邏。於是他忙著做工,不想自己的
處境。那天快結束時,那個人回來把他一路踢到廚房中,因為他不稀罕唐望不馴的眼神。他
威脅要割斷唐望的手腱,只要唐望有一點反抗的話。

在廚房裏一個老婦人端來了食物,但唐望又恐懼又難過而吃不下。老婦人勸唐望儘量
多吃,他必須要維持健康,因為他的工作永遠不會結束。她警告說,他的前任者在一天前
由於過度虛弱,從二樓窗戶摔落而死。

唐望說他在那老闆的屋子工作了三周,那個工頭無時無刻不折磨他,叫他在最惡劣的
情況下工作,給他最沉重的任務,永遠用彎刀、手槍及木棍威脅他。工頭每天都叫唐望去馬
房中,在緊張的馬匹中清理馬糞。每天清晨,唐望都會覺得這是他在世上的最後一天。而倖
免不死,只表示他在第二天將要經歷相同的地獄。

最後結局的來臨是起因于唐望請求告假,,他的籍口是他必須到鎮上去付錢給糖磨坊
的工頭。另一個工頭反駁說,唐望不能停止工作,即使一分鐘也不行,因為他能來老闆家
工作,已經使他欠了一屁股的恩情。

唐望知道他死定了。他知道了這個人的接,他和另一個工頭串通好了拐騙無知的印第
安日呢替他們工作至死,然後瓜分薪水。這個領悟使他怒不可竭。他尖叫著沖進廚房,穿過
了屋子的正廳,工頭及其他工人完全沒有料到他的舉動,他沖出餓大門,幾乎要逃脫成功
但是工頭在路上追上了他,對他胸部開了一槍,然後把他留在那裏等死。

唐望說他命不該絕,他的恩人發現了他,治療他到康復。

“當我告訴我的恩人整個故事後,”唐望說,“他幾乎抑制不住他的興奮。‘那個工
頭真是個大獎品’,我的恩人說,‘絕不能輕易放過。有一天你必須要回到那屋子。’

“他不停地恭賀我的運氣,能夠找到一個百萬不得其一的小暴君,擁有幾乎無限制的
權力。我認為這個老頭子是個瘋子,好幾年之後我才真正明白他的意思。”

“這是我所聽過最恐怖的故事之一,”我說,“你真的有回到那屋子嗎?”

“當然有,在三年之後。我的恩人說得沒錯,那樣的小暴君是百萬人中不得其一,絕
不能輕易放過。”

“你怎麼回去的?”

“我的恩人設計了一套策略,使用戰士的四項特徵:控制、紀律、忍耐、適時”

唐望說,他的恩人對他假使了要如何從面對這樣的惡魔中獲益,也告訴他新看見者在
知識之路上的四個步驟。地一步是決定成為一個門徒;在門徒改變餓他對自己及對世界的
看法後,便採取第二個步驟,成為一個戰士,也就是說,能夠對自己做到極端的紀律與控
制;第三個步驟是得到忍耐與適時,成為一個智者;當智者學會看見後,便是完成了第四
個步驟,成為一個看見者。

他的恩人強調,唐望在知識之路上已經走得夠久,得到了頭兩項特徵的皮毛,也就是
基本的控制與紀律。唐望說,這兩項特徵是屬於一種內在的狀態,一個戰士是自我專注的
那不是自私的表現,而是一種對自己完全持續的審查。

“當時,我無法做到另外兩項特徵。”唐望繼續說,“忍耐與適時不完全是屬於內在
的狀態,而是屬於智者的範圍,我的恩人籍由他的策略使我能夠做到。”

“這是不是表示你無法靠自己去面對小暴君?”我問。

“我相信靠自己我也能做到,雖然我懷疑是否能積極愉快地進行。我的恩人純粹只是
喜愛去策劃和指揮這種接觸。一個小暴君不只是可以使戰士精神完美,也可以去享受其中
的樂趣。”

“怎麼可能有人能享受你所描述的惡魔呢?”

“與新看見者在被征服時代所遭遇的惡魔相比,他根本不算是什麼。各種證據都顯示,
那些看見者非行享受與那些惡魔的接觸,他們證明了即使是最可怕的暴君都能帶來快樂,
當然,先決條件是你必須是個戰士。”

唐望解釋,普通人在面對小暴君時所犯的錯誤是,每喲一個可依靠的策略。其中致命
的問題是普通人把他們自己看得太認真:他們的行動與感覺,及那些小暴君的行動與感覺
都成為無與倫比的重要。而在另一方面,戰士不僅有一個周密的策略,也不受自我重要感
的牽制,因為他們明白,現實只是我們所創造的詮釋。這項知識是新看見者在對抗思想簡
單的西班牙人時所擁有的絕對優勢。

他說,他相信他能夠只靠一項新年便擊敗那工頭,這項新年就是小暴君都把自己看得
極為重要,而戰士卻不會。

因此,遵照恩人的策略,唐望像以前一樣在那糖磨坊找到一個工作。沒有人記得他,
零工總是來來去去,不留一點痕跡。

唐望恩人的策略要找他對所有人來尋求受害者的人示好。結果同一個貴婦人前來挑出
了他,幾像幾年前一樣,不過這一次他要比從前更為強壯。

同樣的情況重演,但是這次的策略要求他拒絕付那個工頭錢。那人從來未被拒絕過,
旖旎吃了一驚。他威脅要開除唐望,唐望也反過來威脅他,說他要直接去找那位夫人。唐望
知道那位夫人是磨坊主人的妻子,她並不知道這兩個工頭的勾當,唐望告訴那工頭說他知
道主人的住處,因為他曾在附近收割過甘蔗。那工頭開始退縮,唐望反而問他要錢,才願
意去那主人屋子。工頭認輸了,給了唐望幾塊錢,唐望十分請戶這人的讓步只是為了使唐
望能進去那屋子。

“他又親自帶我去了那屋子,”唐望說,“是糖磨坊主人所擁有的一間老莊園。這些
富人如果不是知道其中的黑暗卻漠不關心,就是過於麻木而根本沒有注意到。

“我們抵達後,我便沖入屋內尋找那位夫人,我找到她時便馬上跪下來吻她的手表示
感激她。那兩個工頭都氣呆了。

“屋子的工頭就像以前一樣。但是這次我已經準備妥當;我有控制、紀律、忍耐、適時。
後來的發展正如我恩人的計畫,我的控制使我完成了工頭最刻薄的要求。通常在這種情況
下,耗盡我們力量的是我們的自我重要感。任何人只要有一點點的自尊,便會被他人的羞
辱給肢解得四分五裂。

“我很高興地完成了他所有的要求。我快樂又強壯,而且毫不在乎我的自尊或恐懼。我
在那裏是做一個完美的戰士。在他人踐踏你時整修你的精神,便是控制。

唐望解釋,他恩人的策略要求他不可像從前一樣為自己感到悲哀,而要立刻開始分析
小暴君的厲害之處,還有他的弱點,以及他行為中的漏洞。

他發現那工頭厲害的地方,在於他的殘暴本性及他的膽大妄為;他敢在光天化日之下,
許多旁觀者面前射殺唐望。他最大的弱點在於他喜歡他的工作,不希望危害到他的位置;
在任何情況下,他都不敢在白天時在莊園中殺唐望。他的另一項弱點是他有個家庭,他有
太太及小孩,就住在附近的小屋中。

“在遭人毆打時搜集所有的材料,便是紀律。”唐望或,“那人是個典型的惡人,沒
有任何品德。根據新看見者的看法,一個完美的小暴君是完全無可救藥的。”

唐望說,另外兩項戰士的特徵,忍耐與適時,他尚未具備,但也自動地被包括在他恩
人的策略中。忍耐就是去耐心地等待,不急躁,不焦慮,只是單純而喜悅地暫時不討還欠債

“我每天都搖尾乞憐,”唐望繼續說,‘有時在那人的餓皮鞭下痛哭,但我是快樂的。
我恩人的策略使我能支援下去,而不痛恨那人。我是個戰士,我知道我在等待,而且我知
道我在等待什麼,這就是充滿了戰士的喜悅。“

他又說,他恩人的策略對付那人故意騷擾的做法是,從更高的位置尋求庇護。就像新
看見者在被征服時期,會躲藏在天主教的保護下,一個地位低下的小傳教士往往比一個貴
族還有權力。

唐望的庇護是挑中他拉工作的老闆夫人。每當他看見她時,都會跪在她面前稱她為聖
人,他求她賜給他一個她所膜拜的聖徒雕像,好讓他能夠為她的健康幸福祈禱。

“她給了我一個,“唐望說,”這叫那工頭氣炸了。而當我開始單另其他僕人一起晚
禱時,他心臟病幾乎快發作了。我想他就在那時候決定要殺掉我,他不能容許我鬧下去。

“為了對抗他,我把所有旁人組織成一個念經團,老闆夫人認為我非常虔誠向善。

“從那時候開始,我晚上不進沉睡,也不睡在我的床上,每天晚上都爬上屋頂水。從
那裏我看到兩一 那工頭在半夜找我,雙眼充滿著殺人的凶光。

“白天時他會把我推進馬棚中,希望我被馬踩死。但是我準備了一塊厚木板擋在身前,
安全地躲在角落中。那人從來不曉得這件事,因為馬匹都厭惡他的氣味。這是他的另一項弱
點,而且是致命的弱點,這要到最後才知道。”

唐望說,適時便是對於被抑制的一切的適時解放。控制、紀律、忍耐就像是蓄積一切的
水壩,而適時便是水壩的閘口。

那人只知道暴力,他依靠暴力而作威作福,如果能使他的暴力發生不了作用,他便會
幾乎完全無力。唐望知道那人絕對不敢在屋子內加害他,於是有一天,不僅在其他工人面
前,同時在那夫人面前,唐望侮辱了那人,稱呼他為懦夫,而他的確非常畏懼老闆夫人。

他恩人的策略要求他對這樣的機會加以警覺並把握,利用這種機會來扭轉形勢。在這
情況下,總是會有出人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一個最低賤的奴隸忽然嘲笑了暴君,侮辱他,
使他在重要的旁觀者面前裏外不是人,然後奴隸掉頭就跑,不給暴君任何機會報復。

“馬上,那人便瘋狂大怒,但我已經討好地跪在夫人腳前。”他繼續說道。

唐望說,當夫人回到屋內後,那工頭及他的黨羽從屋後喚唐望,宣稱有事要他幹。那
人臉色發白,從他的聲音唐望知道他想要幹什麼。唐望假裝順從,但他沒有走向屋後,卻
朝馬棚跑去。他相信馬匹會大力騷動,驚動老闆前來觀看究竟。他知道那人不敢開槍射殺他,
因為那樣子會驚動所有人,而他太在乎他的工作了;唐望也知道那人不會去靠近馬匹,除
非他啊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跳進了最狂野的雄馬的馬欄中,”唐望說,“而那個小暴君被憤怒給沖昏了頭,
他抽出刀子也跳了近來,我立刻躲到木板後面。那匹馬踢了他一下,一切便結束了。

“我在那屋子裏待了六個月,而在這期間我練習了戰士的四項特徵。感謝這些特徵,
我才能生還。我從來未對自己感到悲哀,或為自己的無助而哭泣,我一直都是快樂平靜的。
我的控制與紀律從來沒有如此敏銳,而且我親身體會了忍耐與適時對於一個完美戰士的影
響。還有,我從來沒有想要置那人於死地。

“我的恩人做了很有趣的解釋,他說,忍耐是樂意地不追套明明虧欠戰士的不公平。
這並不表示戰士會想別的方法來設計陷害他人,或清算舊帳。忍耐是一種獨立的做法,只
要戰士能有控制、紀律及適時,忍耐便可保證一切事物最後都會扯平。”

“西暴君是否有時候會勝利,摧毀那些面對他的戰士?”我問。

“當然。在被征服時代初期,戰士大批地死亡,就像蒼蠅一樣,十個中死掉九個。小暴
君可以隨意取任何人的性命,完全無法預料,這種壓力使看見者達到了最高的境界。”

唐望說,當時生還的看見者必須盡最大的力量尋找新的途徑。

“新看見者利用小暴君,”唐望凝視著我說,“不僅是為了除去他們的自我重要感,
也是為了達成非常複雜的做法,使他們能脫離這個世界。等我們更深入談論意識的控制之
後,你就會知道這個做法。”

我說我想要知道,在目前我們的時代中,他所謂的乾癟的小暴君是否能打敗一個戰士。

“時常如此,”他回答,“後果也許不會像過去那樣悲慘。現在的戰士總有機會撤退
複元,以後再嘗試。但這個問題也有副作用,比一個乾癟小暴君打敗並不表示致命,但也
很慘,這種傷亡率具體來說,並不低於古代。我的意見是,一個被乾癟小暴君打敗的戰士
會被自己的失敗與無能所擊潰,對我而言這也是很高的死亡率。”

“你如何定義失敗呢?”

“任何加入小暴君一方的人便是失敗的。行動帶著憤怒,缺乏控制及紀律,沒有耐心,
便是失敗。”

“戰士失敗後會如何呢?”

“他們可以捲土重來,或者他們就放棄了知識之路,加入另一邊,終生成為一個小暴
君。”

三、 巨鷹的放射

第二天,唐望與我沿著通向歐薩卡市的路上散步。那時候路上沒有任何人,時間是下
午兩點。

我們悠閒地漫步著,唐望突然開始說話。他說我們關於小暴君的對話只是意識控制的
入門,我表示那次談話對我開啟了新的觀點,他要我加以解釋。

我告訴他那與多年前我們曾經發生過的一次爭執有關,那次爭執是關於亞奎印第安人。
在唐望對右邊的教誨中,他曾試著告訴我亞奎人在被壓迫的情況下所能得到的好處,我激
烈地爭論說,在那種惡劣的情況下是不可能有任何好處的;我也告訴他說,我無法明白他
自己身為亞奎人,卻對如此千真萬確的迫害視若無睹。

唐望專心傾聽著。然後,我相信他將要為他的論點解釋時,他卻同意說亞奎印第安人
的情況的確是非常惡劣。但他指出,單單挑出亞奎人的生活並沒有用,因為人類整體的生
活狀況是同樣地惡劣。
“不要只為可憐的亞奎印第安人感到悲哀,”他曾說,“要為人類感到悲哀才對。在
這個情況下,我甚至可以說亞奎印第安人是幸運的一群;他們是被壓迫的,也正是因為如
此,他們之中有些人到後來會得到勝利。但是那些壓迫者,那些踐踏他們的小暴君,卻一
點機會也沒有。”

那時我立刻用一籮筐的政治口號來回答他,我完全不瞭解他的含意。他試著用小暴君
的觀念來向我結婚司,但我完全沒有聽進去,直到現在,一切才總算變得清楚。

“什麼都沒有變得清楚,”他在聽我說完後笑和說,“明天,你回到正常意識狀態時,
你會一點也不記得現在的領悟。”

我感到非常居喪,因為我知道他說得沒錯。

“發生在你身上的,也曾經發生在我身上。”他繼續說,“我的恩人,nagual 胡裏安,
使我在強化意識意識中明白了如你明白的小暴君觀念,結果我在日常生活中態度的改變讓
我莫名其妙。

“我一直都是被壓迫的,所以哦實在痛恨壓迫我的人。你可以想像我的驚訝,當我發
現自己主動尋找面對小暴君的機會時,我以為我失去了理智。“

我恩走到一個地方,路旁有一些大石頭被半埋在土中;唐望走上前坐在其中一塊上面,
他示意我也坐下,面對他。然後,沒有任何開場白,他開始解釋意識的控制。

他說,新看見者及古代看見者發現了一系列關於意識的真理,這些真理以特別的次序
安排,好讓人們能夠瞭解。

他解釋,對意識的控制也就是使著一系列真理完全了然於心。第一個真理,是我們對
所知覺的這個世界的熟悉使我們相信我們是被物體所圍繞著,這些物體獨立存在著,就像
我們所知覺的;而事實上,根本沒有什麼物體的世界,這整個宇宙都是巨鷹的放射(the
eagle’s emanations)。

這 時 他 說 , 在 解 釋 巨 鷹 的 放 射 之 前 , 要 先 討 論 已 知 ( the known ) 、 未 知 ( the


known)與不可知(the unknowable)。大部分關於意識的知識都是由古代看見者發現的,
但是這些知識的次序則是由新看見者安排的,若沒有這些次序,這些真理便無法比瞭解。

他說,不去尋找次序,是古代看見者所犯的大錯之一。這項錯誤所帶來的致命後果,
是他們把未知與不可知當成同一件事。這要等後來惡毒新看見者才能更正這項錯誤。他們設
下了界限,把未知定義為某種隱藏在也許是神秘恐怖的外貌之下的事物,雖然與人隔離,
但仍然可被接近,經過特定的時間,未知有可能會成為已知。而另一方面,不可知是不可
描述、不可思議、不可理解的,它是永遠不會被我們明白的,但是它在那裏,令人目眩神迷,
同時又對它的浩瀚無際感到恐懼。

“看見者要如何分辨這兩者呢?”我問。

“有個簡單的方法。”他說,“在未知的面前,人會勇於冒險犯難,未知能帶給人一
種希望與快樂的感覺。這是未知具有的特性,人會感覺強壯、刺激,甚至連它所引起的擔憂
都令人感到充實。新看見者看見人在未知的面前總是有最佳的表現。”

若是被視為未知的事物後來發現是不可知時,結果將是場災難,看見者會感到精疲力
竭,充滿困惑與沉重的壓力感,他們的身體會失調,心智會漫無目的地狂飄。因為不可知
完全沒有使人振奮的效果,它是不屬於人類的領域,因此,人們不管是愚蠢或謹慎,都不
該去輕易觸碰不可知。新看見者明白即使是最輕微的接觸,他們也要準備付出額外的代價。

唐望解釋,新看見者有很沉重的傳統障礙必須克服。在新階段開始時,沒有一個新看
見者知道他們龐大的傳統中,有哪些步驟是正確的,又有哪些是錯誤的。顯然地,古代古
代看見者一定事實有了什麼錯誤,但新看見者不知道是什麼。他們開始時假設他們前人所
做的一切都是有問題的。那些古代看見者是臆測的大師,譬如,他們覺得他們對於看見的
精通是他們的護身符,他們是無可損傷的,直到侵略者擊潰了他們,並把大多數看見者都
淩遲處死。古代看見者完全沒有任何保護,除了他們相信自己是金剛不壞之外。

新看見者沒有浪費時間去臆測問題出在哪里,他們反而立刻開始辨認未知,好把未知
與不可知加以區分開來。

“他們如何辨認未知?”我問。

“透過對於看見的控制使用。”他回答。

我說我想問的是,辯識未知所需要的條件是什麼。

他回答說,辨認未知意味著使未知能被我們所知覺。籍著有規律地實行看見,新看見
者發現未知與已知其實是在同樣的基礎上,因為兩者都屬於人類知覺可探觸的範圍。事實
上,看見者可以在特定的時候離開已知世界,進入未知世界中。

任何超過我們知覺能力的都是不可知的,而可知與不可知兩者之間的區分是極為重要
的。若是弄混了這兩者,當看見者面對了不可知時,便會陷入極危險的處境中。

“當古代看見者碰上這種情況時,”唐望說,“他們以為他們的步驟出了問題。他們
從未想到,在那神秘的世界中大部分是超乎我們理解範圍的,這是他們在判斷上的嚴重錯
誤。為此他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當未知與不可知之間的區分弄清楚後,發生了什麼事?”我問。

“新階段便開始了。”他回答,“這項區分是古代看見者與新看見者之間的界限,新
看見者所達成的一切都是基於對這項區分的瞭解。”

唐望說,看見同時是古代看見者滅絕與新看見者重生的重要因素。新看見者透過看見
發現了某些無法否定的事實,達成了某些具有革命能夠性的,關於人與這世界的本質的結
論。這些使新階段能夠成立,於是他準備要向我解釋的,關於意識的真理。

唐望要我陪他到鎮中心的廣場散步,在路上,我們談起了機器及精密的餓儀器。他說
機器是我們知覺的延伸,而我說有些機器不屬於這範圍,因為那些機器具有我們生理上無
法做到的功能。

“我們的知覺是無所不能的。”他反駁道。

“我可以隨便舉出例子,有一種儀器能夠偵測出來自外太空的無線電波,”我說,“
我們的知覺偵測不出無線電波。”

“我的看法不同,”他說,“我認為我們的知覺能夠偵測出圍繞我們的一切事物。”

“譬如說超音波呢?”我堅持道,“我們並沒有能夠聽到它們的器官。”

“看見者確信我們只開發了我們自身的一小部分。”他回答。

他沉思了一會兒,似乎在決定該說些什麼,然後他微笑了。

“關於意識的第一項真理,就是我已經告訴過你的,”他開始說,“周遭的這個世界
並不是如我們以為的。我們以為這是個物體的世界,其實它並不是。”

他停頓片刻,仿佛在衡量他的話的效果。

我說我同意他的說法,因為所有事物都可以被還原為能量。他說我只是在揣摩一項真
理,而去列界真理並不是去證明它。他並不在乎我的同意或不同意,他說,他要的是我去
嘗試體驗這項真理。

“你無法目擊能量,‘他接著說,”普通人是做不到的。現在,如果你能夠看見能量,
你便是一個看見者,於是你也就是在證實關於意識的真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繼續說,經過理性而達成的結論,很少能夠真正改變我們的生命。因此有無數例子
顯示,一些極為有理性信念的人卻總是會做出背道而馳的行為;這些人所持唯一的理由是
犯錯是人類的天性。

“第一項真理是,這個世界並不像其外表,”他繼續說,“這個世界並不是如我們知
覺所相信的那樣堅固真實,但它也不是個幻象。這個世界不是如有些人說的只是一場幻影
在一方面,它是真實的,而在另一方面,它又不是真實的。注意我要說的,因為你一定要
明白,而不是只是接受。我們能夠知覺,這是個絕對的事實,但是我們所知覺的物件卻不
是同樣的事實,因為這些被知覺的物件是我們學習而來的。

“有某種外物對我們的感官產生影響,這部分是真實的;而不真實的是我們的感官告
訴我們的。例如,拿一座山來說,我們的感官告訴我們,它是一個物體,有大小、顏色、形
狀,我們甚至有許多山的分類,非常精細確實,這並沒有什麼不對。其中的失誤只是在於
我們沒有想到我們的感官只扮演著膚淺的角色,我們的感官如此這般地知覺,只是因為我
們意識上的某些特性強迫它們如此這般知覺。“

我又開始要同意他了,但不是因為我想同意,我其實並不懂他的觀念,我只是在應付
一種讓我感到壓力的情況罷了。他阻止了我的同意。

“我使用‘世界’這個字眼,”唐望繼續說,“來代表圍繞我們四周的一切。當然我
還有一個更好的字眼,但這對你將是無法理解的。看見者說,我們會認為這是一個物體的
世界,只是因為我們的意識使然;但真正存在的是巨鷹的放射,流暢,永遠在變動,而同
時又是永恆不變的。”

我正準備問他什麼是巨鷹的放射時,他做手勢阻止了我。他進一步解釋,古代看見者
所留下最驚人的遺產之一,是他們發現了所有生物存在的意義是為了增進意識。他稱之為
一項無與倫比的發現。

他以半嚴肅的口氣問我,我是否對於這個恒久困惑人類的問題——‘存在的意義是什
麼’——有更好的答案。我立刻採取自我防禦的態度,爭論說這個問題毫無意義,因為它
無法用邏輯來處理。我說,如果要討論這個題目。我們就必須討論宗教信仰,把整件事變成
信心的問題。

“古代看見者不只是當成信仰來討論,”他說,“他們雖不如新看見者那樣實際,但
是他們已足夠實際得知道他們看見了什麼。我之所以眼問那個使你無法招架的問題,是因
為我們的餓理性無法單獨找出我們的存在的意義。古代看見者採取了另一條途徑,結果他
們發現了一個與信仰武官的答案。”

他說,古代看見者冒著無法形容的危險,真實地看見了那一切生命的根源。他們把這
無可描述的力量稱為‘巨鷹’,因為在他們所能承受的數瞥中,他們看見了某種無限巨大
但類似一隻老鷹的事物。

他們看見是這只巨鷹賜予了生命意識。巨鷹創造了生物,讓它們活下去,用生命來豐
富巨鷹賜予的意識。他們也看見最後巨鷹會使生物在死亡時釋放這股被豐富了的意識,然
後加以吞噬。

“對於古代看見者而言,”,唐望繼續說,“生命的意義在於增進意識。這不是什麼
信仰或推論,而是他們實際看見的。

“他們看見了生物的意識在死亡時漂浮而去,像個明亮的棉花團般飄入了巨鷹的尖啄
中。對古代看見者來說,者便足以證明生命只是為了豐富意識。好成為巨鷹的食物。”

唐望的說明暫時中斷,因為他必須進行一趟很短的業務旅行,奈士特開車送他去歐薩
卡市。我目送他們離去時,想起了在我剛開始與唐望交往時,每次當他提起要做一趟業務
旅行時,我總以為他只是在含糊其詞,不想清楚透露他要去做什麼。後來我明白他說的就
是他做的。當他準備要進行這樣的旅行時,他會戳穿上一套剪裁合宜的挺拔西裝,完全不
像我所認識的老印第安人,我長曾向他表示他的改變實在是世故而複雜。

“一個 nagual 能夠自在無礙地採取任何觀點。”他說,“身為一個 nagual,除了其他


的條件之外,還意味著他不需要為任何觀點辯解。記住這一點,我們以後會時常回來復習。

我們的確一再復習了這個觀念,以各種可能的方式;他的確似乎不需要為任何觀點辯
解。但是當他去歐薩卡市時,我產生了些許懷疑。我忽然發覺一個 nagual 是有一個觀點需
要辯解,那就是關於巨鷹的描述,而我相信這個觀點是需要非常強烈的辯解。

我試著向幾位唐望的夥伴提出這個問題,但他們回避了我的詢問。他們說,在唐望完
成他的說明之前,我被禁止與他人進行有關的討論。

唐望回來後,我們坐了下來,我馬上提出問題。

“那些真理不需要強烈的辯解。”他回答,“如果你以為我會試著辯護它們,你就錯了
那些真理的產生是為了戰士的喜悅與啟發,而不是造成佔有性的情感。但我告訴你一個
nagual 不需要為任何觀點辯解時,我的意思是,除了其他條件之外,一個 nagual 是無所
執著的。”

我說,我並沒有遵循他的教誨,因為我已經執著於他對巨鷹及其作為的描述了。我一
再強調如此的觀念是多麼令人畏懼。

“那不只是個觀念,”他說,“那是事實。而且是個可怕得要命的事實,如果你想知
道我的感覺。新看見者是不會只玩弄觀念的餓。”

“但那巨鷹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呢?”

“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巨鷹對於看見者是真實的,就像地心引力和時間對你是真實
的,而且同樣地抽象與不可思議。”

“等一下,唐望,那些是抽象的觀念沒錯,但是它們來自於可被證實的真實現象,而
且有一整套學位建立在它們之上。”

“巨鷹的放射也是同樣可被證實的,”唐望反駁道,“新看見者也有一整套的學問建
立在它上面。”

我要他解釋巨鷹的放射是什麼。

他說,巨鷹的放射本身是件不變的事物,能夠吞噬一切存在物,包括可知的與不可知
的。

“沒有辦法用言語來描述巨鷹的放射是什麼,”唐望繼續說,“看見者必須親自去目
擊。”

“你自己已有目擊過嗎,唐望?”

“當然有,但是我無法告訴你那些放射是什麼。它是一種存在,幾乎像是一團事物,
一種使人產生強烈感受的壓力。我們只能短暫瞥見它們,就像我們只能瞥見巨鷹一樣。”

“能不能說,巨鷹是放射的根源?”

“這當然不用說,巨鷹是它的放射的根源。”
“我的意思是,在視覺上是否能夠如此看到?”

“巨鷹與視覺沒什麼關係。看見者的整個身體都感受到巨鷹,我們每個人內在都有某
種事物能使我們整個身體去目擊。看見者用很簡單的說法來解釋對巨鷹的看見:因為人是
由巨鷹的放射所構成,人只需要還原為其基本構成即可。問題出在人的意識,是意識會被
糾纏困惑住。事實上只是基本構成自我覺察的簡單工作,在緊要關頭時意識會加以干擾,
結果是產生了巨鷹及其放射的形象。其實沒有什麼巨鷹或放射,這存在於真實中的某種事
物是任何生物都無法理解的。”

我問他放射的根源被稱為巨鷹,是不是因為老鷹具有重要的象徵意義。

“那只是一件不可知的事物湊巧有點類似某件已知的事物罷了。”他回答,“就事論
事,老鷹的確是被人賦予了許多不真實的象徵意義。當容易大驚小怪的人學會了表現某種
需要冷靜清醒的本事時,這種情形便會發生,看見者的程度是參差不齊的。”

“你是說有很多不同類型的看見者嗎?”

“不,我是說有許多笨蛋後來成為了看見者。看見者也是充滿了缺點的人類,或者應
該說,充滿了缺點的人也能夠成為看見者,就像是很拙劣的傢伙能夠成為傑出的科學家一
樣。

“拙劣的看見者的特徵是,他們情願忘卻世界本身的奇妙,而對自己的看見小題大做,
相信那是他們的天才所致。看見者必須腳踏實地,才能夠克服那人性中幾乎無法克制的惰性
比看見更重要的是,看見者如何對待他們所看見的事物。”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唐望?”

“瞧瞧那些看見者幹的好事!我們現在已經擺脫不掉他們的看法:一隻巨鷹統治著我
們,然後在我們死亡時吞噬我們。”

他說,在這個看法中顯然存在著某種惰性,他個人並不欣賞這種最後被吞噬的看法。
對他而言,更準確的說法是,有某種力量會吸引我們的意識,就像磁鐵吸引鐵屑一樣;當
死亡降臨時,一切的存在都會在這巨大無比的力量下化解崩潰。

如此的現象被詮釋為一隻巨鷹吞噬我麼,使他覺得很荒唐。者等於是把一件無法描述
的事物,變成像吃飯一樣無聊的瑣事。

“我是一個普通人,”我說,“一隻巨鷹吞噬我們,這個描述對我有很大的震撼力。

“只有當你親眼看見它時,才能體會到真正的震撼。‘他說,”但是你必須牢記在心,
甚至當我們成為看見者後,我們的缺點仍然存在。所以當你看見那力量時,你也許會樂意
去同意那些懶惰的看見者,稱之為巨鷹,就像我自己一樣。而在另一方面,你也許不會這
麼做,你也許會抗拒那種把人類特性加之於無可描述事物上的誘惑,而創造出一個新的、
更準確的描述。”

“看見者看見巨鷹的放射之後,時常稱之為巨鷹的命令。”唐望或,“我並不介意自
己稱它為命令,只是我已習慣稱它們放射了。那是我恩人所喜歡的反應,對他而言那是命
令,我想這個字眼比較適合他的強烈個性,而不適合我。我喜歡比較不具人性的,‘命令
’這個字眼對我而言太有人性了,但那就是它們的真實本質,一種命令。”

唐望說,看見巨鷹的放射是去招惹災禍。新看見者很快便發現了其中的巨大困難,而
只有在經過極大的考驗試著區分出未知與不可知時,他們才明白一切事物都是巨鷹的放射
所構成的。這些放射匯總只有一小部分是人類意識可以探測的餓,而這一小部分又被我們
的日常生活束縛縮減為更小的片段。這些巨鷹放射的微小片段便是已知,人類意識可探測
的小部分便是未知,而那無可估量的其餘龐大部分便是不可知。

他繼續說,傾向於實際的新看見者立刻認知到巨鷹的放射所具有的強迫性力量。他們
覺察到一切生物都被迫使用巨鷹的放射而不自覺,他們也覺察到一切生物都能掌握某些放
射,每種生物都有其特定的範圍。放射會對生物施予強大的壓力,而透過這種壓力,生物
建構出其所知覺的世界。

“以我們為例,身為人類,”唐望說,“我們使用了那些放射,然後加以詮釋為現實。
但是人類所知覺到的是巨鷹放射中極小的一部分,因此,對我們的知覺特別重視實在是件
可笑的事;但是,我們又不可能對我們的知覺棄之不顧。新看見者為此吃足了苦頭,經歷
了極大的危險。”

唐望坐在大房間中他習慣的位置上。通常這個房間中沒有傢俱,人們都是坐在席子上
或地板上,但是女 nagual 卡蘿弄來了幾張非常舒適的扶手椅,我和她時常輪流在那房間中
為唐望朗誦一些西班牙文的詩篇。

“我要你非常清楚我們正在做的事,”他在我坐下後說,”我們正在討論意識的控制,
我們所討論的真理是控制的原則。”

他或,在他對右邊的教誨匯總,靠著他的一位看見者夥伴哲那羅的幫助,他曾向我的
日常意識示範了這些原則。哲那羅使用新看見者所著稱的幽默不遜手法,好好地捉弄了我
的意識。

“哲那羅才是應該向你說明巨鷹的人呢,”他說,“只不過他的說法會過於粗魯不敬。
他認為把那力量取名為巨鷹的看見者,不是太笨,就是開了個大玩笑,因為老鷹不僅會下
蛋,也會在天上拉屎。”

唐望笑著說,他覺得哲那羅的看法太貼切了,他無法忍住不笑。他又說,如果是新看
見者來描述巨鷹的現象,他們的描述一定會有一半是開玩笑。

我告訴唐望,在某個層面,我把巨鷹視為詩意的形象,這使我感到喜悅;但在另一層
面,我接受字面上的解釋,而這解釋使我毛骨悚然。

“戰士生命中的最大力量之一便是恐懼”,他說,“恐懼使戰士積極學習。”

他提醒我,巨鷹的描述是來自於古代的看見者。新看見者已經超越了任何形式的描述、
比較或假設臆測,他們希望能直指事物的核心,因此也冒了無限的危險。他們的確看見了
巨鷹的放射,但他們絕不試圖去描述巨鷹。他們覺得看見巨鷹花費了太多的能量,而古代
看見者已經為了對那不可知的數瞥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古代看見者為什麼又會要描述巨鷹呢?”我問。

“他們需要對不可知有最起碼的引導方針,好便利教導。”他回答,“結果他們完成
了很粗淺的描述,關於那統治一切的力量,但沒有包括它的放射,因為那些放射完全無法
用類比性的言語來掌握。單獨的看見者也許會感到有必要為特定的放射做描述,但那都只
是屬於個人的描述。換句話說,對於那些放射沒有一個適當的形容詞,不像巨鷹那樣具體。

“新看見者似乎是很抽象的人,”我說道,“他們聽起來像是現代的哲學家。”

“不,新看見者是非常實際的人,”他回答,“他們不會去憑空創造出理性的理論。

他說,古代看見者才是抽象的思考家。他們創造出適合於他們與當時的龐大抽象體系,
也像現代的哲學家,他們完全無法控制他們的推理反應。而另一方面,新看見者擁抱實際
性,能夠看見放射的湧動,及看見人類與其他生物如何利用那些放射,建造出一個能夠被
知覺的世界。

“那些放射是如何被人類利用的?”
“聽起來簡單得像個童話故事。對於看見者而言,人類是明晰生物,我們的明晰體是
由部分巨鷹的放射所構成。這些放射被包在我們如蛋狀的繭內,這些特定的、極少的放射使
我們長成為人類,而知覺也就是使繭內的放射與外界的放射相配合。

“例如說,看見者能看見生物內部的放射,並知道外界什麼放射能配合。“

“那些放射像是光束嗎?“我問。

“不,完全不像,那樣子太簡單了。它們是無法描述的。但是,我個人年的看法是,它
們像是光的纖維。平常的意識所無法瞭解的是,這些纖維能夠察覺。我無法告訴你那是什麼
意思,因為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只能告訴你,我個人的看法是,那些纖維能夠察覺它
們自己,每一個都是活生生地顫動著,而它們的數目是如此眾多,數不勝數,但每一個又
都是單獨自成一個無限。”

四、 意識之光

唐望、唐哲那羅和我剛從附近山區中採集植物回來,我們在唐哲那羅的家中,圍著一
張桌子坐著,然後唐望使我改變了意識狀態。唐哲那羅一直盯著我,他開始笑了起來。他說
他覺得十分奇怪,因為我有兩種完全不同的標準來對待我的兩種意識狀態,我與他的關係
是最明顯的例子。

在我的右邊意識中,他是令人敬畏的巫士唐哲那羅,他不可思議的行為使我又快樂,
同時又感到極端恐懼。在我左邊意識中,他只是哲那羅,或更呢稱為哲那裏圖,沒有加上
唐(先生)的尊稱,是一個溫和迷人的看見者;他的行為能完全讓我瞭解,與我自己的升
年個萬億毫 與期望沒有任何矛盾。

我同意他的話,並補充說在我的左邊意識中,只要一出現便會讓我恐懼地渾身戰慄的
人是西維歐·曼紐耶,唐望的夥伴中最神秘莫測的。我也說唐望,身為真正的 nagual,能
夠超越專斷的雙重標準,在我的兩種意識狀態中都同樣地令我尊敬仰慕。

“但他令你畏懼嗎?”哲那羅顫聲問道。

“非常畏懼。”唐望尖著嗓子打岔道。

我們都大笑起來,但唐望與哲那羅笑得太過劇烈,我立刻懷疑他們有什麼事隱瞞著不
告訴我。

唐望一眼便看穿了我。他說,一個人在尚未完全進入左邊意識的過渡階段時,能夠極
為專注,同時也極易受任何瑣事影響,而我正被懷疑影響著。

“拉葛達總是處於這種狀態中,”他說,“她是個好學生,但她實在叫人頭痛。她無
法不讓自己被任何出現在面前的事物所影響,當然,也有很好的影響,譬如敏銳的專注力

唐望解釋,新看見者發現這段過渡時期最適合深刻的學習,這也是戰士最需要督導,
提供解釋的時候,讓他們能正確地評估自己。如果在他們完全進入左邊意識之前沒有給予
任何解釋,他們只會成為拙劣的看見者,最多只能成為傑出的巫士,像古代特爾提克人一
樣。

女戰士特別容易受到左邊意識的誘惑。它們過於敏感,能毫不費力地進入左邊意識,
這麼容易對她們而言通常沒有什麼好處。

一段很長的沉默後,哲那羅睡著了,唐望又開始說話。他說,新看見者必須發明幾個
新字眼,才能解釋意識的第二項真理。他的恩人曾改變了一些用法,好配合他的瞭解,而
他自己也做過同樣的事。看見者相信使用什麼字眼並不重要,只要這些真理能夠用看見加
以證實。
我很好奇想知道他改變了什麼字眼,但我有點不知從何問起。他以為我是在懷疑他有
什麼權利或能力改變這些字眼,於是解釋說,我們平常使用的字眼是源自於理性,只能用
來溝通日常生活中的協議;而看見者使用的字眼絕不是只是一種說法,因為它們源自看見
所以包含了看見者所探觸到的一切。

我問他為何要改變字眼。

“Nagual 有責任尋求更好的解釋方式。”他回答,“時間會改變一切,每一個新的
nagual 必須運用新的字眼、新的觀念,來描述他的看見。”

“你是說一個 nagual 會從日常世界中尋求觀念?”我問。

“不,我的餓意思是,一個 nagual 總是要用新方式來談論看見。”他說,“例如,你


身為一個新的 nagual,你會說知覺是由意識所引發的,你所說的與我的恩人所說的一樣,
只是方式不同罷了。”

“新看見者如何解釋知覺?”

“他們說知覺是一種整合的狀態;在繭內的巨鷹放射與繭外的放射相配合。這種整合
能使所有生物發展出意識。看見者會說出這樣的論點,因為他們看見了生命的本來面目:
像一團白光般的明晰生物。”

我問他,在繭內的放射與繭外的放射配合後,是如何產生知覺的?

“繭內的放射與繭外的放射,”他說,“都是同樣的纖維。生物是由這些纖維所構成
的微小能量泡泡,極小的光點,附著在那無限的巨鷹放射上。”

他繼續解釋,生物的明晰體是那些在繭內的巨鷹放射,當看見者知覺時,他們看見在
生物繭外的巨鷹放射照亮了生物繭內的放射。外面的明晰放射會吸引內部的放射,或者說
會吸住內部的放射,使之固定,這種定著便是每種生物特定的意識狀態。

看見者也看見繭外的放射會對繭內的放射施予特定的壓力,這種壓力便決定了每種生
物意識狀態的深淺程度。

我要他說明繭外的巨鷹放射如何施壓力於繭內的放射。

“巨鷹的放射不僅是光的纖維,”他回答,“它們更像是一束束無限的能量泉源。不
妨這麼想:由於繭外的放射有些與繭內的相同,它們的能量便像是一股持續的壓力,但是
能量繭隔離了內部的放射,因此便承受了壓力。”

“我對你說過古代看見者是控制意識的大師,”他繼續說,“現在我可以補充的是,
他們之所以是那項藝術的大師,是因為他們學會了改變人類能量繭的結構。我曾對你說他
們解開了意識的神秘,我的意思是他們看見了意識是在生物能量繭內的一種光亮,他們很
正確地稱之為意識之光。”

他說,古代看見者看見人類的意識是比其餘的能量繭還要強烈的一處光亮,那道光亮
是在能量繭最右邊,垂直環繞的一條光帶。古代看見者能夠移動那條光帶,使它能從能量
繭的表面向內移動。

他停下來,注視著熟睡的哲那羅。

“哲那羅對解釋一點興趣也沒有,”他說,“他是個實行者。我的恩人時常強迫他面
對無解的難題,所以他正確地進入了左邊意識,從未有機會陷於冗思疑慮之中。”

“那樣比較好嗎,唐望?”
“視情況而定。對他而言,這是最完美的;對你和我,這就不十分令人滿意,因為我
們遲早都會尋求解釋。哲那羅和我的恩人比較像古代的看見者,而不像新看見者。他們能夠
控制並隨意使用那道意識之光。”

他從草席上站起來,伸展手腳。我要求他繼續說下去,但他微笑說我需要休息,因為
我的注意力已經開始渙散了。

有人敲門,我驚醒了過來。天已經黑了,有一會兒我不記得身在何處。我仿佛有一部分
身體在遙遠的地方,仍在睡眠之中。然而我又是完全清醒的,窗外射入的月光使我能看清
楚四周。

我看見唐哲那羅站起來應門。這時我明白我在他的屋子裏,唐望正在一張草席上熟睡。
我記得我們三人從附近山區采藥回來後疲倦萬分,所以就一起睡著了。

唐哲那羅點亮煤油燈,我跟著他進入廚房。有人帶來了一鍋熱湯及一疊玉米餅。

“誰帶食物給你?”我問他,“你有雇人幫你準備食物嗎?”

唐望也走進了廚房,他們兩人都微笑看著我。不知為何,他們的微笑使我極度恐懼。事
實上,我正準備要大叫,這時唐望拍打我的後背,使我轉換成強化意識狀態。然後我才明
白,也許在我熟睡時,或醒過來時,我已恢復了正常意識狀態。

當我又進入強化意識時,我感受到一種混合著解脫、憤怒與悲哀的感覺。我感到解脫,
因為我又是我自己了。我已經把這種不可思議的狀態視為真正的我。原因很簡單,在這種狀
態下我感覺十分完整,沒有什麼遺忘。憤怒和悲哀,則是我對於自己的無能所產生的情緒
反應,因為這時候我更能覺察自己生命中的限制。

我要唐望向我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在強化意識狀態時,我能夠回憶起過去的一切,
我能夠回顧在兩種意識下的過去,甚至記得我在日常意識時的無法回憶。但是一旦我回到
了日常的意識時,我無法回憶起任何在強化意識下的經過,甚至要我的命也不行。

“慢著,就停在那裏,”他說,“你其實什麼都還沒有回憶。強化意識只是過渡的階
段,之後還有無限深遠的事物,而你已經進入過許多許多次。但是現在你一點也記不得。即
使要你的命也不行。”

他說得沒錯,我一點也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麼事物。我懇求他解釋。

“解釋遲早會來臨。”他說,“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但是我們會堅持到底。之所以緩
慢,是因為我就像你,我也喜歡去瞭解事物。我與我的恩人相反,他不喜歡解釋,對他而
言只有行動。他時常讓我們直接面對不可思議的難題,然後讓我們自己去解決。有時候我們
什麼都無法解決,結果我們到後來很像古代的看見者:全是行動,而沒有真實的知識。”

“那些回憶是被困在我心中的嗎?”我問。

“不,這種說法太簡單了,”他回答,“這種說法只是比把人分為肉體與心靈;看見
者的行動遠為複雜。你已經忘記你所做的,或你所目擊的,因為當你經歷這一切後來忘記
的事時,你是在看見。”

我要唐望重新解釋一次他所說的。

他耐心地解釋,我所遺忘的記憶是發生在一種被加強的意識狀態中,在這種狀態時,
我使用到了我的完整自我。

“你所遺忘的一切都是被困在完整的自我之中,”他說,“而去使用這些部分,便是
看見。”

“我被弄的越來越糊塗了。”我說。
“我不怪你。”他說,“看見是使一切事物的本質赤裸呈現,目擊未知與瞥見不可知。
因此看見無法帶來任何慰籍。看見者通常會承受不住,因為他們會發現存在是不可思議地
複雜,而我們正常意識的狹窄界限又會危害到真實的存在。”

他強調我的注意力必須完全集中,確實的領悟是極為重要的,新看見者對深沉、不動
情緒的領悟賦予最高的價值。

“譬如前幾天,”他繼續說,“當你領悟了拉葛達與你的自我重要感的關係時,你其
實什麼都沒有領悟,你只是有一次情緒的發洩罷了。我會這麼說,是因為第二天你的自我
重要感又恢復了原狀,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

“古代看見者也遭遇到相同的情況,他們習慣於產生情緒反應。但是當他們必須去瞭
解他們的看見時,他們便做不到。真正的瞭解需要清明、不動情緒的心智。當心那些因為有
所領悟,喜極而泣的人,因為他們什麼都沒有領悟到。

“對於缺乏清明瞭解的人,知識之路充滿了未知的危險。”他說,“我在為你描繪出
新看見者對於意識真理的次序安排,好讓你用來當成一幅地圖。你必須用看見來核對這幅
地圖,而不是用你的肉眼。”

之後是一段沉默,他凝視著我,顯然在等我發問。

“所有人都會錯誤地認為看見是用眼睛達成的,”他繼續說,“但就算是這麼多年後,
你還不瞭解看見與眼睛是無關的,這你也不用驚訝。”

“那麼看見是什麼呢?”我問。

他回答說,看見是一種配合協調。我提醒他,他曾經說知覺也是一種配合。他解釋,被
規律配合使用的巨鷹放射是日常世界的知覺,而日常從未被使用的放射是看見。當如此的
放射配合發生時,便能看見。因此,看見是由不尋常的放射配合所造成的,這種放射是無
法用單純的觀看來處理。他說,儘管我看見過無數次,但我從未想到可以不用眼睛,我已
經完全接受了看見的字面意義。

“當看見者看見時,某種東西會在新配合發生時解釋一切事物,”他說,“那是一種
內在的聲音,在看見者耳中屆時什麼是什麼。如果那種聲音沒有出現,看見者所做的便不
是看見。”

沉默片刻後,他繼續解釋了看見的聲音。他說,若要把看見解釋為聽覺也是同樣不合
理的做法,因為那要遠超過聽覺,但看見者可以選擇用聲音來衡量新配合的情況。

他把看見的聲音稱為一種最難以想像的事物。“我個人的結論是,看見的聲音只屬於
人類所專有,”他說,“這也許是因為言語是人類所專有的。古代看見者相信,這聲音是
屬於一種有力量的實體所擁有,這實體與人類的關係密切,可算是人類的保護者。新看見
者則發現這種實體,被他們稱為人類的原型,並沒有聲音。對於新看見者而言,看見的聲
音是難以理解的事物;他們稱之為意識之光在撥弄巨鷹的放射,就像一個琴手在撥弄豎琴

他拒絕再加以解釋,只說以後一切事物自然都會變得清楚。

當唐望說話時,我的注意力非常集中,連自己坐下來進食都不記得了。唐望停止說話
時,我注意到他的盤子已經快吃光了。

哲那羅充滿笑意地看著我。我面前的盤子也是空的,裏面只剩下一點湯漬,好像我才
剛吃完似的。但我一點也不記得,我也不記得自己坐下來。

“你喜歡這湯嗎?”哲那羅問我,把目光轉向別處。

我說我喜歡,因為我不想承認自己的記憶有問題。
“我覺得湯有點太辣,”哲那羅說,“你從來都不吃辣,所以我有點擔心你會受不了。
你不應該吃下兩份的,我猜你在強化意識中都是有點饑不擇食的,恩?”

我承認他也許是對的。他給我一大壺水讓我清清喉嚨,消除辣味。我大口喝下去,而他
們都大笑起來。

突然間,我明白了整個情況。我的領悟是一種身體反應,一道明亮的光線擊中了我,
仿佛一根火柴在我前額點燃了。於是我知道哲那羅是在開玩笑,我並沒有吃東西。我過度專
注于唐望的解釋,而沒有在意到其他的一切,在我面前的盤子是哲那羅的。

用餐後,唐望繼續解釋意識之光。哲那羅坐在我身邊,津津有味地聽著,仿佛他從未
聽過似的。

唐望說,在能量繭之外的巨鷹放射,被稱為外在的放射,對於所有生物繭內的放射都
施予相同的壓力,但這種壓力所導致的結果卻因生物而異。因為生物的能量繭對壓力的反
應都不一樣,但是在大致的範圍內還是有某種程度的類似。

“現在,”他說下去,“看見者看見當外在的放射施壓力於繭內的放射時,原本流動
的繭內放射會停止運動,於是他們便知道明晰生物在這個時候是被意識所固定住了。

“能夠有以上的發現,表示看見者看見了無可描述的事物,他們毫無疑問地明白了其
中的道理。看見的聲音告訴他們,能量繭內的放射完全靜止下來,與繭外的放射配合在一起

洋他說很自然地,看見者會認為意識是來自於外在,真正的神秘並不是我們的內在。
由於外在放射的本質是使繭內的放射固定,意識的奧秘便是讓外在的放射與內在的放射相
融合。看見者相信如果我們能這麼做,我們就會恢復我們本然的狀態,重得一個流暢、永不
止息的內在。

接著是一陣很長的停頓。唐望的眼睛有著強烈的光芒,似乎從他深處發出,我覺得他
的雙眼各有獨立的光芒。有一 刹那他似乎在對抗著一種看不見的力量,一種內在的火焰似
乎要吞噬他,然後一切恢復平靜,他又開始說話。

“每個生物單獨的意識深淺程度,”他說,“決定於這個生物對於外在放射壓力的接
受程度。”

停頓許久後,唐望繼續解釋,看見看見從受孕的那一刹那開始,意識便被生命的過程
所增長加強。譬如,看見者看見一隻昆蟲的意識雖然與人類的意識有天壤之別,但在成長
的過程上卻是大致相同的。

“意識是從受孕時,還是從出生時開始成長?”我外呢。

“意識從受孕時便開始成長。”他回答,“我一直告訴你,性能量是極為重要的事物,
必須加以控制,謹慎使用。但你一直不喜歡我的話,因為你認為我所謂的控制是道德上的
約束;事實上,那是為了能量的儲存及加強。”

唐望看著哲那羅,哲那羅點頭表示同意。

“哲那羅將要告訴你,我們的恩人 ngual 胡裏安,對於儲存及加強性能量有什麼看法。


”唐望對我說。

“nagual 胡裏安說性與能量有關,”哲那羅開始說,“例如,他對於性從來未有任何
困難,因為他有大量的能量。但他只瞧了我一眼,便斷定我的傢伙只是用來小便的。他告訴
我,我沒有足夠的能量去從事性行為。他說我的父母在創造我時都過於厭倦與疲勞;他說
我是無聊的性產物(cojida aburrida,是西班牙文”無聊的性“)我生下來時就是如此,
無聊與疲倦。Nagual 胡裏安建議,像我這樣的人最好永遠不要有性行為,這樣我們才能儲
存我們僅有的一些能量。
“他對西維歐·曼紐耶及艾密力圖也說了同樣的話。他看見其他的門徒擁有足夠的能
量,他們不是無聊的性產物。他說他們可以隨心所欲使用他們的性能量,但建議他們自我
克制,瞭解巨鷹的餓旨意,性是用來授予意識之光的。我們都說我們很瞭解。

“有一天,毫無警告地,他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簾幕,靠著他自己恩人 nagual 艾利亞


的幫助,他把我們全部推了進去,毫不猶疑。而我們所有門徒,除了西維歐之外,幾乎全
都死在裏面。我們沒有足夠的能量來承受另外一個世界的衝擊,只有西維歐一個人貫徹了
nagual 胡裏安的建議。”

“什麼是另外一個世界的簾幕?”我問唐望。

“就是哲那羅所說的,一個簾幕。”唐望回答,“但你搞錯了重點,你每次都這樣子。
我們說的是巨鷹對於性的旨意。巨鷹使用性來創造生命,透過性能量,巨鷹授予意識。所以
當生物從事性交時,他們繭內的放射會盡一切力量把一授予所創造的新生命上。”

他說在性行為中,雙方繭內的放射都會經歷強烈的激動,在高潮時會是一種融合,兩
種意識之光的合併,各自從雙方繭內脫離出來的。

“性交永遠是意識的授予,雖然那授予也許不會真正結合,”他繼續說,“人類能量
繭內的放射並不知道性交是為了快感。”

哲那羅從他的椅子傾身向前,低聲對我說,同時搖頭強調著:

“nagual 說的是千真萬確的,”他眨著眼,“那些放射真的不知道。”

唐望努力忍住不笑,說人類的錯誤是完全不顧生命的神秘,相信如此授予意識的崇高
行為只是一件可隨意使喚的生理衝動。

哲那羅做出猥瑣的下流動作,上下推動他的下體,唐望補充說那正是他所想要表達的。
哲那羅向他致謝,感謝他能夠認同他對於意識解釋的唯一貢獻。

他們都笑得像傻瓜,說如果我知道他們的恩人對於意識的解釋是多麼嚴肅,我會跟他
們一樣大笑。

我正經地詢問唐望,這一切對於一個日常世界的普通人有什麼意義。

“你是指哲那羅的動作嗎?”他故作正經反問我。

他們的愉快總是富有傳染力,過了許久後才平靜下來。他們的能量總是如此高昂,坐
在他們旁邊,我顯得衰老不堪。

“我實在不知道,”唐望終於回答,“我只知道這一切對戰士的意義。他們知道我們
所唯一擁有的真實能量是授予生命的性能量,這項瞭解使他們能永遠覺察到他們的責任。

“如果戰士要有足夠的能量去看見,他們便必須非常吝嗇他們的性能量,那是 nagual
胡裏安給我們的教誨。他把我們推入未知中,我們都幾乎死掉。而我們都希望能看見,因此
我們開始克制自己,不浪費我們的意識之光。”

我以前也聽他這麼說過。每次他提起時,我們便會發生爭執,我總是感到必須對這種
禁欲的態度表示抗議。

我再次提出我的反對,他們倆都笑得流下眼淚。

“對於人的自然肉欲又能怎麼辦呢?”我問唐望。
“什麼都不用做,”他回答,“人的肉欲沒有什麼不對,人對於自己的神奇本性的無
知與忽略,才是最大的錯誤。不應該輕率地把授予生命的性能量浪費掉而不生小孩,但另
一個錯誤是不知道生小孩也會耗損意識之光。”

“看見者怎麼會知道生育小孩會耗損意識之光呢?”我問。

“他們看見有了小孩後,父母的意識之光會變弱,而小孩的會增強。有些敏感而脆弱
的父母的意識之光會幾乎消失不見。當小孩的意識增強時,他們父母的能量繭上便會有個
黑洞逐漸變大,就在當初意識之光脫離的地方,通常在能量繭的中央。有時候甚至可以看
見那個洞重疊在肉體上。”

我問他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人更完整地瞭解意識之光。

“沒有辦法,”他說,“至少看見者是毫無辦法。看見者的目標是自由,他們是毫無
成見與評斷的目擊者;否則他們就必須負責創造一個較完美的世界,沒有人能負這種責任
的。如果會有一個較完美的新世界出現,這新世界必須脫胎於自身。”

五、 第一注意力

第二天我們在黎明時吃早餐,然後唐望改變了我的意識狀態。

“今天,我們去個老地方吧。”唐望對哲那羅說。

“沒問題。”哲那羅嚴肅地說,他瞥了我一眼,低聲說了一些話,似乎不想讓我聽見,
“他應不應該……也許太過於……”

幾秒鐘之內,我的恐懼和懷疑到達無法忍受的地步,我開始流汗喘氣。唐望來到我身
邊,以極令人玩味的表情向我保證哲那羅只是在尋找開心,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幾千年前最
早的看見者住過的地方。

唐望說話時,我剛好瞥見哲那羅,他慢慢地搖著頭,動作幾乎看不出來。仿佛他想讓
我知道唐望說的不是實話。我陷入一陣緊張的恐慌中,幾乎竭斯底裏起來,最後哲那羅爆
出了大笑。

我很驚訝自己的情緒能如此輕易地上升到無法控制的地步,然後又降至空無。

唐望、哲那羅和我在清晨離開哲那羅的住處,走一小段路進入附近光禿禿的山中。不久
我們停了下來,坐在山坡上一塊巨大的平坦石頭上,周圍看來像是一片剛收割過的玉米田。

“這是一處老地方,”唐望對我說,“我們以後會再回來,在我的解釋未完成之前。

“夜晚這裏會發生非常奇怪的事,”哲那羅說,“nagual 胡裏安曾經在這裏被一個同
盟抓住,或者說,一個同盟……”

唐望的眉毛明顯地動了一下,哲那羅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來,他對我笑了笑。

“現在或鬼故事還太早,”哲那羅說,“讓我們等到天黑。”

他站起來,開始在大石頭四周躡手躡腳地潛行。

“他說的關於你們的恩人被同盟抓住是怎麼一回事?”我問唐望。

他沒有立刻回答,他正入神地看著哲那羅的滑稽動作。
“他是指關於意識的某些複雜用途。”他終於回答,仍舊注視著哲那羅。

哲那羅在大石頭四周繞完了一圈,回來坐到我身邊。他噓噓作響地喘著氣,上氣不接
下氣。

唐望似乎對哲那羅的行動深深著迷,我再次覺得他們倆是在尋我開心,他們都心懷鬼
胎。

突然間,唐望開始他的解釋,他的聲音使我放鬆下來。他說,經過了艱苦的努力,看
見者得到一個結論:成年人的意識經過了生長過程的滋養,不能再被稱為意識,因為它已
經發展成更為強烈與複雜的事物;看見者稱之為“注意力”。

“看見者如何知道人類的意識在發展成長?”我問。

他說,在人類意識成長的時候,繭內的一道放射會變得非常明亮;當人類的經驗累積
時,這道放射會發出光芒,在某些情況中,這道放射的光芒會強烈得與外界的放射相配合
看見者目擊了這種情況,便推論出意識是原始狀態,而注意力是成長後的結果。

“看見者如何描述注意力?”我問。

“他們說,注意力是意識在生命過程中的訓練與增強。”他回答。

他說,解釋與定義的危險是,在使事物能被瞭解的同時,也使事物變得過於簡化;在
這裏,注意力的定義會使某種神奇奧妙的成就變成平凡的事物。注意力是人類最偉大的一
項成就,從粗糙的動物意識發展成長,直到概括了人類的所有選擇性。而看見者則更進一
步地使意識更為完美,概括餓人類的所有可能性。

我想要知道在看見者的看見中,選擇性與可能性有什麼區別。

唐望回答,人類的選擇性是身為人類所能選擇的一切,屬於日常世界的範疇,是已知
的世界,因此在範圍上頗有限制。人類的可能性則是屬於未知領域,不是我們能夠選擇的
卻是我們能夠去達成的。他說人類選擇性的一個例子是,我們選擇相信人類的身體是物體
世界中的一部分。而人類可能性的一個例子是,看見者能把人類身體看成物體,是用來處
理已知的世界,而把人類看成明晰的蛋,處理未知的領域;因此人類的可能性幾乎是無所
限制的餓。

“看見者說有三種注意力。”唐望繼續說,“他們這麼說只是針對人類而言,並不適
用於其他的生物。這三種注意力並不只是三種類型,而是三種不同程度的階段。有第一、第
二及第三注意力,每一種都是自成一個領域,完整而獨立。”

他解釋,第一注意力是動物的意識經過成長與經驗,發展成一種複雜而極脆弱的機構,
能夠處理日常世界中大大小小的事務。換句話說,人類能夠思索的所有事物,都是第一注
意力中的一部分。

“第一注意力是我們身為普通人的一切,”他說,“具有絕對的主宰力量。因此,第
一注意力是普通人擁有的最有價值的財產,也許甚至是我們僅有的財產。

“考慮到第一注意力的價值,新看見者決定用看見對第一注意力開始一次嚴格的檢查。
他們的發現塑造了他們的整個觀念,以及他們後代的觀念,雖然他們的後人並不完全瞭解
那些看見者真正看見了什麼。”

他嚴重地警告我,新看見者嚴格檢查後所得到的結論,與理性沒有什麼關係。因為要
解釋第一注意力,必須要看見它。只有看見者才能這麼做。但去檢視看見者在第一注意力所
看見的是非常重要的,這樣做能容許第一注意力有機會去明白它自己的作用過程,這也許
是它唯一的機會。

“用看見者的話來說,第一注意力是意識之光的外在光芒,”他繼續說,“這種光芒
是在能量繭的表面。可以說,這是覆蓋已知世界的光芒。

“另一方面,第二注意力則是意識之光較複雜與專門的狀態,與未知領域有關。當人
類能量繭內未用的放射被使用時,第二注意力才會發生。

“我說第二注意力較專門,是因為要使用那些未用的放射,必須籍著不尋常與複雜的
做法,需要最高的紀律與專注。”

他說當他教導我做夢的餓藝術時,他曾告訴我,要在夢中覺察自己在做夢所需要專注
力,正是第二注意力的前身。這種專注力的意識狀態,並不屬於日常世界的意識狀態。

他說,第二注意力也被稱為左邊的意識,是人所能想像到的最廣大的領域,浩瀚無邊。

“即使給我世上的一切,我也不願意迷失在第二注意力中。”他說下去,“那是一個
迷離詭異的世界,清醒的看見者只在最嚴格的紀律下才會進入其中。

“最大的困難是,進入第二注意力極為容易,而其中的誘惑又是幾乎無法抗拒的。”

他說,古代的看見者身為意識控制的大師,把他們的專長用在他們自己的意識之光上,
使意識之光擴大到無法想像的地步。他們的目標是點亮自己能量繭內的所有放射,一次一束
他們做到了,但奇怪的是,一次點亮一束放射的做法,卻使他們無法避免地陷於第二注意
裏的迷宮中。

“新看見者更正了這個錯誤,”他繼續說,“他們讓意識的控制自然地發展,最後所
達到的是使意識之光成為一束光芒而射出能量繭之外。

“第三注意力是當意識之光轉變為內在的火焰時發生的。意識之光不是一次點亮一束
放射,而是一刹那間點亮人類能量繭內的所有巨鷹放射。“

唐望表達了他對於新看見者的敬畏。因為他們的努力,使他們在活著時,擁有自己的
個體性時,達到了第三注意力。

他不想花時間去談人類或其他生物湊巧而不知情的情況下,進入了未知及不可知的世
界的例子;他只說那是巨鷹的禮物。他說對於新看見者而言,進入第三注意力也是一項禮
物,但意義不同,那更像是對於一項成就的獎勵。

他又說在死亡時,所有的人都會進入不可知之中。有些人會達到第三注意力,但為時
短暫,只能算是為巨鷹淨化食物罷了。

“人類的最高成就,”他說,“是在仍擁有生命力量時便達到第三注意力的狀態。而
不是成為支離破碎的意識,像點點星光般飄浮到巨鷹的喙邊等待被吞食。”

在聆聽唐望的解釋時,我又開始完全喪失對周遭事物的注意力。哲那羅顯然離開了我
們,已不見蹤影。奇怪的是,我發現自己蹲在岩石上,唐望蹲在我身旁,雙手輕壓在我肩
膀上。我背靠向石壁,閉上眼睛,有一陣微風從西邊吹來。

“不要睡著,‘唐望說,”不管任何理由,絕不能在這塊石頭上睡著。”

我坐起來。唐望凝視著我。

“只要放輕鬆,”他又說,“讓內在對話寂靜下來。”

我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他的指示上,突然間我嚇得跳了起來。我起先不知道為什麼,我
以為我又開始庸人自擾了;然後我才醒悟,像被閃電打到似的,現在已經是傍晚了。我以
為只有費時一個小時的對話,竟然花了一整天時間。
我跳了起來,明白了事情的不連貫,雖然我不敢相信這件事真的發生了。一種奇異的
感覺使我的身體想要奔跑。唐望跳到我身上,用力壓住我。我們跌倒在泥土中,他像鐵鉗般
捉住我不放,想不到唐望會如此強壯。

我的身體強烈地顫抖著,手臂四處亂揮,像是在發羊癲瘋;但我的某部分卻完全超然
地、興味十足地觀察著我的身體在顫抖抽搐。

痙攣終於停止,唐望放開了我。他費力喘著氣,建議我們爬回岩石上,坐在那裏等到
我恢復正常。

我無法不提出我的老問題:發生了什麼事?他回答說,當他對我說話時,我超出了界
限,深深進入了左邊意識之中,他和哲那羅跟隨我進入,然後我像進去時那樣突然地沖了
出來。

“我及時抓住了你,”他說,“否則你會一直沖回到你的平常自我中。”

我完全被搞糊塗了。他解釋說,我們三個曾經在意識中遊戲,我一定是突然害怕了,
丟下他們跑了出去。

“哲那羅是意識的大師,”唐望繼續說,“西維歐是意願的大師,他們是被無情地推
入未知之中。我的恩人對他們的做法,也就是他的恩人對他的做法。哲那羅及西維歐在某些
方面很像古代的看見者,他們知道他們能做什麼,但對知道其中的道理毫不感興趣。今天
哲那羅抓住機會推了你的意識之光,結果我們都進入了未知的奇妙領域中。”

我懇求他告訴我,我們在未知中做了什麼事。

“你必須自己去回憶出來。”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以為那是看見的聲音在說話,一點也沒有被嚇到,我甚至沒有轉身去看看。

“我是看見的聲音,我說你是一個鳥頭。”那聲音又響起,然後笑了起來。

我轉過身,哲那羅坐在我身後,我實在感到意外,笑得比他們都還要大聲。

“天要黑了,”哲那羅對我說,“就像我稍早時答應你的,我們要在這裏狂歡一場。

唐望插嘴說我們應該告一段落了,因為我是個會被驚嚇而死的笨蛋。

“才不哩!他很好。”哲那羅說,拍著我的肩膀。

“你最好問他,”唐望對哲那羅說,“他會自己告訴你,他就是那樣的笨蛋。‘

“你真的是那樣的笨蛋嗎?“哲那羅皺著眉問我。

我沒有回答他,這使他們都倒在地上大笑,哲那羅一路滾到泥土地上。

“他被困住了。”哲那羅對唐望說,唐望正在扶他站起來。“他永遠也不會承認他是個
笨蛋,他太具有自我重要感了。但其實他正在褲子裏發抖,害怕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因為他不肯承認自己是笨蛋。”

看著他們大笑,我相信只有印第安人才會如此盡情暢笑,但我也相信他們顯然不懷好
意,他們是在嘲笑非印第安人。

唐望立刻猜到了我的感覺。
“不要讓你的自我重要感失去了控制,“他說,”你一點也不特別。我們都是一樣,
不管是印第安人或不是印第安人。Nagual 胡裏安和他的恩人這樣嘲笑我們好幾年之久。“

哲那羅靈活地爬回到岩石上,坐在我身邊。

“如果我是你,我會慚愧得想哭。”他對我說,“哭吧,哭吧,好好哭一場,你會感
覺好些。”

極出乎我意料之外,我開始輕聲啜泣,然後我變得非常生氣,開始憤怒地大吼。這時
我才感覺好些。

唐望輕拍我的背。他說,通常憤怒會使人清醒,有時候恐懼或者幽默也會,但是我的
暴力本性使我只對憤怒才有反應。

他又說,意識之光的突然改變會使我們衰弱,他們一直在試著加強我,支持我。顯然
哲那羅的激怒我終於奏效了。

這時已經是黃昏了,突然間哲那羅指著眼前空中的一點閃光。在夕陽中那似乎是一隻
飛蛾繞著我們飛舞。

“要非常小心你的誇張本性,”唐望對我說,“不要急躁。只要哲那羅引導你,不要
把視線從那一點上移開。”

那閃爍的亮點顯然是一隻蛾。我能夠辨認出所有細節,我注視著他那曲折緩慢的飛行,
最後我能夠看見它翅膀上的粉塵。

這時有某種事物使我脫離了完全的專注,我感覺到身後有一陣無聲的騷動,如果這也
有可能的話。我轉過身,瞥見一排人站在岩石的邊緣,那個邊緣要比我們所坐的位置稍高。
我想,居住在附近的人一定是對我們一整天都在這裏感到懷疑,於是爬上來想傷害我們,
我立刻知道了他們的意圖。

唐望與哲那羅滑下岩石,叫我也趕快下來。我們立刻離開,連看都不看他們是否有在
跟蹤我們,唐望與哲那羅在走回哲那羅屋子的路上不發一言,唐望甚至用嚴厲的悶哼制止
我發問。哲那羅沒有走進屋中,只是繼續前進,唐望把我拉入屋內。

“那是些什麼人,唐望?”我問,我們安全地坐在屋中,他點亮了油燈。

“他們不是人。”他回答。

“少來了,唐望,不要故弄玄虛。”我說,“他們是人,我親眼看見了他們。”

“當然,你親眼看見了他們,”他反駁,“但這等於什麼都沒說。你的眼睛誤導了你。
那些不是人,而他們在跟蹤你,哲那羅必須把他們引到別處去。”

“那他們是什麼,如果不是人?”

“嗚,那就是神秘的地方。”他說,“那是意識的神秘,無法用談論來合理地解釋,
這項神秘只能被目擊。”

“那讓我去目擊它。”我說。

“但你已經目擊過了,一天目擊了兩次,”他說,“你現在不記得,但你將來會記得
的。當你再度點亮那些放射,也就是在你目擊那意識的神秘時發亮的放射,你就會記得。現
在,讓我們回去解釋意識。”

他重新強調,意識的開始,是當外在的巨鷹放射施壓力於被困在繭內的放射,這壓力
造成了產生意識的第一步;它停頓了繭內放射的運動,繭內的放射原本極力想要衝破繭,
極力想死亡。

“對於看見者而言,這個事實代表著所有的生物都極力想死。”他繼續說,“阻止死
亡的正是意識。”

唐望說,新看見者感到對這個事實非常困惑:意識阻礙著死亡,而同時又成為巨鷹的
食物,因而造成死亡。由於他們無法合理解釋存在的意義,看見者便明白他們的意識是由
相互矛盾的事物所構成的。

“他們為何要發展出一個相互矛盾的系統呢?”我問。

“他們沒有發展出任何東西。”他說,“他們透過看見而發現了無可質疑的真理,而
那些真理是由似乎無理的矛盾所構成的,就是這樣而已。

“例如,看見者必須是有條理、合理性的生物,清醒明晰的典範,但同時他們又必須
避開這些特質,才能夠完全開放地接受存在的奇妙與奧秘。“

他的例子使我困惑,但不是非常困惑。我瞭解他的意思,他自己都曾經加強我的理性,
為了只是摧毀它,完全棄之不顧。我告訴他我明白他的觀點。

“只有極致的清明才能夠成為橫跨矛盾之間的橋樑。”他說。

“能不能說,藝術正是那道橋樑?”

“你可以把跨越矛盾之間的橋樑叫作任何你想叫的,藝術、情感、清明、愛,或甚至慈悲

唐望繼續解釋,在檢視了第一注意力後,新看見者瞭解所有的生物,除了人類之外,
都會使繭內的激動放射靜止下來,使繭內的放射能與繭外的相配合。人類不是如此,人類
的第一注意力首先會開始清點他們繭內的巨鷹放射。

“什麼是清點放射?”我問。

“人類會去覺察他們繭內的放射,”他回答,“沒有任何其他生物會如此。當外在的
放射施壓力固定了內在的放射時,人類的第一注意力便開始觀察自己,記錄下自己的一切
或至少嘗試這麼做,不擇手段。這個過程被看見者稱為清點放射。

“我的意思不是說人類選擇清點,或人類可以拒絕去清點。清點放射是巨鷹的命令,
但人類的意志可決定的是以何種方式去執行這項命令。”

他說,雖然他不喜歡把巨鷹的放射稱為命令,但它們事實上就是命令,無可違抗。而
要想擺脫命令的方法,便是去執行它。

“在第一注意力清點放射的情況中,”他繼續說,“看見者會接受命令,他們不得不
服從,但是一旦執行了,他們便馬上擺脫掉那命令。巨鷹並沒有命令我們去崇拜我們的清
點;它命令我們去清點放射,如此而已。”

“看見者如何看見人類清點放射呢?”我問。

“人類繭內的放射寂靜下來,不是為了配合外在的放射,”他回答。“在看見了其他
生物之後,這個現象十分明顯。其他生物的繭內放射寂靜後,會與外在的放射相融合,一
起運動。例如,看見者能看見甲蟲的放射光芒會擴展為極大。

“但人類的放射寂靜後,會專注在本身的放射上,也就是說,放射會專注於自己的身
上。“
他說,人類會徹底執行清點放射的命令到理性的極限,而不顧其他的一切。一旦人類
深深專注于清點放射時,有兩件事會發生,他們可能會完全不顧外在放射的衝擊,或者他
們會用特別的方式使用外在放射的衝擊。

完全不顧外在放射衝擊的最終結果,是產生一種奇特的狀態,被稱之為理性。而用特
殊的方式使用放射的衝擊,便是所謂的自我沉溺。

人類的理性對看見者而言是一種不尋常的、很溫和遲鈍的光芒,幾乎不會對外在的放
射壓力有任何反應。這種光芒會使能量體蛋狀的外殼便得更堅硬,但也更脆而易碎。

唐望說,人類的理性應該是寬大為懷的,但事實上這種情況十分稀少,大多數的人類
都會傾向於自我沉溺。

他又說,所有生物的意識都有某種程度的自我反映,才能夠相互交流,但沒有任何生
物像人類的第一注意力那般自我沉溺。理性的人會不顧外在放射的衝擊壓力;而與理性的
人相反的,自我沉溺的人會利用所有的衝擊壓力來攪動他們繭內被困住的放射。

觀察到這一切,看見者得到十分實際的結論,他們看見理性的人會比較長壽,因為他
們能不理會外在放射的衝擊,使他們內在激動的放射寂靜下來。而相對的,自我沉溺的人
利用外在的放射的衝擊製造更大的內在激動,因此縮短了壽命。

“當看見者看見自我沉溺的人時,會看見什麼?”我問。

“他們會把自我沉溺的人看見成偶有光芒爆發,但在爆發之間遲鈍很長時間的能量體。
”他說。

唐望停止說話,我沒有問題好問,也許是太累了問不出來。這時一陣巨響使我跳了起
來,前門被猛然推開,哲那羅喘著氣沖進來,他跌坐在草席上,全身汗流浹背。

“我正在解釋第一注意力。”唐望對他說。

“第一注意力只對已知有用,”哲那羅說,“對於未知而言根本不值一文。”

“這並不完全正確,”唐望反駁道,“第一注意力對未知也很有用。它阻擋了未知,
有力地否定了未知,使得最後未知根本不存在於第一注意力之中。

“清點放射使我們變得無可摧毀,這就是為什麼在開始時要清點放射的理由。”

“你在說什麼?”我問唐望。

他沒有回答,只是望著哲那羅,似乎在等他回答。

“但是如果我打開了門,”哲那羅說,“第一注意力是否能夠應付將要進來的東西?

“你和我的第一注意力將應付不了,但是他的可以,”唐望指著我說,“我們試試看。

“即使他是在強化意識之中?”哲那羅問唐望。

“那沒有任何關係。”唐望回答。

哲那羅站起來,走到前門,一把拉開了門。他立刻往後跳,一陣寒風灌入房間中。唐望
來到我身邊,哲那羅也靠過來,他們倆都滿臉驚訝地看著我。
我想要關上前門,冷風使我很不舒服。但當我朝前走時,唐望與哲那羅都跳到我身前,
擋住了我。

“你沒有注意到房間中有任何異狀?”哲那羅問我。

“我沒有注意到。”我說,挖暖真心誠意。

除了那一陣寒風之外,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我打開門後,有奇怪的生物跑近來,”他說,“你沒有注意到任何東西?”

這一次他的聲調中沒有一絲玩笑的味道。

我們三個人,他們兩個靠在我的兩側,一起走出了房間。唐望提起了油燈,哲那羅鎖
上了前門。我們從乘客座位那一側爬上了車,他們把我先推進車廂,然後我們開車到唐望
在另一個鎮上的屋子。

六、 無機生物

第二天我不停地要求唐望解釋前一晚為何倉皇離開哲那羅住處,他連提都不願意提。
哲那羅也不肯幫忙,每次我問他時,他只是對我眨眼,像個傻瓜般笑著。

下午,唐望來到後院,我正在那裏與他的門徒談話。像是聽到了信號,所有的年輕門
徒同時全部離開了。

唐望抓住我的手臂,我們開始在廊下散步。他沒有說話;我們只是走著,就像是在公
園裏一樣。

唐望停下來轉身面對我。他繞著我,觀察我的全身,我知道他在看見我。當他的目光在
我身上時,我感到一陣奇怪的疲倦,一種懶散的感覺,他突然開始說話。

“哲那羅和我之所以不願意去談昨晚發生的事,”他說,“是因為你在進入未知的那
段時間中被嚇壞了。哲那羅推你進去,而你在那裏碰到了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

“這些事情瞎奶仍然是不可能向你解釋的,”他說,“你缺乏足夠的多餘能量去進入
未知尋求解釋。當新看見者安排關於意識的真理時,他們看見第一注意力會消耗掉人類所
有的意識之光,不留下一點多餘的能量,這便是你現在的問題。於是,新看見者建議戰士
要節省能量,因為戰士必須進入未知。但是如果所有能量都被消耗了,戰士要如何節省呢
新看見者書,戰士要得到多餘的能量,必須從革除不必要的習慣開始。”

他停止說話,等待我提出問題,於是我問他革除不必要的習慣對意識之光產生什麼影
響。

他回答說,那會使意識脫離自我反映,給它自由去專注在其他事物上。

“未知永遠存在著,”他繼續說,“但未知是存在于我們正常意識範圍之外。未知是
普通人多餘的部分,之所以多餘,是因為普通人沒有足夠的能量來抓住未知。

“經過這麼多年來生活得如同戰士般,你已有足夠的多餘能量來抓住未知,但仍不夠
多去瞭解它,或甚至去回憶它。”

他解釋,在那大岩石處,我曾深入了未知,但我放縱于誇張的本性中,變得十分害怕,
這是最糟糕的反應。所以我就像一隻驚弓之鳥般沖出了左邊意識;不幸的是,我也帶出了
一群奇怪的東西。
我告訴唐望他在敷衍我,他應該直截了當告訴我那一群奇怪的東西是什麼。

他握住我的手臂,繼續帶著我散步。

“在解釋意識的過程中,”他說,“我應該是要把一切交代清楚。讓我們先談談古代
看見者。哲那羅非常像他們,我說過的。”

他帶領我走進大房間,我們坐了下來,他開始說明。

“新看見者完全被古代看見者所累積下來的知識給嚇壞了,”唐望說,“這可以諒解。
新看見者知道那些知識只會引向完全的毀滅,但他們卻深深被迷住了,尤其是被那些技巧
所迷。”

“新看見者怎麼會知道那些技巧呢?”我問。

“那是古代特爾提克人的傳統,”他說,“新看見者繼承了它們。他們幾乎從不使用,
但那些技巧是他們知識的一部分。”

“那是什麼樣的技巧呢?”

“奇怪的儀式、咒語、耗時的步驟,與掌握一種非常神秘的力量有關。至少特爾提克人
把那種力量弄得非常神秘,他們加以偽裝,使那種力量蒙上一層令人恐懼的陰影。”

“那種神秘的力量是什麼?”我問。

“那是一種存在於一切事物之中的力量。”他說,“古代看見者從未想去解釋那力量
的神秘,他們只是發展出秘密的做法,把那力量當成了神秘神聖的事物。但是新看見者嚴
密地檢視那力量,稱之為意願,也就是巨鷹放射的意願。”

唐望繼續解釋,古代特爾提克人把他們的秘密知識分為五大類,每一類各有一組:大
地與黑暗界,火與水,上方與下方,鬧與靜,動與不動。他猜測,隨著時光演進,其中一
定發展出成千上萬的技巧。

“關於大地的秘密知識,”他說,“是與在地表上的一切事物有關。有許多特殊的動作
字眼、膏藥、藥汁,可以施用於人類、動物、昆蟲、樹木、植物、岩石和土壤上。

“還有技巧可以使古代看見者變成恐怖的生物。他們關於大地的秘密知識是用來滋養,
或毀滅在地表上的一切。

“與大地相對的,是他們所謂的黑暗界,這是最危險的技巧。所處理的是不具有機生
命的實體,這些生物與所有其他生物一起存在於大地上。

“無疑地,古代看見者最有價值的一項發現,便是知道有機生物並不是地球上唯一的
生命形式。”

我並不完全瞭解他的話,我等待他加以澄清。

“有機生物並不是唯一擁有生命的生物。”他說,然後停頓片刻,讓我可以去思索他
的話。

我開始長篇大論地反駁,說明生命的定義。我談到生殖、新陳代謝與成長,這些是用來
區別生物與物體的過程。

“你是在描述有機生物,”他說,“但那只是一方面,你不應該用片面來涵蓋整體。

“這能怎麼描述呢?”我問。

“對看見者而言,生命是意味著意識的存在。”他回答,“普通人認為言,具有意識
則表示必須是有機體;看見者有不同的看法,他們認為,具有意識是表示造成意識的放射
被困在一個容器之中。

“有機生物有個能量繭來關住放射,但是還有其他生物的容器並不是個能量繭,他們
能擁有意識的放射,及不同於生殖或新陳代謝的生命特徵。”

“像是什麼,唐望?”

“像是情感的依賴、悲哀、快樂、憤怒等等。還有,我忘了最重要的一項——愛,一種人
類無法想像的愛。”

“你是說真的嗎,唐望?”我熱切地問。

“如假包換的真實。”他面無表情地回答,然後大笑起來。

“如果我們根據看見者的看見,”他繼續說,“生命的確是無比驚人。”

“如果那些生物有生命,它們為何不讓人類發覺它們?”我問。

“它們有,無時無刻不如此,而且不僅只對看見者,同時也對普通人。問題是人類所
有可用的能量都被第一注意力耗費了。人類的清點放射不僅佔據了一切,同時也使能量繭
變硬,無法彎曲變化,在這種情況下便沒有交流的可能。”

他提醒我,在我的門徒生涯中已數不清幾次親眼看見過無機生物。我反駁說,我幾乎
已為每一次經驗找到了解釋。我甚至發展出一套假設,他的教誨是籍著知覺轉變性植物來
強迫門徒去同意每一種對世界較原始的詮釋。我告訴他,我以前並沒有稱之為原始的詮釋
而是用人類學的字眼,稱之為“適用於狩獵採集社會的世界觀。”

唐望笑得喘不過氣來。

“我實在不知道你是在正常意識狀態下比較糟糕,還是在強化意識之下。”他說,“
在正常意識之下,你比較不多疑,而是另人厭煩的理性化。我想我最喜歡在左邊意識中的
你,雖然那時候你會恐懼一切事物,就像昨天一樣。”

我還來不及說任何話,他就說他是在把古代看見者與新看見者的做法放在一起比較,
讓我能對我所要面臨的更有概念。

接著他繼續說明古代看見者的做法。他說,他們的另一項偉大發現,是他們秘密知識
中的第二大類:火與水。他們發現火焰具有一項奇特的功能;火焰可以傳送人類的肉體,
就像水一樣。

唐望稱此為偉大的發現,我說基本的物理定律便可證明那是不可能的,他要我等他解
釋完一切後再下結論。他說我必須要檢討我過度的理性,因它一再妨礙我的強化意識狀態
我的情況並不是對外面影響的反應,而是作繭自縛。

他繼續解釋,古代特爾提克人雖然能夠看見,但不明白他們所看見的。他們只是使用
他們的發現,而從來不費心去考慮到更深遠的含義。以他們的火與水的秘密知識為例,他
們把火分為熱與焰,把水分為濕與流暢;他們把熱與濕放在一起,稱之為次等的成分,他
們人焰與流暢是較高等的神奇成分,可以被利用來做為把肉體傳送到無機生物世界的途徑
憑著他們對那個世界的瞭解,及火與水的技巧,古代看見者使自己陷入了一種困境中,無
可脫身。

唐望向我保證,新看見者都同意無機生物的被發現實在是驚人的成就,但並不是如古
代看見者所認為的。古代看見者發現他們能夠與另一種世界的生物有著一對一的關係,這
使他們虛假地感覺刀槍不入、金剛不壞,因而註定了他們的滅絕。

我要他更詳細地解釋火與水的技巧,他說,古代看見者的知識既複雜又無用,他只準
備略加描述而已。

然後他大致描述了上方與下方的技巧。上方的秘密知識是與風、雨、閃電、雲、雷、日光及
太陽有關,下方的知識則是與霧、水、地下泉水、沼澤、落雷、地震、夜晚、月光及月亮有關。

鬧與靜的秘密知識是對聲音與寂靜的控制利用有關,動與不動則是有關運動與靜止的
神奇技巧。

我問他是否能給我一個例子,有關任何他所描述的技巧。他回答說他這些年來已經給
我數十次的示範了,我堅持說我已經合理地解釋了他對我所示範的一切。

他沒有回答,似乎在生我的氣,或是在認真思索一個好例子。一會後他笑了笑,說他
已經在腦海中描繪出適當的例子了。

“我所想到的技巧必須施用於一條淺溪流中,”他說,“在哲那羅家附近就有一條。

“我該怎麼做?”

“你必須去弄一面中等大小的鏡子來。”

我很驚訝他的要求,我說古代的特爾提克人是沒有鏡子的。

“他們是沒有,”他笑著承認,“這是我的恩人所添加的技巧。古代看見者所需要的
只是一個能反光的光滑表面。”

他解釋說,那項技巧是一個光滑的表面置於淺溪水中,可以用任何平坦的物件,只要
能夠反光就行。

“我要你去用鐵片做一個堅固的鏡框,中等大小,”他說,“裝上鏡子後必須能夠被
浸入水中,因此你要用柏油封好鏡子。你必須用自己的雙手去做它。等你製作好之後,帶到
這裏,我們幾可以開始進行。”

“會發生什麼事呢,唐望?”

“不用擔心,你自己要我給你一個古代特爾提克人的技巧示範,我也向我的恩人做過
相同的要求。我想所有的人在某個時候都會有同樣的要求。我的恩人也做過相同的事,他的
恩人,nagual 艾利亞,給了他一個示範。於是我的恩人也對我做了相同的示範。現在換我對
你如此做了。

“在我的恩人對我示範時,我並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現在我知道了。有一天你自
己也會知道這技巧的原理,你會明白其中的一切。”

我以為唐望要我回洛杉機去製作鏡框,我說我不可能會記得這項任務的,除非我能夠
保持住強化意識。

“你的論點有兩個漏洞,”他說,“第一是你不可能能保持住強化意識的,因為若是
沒有我或哲那羅或任何其他戰士的時時照應,你根本不會有強化意識。第二個漏洞是墨西
哥不是月球,在這裏就有五金店,我們可以去歐薩卡市去購買一切需要的材料。”

我們第二天開車進城,我買了所需的材料,在一家小工廠中自己做了一個鏡子,只付
了一點使用費。唐望叫我把鏡子放進行李廂中,他連看都沒看一眼。
我們在下午開車回哲那羅住處,第二天清晨時到達。我尋找哲那羅,他不在,屋子荒
廢了。

“哲那羅為什麼要保留這個屋子?”我問唐望,“他不是和你住在一起嗎?”

唐望沒有回答,他瞪了我一眼,然後去點亮油燈。我一個人留在完全的黑暗中,感到
非常疲倦,我歸咎於那一段耗時的山路駕駛。我想要躺下來,但在黑暗中看不見席子,不
久我踢到了一堆席子,於是我明白哲那羅為何要保留這屋子。他在這裏照顧那些男門徒,
帕布力圖、奈士特及班尼諾,當他們在正常意識狀態時,都住在這裏。

我感到非常興奮,一點也不疲倦了,唐望拿著油燈近來,我把我的領悟告訴他,但他
說這並不重要,因為不久後我就會忘得一乾二淨。

他要我把鏡子給他看,他似乎很滿意,說那鏡子又輕又堅固。他注意到我用鋁框及螺
絲下拉式列示方塊子,並且用一片鐵板固定在鏡子後面作為補強,鏡子長十八寸,寬十四
寸。

“我自己的鏡子是用木框做的,”他說,“這個看起來要比我的好很多,我的鏡子笨
重而又脆弱。

“讓我來說明我們將要做的,”他檢查完鏡子後說,“或者說,我們將要試圖去做的。
我們兩個將要一起把鏡子放進附近的溪流中,那條溪流夠寬,也夠淺,可以讓鏡子接近水
面。

“這樣做的主要用途,是讓水的流暢施壓力於我們身上,傳送我們到其他地方。”

我還未能提出任何問題,他先提醒我過去我曾在類似的溪水中達到驚人的知覺狀態。
他指的是我在服用知覺轉變性植物後的效果,我曾經體驗過好幾次,被泡在墨西哥北部他
家後面的一條灌溉道中(詳見《另一種真實》)。

“別問任何問題,先讓我解釋看見者對於意識的瞭解,”他說,“然後你便會以全新
的觀點來看我們的做法。但首先,我們來開始示範。”

我們走到附近的溪流旁,他選了一個有平坦的岩石露出水面的地方。他說那裏的水很
淺,符合我們的需要。

“你想會發生什麼事?”我問道,突然感到一陣緊張。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們將採取的步驟,我們要小心而確實地握住鏡子,然後輕輕
地放入水中,浸到水底。我檢查過了,溪底有足夠的淤泥,可以讓我們把手指都埋入泥中
緊緊地握住鏡子。”

他要我蹲在溪流中的一塊岩石上,用雙手抓住鏡子的一側。他面對我蹲下來,抓住鏡
子另一側。我們把鏡子浸入溪水中,水深到我們的手肘。

他命令使思想變得空無,凝視著鏡面。他一再重複說,訣竅便是什麼都不想。我專注地
凝視鏡子,溫和的水流微微擾亂著唐望與我的反射影像。經過幾分鐘的凝視後,他與我的
臉孔倒影似乎逐漸變得清晰,鏡子也仿佛變大了,似乎有一碼見方,水流似乎停止了,鏡
子清晰地像是在水面之上。更怪的是我們的鏡中影像清楚無比,我的臉仿佛被放大了,不
是尺寸變大,而是焦點越來越銳利,我可以看得見我的額頭上的毛細孔。

唐望輕聲低語說,不要去凝視我或他的眼睛,而要讓我的視線遊移,不要集中焦點在
影像的任何一部分。

“專心注視,但不要去凝視!”他低聲而有力地命令道。

我照著他的話去做,沒有去思索其中的矛盾。我仿佛被鏡子吸住了,唐望命令的矛盾
似乎不再存在。“真的可以去注視而不凝視。”我想。就在這思想出現的同時,另一個臉孔
也出現在唐望和我的臉旁邊,在鏡子的下方,我的左邊。

我渾身開始顫抖,唐望低聲叫我冷靜,不要表現恐懼或驚訝。他要我去注視而不凝視
那個新出現的臉孔。我必須費盡無可想像的努力,才不致驚叫或放掉鏡子。我的身體從頭到
腳都在顫抖,唐望再次低聲叫我控制住自己,他不停地用肩膀頂我。

我漸漸控制住我的恐懼,注視著那第三個臉,逐漸明白那不是一個人類的頭,或動物
的頭。事實上,那根本不是一個頭,那是一個沒有固定內在的形狀。當這個意念出現時,我
立刻明白那不是我在思考,這種覺察也不是一種思想,我感到非常的擔憂。然後某種無法
理解的事物開始變得清楚,那些思想是我耳中的一個聲音!

“我在看見!”我用英語叫道,但卻沒有發出聲音。“是的,你是在看見!”我耳中
的聲音用西班牙語說。

我感覺被一股比自己更強大的力量所籠罩。我並不感到痛苦,或甚至驚慌,我什麼感
覺都沒有,這是我完全確定的,因為那個聲音如此告訴我。我無法靠意志或肉體的力量去
爭脫那力量,我知道我快死了,我自動抬起頭來注視唐望。在我們目光相遇的那一刹那,
那股力量放開了我,我自由了。唐望在對我微笑,唐望正抓著鏡子邊緣,讓水分流幹。

我們沉默地走回屋裏。

“古代特爾提克人深深為他們的發現所著迷。”唐望說。

“我可以瞭解為什麼。”我說。

“我也可以。”唐望回嘴道。

那籠罩住我的力量是如此強大,以至事後仍然讓我數小時無法言語,甚至思考。它完
全凍結了我的意志,這時候我只是稍微恢復了一些。

“在完全沒有經過我們的刻意安排之下,”唐望繼續說,“這個古代特爾提克人的技
巧被分成了兩部分。第一部分使你能熟悉將要發生的情況;在第二部分中,我們將會做到
古代看見者所追求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唐望?”我問。

“有兩種看法,我將先給你古代看見者的看法。他們認為一個閃亮的反射表面被浸在
水中會加強水的力量,他們會注視著大量的水,而反射表面能加速這個過程。他們相信我
們的眼睛是進入未知之匙;籍著注視水,眼睛可以打開進入未知之門。”

唐望說,古代看見者觀察到水的濕只會停滯事物,但水的流暢卻能傳送事物。水會流
動,探測出在我們之下的不同層次世界。古代看見者相信水不僅讓我們維生,同時也是一
種連接,一條通往我們之下的不同層次世界的道路。

“下面有許多不同層次嗎?”我問。

“古代看見者算出了七層。”他回答。

“你自己知不知道呢,唐望?”

“我是個新階段的看見者,因此我有不同的看法。”他說,“我只是示範給你看古代
看見者的做法,告訴你他們所相信的。”

他強調,只是他的看法不同,並不表示古代看見者的做法是不確實的;雖然他們的詮
釋是錯的,但他們詮釋的真理對他們有實際的價值。以水的技巧為例,他們相信水的流暢
能傳送肉體到另外七層次的世界,或者到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任何河水觸及的角落。因
此他們使用流動的河水以傳送到我們這層次的世界,使用深湖的水或地下水洞的水以傳送
到其他層次。

“他們所追求的技巧有兩種用意。”他繼續說,“第一是他們利用水的流暢來傳送到
下面的第一層世界中;另一種用意是,他們可以與下面第一層世界中的生物做面對面的接
觸,那個在鏡子中的另外一個頭的形狀,正是其中之一,跑來察看我們。”

“所以,它們確實存在!”我叫道。

“它們當然存在。”他回嘴道。

他說,古代看見者對於技巧的執著堅持害了他們,但他們所發現的都是真實的。他們
發現要去看見那種生物最有效的方法便是籍著大量的水,水的體積不中要,海洋或池塘都
可達到同樣效果。而他選擇了一條水溪是因為他討厭弄濕自己,我們可以在湖水或大河中
得到同樣的結果。

“當人類叫喚它們時,那種生物會跑出來察看究竟。”他繼續說,“特爾提克人的技
巧就像是在敲門。古代看見者說,在水底的閃亮表面就像是一扇引誘對方的窗戶,所以人
類與那些生物能夠在窗戶會面。”

“那就是發生在我身上的情況嗎?”我問。

“古代看見者會說你是被水的力量及那第一層世界的力量拉了進去,還有在那窗戶中
的生物的磁性吸引力。”

“但是我聽到耳中有個聲音說我要死了。”我說。

“那聲音說得不錯,你是要死了。如果我不在,你真的會死。這就是特爾提克人的技巧
所具有的危險,它們非常有效,但大部分時候也是致命的危險。”

我告訴他,我愧於承認我幾乎被嚇死了。看見鏡子中的那個形體,及感受到那股籠罩
了我的力量,實在是讓我無法承受。

“我不想故作緊張,”他說,“但是你根本什麼都還沒經歷到。如果發生在我身上的
也會發生在你身上,那麼你最好準備迎接最恐怖的事物,寧可讓你現在發抖,也比明天被
嚇死好。”

我的恐懼達到頂點,我甚至無法說出想問的問題,我連口水都吞不下去。唐望笑得咳
嗽了,他的臉變得紅紫。當我聲音恢復後,我的每一個問題又使他大笑一陣。

“你不知道這一切讓我覺得有多好笑,”他終於說,“我不是在笑你,只是在笑這個
情況。我的恩人讓我經歷過相同的折騰,看到你就像是看到當年的我。”

我告訴他我感到極為反胃。他說滅關係,害怕是很自然的,而想去壓制恐懼才是錯誤
及無意義的。古代看見者會被困住,是因為他們在應該害怕時卻壓抑他們的恐懼。他們不想
要停止追求,或放棄舒適的系統,於是便壓制他們的恐懼。

“我們還要用那鏡子做什麼?”

“鏡子將用來進行一次面對面的會晤,你將面對你昨天短暫瞥見的生物。”

“面對面的會晤是怎麼樣的情況?”

“面對面的會晤是指一種生物,在這裏是人類,接觸了另一種的生物,古代看見者稱
之為水的流暢性的第一層次世界中的生物。“
他解釋,古代看見者的推論是,在我們之下的七層次是水的流暢性的不同等級。對他
們而言,泉水具有無比的重要性,因為泉水的流暢性是倒轉的、由下至上的。他們認為其他
層次的生物,便是透過泉水來到我們的層次觀察我們。

“在這方面,古代看見者沒有弄錯,”他說下去,“他們正中要點。那些被新看見者
稱為同盟的實體,的確是出現在水洞附近。”

“在鏡中的生物是一個同盟嗎?”我問。

“當然,但不是可以被使用的那種。過去我使你熟悉的那一種同盟,是直接來自於古
代看見者的傳統,他們可以利用同盟創造奇跡;但是當他們碰上了真正的敵人,也就是人
類本身時,他們的做法就一文不值了。”

“要是那些生物是同盟,它們一定非常危險。”我說。

“就跟我們人類一樣危險,不多,也不少。”

“它們能殺害我們嗎?”

“不能直接,但它們當然可以把我們嚇死。它們可以自行跨越界限,或者只來到視窗,
你現在大概已經知道。古代看見者並不滿足於停留在視窗,他們發現了怪異的方法穿過窗戶

接下來第二階段的技巧,與前一階段十分類似,只是我花了約兩倍的時間才放鬆下來,
控制住內心的翻騰。等我平靜後,唐望的臉及我的臉在鏡中立刻變得清晰無比,我注視著
他的反射及我的反射幾乎達一個小時之久。我等待同盟隨時出現,但什麼都沒發生。我的脖
子酸痛,背部僵硬,雙腳麻木,我想要跪在石頭上以減輕背部的疼痛。而唐望低聲說,當
同盟現身時,所有的痛苦都會消失。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看到一個圓形物體出現在鏡子的邊緣時,我的疼痛暫態一掃而光。

“現在我們該怎麼做?”我低聲問。

“放輕鬆,不要把焦點放在任何事物撒謊能夠,連一下也不行,”他回答,“注視鏡
子中出現的一切事物,注視而不要凝視。”

我照他的話做,注視著鏡框中的一切事物。在我耳中有一陣奇怪的嗡嗡聲。唐望低聲說,
如果感覺自己被一種奇怪的力量包圍時,我應該要順時針方向地轉動我的眼球;但他強調
不管情況如何,我絕對不可以抬頭看他。

一會後,我注意到鏡子反射的不只是我們的臉和那個圓形物體。鏡子表面開始變暗,
同時有一點一點強烈的姿色光芒出現,漸漸變大,還有一些漆黑的區域出現,鏡子變成像
是在月光下的一幅多雲夜空畫面。突然間,整個鏡子表面都進入了焦點範圍,仿佛像放電
影一樣,出現的影像是極具深度、又令人屏息的立體畫面。

我知道我絕不可能抵抗得了這幅影像的吸引力,它開始把我拉了進去。

唐望有力地低語,如果我想保住珍貴的性命,就要轉動我的眼球。這個動作立刻使我
得到解脫,我又可以看到我們的反射及哪個同盟的反射。這時那個同盟消失不見,然後又
出現在鏡子的另一邊。

唐望命令我盡全力抓住鏡子,他警告我保持冷靜,不可輕舉妄動。

“會發生什麼事?”我低聲問。

“同盟會試著跑出來。”他回答。
他的話剛說完,我便感覺到強烈的一拉。有某種事物在拉扯鏡子,像是一股吸力,把
整個鏡框都往下拉。

“緊抓住鏡子,但不要弄破它。”唐望命令道,“抵抗那吸力,不要讓同盟把鏡子拉
得太深。”

那股往下拉的力量十分強大,我覺得我的手指快要拉斷了,或者快被溪底的石頭給壓
斷了。唐望與我都失去了平衡,必須踩進溪水之中。水並不深,但是同盟施於鏡框上的力量
非常強烈,我們仿佛站在一條滾滾大河之中。周圍水花四射,但鏡中影像絲毫不受干擾。

“當心!”唐望叫道,“它要出來了!”

拉扯的力量變成了往上的衝力。有某種事物抓住了鏡子的邊緣,不是我們所握住的鏡
框邊緣,而是裏面的玻璃。仿佛玻璃表面真的是一扇窗戶,有什麼東西想要爬出來。

唐望與我拼命努力著,在鏡子被推起時把它壓下,或當它被拉下時把它抓住。我們彎
著腰,逐漸離開了原來的地點朝下游過去,水漸漸變深,溪底也佈滿滑溜的石頭。

“讓我們把鏡子舉出水面,把它抖掉。”唐望嚴厲地說。

水流仍然激烈,仿佛我們赤手空拳抓住了一隻大魚,被拉著亂跑。

我想到這面鏡子事實上是一個閥門。而一個奇怪的生物想要推開這道閥門。它把全身驚
人的重量都頂在門上,因而干擾了我與唐望在鏡中的反射。我看不到我們的影像,只能分
辨出一團東西想要推擠出來。

鏡子不再觸及溪底,我的手指沒有被溪底石頭壓出,鏡子是在水中沉浮,被同盟及我
們的相對力量拉扯著。唐望說他準備把他的手伸到鏡子下面,我要馬上抓住他的手,如此
便可以用我們的手臂老拉起鏡子。他身體一彎,我立刻抓住他的手,但什麼都沒摸到。我遲
疑;餓一刹那,鏡子便漂走了。

“抓住它!抓住它!”唐望叫道。

我在鏡子落到溪底之前抓住了它。我把它舉至水面上,但我的動作不夠快。水像是一團
膠,我舉起鏡子時,也拉起了一大團沉重而滑溜的物質。我抓不住,鏡子馬上又被拉回到
水中。

唐望以驚人的靈活速度抓住了鏡子,毫無困難地側舉出水面。

我這一輩子從未如此被憂鬱所侵擾。這是一種毫無來由的悲哀;我覺得與我在鏡子中
所看見的深度畫面有關,這種由於混合著對於那種深度的純粹渴望,及對於其中令人骨寒
的孤獨的恐懼。

唐望的說法是,在一個戰士的生命中,毫無來由的悲哀是十分自然的。看見者認為,
人類的明晰能量蛋體在已知世界的界限被打破時,會覺察到它的最後命運。對於那存在於
能量繭之外的無限永恆,只要輕微的一聲,便足以打亂我們所熟悉的清點放射過程。結果
所產生的憂鬱,有時會強烈到帶來死亡。

他說,要驅散憂鬱最佳的做法是去取笑憂鬱。他以調侃的口吻說,我的第一注意力竭
盡所能想要恢復被同盟所大亂的秩序,但是由於沒有理性的做法可以恢復秩序,我的第一
注意力便把它所有的力量完全集中在悲哀上。

我告訴他,事實仍然存在,那憂鬱是真實的。而放縱、頹喪或消沉,都不是我在回憶起
那些鏡中的深沉畫面之後所感受到的那種孤獨。

“你終於開始有所領悟了。”他說,“你說得不錯,沒有什麼要比永恆更孤獨了,而
沒有什麼要比身為人類更舒服了。這實在又是一件矛盾的事;人類要如何保持人性的連系
同時又愉快而刻意地進入到永恆的絕對孤獨中?當你解開這道謎題時,你便準備好迎接那
最終的旅程了。”

這時候我完全瞭解我為什麼會憂鬱了.這是一種時常復發的感覺,我總是會忘記,直到再
次回憶起同樣的感覺:我所看見在那鏡中反映的浩瀚影像及相對之下的人類的渺小.

“人類實在是一文不值,唐望。”我說。

“我完全瞭解你的想法。”他說,“不錯,我們是一文不值,但這正是最偉大的挑戰。
一文不值的我們,能夠面對那永恆的孤獨。”

他忽然改變了話題,開始談我們與同盟的交手,我目瞪口呆,說不出下一個問題。他
說,首先,與同盟的較量並不是個玩笑,雖然並不完全是生死決鬥,但也不是一場野餐。

“我選擇了那個技巧,”他繼續說,“因為我的恩人對我示範了它。當我要他給我一
個古代看見者技巧的示範時,他幾乎笑破了肚子;我的請求使他想起了他自己的經驗,他
的恩人,nagual 艾利亞,也同樣給了他一堂相同技巧的恐怖示範。”

唐望說他為他的鏡子做了一個木框子,他原本也應該要求我這麼做,但他想要知道如
果鏡框比較堅固,會發生什麼事。他與他的恩人的鏡框在當時都破了,結果同盟都跑出了
鏡框之外。

他解釋說,在他的情況中,同盟把鏡框扯碎了。結果他與他的恩人各抓一辦鏡框,鏡
子沉到水底,而同盟便爬了出來。

他的恩人明白會有什麼樣的麻煩。在鏡子的反映中,同盟並不是十分嚇人,因為我們
只能看見一個形狀,一團什麼的。但當它們跑出來後,除了外表十分恐怖之外,還是令人
非常頭痛的角色。他說,一旦同盟離開了它們的層次之後便很難再回去,對人類而言也是
如此。如果看見者冒險闖入了其他的層次,通常是一去不回的。

“我的鏡子被同盟的力量弄碎了,”他說,“窗戶沒有了,同盟就回不去,於是它就
開始追我。它朝我滾來,我手腳並用,以最高速度尖叫逃跑。我像個瘋子般跑上山、跑下山,
而一路上同盟只離我幾寸遠。”

唐望說,他的恩人追著他,但他的恩人老得跑不快;不過他聰明地告訴唐望要跑回來,
這樣才可以想辦法擺脫同盟。他大叫說他要生一堆火,而唐望必須繞著圈子跑,直到一切
準備就緒。他開始收集幹樹枝,而唐望繞著一座山頭跑,充滿瘋狂的恐懼。

唐望承認,他在繞圈子跑時,曾經想他的恩人在一旁看好戲。他知道他的恩人是個能
夠在任何想像得到的情況中找樂子的戰士,為什麼這次不也如此呢?他開始對他的恩人感
到憤怒,甚至連同盟都不再追他,唐望強烈地指責他恩人的邪惡。他的恩人沒有回答,只
是看著唐望身後,做出恐懼的表情,同盟正飄浮在他們兩人的頭上。唐望立刻忘了他的憤
怒,開始又繞起圈子逃跑。

“我的恩人實在是個奸詐的老傢伙。”唐望笑著說,“他學會在肚子裏發笑,臉上看
不出來,於是他可以假裝哭泣或生氣,其實他正在偷笑。這一天,當同盟追著我繞圈子時
我的恩人站在那裏為他自己辯護,我只能在經過他身邊時聽到他片段的長篇大論。當他說
完後,我又聽到他另一段冗長的解釋:他必須要收集一大堆柴火,因為同盟十分巨大,火
堆必須要跟同盟一樣大才行,而這個做法不一定會有效。

“我的瘋狂恐懼,是唯一推動我繼續下去的力量。最後他大概知道我快要當場累死了;
他生了一堆火,用火焰替我擋住了同盟。”

唐望說,他們在火邊停留了整晚,最糟糕的時刻是當他的恩人必須去找更多的木柴,
留他一個人在那裏時。他害怕地向上帝祈禱說,他願意離開知識之道,去當一個農夫。

“到了早上,我已經失去了所有力量,同盟便趁機把我推入了火堆,我被燒得很慘。
”唐望又說。

“那個同盟呢?”我問。

“我的恩人從未告訴我它的下場。”他回答,“但我覺得它仍然在四處遊蕩,尋找回
去的路。”

“那麼你對上帝的諾言呢?”

“我的恩人叫我不用擔心,說那是一個很好的諾言。當時我不知道的是,根本沒有人
會聽這樣的諾言。因為根本沒有上帝,只有巨鷹的放射,而巨鷹的放射是不會聽取任何諾
言的。”

“如果同盟抓住了你,結果會如何?”我問。

“我也許會死於恐懼之中。”他說,“如果我當時知道被抓住後的結果,我會讓它抓
住我的。那時候我是一個衝動莽撞的傢伙。一旦同盟抓住你後,你不是死於心臟病,就是去
與它摔角。然而在一陣猛烈的對抗之後,同盟的能量會消退,同盟無法對我們怎麼樣的,
我們也無法對它們怎麼樣。我們之間隔著一道深淵。

“古代看見者相信,當同盟失去力氣時,它便會把力量送給人類。力量,見鬼!古代
看見者的同盟多得從他們耳朵中冒出來,而他們的同盟力量完全沒有任何屁用。”

唐望再次解釋說,這個矛盾的現象必須由新看見者來解決。新看見者發現唯一有用的
是成為完美無缺,也就是說,使能量自由。的確有些古代看見者得到同盟的幫助抵抗敵人
但這與同盟的力量沒有任何關係;是人類的完美無缺使他們能利用其他生靈的能量。

新看見者也發現了關於同盟的最重要事項:如何判斷對人類有用或無用的同盟。無用
的同盟為數最多,它們內在的巨鷹放射與我們人類的極為不同,無法配合,以致毫無用處
而有些極少數的同盟與我們很相似,具有偶爾能配合我們的放射。

“要如何利用這種同盟呢?”我問。

“我們應該用另外一個字來代替‘利用’”。他回答,“我應該書,看見者與這種同
盟之間是一種公平交換能量的關係。”

“這種交換是如何發生的?”我問。

“透過他們之間相配合的放射。”他說,“當然,那些放射是屬於人類左邊的意識,
普通人從未使用的部分。為了這個理由,同盟是完全隔絕於右邊意識之外,也就是理性的
部分之外。”

他說,相互配合的放射使雙方能有共通處。然後隨著時日熟悉,更深厚的連系會發生,
使雙方都能受益。看見者尋求同盟空靈的特質,同盟可以成為極佳的斥候及守衛;同盟則
尋求人類較大的能量場,籍此它們甚至能夠物質化。

他強調,有經驗的看見者會調整共用的放射,最後能完全集中注意力於其上;這時就
會產生能量交換。古代看見者不瞭解這個過程,卻發展出複雜的凝視技巧,來進入我在鏡
子裏所看見的那種深度中。

“古代看見者有特殊的工具來幫助他們沉入深度中。”他繼續說,“他們用一條織法
特別的繩子綁在腰上,繩子一端是泡過樹脂的柔軟繩頭,可以放入肚臍眼中,像個塞子。
看見者會有個助手,或一群助手抓住繩子,而看見者會沉迷於凝視中。當然,直接凝視一
個池塘或水湖的水面反射,是絕對要比用鏡子更具驚人的效果,也更危險。”

“但是他們的身體會真正沉入嗎?”我問。
“你會驚訝於人類的能耐,尤其是當人類控制意識時。”他回答,“古代看見者都是
狂人,他們進入深度中目擊到奇跡。他們隨時都會碰上同盟。

“當然,現在你該瞭解稱之為深度只是一種說法。根本沒有深度,只有意識的控制。但
古代看見者從來沒有明白這一點。”

我告訴唐望,從他與同盟的經驗,加上我自己對於同盟在水中的餓猛烈印象,我的結
論是同盟非常具有侵略性。

“不見得,”他說,“並不是它們沒有能量具侵略性,而是它們有不同的能量。它們
的能量比較像是電流,有機生物的能量比較像是熱量。”

“但是同盟為什麼會追著你不放呢?”我問。

“這不奇怪,”他說,“它們被情緒波動所吸引。動物性的恐懼最吸引它們,會發出
一種適合它們的能量;它們內在的放射會被動物的恐懼所激動。由於我的恐懼無以復加,
同盟便不會放過。或者說,我的恐懼鉤住了同盟,不肯放它走。”

他說,古代看見者發現,同盟喜愛動物的恐懼勝過一切事物。他們甚至不擇手段到故
意把人嚇死,來滿足他們的同盟。古代看見者相信同盟有人類的感情,但新看見者有所不同
他們看見同盟被情感所發出的能量吸引,愛與恨或悲哀都同樣有效。

唐望又說,如果他對那同盟的感覺是愛,他還是會被追趕,不過這種追趕的心境大不
相同。我問他,如果他能控制恐懼,同盟會不會停止追趕?他回答,說控制恐懼是古代看
見者的技巧。他們能夠把恐懼包裝起來,一次只發送一小部分來吸引同盟,像丟餌一樣,
他們能緊緊鉤住同盟。

“那些古代看見者是恐怖的人物。”唐望繼續說,“我不應該稱他們古代的人,他們
甚至到今天哦度令人畏懼。他們的目標是控制主宰任何人、任何事。”

“甚至到今天?”我問,想使他更進一步說明。

他改變了話題,說我錯過了一次被嚇得魂飛魄散的機會。他說無疑地,因為我以用柏
油把鏡框密封起來,使水無法滲透到鏡子背面,這是使同盟無法衝破鏡子的主要原因。

“真可惜,”他說,“你也許會喜歡那個同盟。順便告訴你,那個同盟不是前一天的
那一個,第二個同盟非常適合你。”

“你自己不是有幾個同盟嗎,唐望?”我問。

“如你所知,我有我恩人的同盟,”他說,“但我不能說我對它們的感覺像我恩人一
樣。我的恩人是個冷靜而又熱情的人,能毫不在意地把所擁有的一切給予他人,包括他的
能量。他愛他的同盟,他能毫不費力地讓同盟使用他的能量來物質化現身,其中一個甚至
能變成一個醜陋的人形。”

唐望激素說,由於他不特別喜歡同盟,他從來沒有讓我真正嘗試它們,像他受傷時他
的恩人對他所做的。當時他覺得他的恩人是個怪人。唐望才剛從小暴君的魔掌中套出,他懷
疑他又落入另一個陷阱中,他打算等他的傷好後,趁老人不在時逃走。但那老人一定會讀
心術,因為有一天,他像在透露一個秘密似的告訴唐望,他最好趕快復原,他們倆就可以
逃離他的可怕主人。然後,老人恐懼而虛弱地打開房門,一個魚臉的怪人跳進屋內,仿佛
他一直在門後偷聽。那人渾身灰綠,只有一隻不會眨的大眼,身體像門一樣巨大。唐望說他
過於驚恐而當場昏過去,後來花了好幾年時間他才克服了那恐懼的影響。

“你的同盟對你有用麼,唐望?”我問。

“這很難說定。”他說,“在某些方面,我喜歡我的恩人的同盟,它們能夠回報難以
想像的感情。但我無法瞭解它們。而萬一當我不慎單獨迷失在那無限的巨鷹放射中,它們可
以陪我做伴。”

七、聚合點

唐望在我與同盟交手之後,有幾個月之久不再解釋意識的控制。有一天他再度開始。一
件怪事觸發了他的說明。

唐望在墨西哥北部,那是一天下午。我趕抵達他的住處,他立刻使我進入強化意識之
中,我馬上記得唐望總是會回到索諾拉來重新充電。他曾解釋,身為一個領導的 nagual,
要負極大的責任,因此必須有一個具體的參考點,一個有無限能量泉湧的地方。索諾拉沙
漠正是這樣的地方。

進入強化意識之後,我注意到屋內的黑暗處有另一個人躲在那裏。我問唐望那是不是
唐哲那羅。他說他只有一個人,我所注意到的是他的一個同盟,負責守護房子的。

然後唐望做了個奇怪的動作。他扭曲臉孔,好像很吃驚、害怕。那個奇怪的人形立刻出
現在房門前,把我嚇得幾乎昏過去。在我還沒恢復控制之前,那人以可怕的速度沖向我。當
他抓住我的手臂時,我感到一陣衝擊,像是一陣電流。

我說不出話來,陷入無法驅逐的恐懼中。唐望對我微笑。我呻吟著,希望出聲求救,但
只是受到更強的衝擊。

那人越握越緊,想要把我推倒在地上。唐望一點也不慌張地催促我控制自己,不要抗
拒恐懼,而要與恐懼同進退。“不帶恐懼地恐懼。”他說。然後來到我身邊,沒有出手干預,
只是在我耳邊低聲說,我應該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我的身體中央部位。

這些年來,他曾叫我極準確地測量自己的身高,誤差不能超過百分之一寸,然後算出
長度與寬度的正中央。他一再強調,如此的中央點是我們所有人的能量中心。

當我把注意力放在中央點時,那人放開了我。那時我覺察到那個人形失去了形狀,變
成一團很淡的光芒。它飄了開來。一股很強的力量強迫我去追它。

唐望阻止了我。他溫和地陪我走到屋前的走廊,讓我坐在一個充作板凳的木箱上。

我對這整件事感到極困擾,但更困擾的是我的恐懼消失得如此迅速,如此徹底。

我談起我的心情轉變,唐望說我的劇烈轉變沒有什麼好奇怪,當意識的光芒在人類能
量繭的移動超過某個程度時,恐懼便不再存在。

然後他開始解釋。他簡短地描述出他談過的意識真理:並沒有一個物體的世界,而是
一個能量的世界,看見者稱之為巨鷹的放射,在本質上是明晰能量的泡泡;我們每一個都
是一小團被包在繭內的巨鷹放射。意識的產生是由繭外的放射對我們繭內的放射施加壓力
所造成。當我們繭內的放射與外在的放射相配合時,意識便會具有知覺。

“第二個真理是關於知覺的發生,”他繼續道,“因為我們內在都有一個稱為聚合點
的東西,由它來選擇內在與外在的放射配合。我們所知覺為世界的特定放射配合,是由我
們聚合點在繭上的特定位置所決定。”

他重複了這段話好幾次,讓我有時間加以吸收。然後他說,為了能證實意識的真理,
我需要能量。

“我對你碩果,”他說下去,“與小暴君的周旋,幫助看見者達成一項極複雜的做法:
聚合點的移動。”

他說我能夠知覺到一個同盟,表示我的聚合點已經移動離開了習慣的位置。換句話說,
我的意識之光移動超過了某種限度,消除了我的恐懼。這一切會發生,因為我有足夠的多
餘能量。
當天晚上,我們從附近山區回來,那是他對右邊意識教誨的一部分。回家後,唐望便
使我進入強化意識中,然後繼續他的解釋。他說為了能討論聚合點的本質,他必須先討論
第一注意力。

他說新看見者審察第一注意力中未被重視的功能,當他們試著對他人解釋第一注意力
時,他們發展出一套關於意識真理的系統。並不是每個看見者都擅長於解釋。例如他的恩人
nagual 胡裏安,對於解釋完全不感興趣。但是 nagual 胡裏安的恩人 nagual 艾利亞,則非
常重視結婚司,唐望有幸能承蒙他的教誨。於是在 nagual 艾利亞詳細冗長的解釋,nagual
胡裏安草率的說明,及他自己的看見之間,唐望瞭解並親身驗證了這些真理。

唐望結婚司,為了讓我們的第一注意力能夠把焦點放在我們所知覺的世界上,第一注
意力必須要從人類意識的狹窄放射範圍中選取特定的放射加以強調。其餘被放棄的放射乃
仍舊屬於可及的範圍,但在我們這一生都潛伏不用,成為未知。

新看見者把被強調的放射稱為右邊的、正常意識,tonal,這個世界,已知的世界,第
一注意力。普通人則稱之為現實,理性,常識。

被強調出來的放射,構成了人類意識範圍的大部分區域,但只是整個能量繭內放射的
一小部分。能量繭在人類範圍之內未被重視的放射,被當成是未知前奏;而在人類範圍之
外的放射,從不被強調的,則構成未知。看見者稱之為左邊的意識,nagual,另外的世界,
未知,第二注意力。

“這種強調特定放射的過程,”唐望接在和說,“是由古代看見者發現並實行的。他
們明白一個 nagual 擁有多餘的力量,能夠把對正常放射的強調轉移到鄰近的放射上。這種
轉移就是 nagual 的一擊。”

唐望說,古代看見者使用這種轉移來束縛他們的門徒。Nagual 的一擊使門徒進入一種
最敏銳,最易受影響的強化意識中,門徒變得無助而易被扭曲,古代看見者於是教導他們
怪異的技巧,使門徒變成邪惡的人物,就像他們的老師一樣。

新看見者使用相同的手段,但不是為了黑暗的目標,他們引導門徒去學習人類的無限
可能性。

唐望解釋,nagual 的一擊必須施予到準確的位置,也就是聚合點之上,每個人的位置
都有輕微的不同。還有,這一擊必須由能看見的 nagual 施予才行。他強調,只有 nagual 的
力量而無法看見,或能看見而無 nagual 的力量,都是同樣無益的。結果只是一擊罷了。一
個看見者可以一再地打擊準確的聚合點位置,但沒有力量轉變意識;一個無法看見的
nagual 卻打不到聚合點上。

他又說,古代看見者發現聚合點不是在肉體之內,而是在能量 繭的明晰外表上 。
Nagual 可以根據它的明亮度判斷它的位置,然後推動它,而不是真正的打擊它。推的力量
會在繭上造成一處凹痕,感覺就像是對右肩上的一擊,把所有空氣都打出了肺部。

“有不同種類的凹痕嗎?”我問。

“只有兩種,”他回答,“一種是凹陷,另一種是裂縫;兩者效果不同。凹陷是暫時
的,造成暫時的意識轉變。但裂縫是永久的痕跡,造成永久的轉變。”

他說,通常一個被自我反映所硬化的明晰繭,完全不會被 nagual 的一擊影響到。但是


有些時候,人的繭會非常有彈性,最輕微的力量都會造成凹痕,從很小到幾乎整個繭的三
分之一大;或者會造成橫貫的裂縫,使能量繭好像是卷起來一樣。

有些明晰體被壓凹後會馬上恢復原狀,有些會保持凹痕幾小時,甚至幾天之久,但最
後會復原。有些則需要 nagual 在鄰近區域一擊,才會恢復原來的形狀。還有極少數的永遠
都無法復原,不管 nagual 如何推打,他們永遠無法恢復原來的蛋形。

唐望接著說,這些凹痕對於第一注意力的影響是改變了意識之光的位置。凹痕壓迫著
明晰繭內的放射,看見者目擊到第一注意力在這種壓力下如何改變它的強調;凹痕改變了
繭內的放射結構,使意識之光落到第一注意力平時無法觸及的區域。

我問他意識之光是否只出現在明晰繭的表面上,他沒有馬上回答。他似乎陷入沉思之
中,十分鐘之後才回答我的問題。他說,通常在所有生物的明晰繭上都可看見意識之光。但
是當人類發展出注意力之後,意識之光便有了深度。換句話說,它從表面移到了繭內的一
些放射中。

“古代看見者知道如何處理意識。”他說,“他們明白若在人的繭上製造出凹痕,便
可強迫繭內的餓意識之光散佈到其他的區域。”

“你使這一切聽起來像是物理現象,”我說,“怎麼可能在光輝上製造凹痕呢?”

“這很難解釋,這是一種光輝在另一種光輝上製造了凹痕。”他回答,“你的錯誤是
固執於理性的分類上,而理性賓不把人看成能量。理性是處理製造能量的工具,但理性從
未認真考慮過我們不僅僅只是工具,我們是創造能量的生物,我們是一團能量泡泡。所以
這並不牽強,一個能量泡泡能夠在另一個能量泡泡上製造凹痕。”

他說,由凹痕而造成的意識之光,可以被稱為暫時性的強化意識,因為它所強調的放
射與習慣性的放射非常接近,所以這種改變是恩微不足道的,但是會帶來較高的理解與專
注,及更重要的,遺忘的能力。看見者知道如何妥善運用這種改變,他們看見在 nagual 拍
擊後,只有在日常使用的放射附近的放射突然變亮,較遠的放射則毫無影響。這表示人類
在強化意識中也可以如日常般行動,而一個男 nagual 或女 nagual 的在場極為重要,因為
強化意識的狀態只有在凹痕存在時才會發生,之後整個經驗都會立刻被遺忘。

“為什麼會遺忘呢?”我問。

“因為一旦戰士脫離了強化意識,造成這種狀態的放射便停止受到強調。”他回答,
“沒有這種強調,他們所目擊的一切經驗都會消失。”

唐望說,新看見者為學生所發展出的任務之一,是強迫他們在日後去回憶。也就是說,
去重新強調出那些在強化意識中所使用的放射。

他提醒我哲那羅總是在建議我學習用手指寫字,而不要用筆,省得累積筆記。唐望說
哲那羅真正的意思是,當我在強化意識之中時,我應該使用一些不常用的放射來儲存對話
與經驗,以後可以重新強調這些放射,回憶起整個經驗。

他繼續解釋,強化意識不僅可以被看見成明晰繭內深處的光芒,也可以看見成表面上
的一處強烈光輝,但這種光輝無法與完全意識的光輝相比。完全意識的光輝被看見成整個
明晰體的強烈光輝。那是一種爆炸性的光芒,使整個繭的外表都融化,內在的放射會延展
到無法想像的境界。

“那是少見的情況嗎,唐望?”

“當然,那只會發生在看見者身上。沒有任何其他人或生物能像那樣發亮。刻意尋求完
全意識的看見者是一幅奇景。那是當他們從內在燃燒的時刻。內在的火焰會吞噬他們。他們
以完全的意識與外在的巨鷹放射融合,進入永恆之中。”

在索諾拉停留了幾天之後,我開車帶唐望回到墨西哥南部的小鎮,他和他的戰士團體
生活的地方。

第二天非常炎熱乾燥,我感到懶散而有點煩悶。這個小鎮在下午會有種令人不安的寂靜
唐望和我坐在大房間舒適的椅子上,我告訴他,墨西哥鄉村的生活實在不合我的胃口,我
討厭這種強迫性的寂靜。我唯一聽到的噪音是小孩在遠處的叫聲,我從來都不確定他們是
在玩耍,還是因痛苦而哭叫。

“當你在這裏,你總是處於強化意識中,唐望說,“這會造成很大的不同。但不管如
何,你應該試著習慣小鎮的生活。有一天你會住在這樣的小鎮中。”

“我為什麼要住在這樣的小鎮?”

“我向你解釋過,新看見者的目標是自由。而自由有嚴格的條件,其中之一是戰士必
須要刻意地尋求改變。你希望的是去過你習慣的生活。你把你的分類系統與你朋友的相比,
用這種比較來刺激你的理性,這些做法使你沒有時間檢討自己的命運。你必須要放棄這一
切,同樣地,如果你所知道的只是這個死寂的小鎮,那麼你遲早得去尋求相反的一面。”

“這就是你們在這裏的原因嗎?”

“我們的情況有點不同,因為我們已經到了旅程的終點。我們沒有在尋求任何東西。我
們在這裏的做法,只有對於戰士而言才有意義。我們日復一日地什麼都不做。我們在等待。
我可以不厭其煩地再說一次:我們知道我們在等待,知道我們在等待什麼,我們在等待自
由!

“現在你知道了,”他露出微笑,“讓我們再回到意識的討論上。”

通常我們在這個大房間裏時,從不會有人來打擾,唐望會決定討論時間的長短。但這
一次有人輕敲了一下門,然後哲那羅走了進來並且坐下。自從那天我們急忙離開他的房子
後,我就沒有再見到哲那羅,我擁抱了他。

“哲那羅有些事情要告訴你。”唐望說,“我說過,他是意識控制的大師,現在我可
以告訴你那是什麼意思。當聚合點被 nagual 拍打離開了習慣的位置後,他能使聚合點進入
明晰蛋體內部深處。”

他解釋說,但我達成了強化意識之後,哲那羅已經移動了我的聚合點無數次。那一天
我們去那塊大石處談話時,哲那羅使我的聚合點劇烈移動到左邊,事實上劇烈到危險的地
步。

唐望停止說話,似乎準備把發言權交給哲那羅,他對哲那羅點點頭,哲那羅站起來走
到我旁邊。

“火焰十分重要,”他輕聲說,“你記不記得那天我們坐在大石頭上面時,我讓你去
看一塊石英的反光?”

他一說我就想起來了。那天當唐望說完話後,哲那羅從口袋裏拿出一塊磨亮的石英,
放在大石頭上,叫我觀察它的反射光線。石英的反光立刻抓住了我的注意力。接下來我所知
道的是,我正蹲在大石頭上,而唐望在一旁擔心地看著我。

我正確告訴唐哲那羅我所記得的,但他開始說話,把嘴湊到我耳邊,指著房間中的兩
盞汽油燈。

“看那火焰,”他說,“裏面沒有熱度,那是純粹的火焰。純粹的火焰可以帶你進入
未知的深處。”

他說話時,我開始感覺到一種奇怪的壓力,一種肉體的沉重感。我的耳朵開始作響;
眼睛變得潮濕,幾乎無法辨認出屋內的傢俱。我的視線完全失去焦點。雖然我睜大眼睛,但
看不見汽油燈的白熾光芒。周圍的一切都是黑暗,只有一些磷火般的光輝襯托著黑暗的雲朵
然後突然間,我的視覺恢復了。

我認不出自己身在何處,似乎像個氣球般飄浮著,我只有一個人。我感到一陣恐慌,
我的理性很快就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哲那羅使用汽油的光芒催眠了我。我幾乎感覺很滿
意,安靜地飄浮著,試著不去擔心。我想到一個不使自己擔心的方法是,去專心思索使自
己醒過來的步驟。

首先我注意到的是我不是我自己,我看不到任何東西,因為我沒有眼睛可看。我試著
檢查自己的身體,卻發現我只能感覺,而這種感覺像是我從高處望入無限深處。我看見了
明暗分明的雲朵在飄浮,然後有一波暗黃色的光線朝我射來,像一道巨大而緩慢的海浪。
這時我明白我是像個浮標般飄浮在空間中,那道波浪將要把我帶走。我知道這是無法避免的
但是當它碰到我之前,一陣意外的風把我吹出了波浪的範圍。

那陣風的力量以高速帶我前進。我穿過了一道巨大的隧道,充滿了色彩,我的視線完
全模糊。然後我感覺我醒了過來,從一個夢中醒轉,一個由哲那羅催眠所造成的夢。下一秒
中,我回到了唐望與哲那羅所在的房間中。

第二天我幾乎睡了一整天,傍晚時唐望和我再次回到房間裏坐下來談話。哲那羅稍早
時來看過我,但拒絕談論我的經驗。

“哲那羅昨晚又移動了你的聚合點,”唐望說,“但大概推得太大力了。”

我急忙把我所看到的描述給唐望聽,他微笑著,顯然覺得很無聊。

“你的聚合點移離了平常的位置,”他說,“那使你知覺到平常知覺不到的放射。聽
起來沒什麼,是不是?但這是新看見者努力試圖闡明的極高成就。”

他解釋,人類不斷重複選擇相同的放射來知覺,因為有兩個理由。首先,最重要的,
因為我們被教導學會知覺那些放射;第二,因為我們的聚合點選擇並整修了那些要被使用
的放射。

“所有的生物都有一個聚合點,”他繼續說,“用來選擇放射加以強調。看見者能看
見生物是否共用對世界的共同知覺,只需去看見他們聚合點所選擇的放射是否相同。”

他強調,新看見者所發現的最重要突破之一是,聚合點在所有生物明晰繭上的位置不
是永久固定的,而是由習慣所建立的。因此新看見者極為強調新的行動,新的做法。他們極
迫切地渴望新的習慣。

“nagual 的一擊極為重要,”他說,“因為它使聚合點移動,改變了聚合點的位置。
有時候 nagual 的一擊甚至能創造出永久的缺口,聚合點會完全鬆動,意識便會劇烈地改變 。
但更為重要的是去瞭解一項意識的真理:聚合點可從內在而移動,不幸的是人類總是自動
棄權,他們完全不瞭解他們的潛能。”

“一個人要如何從內在達到那種改變?”我問。

“新看見者說瞭解本身便是做法。”他說,“他們說,首先你要開始覺察我們所知覺
的世界是我們聚合點被固定于明晰繭上特定位置的產物,一旦瞭解這個道理,聚合點便幾
乎可以由於新習慣的影響而隨心所欲地移動。”

我不太瞭解他所謂的習慣,我要他加以說明。

“人類的聚合點出現在繭上的某部位,這是巨鷹所下的命令,”他說,“但是特定的
位置則是由習慣、重複的行為所決定的。首先我們明白聚合點可以停留在那個位置,然後我
們自己命令它停留在該處。我們的命令就成了巨鷹的命令,而聚合點就被固定住了。仔細考
慮這一點,我們的命令會成為巨鷹的命令。古代看見者為了這個道理付出了昂貴的代價,
我們以後會再來討論這一點。”

他再次提到古代看見者潛心研究發展出上千鐘最複雜的巫術技巧。他說,古代看見者
從未能明白他們的複雜手段,不管多麼怪異,唯一的價值只是在於打破聚合點的固定,使
之移動。

我要他加以解釋。

“我告訴過你,巫術像是走進一條死巷。”他回答,“我的意思是,巫術並沒有實際
的價值,它們的價值是間接的。因為巫術的真正功能是使第一注意力放鬆它對聚合點的控
制,而容許聚合點移動。

“新看見者瞭解巫術的真實本質,決定直接採取移動聚合點的步驟,省略所有哦其他
不必要的儀式與經咒。但是在每個戰士生命中的某個階段,儀式與經咒是非常必要的。自己
曾經帶引你經歷過許多的巫術步驟,只是為了引誘你的第一注意力遠離自我沉溺的力量,
這種力量使你的聚合點固定不動。“

他又說,第一注意力與理性及自我沉溺的關係密切,而儀式的重複行為強迫第一注意
力釋放些許管制清點放射的能量,於是聚合點便開始鬆動。

‘聚合點開始鬆動的人會怎樣?“我問。

“如果他們不是戰士,他們會以為自己失去了理智,‘他微笑著說,‘就像有一次你
覺得自己發瘋了一樣。如果他們是戰士,他們會知道自己發瘋了,但他們會耐心等待。你要
知道,健康與清明是表示聚合點穩固不動。當它移動時,你可以理所當然地稱這個人精神
錯亂了。”

他說,當聚合點移動後,戰士面臨兩種選擇。一是承認他生病了,以怪異與情緒化的
行為來反應他所目擊到的奇怪世界;另一個選擇是保持消極,不被影響,知道聚合點總是
會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萬一聚合點不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呢?”我問。

“那麼這些人便算是迷失了。”他說,“他們或者成為無可救藥的瘋子,因為他們的
聚合點永遠無法把世界聚合成我們所知覺的面貌;或者他們成為舉世無雙的看見者,開始
進入未知的旅程。”

“是什麼決定誰是誰呢?”

“能量!完美無缺!完美的戰士不會失去他們的氣魄,他們會保持不受影響。我對你
說過無數次,完美的戰士也許會看見駭人的世界,但在下一秒鐘他們會說笑話,與朋友或
陌生人大笑。”

我告訴他我曾經說過許多次的,使我覺得瘋狂的是當我食用知覺轉變性植物後所產生
的一系列後遺症,我曾經經歷許多分斷性的知覺經驗,時間與空間的不協調,非常惱人的
暫時性失神,以及讓我發誓那絕對存在的人物與空間幻覺。我無法不認為我是失去了理智。

“以所有正常標準來看,你的確是失去了理智。”他說。“但以看見者的觀點來看,如
果你真的失去了理智,也也沒什麼損失。理智對看見者而言,只不過是人類清點放射的自
我反映。如果你失去了自我反映,但沒有失去你的支撐重心,你的生命會比原來擁有理智
時更為堅強。”

他說,我的錯誤在於我的情緒化反應使我無法瞭解到,那些知覺經驗的怪異程度,是
由我的聚合點進入人類放射能量帶範圍之內的深淺程度而決定。

我說我不懂他的解釋,因為他所謂的人類能量帶超出了哦的理解,我把它想像成在地
球上的一條緞帶。

他說,稱之為帶子是一項誤導,他準備用一個比喻來說明他的解釋。他說,人類的明
晰體像是一個乳酪球,中間有一層深色的乳酪夾層。他看者我偷笑起來,他知道我受不了
乳酪。

他在一個小黑板上畫了個圖,一個蛋形被直分為四份,說他馬上會抹去分界線,他只
是想確定正確的比例。然後他在第一份與第二份的分界線上畫了一條粗寬的帶子,然後抹
去其他兩條分界線。他說人類能量帶的區域就像是一層深色乳酪夾在一個淺色乳酪球之間。

“現在如果這個乳酪球是透明的,”他繼續說,“你就會有個完美的人類能量繭模型。
深色乳酪橫貫了整個乳酪球,是一層從表面到另一邊表面的圓盤。

“人類聚合點的位置是位於明晰蛋體靠近頂端四分之三處,當 nagual 施壓力于那明亮


的點之上時,聚合點會移動到深色乳酪層的內部。當聚合點的光芒照亮了在深色乳酪層內
部潛伏的放射時,便產生了強化意識。看見聚合點的光芒朝內部移動,會使人感覺聚合點
似乎是在明晰繭的表面向左移動。“

他重複了他的比喻達三、四次之多,但我仍無法瞭解,他必須再進一步解釋。他說,明
晰蛋體的透明使聚合點像是朝左移動,事實上聚合點的移動是朝人類能量帶區域的內部,
朝蛋體中心接近。

我說,他的解釋聽起來像是看見者使用眼睛去看見聚合點的移動。

“人類不是不可知,”他說,“我們可以幾乎像是用眼睛般地去看見人類的明晰體。

他進一步解釋,古代看見者看見聚合點的移動,但他們從未想到那是朝內部的移動;
他們根據他們的看見而建立了‘朝左邊移動’的說法。新看見者保留了這個說法,雖然他
們知道這個說法並不正確。

他也說在我與他的交往中,他使我的餓聚合點移動了無數次之多,就像現在。而且由
於聚合點的移動是朝內部,所以我從未失去我的自我感覺,雖然我總是接觸到從未使用過
的放射。

“當 nagual 推動聚合點時,”他說,“聚合點不管移動到人類能量帶區域何處都無關
緊要,因為任何位置都是處女地。

“新看見者為他們的戰士門徒所設計的偉大任務,是去重新發掘出他們的聚合點被
nagual 推動後所經歷過的路線,這種重新的發掘被稱為‘重得自我的完整。’”

他繼續說新看見者認為在我成長時,意識之光集中於人類的放射帶,選擇要強調的放
射之後,就開始了惡性的迴圈。它越去強調特定的放射,聚合點就越穩定。這就是等於說,
我們的命令成為了巨鷹的命令。當我們的意識發展成第一注意力時,那命令便得非常強硬
而能夠打破這種惡性循環,使聚合點移動,乃成為一項真正的勝利。

唐望說,聚合點也負責使第一注意力知覺聚合的放射。其中一個聚合點的放射例子便
是我們的身體。而我們的另一部分存在,明晰的繭,則從未被強調,因此完全被忽略。聚合
點的功能不僅使我們知覺到放射的聚合,也使我們忽略了某些放射。

我緊緊追著要他解釋聚合,他回答說,聚合點的光輝會把成束的放射組合在一起,這
些成束的放射便能與外在的放射配合。這種聚合的作用也會發生在從未使用過的放射上;
只要這些放射受到強調,我們就會像知覺第一注意力的聚合放射般去知覺這些陌生的放射。

“新看見者的一個偉大時刻,”他接著說,“是他們發現了未知其實只是被第一注意
力所捨棄的放射。這是一件大事,但這些放射仍然能夠被聚合。而另一方面,不可知則是我
們的聚合點永遠無法聚合任何事物的無限永恆。”

他解釋,聚合點就像一個發亮的磁鐵,當它在人類放射帶中移動時,會吸引放射並加
以聚合。這項發現是新看見者的榮耀,因為這項發現使未知具有了意義。新看見者注意到,
他們看見的某些過度而不可思議的影像,是因為聚合點移動到人類放射區域中相反位置的
結果。

“那些是人類黑暗面的影像。”他強調。

“你為何稱之為人類的黑暗面?”我問。

“因為那是陰暗與不愉快的影像。”他說,“它不僅是未知,而更是‘誰稀罕去知道
’”。

“那些在明晰繭內,但在人類區域之外的放射呢?”我問,“它們能被知覺嗎?”

“可以,但是非常難描述。”他說,“他們不是人類的未知,不像人類放射帶中未用
的放射,而是幾乎無法衡量的未知,人類的標準在此一點有派不上用場。它是如此驚人的
空無,最好的看見者也感到束手無策。”

我堅持說,我覺得一切神秘都是來自於我們內在。

“神秘是來自於外在,”他說,“我們內在只有巨鷹放射想要衝破明晰繭。而這個事
實使我們失足,不管我們是普通人還是戰士。只有新看見者能避開這個錯誤,他們努力去
看見。籍著移動他們的聚合點,他們明白真正的神秘是知覺。不是我們起知覺什麼,而是什
麼使我們去知覺。

我告訴過你,新看見者相信我們的感官能夠知覺一切。他們會如此相信,因為他們看
見是聚合點的位置決定我們感官的知覺。

“如果聚合點與明晰繭內在的放射以不同平常的位置相配合,人類的感官便會以不可
思議的方式去知覺世界。”

七、 聚合點的位置

下一次唐望再開始繼續解釋意識的控制時,我們又回到了他在墨西哥南部的屋子。這
棟屋子實際上是屬於 nagual 團體的所有成員,但西維歐·曼紐耶是名義上的屋主,每個人
都稱之為西維歐的屋子,但是我不知為什麼,總是把它稱為唐望的屋子。

唐望、哲那羅和我從山間旅行回來。我們在長途駕駛後,吃了午餐在屋裏休息。我問唐
望為何要欺瞞他人關於這棟房子的所有權,他向我保證絕對沒有任何欺瞞。稱之為西維歐
的屋子是所有 nagual 成員進行的潛獵練習,不管在任何情況下他們都會如此稱呼這間屋子 ,
即使是在他們私人的思想中也一樣。因為如果他們不這麼想,就等於是否定了他們與
nagual 團體的關連。

我抗議說他從未如此告訴我,我不想要造成任何不和睦。

“別擔心,”他說,微笑著拍拍我的背。“你想怎麼稱呼這房子都可以。Nagual 有權利
如此,譬如說,女 nnagual 稱它為陰影之屋。”

我們的談話在此被打斷。幾個小時後,他叫我到後院,我們才繼續談話。

他和哲那羅在走廊的一端散步;我可以看見他們揮動雙手,似乎在進行激烈的討論。

這是一個晴朗有陽光的下午,太陽直接照射在吊懸于走廊邊的花盆上,把花朵的影子
投射在院子東北邊的牆上。強烈的金黃光線,沉重的花盆,加上細緻優雅的花朵陰影,所
產生的效果十分驚人。某個別具慧眼、懂得平衡秩序的人,安排了這些花盆來創造如此美感。

“是女 nagual 安排的,”唐望仿佛讀到了我的思想,“她在下午時會凝視這些影子。


想大批女 nagual 會在下午凝視這些陰影,這對我產生強烈的影響。近黃昏的強烈光線 ,


小鎮的寧靜,及我對女 nagual 的情感,在一刹那間混合成為戰士之道的無限孤獨。

唐望曾經描述過戰士之道的深遠。他說,新看見者是追求完全自由的戰士, 的完全
自由是在他們能達成完全的意識時出現。我注視著那些懾人的投影,心中完全了悟了女
nagual 為何會告訴我,高聲地朗誦詩篇是她靈魂唯一的慰籍。
我記得前一天她曾經在後院對我念了一些詩,但我當時並不瞭解她的迫切渴望。那是
傑美涅茲(Juan Ramon Jimenez)的一首詩,《無限時刻》(Hora Inmensa)。她說那代表
著生來追尋完全自由的戰士的孤獨。

只有一個鐘與一隻鳥打破了寂靜……

它們似乎在與西沉的夕陽對話。

金色的寂靜,由水晶構成的黃昏。

盤旋徘徊的純粹穿舞于冷清的樹葉,

在這一切之上,

一條透明的河流夢見了翻滾的珍珠。

掙脫了束縛,

潛入無限之中。

唐望與哲那羅來到我身邊,表情驚訝地看著我。

“我們到底是在做什麼,唐望?”我問,“可不可能戰士只是在為他的死亡做準備?

“不可能。”他說,輕拍我的肩膀,“巫士是在為覺察做準備。而只有當他們沒有一絲
一毫自我重要感時,完全的意識才會來臨;只有當他們什麼都 不是時,他們才會成為一切。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唐望問我是不是陷於自憐之中,我沒有回答,因為我並不確
定。

“你不是後悔來到這裏吧,是不是?”唐望帶著一絲微笑。

“他當然不是!”哲那羅向他保證。然後他似乎感到懷疑,抓了抓頭,皺起眉頭看著
我,“也許你後悔了,”他說,“是不是?”

“他當然不是!”這次是唐望向哲那羅保證。他同樣地抓了抓頭,皺哦著眉頭,“也
許你是後悔了,”他說,“是不是?”

“他當然不是!”哲那羅吼道,然後他們倆都無法抑止地大笑起來。

等他們平靜了以後,唐望說,自我重要感是所有憂鬱侵擾背後的原動力。他又說,戰
士有理由感到極度悲哀,但那種悲哀只能夠使他們歡笑。

“哲那羅要給你看一樣遠比你的自憐有意思的東西,”唐望繼續說,“那與聚合點的
位置有關。”

哲那羅馬上開始繞著後院走廊疾走,拱著背,大腿幾乎舉到胸部。

“nagual 胡裏安教他這麼走路,”唐望低聲說,“這叫作力量的步伐。哲那羅知道好
幾種力量的步伐,仔細觀察他。”

哲那羅的動作具有催眠性,我發現自己在跟隨著他,先是我的眼睛,然後是我的腳。
我模仿他的動作。我們繞著後院走了一圈,然後停下來。

在走路時,我注意到每一步都帶給我無比的清明感。我們停下來時,我處於一種極度
警覺的狀態。我可以聽到所有的聲音,我可以感覺到四周光影的些微變化,我開始充滿了
一觸即發的張力,感覺非常富侵略性、強壯與勇敢。這時候我看到眼前出現一片平原,背後
有一片樹林。高大的樹木排列成一座牆。樹木深綠,平原充滿金黃陽光。

我的呼吸變得深沉而快速,呼吸的節奏使我開始在原地慢跑起來,我想要奔跑,或我
的身體想要奔跑。但當我準備出發時,某種東西阻止了我。

唐望與哲那羅突然出現在我身邊,我們順著走廊走下去。哲那羅在我的右邊,用肩膀
頂著我,輕輕把我推到左邊,最後我們面對著後院的東牆。有一會兒我覺得我們準備要穿
過那座牆,我甚至準備好接受那撞擊,但我們在牆前方停了下來。

我的臉正對著牆,他們倆仔細地檢查我,我知道他們在檢查什麼;他們輕輕抓住我的
手臂,安靜地陪我走到走廊的另一端,那是一個狹窄黑暗的走道,通往房子其他的地方。
我們停在那裏,唐望和哲那羅移開了幾尺。

我一個人面對著屋子的陰安一面。我望進一間黑暗的房間。我感到一種身體上的疲倦,
無精打采而漠不關心——但我也有一種精神上的力量。這時我明白我失去了某種東西。我的
身體一點力氣也沒有,幾乎站不起來,我的腿終於軟了下去,我坐下來,然後倒向一側。
當我躺在地上時,我體驗到一種最美妙、最完滿的愛:對於上帝,至善至美的熱愛。

然後,我忽然發現自己站在一座教堂的神壇之前,神壇上的浮雕都包著金箔,在上千
盞蠟燭的火光中閃爍生輝。我看到一群男女用轎子抬著一具巨大的十字架。我閃向一旁,走
到教堂之外。我看見無數的人,海洋般的燭火,朝我擁來。我感到一陣狂喜,跑上去加入他
們。我充滿了深沉的愛,想要跟他們一起讚美天主。當我離他們只有幾尺遠時,某種東西把
我帶走了。

下一刹那,我回到了唐望和哲那羅身旁。他們駕護著我,我們緩慢地繞著後院走了幾圈

第二天午餐時,唐望說哲那羅用他的力量的步伐移動了我的聚合點,他能夠這麼做是
因為我當時是處於內在的寂靜狀態。他說,使看見者的神秘作為變得清楚的關鍵,是他與
我第一天見面時便強調的,也就是停頓內在對話。他一再強調,正是內在對話使聚合點固
定於習慣位置上。

“一旦達到內在寂靜,一切都成為可能。”他說。

我告訴他,我很清楚我已經能夠停止對自己說話,但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做到的。如果
要我解釋做法,我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十分簡單,”他說,“你意願它,如此你設下了一個新的意願,一個新的命令。於
是你的命令便成為巨鷹的命令。”

“這是新看見者所發現最驚人的事情之一:我們的命令可以成為巨鷹的命令。內的對
話的停頓與開始是相同的,籍著意願的行動。畢竟,我們是被那些教導我們的人所強迫開
始內在對話的。當他們教導我們時,他們使用他們的意願,而我們使用我們的,但我們和
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的做法。當我們學著對自己說話時,我們也學會了使用意願。我們意願自
己對自己說話。要停頓對自己說話也必須使用相同的手段。我們必須意願自己停頓。”

我們沉默了幾分鐘。之後我問他是誰教導我們對自己說話的。

“我指的是當人還是嬰兒時的情況,”他回答,“那時候嬰兒身邊的所有人都在教導
他們重複著無止境的自我對話。當這種對話成為內在時,聚合點也就被固定住了。

“新看見者說,嬰兒有好幾百個老師在教導他們如何固定聚合點。“
他說,新看見者看見嬰兒在剛開始時聚合點不是固定的。嬰兒繭內的放射是一種動盪
的狀態,而嬰兒聚合點可在人類放射區域內各處移動,使嬰兒能夠集中注意力于日後會完
全忽略的放射上。然後當嬰兒成長時,身邊的成年人以日漸複雜的內在對話強迫孩童的聚
合點逐漸固定下來。內在對話能夠逐漸加強聚合點的固定位置,因為聚合點的位置十分不
安定,需要持續不斷的加強。

“事實上許多孩童都能看見,”他繼續說,“而大多數能看見的孩童都被當成反常,
會受到強力的矯正,強迫他們的聚合點固定下來。”

“有沒有可能鼓勵孩童保持聚合點的流動?”我問。

“除非孩童是與新看見者生活在一起,”他說,“否則他們會像古代看見者一樣,被
困在人類複雜的寂靜知識中。相信我,這要比困在理性之中還要糟糕。”

唐望繼續表達他對於人類能力的崇高敬意,因為人類能使混亂的巨鷹放射產生意義。
他說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大魔術師,我們的魔術是使我恩的聚合點固定不動。

“外在的巨鷹放射施加壓力,”他說,“使我們的聚合點選擇特定的放射聚合與知覺,
這就是巨鷹的命令。但知覺所被賦予的所有意義,則是我們的命令,我們的魔術贈與。”

他說,根據他的解釋,哲那羅前一天對我所做的是極為複雜、但又簡單至極的事。複雜
的是它需要每個人最徹底的紀律;需要內在對話的停頓,到達清明意識的狀態,及某人來
移動聚合點。而這些複雜步驟背後的理由十分簡單;新看見者說,由於聚合點的位置是我
們的先人強迫為我們選擇的,因此只需要些許努力便可以被移動。一旦移動後,聚合點就
會聚合新的放射,產生新的知覺。

“以前我給你吃力量植物來移動聚合點,”唐望繼續說,“力量植物具有那種效果,
而饑餓、疲倦、發燒或相近的狀態也有類似的效果。普通人的錯誤在於以為聚合點的移動完
全是心理作用,其實不是,這你自己可以證明。

他說我的聚合點在過去移動了無數次,就像前一天一樣,但大多數時候我的聚合點所
聚合的新世界與日常世界非常接近,就像是個反映的倒影似的。這樣的影像是被新看見者
自動加以捨棄的。

“這種影像是人類的分類系統下的的產物,”他接著說,“對於追尋完全自由的戰士
而言毫無價值,因為它們是聚合點水準移動所造成的結果。”

他停下來望著我。我知道他所謂的“水準移動”是指,聚合點從人類放射帶的一邊移
到另一邊,而不是往內部移動。我問他對不對。

“一點也不錯,”他說,“在人類放射範圍的兩端存在著儲藏室,裏面是無可估量的
人類廢物。那是十分病態與邪惡的儲藏室。對於古代看見者而言十分有用,但對我們則不然。

“要陷於其中是非常容易的。昨天哲那羅和我想要對你短暫示範一下水準的移動,所
以用步行來移動你的聚合點;但任何人都可以籍著停頓內在對話來到達那儲藏室。如果移
動十分輕微,所造成的效果會被解釋為胡思亂想,如果移動劇烈,所產生的效果就被稱為
幻覺。”

我要他解釋什麼是用步行來移動聚合點。他說,一旦戰士能夠停頓內在對話而達到內
在寂靜後,力量步伐的聲音,而不是影像,便可以移動聚合點。當內在寂靜截斷了繭內的
聚合點的聚合力量時,有節奏的腳步聲能夠立刻加以捕捉住。

“那股力量會立刻鉤住放射帶的邊緣,”他接著說,“在右邊我們會找到無數的肉體
活動影像,如暴力、殺戮、性愛等,在左邊我們會找到精神領域的影像,如宗教、上帝等。昨
天哲那羅和我帶你的聚合點走到了兩端,讓你見識到完整的人類垃圾堆。”

唐望又補充說,好像臨時才想到的,看見者知識中最神秘的一面是內在寂靜所具有的
不可思議效果。他說,一旦達到了內在寂靜,使聚合點固定的力量開始斷裂,聚合點便可
以自由移動。

他說,通常移動會在左邊進行,如此的方向性是大多數人類的自然反應。但是有些看
見者能夠使聚合點往內部移動,新看見者稱此為“往下的移動”。

“看見者有時會意外地發生往下移動,”他又說,“幸好聚合點不會停留很久,因為
那裏是野獸的位置。往下的移動對我們無益,雖然要這麼做非常容易。”

唐望說,在古代看見者所犯的許多錯誤中,最嚴重的是把他們的聚合點往下移動到無
可估量的深處,使他們成為能變身為動物的專家。他們選擇偏愛的不同動物,然後稱這些
動物為他們的 nagual。他們相信籍著把聚合點移動到特定的位置,他們能得到特定動物的
特性,也許是力量或智慧,機警靈敏或勇猛雄壯。

唐望肯定地說,即使今日的看見者之中也有許多如此的不幸例子。而人類聚合點很容
易可以移動到更深的位置。這對於看見者而言是極大的誘惑,尤其是那些愛走極端的。因此
一個 nagual 有責任去考驗他的戰士。

然後他說他曾考驗過我,把我的聚合點移動到內部的位置,當時我服用了力量植物,
然後他引導我的聚合點,使我能隔離出烏鴉的放射帶區域,結果是我變成了一隻烏鴉(詳
見《唐望的教誨》)。

我又再問一次我已經問過十幾次的我,想要知道我是否在肉體上變成了一隻烏鴉,或
只是以為自己變成了一隻。他的解釋是,聚合點往下的移動總是會造成完全的變身。他又說,
若是聚合點移動超過了某個關鍵程度,整個世界會消失不見,世界對於人類知覺層次的意
義不再存在。

他承認我的變身的確是件令人畏懼的經驗,我對這整個經驗的反應證實我沒有這方面
的傾向。如果不是這樣,我就必須花極大的能量來抗拒留在下面的傾向。有些看見者覺得留
在下面是最舒服的一件事。

他進一步說,每個看見者偶爾會不自覺地往下移動聚合點,但當他們的聚合點越來越
靠近左邊時,往下的移動會越來越少發生。不過每當它發生時,看見者的力量會大為減弱
要費極大的力氣與時間才能恢復。

“在這些間斷中,看見者會變得十分憂鬱且心胸狹窄,”他繼續說,“而在某些例子
中,則變得極為理性化。”

“看見者要如何避免這些往下的移動呢?”我問。

“這都決定于戰士本身。”他說,“有些戰士自然就會放縱於他們的癖好中,例如你
自己。這些人會遭受劇烈的打擊。對於像你這樣的人,我建議採取二十四小時的警戒措施。

他雙眼閃亮地注視著我,笑了起來。

“女看見者要比男看見者更容易發生聚合點往下移動,”他說,“但她們也能夠毫不
費力地脫離,而男看見者則會危險地陷入。”

他又說,女看見者具有驚人的能力,能使她們的聚合點停留於任何下麵的文職,男看
見者則做不到。男人具有清明的心智與目的感,但缺乏天分;因此一個 nagual 需要有八個
女看見者在他的團體中。女人能提供衝力來橫越那無法估量的未知虛空,加上她們天生的
能力,女人具有最強烈的沖勁,因此她們能自在地創造出兇猛的動物變身,具有無可匹敵
的衝力。

“如果你想要見識嚇人的事物,”他繼續說,“想像某種不知名的東西隱藏在黑暗中,
其實你不自覺地在想像的是一個女看見者把聚合點移動到下面深處。真正的恐怖就在那裏
如果你有一天碰到一個瘋狂的女看見者,趕緊逃之夭夭!”
我問他有沒有其他生物能夠移動聚合點。

“有些生物的聚合點會移動,”他說,“但那種移動不是自主控制的。”

“其他生物的聚合點是不是也要接受訓練才會固定位置?”我問。

“所有新生的生物都要被訓練,不管用什麼方法,”他回答,“我們也許不瞭解它們
的訓練方法,畢竟我們連自己如何被訓練都不知道,但看見者發現新生嬰兒是被誘騙去成
為他們的同類。看見者看見嬰兒的聚合點到處移動,然後看見在場的成年人如何使嬰兒的
聚合點固定於一處。同樣的情況發生在所有其他生物身上。”

唐望似乎思索了片刻,然後補充說,人類的聚合點的確有一項獨特的作用。他指著窗
外的一棵樹。

“當身為嚴肅成年人的我們觀看一棵樹時,”他說,“我們的聚合點會聚合無數的放
射,達成一項奇跡。我們的餓聚合點使我們把一團放射知覺為叫樹的東西。”

他解釋,聚合點不僅影響知覺,同時也負責消除某些特定的放射,好達成更細緻的知
覺。這是一種過濾的過程,屬於人類獨有的機巧功能。

他說,新看見者觀察到只有人類能夠進一步地聚合放射,他使用西班牙文“過濾”
(desnate)來形容,就像是把美味的乳酪從冷卻的牛乳頂層過濾出來的做法,人類的聚合
點也從已經選擇聚合的放射中過濾出更美味的知覺聚合。

“人類過濾後的知覺,”唐望繼續說,“要比其他生物的知覺更為真實,這是我們的
弱點。那是如此的真實,使我們忘掉了是我們命令聚合點的位置來聚合出這些知覺,我們
忘記了那些的真實只是因為我們命令它們知覺為真實。我們有力量過濾放射,但我們沒有
力量保護自己免於服從我們的命令。這必須要去學習才能做到。讓我們過濾的知覺如此橫行
無阻是我們的錯誤,我們付出了昂貴的代價,就像古代看見者為他們的錯誤付出了代價。

九、往下的移動

唐望與哲那羅開始了他們一年一度到墨西哥北邊索諾拉沙漠的旅行,他們是為了收集
藥用植物。Nagual 團體中的一名看見者文生·馬德諾是他們的草藥專家,他會用收集的植
物製作成草藥。

我在他們旅行快結束時找到了他們,剛好可以載他們從索諾拉沙漠回到他們在南部的
家。

在我們準備啟程的前一天,唐望突然開始繼續他對於意識控制的解釋。那時我們正在
山邊一些高灌木叢的陰影中休息。傍晚時分,我們每個人都帶了一大包麻袋植物,我們把
麻袋放下後,哲那羅立刻用麻袋當成枕頭,倒頭大睡,

唐望低聲對我說話,似乎不想吵醒哲那羅。他說他已經對我解釋了大部分的意識真理,
只剩下最後一項,他向我保證,這個最後的真理也是古代看見者最接觸的發現,雖然他們
自己並不曉得。這項真理的價值是許久之後才由新看見者加以確定的。

“我對你解釋過,人類具有一個聚合點,”他繼續說,“聚合點能把放射聚合為知覺。
我也說過,聚合點會從固定的位置移動。現在,最後的真理是,聚合點一旦移動超過了某
種界限後,聚合點能聚合出一個與已知世界完全不同的新世界。”

他仍然保持低聲地說,某些地理位置不僅能幫助聚合點的移動,也能選擇特定的移動
方向,例如,索諾拉沙漠能幫助聚合點聚合點往下移動,到達野獸的位置。

“因此在索諾拉地區中有真正的巫士,”他繼續說,“尤其是女巫士。你已經認識過
一位元卡塔玲娜。過去我曾安排你們兩個交手。我想要移動你的聚合點,而卡塔玲娜以她的
奇妙巫術震松你的聚合點。”

唐望解釋,我與卡塔玲娜之間的恐怖遭遇,是他們倆事先做好的安排。

“如果我們請她來加入我們,你覺得如何?”哲那羅突然坐起來大聲問我。

他問題的唐突及聲調的怪異,使我立刻陷入了恐懼之中。

唐望笑著搖動我的手臂,向我保證不需要害怕。他說,卡塔玲娜像是我的表姐或姑媽,
她是我們世界的一部分,雖然她的追尋方向與我們不盡相同,她顯然是較接近古代看見者。

哲那羅微笑著對我眨眼。

“我知道你對她會在褲子裏發燒。”他對我說,“她自己向我承認,每次你與她對抗
時,你的抵抗越強,你的褲子就越燙。”

唐望與哲那羅笑得竭斯底裏起來。

我必須承認,我雖然覺得卡塔玲娜十分可怕,但也是個極迷人的女人,最使我印象深
刻的是她所散發出來的能量。

“她儲存了如此多的能量,”唐望說,“你不需要到達強化意識,她就可以把你的聚
合點一直移動到左邊深處。”

唐望又說,卡塔玲娜與我們的關係密切,因為她屬於 nagual 胡裏安的團體。他解釋說,


通常 nagual 及他團體中的成員會一起離開世界,但有時候他們會分散開來,一個接一個離
去。Nagual 胡裏安的團體正是如此。雖然他已經在四十年前就離開了世界,卡塔玲娜卻仍然
留在這裏。

他提醒我一件他曾經告訴過我的 5,nagual 胡裏安的團體是由三位幾乎無關緊要的男


人及八位厲害的女人所組成。唐望總是說,如此的差異是造成 nagual 胡裏安團體成員分別
離開世界的原因之一。

他說,卡塔玲娜與 nagual 胡裏安團體中的一位女看見者交往密切,她教導卡塔玲娜把


聚合點往下移動的驚人手段。那位女看見者很晚才離開世界,她活到很老的年齡。因為她與
卡塔玲娜都是來自索諾拉地區,所以她在老年時回到了沙漠,與卡塔玲娜住在一起,一直
到她離開世界為止。

在她們相處的時間中,卡塔玲娜成為她最得力的助手及門徒,卡塔玲娜願意去學習古
代看見者移動聚合點的瘋狂做法。

我問唐望,卡塔玲娜的知識是否在基本上與他的有所不同。

“我們完全相同,”他回答,“她比較像西維歐或哲那羅;她事實上是他們的女性翻
版。但是身為女人,她無疑地要比他們都更具侵略性,也更危險。”

哲那羅點頭表示同意,“毫無疑問。”他眨著眼說。

“她屬於你們的團體嗎?”我問唐望。

“我說她像是我們的表姐妹或姑媽,”他回答,“我的意思是她屬於老一代的傳統,
雖然她比我們都要年輕。她是她的團體中的最後一人,很少與我們接觸。她並不十分喜歡我
們,我們對她而言是太保守了,她喜歡進入未知的探險勝於對自由的追尋。”

“這兩者有何不同?”我問唐望。
“在我對於意識真理的最後一部分的解釋中,”他回答,“我們將會徹底而緩慢地討
論其中的不同。現在你應該要知道的是,你正在小氣地保護你在左邊意識中的詭異秘密;
這就是為什麼卡塔玲娜和你會一見如故。”

我堅持說我並不喜歡她,我只是很佩服她的偉大力量。

唐望和哲那羅大笑著拍我,仿佛他們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事。

“她喜歡你,因為她知道你喜歡什麼。”哲那羅咂著嘴說,“她也很瞭解 nagual 胡裏
安。”

他們倆都深深地注視我,讓我覺得不好意思。

“你想說什麼?”我帶著挑戰意味問哲那羅。

他微笑著,上下挑動他的眉毛,但沒有說話。

唐望打破了沉默。

“nagual 胡裏安和你之間有些奇怪的地方很相似,”他說,“哲那羅想知道你自己是
否明白這一點。”

我問他天曉得我怎麼會知道如此荒謬的事。

“卡塔玲娜認為你知道。”哲那羅說,“她會這麼認為,因為她比我們全部都熟悉
nagual 胡裏安。”

我表示我不能相信她熟悉 nagual 胡裏安,因為他在四十年前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卡塔玲娜不是省油的燈,”哲那羅說,“她只是看起來很年輕,那是她的知識——
也是 nagual 胡裏安的知識——的一部分。你只在她看起來很年輕時見過她。如果你看見她
年老的摸樣,你准會嚇得天昏地暗。”

“卡塔玲娜的本事,”唐望插嘴道,“只能用三種方式來解釋:意識的控制,潛獵的
控制,及意願的控制。

“但是今天我們將只以意識的最後一項真理來討論她的作為:當聚合點移動而離開原
來的位置後,它能夠聚合出完全不同的世界。”

唐望示意我站起來,哲那羅也站了起來。我自動提起裝著草藥的麻袋,但哲那羅阻止
了我。

“留下袋子,他微笑說,”我們將要爬一個小山,去見卡塔玲娜。”

“她在哪里?”我問。

“山上。”哲那羅指著一座小山頂,“如果你半睜著眼去凝視,你會看見她是在綠樹
叢中的一個黑點。”

我努力試著去看,但什麼哦度沒看見。

“你為什麼不爬上山去?”唐望建議道。

我感到暈眩,想要嘔吐,唐望做手勢要我上山去,但我不敢動彈。最後是哲那羅抓住
我的手臂,我們兩個一起爬上山,我發現唐望也跟在我們深厚,我們三個同時抵達山頭。

唐望很平靜地對哲那羅說話,他問哲那羅是否記得 nagual 胡裏安好幾次差點把他們倆


掐死,因為他們放縱於恐懼中。

哲那羅轉身向我強調說 nagual 胡裏安是個無情的老師。他和他自己的老師,當時仍健


在的 nagual 艾利亞,時常把每個門徒的聚合點移動超出了界限之外,讓他們自己去自求多
福。

“我告訴過你,nagual 胡裏安建議我們不要去浪費性能量,”哲那羅繼續說,“他的
意思是為了移動聚合點,我們需要能量。如果沒有能量,nagual 的打擊將不會是帶來自由
的打擊,而是死亡的打擊。”

“若沒有足夠的能量,”唐望說,“使知覺聚合的力量是足以致命的。你必須要有能
量, 才能承受得起超乎正常情況的知覺聚合壓力。”

哲那羅說,nagual 胡裏安是一個具有啟發性的老師,他總是能夠在實施教誨的同時娛
樂他自己。他最喜歡使用的一項教學手法是,趁門徒在平常意識時出其不意地移動他們的
聚合點;只要這麼做過一兩次之後,每當他需要門徒完全的注意力時,他只需突然施出
nagual 的一擊便可見效。

“nagual 胡裏安實在是個令人難忘的傢伙,”唐望說,“他對人們特別有辦法。他可
以幹出天下最惡劣的事,但因為是他做的,就成為天下最棒的事。換任何別人都會被當成
殘酷無情。

“而在另一方面,nagual 艾利亞則對人毫無吸引力。但他確實是個非常偉大的老師。”

“nagual 艾利亞很像 nagual 望,”哲那羅對我說,“他們相處融洽。Nagual 艾利亞會


教給他 事物,而不會大吼大叫或玩弄把戲。

“但 nagual 胡裏安非常不同,”哲那羅繼續說,友善地擠擠我,“我可以說他很小氣
地保護他在左邊意識中的秘密,就像你,你同不同意呢?”他問唐望。

唐望沒有回答,但肯定地點點頭,他似乎在強忍住笑。

“他十分喜歡玩把戲。”唐望說,他們倆都爆出大笑。

他們很明顯是在談一些只有他們知道的事,這使我感到備受威脅。

唐望以一副事實就是如此的口吻說,他們是在指 nagual 胡裏安過去所學到的一些怪異


的巫術技巧。哲那羅又說,nagual 胡裏安除了 nagual 艾利亞之外還有一位獨特的老師,一
個極喜愛他的老師,教導他新奇與複雜的方式來移動聚合點,結果是使 nagual 胡裏安的行
為變得十分古怪。

“那位老師是誰,唐望?”我問 。

唐望與哲那羅相互看了一眼,笑得像兩個小孩。

“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唐望說,“我只能說這位老師改變了我們這個傳統的方
向。他教給我們許多事,有好有壞,但其中最糟糕的是,他教導我們古代看見者的做法。所,
我們之中有些人被困住了。Nagual 胡裏安是其中之一,卡塔玲娜也是。我們只希望你不會重
蹈覆轍。”

我立刻開始抗議,唐望打斷了我,他說我根本不知道我在抗議什麼。
唐望在說話時,我變得對他及哲那羅趕到極為憤怒。突然間,我火冒三丈地對他們大吼
我的反應是如此地失常,仿佛我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我自己都被嚇壞了。我停止發作
求助地望著他們。

哲那羅把手放在唐望肩膀上,好像他快站不住了。他們倆都放聲大笑起來。

我居喪得想要哭。唐望走到我身旁,安慰地把手按在我的肩上。他說,為了某種不知名
的原因,索諾拉沙漠會使人或任何生物產生好戰性。

“人們也許會說這裏太乾燥了,”他繼續說,“或者太熱了。看見者會說這裏有特別
的巨鷹放射在流動,如我所說的,會使聚合點往下移動。

“但是儘管如此,戰士在這世上是要訓練自己成為無成見的目擊者,去瞭解自身的奧
妙,體驗發現自己本來面目的快樂。這才是新看見者的最高目標。但不是每個戰士都能達到,
我們認為 nagual 胡裏安沒有達到,他在半途受到了突襲,卡塔玲娜也是同樣的命運。”

他進一步說,要成為舉世無雙的 nagual,必須熱愛自由,而且要有最高的超然。他解
釋,戰士之道會如此危險,是因為它與現代人的生活情況剛好相反。現代人脫離了未知的
神秘領域,選擇安定在固定功能的領域中;現代人背棄了充滿徵兆與感覺的世界,舉手歡
迎沉悶的例行公事世界。

“能有機會回到世界的神秘中,”唐望繼續道,“是戰士不嫩放過的,於是他們會屈
服;他們會被我所謂的‘進入未知的大冒險’所突襲。他們會忘記對自由的追尋,他們會
忘記要成為無成見的目擊者。他們沉陷於未知中,而且樂此不疲。”

“你人我就是像這樣子,對不對?”我問唐望。

“我們不認為,我們知道你就是這樣子。”哲那羅回答,“而卡塔玲娜要比任何人都
清楚。”

“她怎麼會知道呢?”我追問道。

“因為她就像你一樣。”哲那羅用可笑的腔調回答。

我準備再好好大吵一場,唐望打斷了我的話。

“不要這麼激動。”他對我說,“你就是你。為自由而努力奮鬥對有些人是比較困難的,
你是其中之一。

“要成為無成見的目擊者,“他說下去,”首先要瞭解聚合點的定著或移動就是我們
世界的一切,不管這世界是什麼。

“新看見者說,當我們學會對自己說話時,我們也學到了使自己遲鈍的方法,好維持
聚合點定著於一處。”

哲那羅鼓噪地拍著手,吹起尖銳的口哨,模仿一個足球教練的哨音。

“我們來讓聚合點動一動!”他叫道,“起來,起來!動,動,動!”

我們還在笑時,我右邊的樹叢突然動了一下,唐望和哲那羅立刻坐了下來。左腿放在
身下,右腿曲膝,像是在身前的屏障。唐望示意我也照做,他挑起眉毛,嘴角無可奈何地
動了動。

“巫士們有自己的問題,”他低聲說,“當聚合點移動到正常位置之下的區域時,巫
士的視線會受到限制,如果讓他們看到你站著,他們會攻擊你。”
“nagual 鼓勵安有一次讓我連續兩天維持在戰士的坐姿中,”哲那羅低聲對我說,“
我甚至必須在這姿勢中小便。”

“還有大便。”唐望補充道。

“不錯。”哲那羅說。然後又悄悄說,好像臨時想到:“我希望你早先時候上過大號。
如果你的肛門沒有空,卡塔玲娜出現時,你會大便在褲子裏。我來示範則呢們脫褲子。如果
你要在這個姿勢中大便,你一定要脫掉褲子。”

他開始教我如何在坐姿中脫褲子,他極認真與專注地示範,我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
他的動作上。當我脫掉自己的褲子時,才發現唐望在捧腹大笑。我明白哲那羅又在開我玩笑。
我準備站起來穿上褲子,但唐望阻止了我。他笑得太厲害了,幾乎說不出話來。他要我保持
姿勢,因為哲那羅不是在開玩笑,卡塔鈴娜站的在樹叢之後。

他的語氣在笑聲中透著緊急,我怔住了,僵坐在原地。一會兒後,樹叢中又發出一陣
騷動,使我驚慌得忘了我的褲子。我望著哲那羅,他已經穿上了褲子。他聳聳肩。

“對不起,”他悄悄說,“我沒有時間教你怎麼坐著穿回褲子。”

我來不及生氣,或加入他們的狂笑。突然間,在我的前方,樹叢打了開來,一個最恐
怖的怪物跑了出來。它太怪異了,我不再感到恐懼,我被迷住了。在我面前的絕不是人類,
連一點點相似之處都沒有。它看起來更像是爬蟲,或某種巨大難看的昆蟲,或甚至是一隻
多毛、令人作嘔的鳥。它的身體深暗,有紅色的粗毛。我看不到任何腳,只看到那巨大醜陋
的頭。它的鼻子扁平,鼻孔像兩個大洞。它像是有個喙及牙齒。他錒雖然看起來很恐怖,但
雙眼卻十分亮麗,像是兩個具催眠性的池塘,呈現不可思議的清澈。那雙眼睛擁有知識。那
不是人類的眼睛,或鳥的眼睛,或我所見過的任何眼睛。

這個生物移向我的左邊,使樹叢沙沙作響。我轉頭跟隨著它,我注意到唐望和哲那羅
似乎和我一樣全神貫注地被這生物所吸引。我想他們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

一刹那間,那生物完全不見蹤影。但是一會兒之後,一聲咆哮,那生物的巨大身影又
出現在我們眼前。

我被迷住了,同時又對我的毫無恐懼感到擔憂。我先前的驚恐似乎是屬於另一個人的。

在某一刻,我感覺自己站了起來,雙腳伸直,完全違反了我的意志。我發現自己站著,
面對那生物,我模糊地感覺我脫掉了甲克、襯衫和鞋子。我光著身體,腿部的餓肌肉極有力
地收縮起來,非常靈活地跳上跳下著。然後那生物和我賽跑,朝著遠方一處無法辨認的綠
色奔去。

那生物跑在我的前頭,像條蛇一樣扭著,後來我追上去。當我們同速並行時,我覺察
了一些我本來就知道的事——那生物其實是卡塔玲娜,有血有肉,就在我旁邊,我們毫不
費力地前進。我們仿佛靜止著,只是身體做出前進的動作,而四周的景物被拉往後退,造
成強烈速度的感覺。

我們的塞派突然間結束了,就像開始時一樣出人意外。然後我與卡塔玲娜單獨置身於
一個不同的世界裏,那裏每哦於任何可辨認的特徵。地撒謊能夠似乎發出強烈的光和熱,
地面都是大石塊,或至少看來像是石頭,有砂岩的顏色,但沒有重量,像是塊狀的泡棉。
我只是傾身去觀察,這個動作就足以使它們到處亂飛。

我開始對我的力量感到著迷,忽略了其餘的一切事物。我以某種方式評估出那些似乎
無重量的塊狀物其實還是有重量的,是我的超級力量使它們亂飛的。

我想要用手抓住它們,但我發覺我的身體也變了。卡塔玲娜看著我,她又變回原來那
醜陋的生物,我也是。我看不見自己,但我知道我們倆完全一樣。

一股無法描述的快樂征服了我,仿佛快樂是來自外在的力量。卡塔玲娜和我一起跳躍、
扭轉、玩耍著,最後我完全沒有任何想法、感覺或人類的意識。但是,我絕對有知覺。我的知
覺是一種讓我感到自信的模糊意識;那是一種無限的信任,一種肉體上對我的存在的確定
不是人類個體性的感覺,而是感覺到存在就是一切。

然後,一切事物突然又回到人類領域中。卡塔玲娜正握著我的手,我們走在沙漠的樹
叢之間。我立刻痛苦地覺察到,沙漠的石頭及硬土塊對我的赤足十分具有傷害性。

我們來到一處沒有植物的地方。唐望和哲那羅在那裏。我坐下來,穿上我的衣服。

我與卡塔玲娜的遭遇延遲了我們回墨西哥南部的行程。這段經驗使我完全脫軌,難以
描述。在我的日常意識中,我變得六神無主,好像失去了參考點,整個人都無精打采。我告
訴唐望,我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我們正坐在唐望屋前的院子,我的車字都裝滿了行李,準備要離去。但我的沮喪感占
了上風,我開始啜泣。

唐望和哲那羅都笑得流出了眼淚。我越感到絕望,他們就越高興。最後,唐望使我進入
了強化意識中,解釋說他們的暢笑並非出於殘酷或幸災樂禍的幽默感,而是看到我在知識
之道上的進展,他們真心為我感到高興。

“我要告訴你,當我們抵達你目前的位置時,nagual 胡裏安說了些什麼。”唐望說下
去,“這樣你就會知道你並不孤獨,發生在你身上的會發生在所有儲存足夠力量、瞥見未
知的人。”

Nagual 胡裏安告訴他們,他們被驅逐出他們生活了一輩子的家。儲存足夠力量的結果
之一,是中斷他們舒適但極為局限及單調的日常世界之家。Nagual 胡裏安告訴他們,他們
的沮喪並不完全是因為失去了他們的家,而更是因為氣惱於要去尋找一個新的居所。

“新的居所,”唐望繼續說,“沒有那麼舒適,但絕對更為寬敞。

“你的驅逐通知是以極強烈的沮喪感形式出現,失去活下去的欲望,就像我們當時的
情況一樣。當你告訴我們你不想活下去時,我們無法忍住不笑。”

“現在我會怎麼樣呢?”我問。

“套句俗話說,你必須再找一個窩。”唐望回答。

唐望和哲那羅又進入了一陣狂歡狀態中,他們的每一句話都使他們笑得竭斯底裏。

“非常簡單,”唐望說,“你的新能量狀態會創造出新的位置給你的聚合點居住,而
我們在一起時進行的戰士對話會加強那新的位置。”

哲那羅表情開始嚴肅起來,用很大的嗓門問我:“你今天拉過屎沒有?”

他點頭作勢,要我回答。“有沒有,有沒有?”他追問,“讓我們進行我們的戰士對話

等他們的笑聲平復後,哲那羅說我必須要覺察到一個副作用,有時候聚合點會回到原
來的位置。他告訴我他自己的情況是,他的聚合點的平常位置會迫使他把人看成可怕而具
威脅性的生物。令他驚訝的是,有一天他發現自己改變了,變得更勇敢,能夠有效處理平
常會使他混亂與恐懼的情況。

“我發現自己在做愛,”哲那羅繼續說,對我眨著眼,“通常我怕女人怕得要死。有
一天我發現自己和一個最兇猛的女人在床上,這完全不像我,而當我明白了自己在幹什麼
時,幾乎心臟病發作。這個驚嚇使我的聚合點回到了他悲慘的平常狀態,我不得不逃離那
間屋子,像只嚇壞的兔子般顫抖著。
“你最好要當心聚合點的反彈。“哲那羅又說,他們再次大笑起來。

“聚合點在人類能量繭上的位置,”唐望解釋,“是由內在對話所維持的,因此這是
個薄弱的位置。這就是為什麼世上男女會如此容易失去心智,尤其是那些內在對話重複固定
無聊又滅深度的人。

“新看見者說內在對話比較流暢多變的人,也比較堅強。“

他說,戰士的聚合點位置遠為堅強,因為一旦聚合點開始移動後,它就會在明晰繭上
造成一處凹點,這處凹點就會成為聚合點的新家。

“著就是為什麼我們不能說戰士會失去心智。”唐望說下去,“如果他們會失去什麼,
他們只是失去了凹點而已。”

唐望和哲那羅覺得這段話實在滑稽,而在地上打滾大笑。

我要唐望解釋我與卡塔玲娜的經驗,他們又轟然大笑了餓。

“女人絕對要比男人怪異,”唐望終於說,“它們在兩腿之間多了一個開口,這使它
們容易遭受奇怪的影響。奇怪的力量會經由那開口佔據她們,這是我能了她們的乖僻的唯
一方式。”

他沉默了片刻,我問他所謂的乖僻是什麼意思。

“卡塔玲娜以一條巨大的蟲出現在我們面前。”他回答。

唐望的表情及哲那羅的笑聲使我也興奮起來,我笑到幾乎生病了。

唐望說,卡塔玲娜的技巧極為驚人,她可以在動物的領域中為所欲為。她那無與倫比
的表現是基於對我的好感,結果是,他說,卡塔玲娜把我的聚合點一起拉走了。

“你們倆變成蟲去幹什麼了?”哲那羅問,拍了一下我的背。

唐望幾乎笑岔了氣。

“這就是為何我說女人要比男人怪異。”最後他表示。

“我不同意。”哲那羅對唐望說,“nagual 胡裏安兩腿間沒有多一個洞,但他比卡塔
玲娜還要怪異。我相信她從他那兒學到的變蟲的把戲,他常對她這樣。”

唐望跳上又跳下,像個小孩快要尿濕褲子似的。

等唐望恢復平靜後,他說 nagual 胡裏安特別擅長製造及利用怪異的狀況。他也說,卡


塔玲娜為我示範了一個往下移動的極佳例子。她讓我看到她移動聚合點後的摸樣,然後幫
助我把聚合點移動到同樣的位置上,造成那可怕的生物的外表。

“nagual 胡裏安的另一個老師,”唐望繼續說,“教他如何達到在那下面領域無限深
處的不同特定位置。我們沒有一個能跟隨他到那裏,但他團體中的每一個成員都去過,尤
其是卡塔玲娜及教導她的女看見者。”

唐望進一步說明,往下的移動需要另一種觀點,並不是另一個世界的觀點,而是我們
日常世界的另一種觀點。他又說,如果我想要看見另一個世界,我必須去知覺巨鷹的另外
一條巨型能量放射帶。

這時他的解釋告一段落,他說他沒有時間詳細說明巨鷹的能量放射帶,因為我們必須
動身回去了。我想要再留下來多談一些,但他說他需要很多時間才能解釋這個題目,而我
也要全心的注意力。

十、巨型能量放射帶

幾天後,在唐望墨西哥南部的家中,唐望繼續他的解釋。他帶我去大房間中,時間是
傍晚,房間很暗。我想要點亮煤油燈,但唐望阻止我。他說我必須讓他的聲音來移動我的聚
合點,好照亮完全注意力,以及完全回憶的放射纖維。

然後他告訴我,我們將要討論巨型能量放射帶。他稱之為古代看見者的另一項主要發現
但是在他們的病態作為中,他們幾乎完全忘了這項發現,後來才被新看見者重新發掘出來。

“巨鷹的放射總是成群地聚合在一起,”他繼續說,“古代看見者稱這些聚合為巨型
能量放射帶。它們並非真的帶狀,但這個名字就此沿用下來。

“例如,有一群無可計量的能量聚合能夠產生有機生物。有機生物的能量嗲是鬆軟軟的
透明的,具有獨特的光輝,是一種特別的能量。它們具有意識,活蹦亂跳,這就是為什麼
一切有機生物都充滿了一種特別的能量來揮霍。其他的能量帶比較黑暗,不鬆軟。其中有些
一點光輝都沒有,但有一種半透明的光澤。”

“你是說一切有機生物的能量繭內都是同樣的能量?”我問。

“不,這不是我的意思。雖然有機生物都屬於同樣的能量帶,但沒有那麼簡單。可以把
它想像成一條非常寬大而無止境的明晰纖維。有機生物是生長於某一束明晰纖維周圍的泡泡
想像在這條有機生物的能量帶上,有些泡泡是生長于中央的明晰纖維上,有的則是靠近邊
緣;這條能量帶的寬度足以容納每一種有機生物,綽綽有餘。在這種安排下,靠近邊緣的
泡泡完全沒有碰到中央的明晰纖維,同樣地,中央的泡泡也完全沒有碰到邊緣的明晰纖維。

“因此你可以瞭解,有機生物分享同一條能量帶的放射纖維;但看見者看見在這其中
的生物有天壤之別。“

“這些巨型能量放射帶有許多條嗎?“我問。

“無限多條,”他回答,“然而,,看見者發現在地球上只有四十八條這種放射帶。

“這代表什麼呢?”

“對看見者而言,這代表著地球上有四十八種組織,四十八種聚合或結構。有機生物
是其中之一。”

“這是否表示有四十八種無機生物?”

“不,完全不是。古代看見者算出有七條產生無機生物的能量帶。換句話說,有四十條
能量帶產生無意義的泡泡;這些能量帶只產生結構。

“把巨型能量放射帶想像成樹,它們都能結果,產生具有能量放射的容器;但是只有
八種樹能產生可食用的果子,也就是有意識的泡泡。其中七種結的是酸果子,但可以食用。
而只有一種能結最多汁甜美的果子。”

他笑著說,他的比喻是採用巨鷹的觀點,最美味可口的佳餚是有機生物的意識泡泡。

“是什麼使那八條能量帶產生意識呢?”我問。

“巨鷹透過它的放射賜予於是。”他回答。
“他的回答使我跟他爭論起來。我告訴他,說巨鷹透過放射來賜予意識,就像一個宗
教信徒在談上帝,說上帝透過愛來賜予生命。這一點意義也沒有。

“這兩段話的觀點不同,“他耐著性子說,”但我想他們意味著同一件事。其中的差
別是看見者看見了巨鷹如何透過放射來賜予意識,而宗教信徒沒有看見上帝如何透過愛來
賜予生命。“

他說,巨鷹賜予意識的方式,是使用三束巨大的放射纖維穿過八條巨型能量放射帶。
這些放射纖維十分特別,因為它們使看見者感覺到色彩,一束纖維會有粉紅色的感覺,像
是粉紅色的街燈;另一束是桃紅色,像是霓虹燈;第三束是琥珀色,像透明的蜂蜜。

“所以,當看見者看見巨鷹透過放射賜予意識時,是看見不同的色彩。”他繼續說,
“宗教信徒無法看見上帝的愛,但如果他們能看見,他們會知道那不是粉紅色就是桃紅色
或琥珀色。

“例如,人類是屬於琥珀色的能量束,但其他生物有的也是。“

我想要知道有哪些生物共用人類的能量束。

“這樣的細節你必須自己用看見去發現。”他說,“由我來告訴你是沒有意義的,你
只會再做一次清點分類罷了。你自己去發現,這無疑會是你所做過最刺激的事。”

“粉紅色及桃紅色的能量是否也出現在人類之中?”我問。

“從來沒有。那些能量束屬於其他的生物。”他回答。

我正準備要再發問,但他以有力的手勢命令我住口。然後他沉浸於思考中。我們沉默了
許久。

“我告訴過你,人類的意識之光有不同的色彩。”他終於說,“其實是人類的意識之
光有不同色調的琥珀色,而不是不同的色彩。當時我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時機還未到。”

他說,琥珀色的能量束有無限多的細微變化,造成不同的意識特性。粉紅色調與淡綠
色調的琥珀色最普遍,藍色琥珀比較少見,但最稀少的是純粹的琥珀色。

“是什麼決定了琥珀色的不同色調?”

“看見者說,一個人節省儲存的能量程度決定了色調的不同。無數的戰士開始時是平
常粉紅色調的琥珀色,後來變成純粹的琥珀色。哲那羅與西維歐是兩個例子。”

“什麼形態的生物是屬於粉紅色和桃紅色的能量束?”我問。

“那三種能量束的不同色調穿插在八條巨型能量帶中。”他回答,“在有機生物的能
量帶中,粉紅色的能量束主要是植物,桃紅色的是昆蟲,而琥珀色則是人類及其他動物。

“同樣情況也發生在無機生物的能量帶中。三束不同的意識色調在七條巨型能量帶中
各有特定的無機生物群。”

我要他說明不同的無機生物群的種類。

“這是另一件你自己必須去看見的事。”

我告訴他,我不十分瞭解他對巨型能量帶的解釋,因為他的描述迫使我把它們想像成
獨立的纖維束,或甚至寬而平的帶子,像貨物輸送帶那樣。
他解釋,巨型能量帶既不平也不圓,而是無可描述地聚合在一起,像一堆乾草,被編
織它們的力量懸浮在半空中。因此,巨鷹放射沒有任何秩序;說那裏有中央或邊緣是誤導
但那必須這麼說才能瞭解。

他繼續解釋,由另外七條能量帶所產生的無機生物的特徵是,它們具有一個不會動的
外殼,像是一個沒有固定形狀而黯淡的容器。那看起來不像有機生物的能量繭那樣充滿能
量,像個飽脹的明晰球般。

唐望說,無機生物和有機生物唯一的類似處是,它們都具有粉紅色或桃紅色或琥珀色
所賜予的意識。

“在特定的情況下,”他繼續說,“那些能量放射會使八條巨型能量帶之間的生物進
行最有意思的溝通。”

他說,有機生物具有較多的能量,通常是主動發起溝通的一方,但是較為隱約及複雜
的後續行動,則是無機生物的領域。一旦障礙打破後,無機生物就變成看見者所謂的同盟。
從那時起,無機生物能夠預測看見者最細微的思想或情緒或恐懼。

“古代看見者被他們同盟的忠誠所迷惑。”他說下去,“傳說古代看見者能使他們的
同盟做任何事,這就是為什麼他們會相信他們是金剛不壞的。他們被自我重要感愚弄了。只
有完美無缺的看見者,他們的同盟才有力量;而那些古代看見者並非如此。”

“無機生物是不是像有機生物那麼多?”我問。

他說,無機生物不像有機生物那樣多,但是無機生物意識的能量帶數目彌補了差距。
還有,無機生物本身種類的不同也超過了有機生物的種類,以內有機生物只屬於一條能量
帶,而無機生物有七條能量帶。

“況且,無機生物的餓壽命遠比有機生物長久,”他繼續說,“這個事實使古代看見
者把他們的看見專注於同盟上,我以後再告訴你其中的原因。”

他說,古代看見者也明白了:正是有機生物的高等能量及高等意識發展,使有機生物
成為巨鷹的佳餚美食。在古代看見者的眼中,使巨鷹創造出這麼多有機生物的原因是貪食。

接下來他解釋另四十條巨型能量帶所產生的完全不是意識,而是無生命能量的組成。
古代看見者選擇稱呼這些組成為‘瓶子’。繭及容器是有意識的能量場,本身具有獨立的
明晰;而瓶子則是堅硬的器皿,容納能量但不具有意識,它們的明晰只是來自封閉於內部
的巨鷹放射。

“你必須記住,這地球上的一切都是被封閉的,”他繼續說,“我們所知覺的一切都
是內部有巨鷹放射的能量繭或瓶子。在平常情況,我們完全不會知覺到無機生物的能量容器

他望著我,等待表示瞭解的信號。當他明白我無法配合他的意思時,他就繼續解釋下去

“整個世界是由四十八條能量帶所構成。”他說,“我們的聚合點為我們所聚合的世
界是由兩條能量帶所構成:一條是有機生物的能量帶,另一條是只有結構,而沒有意識的
能量帶。另外四十六條能量帶不屬於我們日常知覺範圍。”

他再次停頓等待問題,我什麼問題都沒有。

“還有其他完整的世界,我們的聚合點可以聚合出來。”他說下去,“古代看見者算
出有七個這樣的世界,每一個上一條能量帶。我要補充的是,除了日常世界之外,其中有
兩個世界很容易組成;其餘五個則是另外一回事。”

當我們再度坐下來談話時,唐望立刻開始談起我與卡塔玲娜的經驗。他說,聚合點移
動到習慣位置之下時,看見者對我們所知世界的觀點會變得狹隘而詳細,詳細到幾乎變成
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這是個令人著迷的觀點,極具吸引力,尤其適合那些生性懶散,但
又想探險的看見者。

“觀點的改變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唐望繼續說,“只需要極少的努力,而效果十
分驚人。如果看見者想要速成,沒有比往下的移動更好的做法了。唯一的問題是,聚合點在
那些位置時,看見者會被死亡襲擊,死亡的發生要比在人類位置時更殘忍、更迅速。

“nagual 胡裏安說那裏是個玩耍的好地方,如此而已。

他說,不同世界之間的真正挑戰,只發生聚合點移動進入人類的能量帶中到達深處一
個重要的位置,在那裏聚合點可以使用到其他的巨型能量放射帶。

“它怎麼使用呢?”我問。

他聳聳肩膀。“這是屬於能量的事。”他說,“能量配合的力量會鉤住另一條能量帶,
只要看見者有足夠的能量。我們平常的能量容許我們的聚合點使用一條能量帶的配合力量
於是我們知覺到我們所知的世界。但我們如果有多餘的能量,就能夠使用其他能量帶的配
合力量,便能知覺到其他世界。”

唐望突然改變話題,談起植物來。

“這也許會讓你感到奇怪,”他說,“但是樹木與人的關係要比與螞蟻的關係來得密
切。我告訴過你,樹與人可以發展出深厚的關係,這是因為他們分享放射。”

“樹木的能量繭有多大?”我問。

“大樹的繭不會比樹本身大多少。有趣的是有些小植物的繭像人一般大,比本身要大
三倍。這是力量的植物,它們與人類共用最大量的巨鷹放射,但不是意識的放射,而是一
般的其他放射。

“植物的另一項獨特之處是,它們的明晰光澤有不同的色調。一般是粉紅色的,因為
它們的意識是粉紅色的。有毒植物是淡黃的粉紅色,藥用的植物是淺紫的粉紅色。唯一真正
淡粉紅色的是力量植物;有些是淡白的粉紅色,有些是亮白的粉紅色。

“但是植物與其他有機生物真正的不同是他們聚合點的位置。植物的聚合點是在能量
繭的低處,而其他有機生物是在繭的上半部。”

“無機生物呢?”我問,“它們的聚合點在哪里?”

“有些是在它們容器的低處,”他說,“那些無機生物與人類完全陌生,但與植物親
近。其他的無機生物的聚合點是在容器的上半部,它們與人類及其他有機生物較接近。”

他又說,古代看見者相信植物與無機生物有最強烈的溝通。他們相信聚合點越低,植
物就越容易打破知覺的界限。大樹及小植物的聚合點都在繭的極低處,因此有許多古代看
見者的巫術技巧是如何馴服大樹及小植物的意識,好使用它們來作為引導,向下進入他們
所謂黑暗領域的最深層次。

“現在你當然瞭解,”唐望繼續說,“當他們以為自己向下進入最深層次時,其實是
推動聚合點, 在那七條巨型能量帶中聚合出另外可知覺的世界。

“他們把意識推向極限,只有經歷過危險昇華的看見者,才能用另外五條巨型能量帶
來聚合不同的世界。“

“但是古代看見者是否成功地聚合出那些世界呢?“

“是的,”他說,“在他們的病態中,他們相信打破知覺的一切界限是值得的,就算
他們必須變成樹,也在所不惜。”

十一、潛獵·意願·做夢位置

第二天,又是在接近黃昏時,唐望來到我與哲那羅的房間,我們正在談話。他抓住我
的手臂,帶我穿過房屋,來到後院。天已經暗了,我們開始在院子四周的走廊繞起圈子。

我們正在走路時,唐望說他要再警告我一次,在知識的道路上會很容易就迷失在紛亂
與病態之中。他說,看見者要對抗那些能摧毀他們的目標、弄亂他們的方向、使他們衰弱的
強大敵人;除了戰士道路本身會有的敵人,還有日常世界整個部分的怠惰、懶散及自我重
要感所造成的敵人。

他說,古代看見者因為怠惰懶散及自我重要感而犯下的錯誤太嚴重了,使新看見者沒
有選擇的餘地,只得屏棄他們自己的傳統。

“新看見者所需要的最重要的事,”唐望繼續說,“是他們聚合點移動的實際步驟。
他們開始先把重點放在看見意識之光上,結果發展出三套技巧,成為他們的基礎。”

唐望說,籍著這些技巧,看見者達成一項最困難而驚人的任務,他們有系統地使聚合
點移離了習慣位置。他承認古代看見者也達成了這項任務,但用的是怪異與反復無常的手法

他解釋,新看見者看見意識之光後,整理了古代看見者關於意識的真理,這就是所謂
的意識的控制。由此他們發展出三套技巧,第一套是潛獵的控制,第二套是意願的控制,
第三套是做夢的控制。他表示從我們第一天見面起,他便開始教導我這三套技巧了。

他說他遵照新看見者的建議,以兩種方式教導我意願的控制。他對右邊意識的教導,
發生在日常意識中,在此他達成了兩項目標:教導戰士的行徑,使我的聚合點松脫原來的
位置。他對左邊意識的教導,發生在強化意識中,在此他也達成了兩項目標:使我的聚合
點移動到許多我可以維持住的位置,並給我一系列的解釋。

唐望停止說話,凝視著我。這是一陣難堪的沉默。然後他開始談起潛獵。他說,潛獵的
起源非常謙遜、偶然。開始時新看見者觀察到,戰士在進行不習慣的行為時,他們繭內未用
到的放射會開始發亮,然後他們的聚合點會以溫和而和諧的方式開始移動,那幾乎無法覺
察。

新看見者被這項發現所刺激,開始練習系統化地控制他們的行為。他們稱這項練習為
潛獵。唐望說這個名字雖然有爭議,但卻是適當的,因為潛獵是關於對人的特殊行為,這
些行為可以被歸類為偷偷摸摸的做法。

新看見者具備了這項技巧,以清醒而有效的方式處理已知的世界。持續的練習之後,
他們能使自己的聚合點穩定地移動。

“潛獵是新看見者兩項最偉大的成就之一。”他說,“新看見者們決定動一個現代的
nagual 能移動聚合點到左邊深處時,才應該學習潛獵。這個決定的理由是, nagual 必須在
不受人類清點分類系統的牽絆下學習潛獵的原則。畢竟,nagual 是團體的領導者,若要領
導團體,他必須能不加以思索地迅速行動。

“其他戰士可以在日常意識中學習潛獵,雖然他們最好還是在強化意識中進行 ——不
是因為強化意識的好處,而是因為強化意識能給予潛獵一種神秘性。其實潛獵並不神秘,
它只是與人們相處的餓一種行為方式。”

他說現在我可以瞭解,因為聚合點的移動,新看見者才會如此看重與小暴君的接觸。
小暴君迫使看見者使用潛獵的原則,於是幫助看見者移動他們的聚合點。

我問他,古代看見者是否知道潛獵的餓原則。

“潛獵是屬於新看見者的專利,”他微笑著說,“他們是唯一必須與人應對的看見者。
古代看見者沉溺於他們的力量感中,甚至忘記了其他人類的存在,直到其他人開始用棒子
敲打他們的頭。這些你都知道了。

唐望接下來說,意願的控制加上潛獵的控制,是新看見者的兩項法寶,象徵著現代看
見者的來臨。他解釋,新看見者為了能超越前輩,他們嘗試了一切可能性。他們知道他們的
前輩籍著控制一種神秘而奇妙的威力,而達成奇跡般的事,古嗲看見者只把這種威力描述
為力量。新看見者對其所知甚少,所以他們必須用看見系統化地檢視這種力量。他們的努力
得到很大的收穫,因為他們發現能量的配合就是那力量。

一開始,他們開始時看見當繭內的放射與外在的放射配合時,意識之光的大小及強度
都增加了。他們利用這項觀察作為跳板,就像潛獵一樣,發展出一系列複雜的技巧來控制
放射的配合。

起初他們把這些技巧稱為放射配合的控制。然後他們明白那不僅是放射的配合,而是
與放射配合後的一種能量有關,他們稱那能量為意志。

意志成為第二項基礎。新看見者把它視為一種盲目的、非人的、不間斷的能量,使我們
做我們的事。意志也負責了我們對日常世界的知覺,而且間接地,透過知覺的力量,也負
責任使聚合點停留在習慣的位置上。

唐望說,新看見者觀察日常世界的知覺如何發生,看見了意志的作用。他們看見放射
的配合不停地更新,才能提供一貫的知覺。放射的配合需要時常更新,才能構成一個活生
生的世界,更新配合時,由配合所產生的能量會自動去加強所選擇的配合。

這項新發現被新看見者用來做跳板,而抵達第三項基礎,稱之為意願。他們把它描述
為有目標地引導意志,引導能量的配合。

“西維歐、哲那羅和文生,被 nagual 胡裏安強迫去學習這三方面的知識。”他繼續說,


“哲那羅是控制意識的大師,文生是潛獵的大師,西維歐·曼紐耶是意願的大師。

“我們現在要進行對意識控制的最後解釋;這就是為什麼哲那羅在幫你。”

唐望對女門徒們談了許久的話,她們都以嚴肅的表情傾聽著。從她們的專心程度,我
可以確信他是在給予她們困難而詳細的指示。

我被禁止參與他們的會議,但我可以看見他們在哲那羅屋子的前面房間中談話。我坐
在廚房的桌旁等他們結束。

後來女門徒們站起來準備離去,但在走之前,她們和唐望進入廚房。唐望坐下來面對
我,而女門徒以正式而尷尬的方式與我說話,甚至擁抱了我。她們都很不尋常地友善,甚
至健談。她們說要去和男門徒會合,他們幾小時前與哲那羅一起出去,哲那羅要示範給他
們看他的做夢體。

女門徒離去後,唐望突然繼續開始他的解釋。他說,隨著時間,新看見者建立起他們
的練習,他們明白在生命大部分的情況下,潛獵只會輕微地移動聚合點。為了達到最大的
效果,潛獵需要理想的條件,也就是需要有掌握權威與力量的小暴君在位。而新看見者要
找到這種情況變得越來越困難;要尋找小暴君或塑造出一個來,變成無法承受的重擔。

新看見者強烈要求要先看見巨鷹放射,才能找到更適合的方式去移動聚合點。當他們
試著看見放射時,他們便面臨了非常嚴重的問題。他們發現起看見放射是冒著致命的危險
但他們必須去看見放射。這時候他們使用了古代看見者的做夢技巧來作為屏障,保護他們
免於巨鷹放射的致命打擊。在這同時,他們也明白做夢本身就是移動聚合點最有效的方法。

“新看見者最嚴格的命令之一,”唐望繼續說,“是戰士必須在日常意識狀態中學習
做夢。遵從這項命令,我幾乎從第一天開始就教導你做夢。”

“為什麼新看見者命令做夢必須在日常意識中學習呢?”我問。
“因為做夢非常危險,而做夢者非常脆弱。他所,“做夢危險是因為它有不可思議的
力量;使做夢者脆弱是因為它使他們任由難以理解的放射配合力量所擺佈。

“新看見者瞭解,在日常意識狀態中,我們有無數的防衛可以保護我們,不受未使用
的放射在做夢中突然配合時所產生的力量所侵害。”

唐望解釋說做夢就像潛獵,開始於簡單的觀察。古代看見者發覺,在夢中聚合點會輕
微地、非常自然地向左邊移動;聚合點在睡眠時會放鬆下來,各種未用的放射都會開始發光

古代看見者立刻被這項觀察所吸引,開始專注于那自然的移動,直到他們能夠控制它
為止。他們把這種控制稱為做夢,或控制做夢體的藝術。

他表示,古代看見者對於做夢的知識深度幾乎是無法描述的,然而,其中很少對於新
看見者是有用的餓。所以當重新建立知識時,新看見者只採取了做夢的最核心,來幫助他
們看見巨鷹的放射及移動聚合點。

他說,不管過去或現在,看見者都瞭解做夢是在睡眠中控制聚合點的自然移動,他強
調,去控制移動並不是去引導聚合點,而是使聚合點固定於它在睡眠中自然移動到的位置
這是一項非常困難的的做法,古代看見者花了巨大的努力及專注才達成。

唐望解釋,做夢者必須達成一種非常微妙的平衡。因為夢不能受到干擾,也無法由做
夢者刻意的努力而加以控制,但是聚合點的移動必須服從做夢者的控制——這個矛盾無法
由理性來解決,只能靠練習。

在觀察了做夢者的睡眠情況後,古代看見者的心得是,讓夢順其自然地發展。他們看
見在某些夢中,做夢者的聚合點會比其他的夢更深入地移動到左邊意識中。這項觀察提出
了一個問題:是夢境的內容使聚合點移動,還是聚合點的移動啟用了一些未用的放射,而
造成了特殊的夢境內容?

他們很快就明白,是聚合點朝左邊的移動造成了特殊的夢境,移動得越遠,夢境就越
清晰和怪異。於是不可避免的,他們試圖去控制夢境,為的是使聚合點更深地移入左邊。經
過嘗試後,他們發現當夢境被有意識或半有意識地控制時,聚合點就馬上回到了原來的位
置。由於他們希望聚合點移動,於是便得到不可避免的結論,干擾夢境就會干擾聚合點的
自然移動。

唐望說,古代看見者由此發展出他們關於做夢最驚人的知識。這項知識對於新看見者
的做夢有極大影響,但本身卻沒有什麼用處。

他告訴我,但至今為止,我把做夢視為對夢的控制;而他叫我去做的每一個練習,像
是在夢中找到我的手,雖然看起來像是控制夢,但其實並不是。那些練習是用來讓我的聚
合點固定於它在夢中移動到的位置。做夢者必須在此達到微妙的平衡,他們所能引導的是
他們聚合點的定著。看見者像是一個漁夫般隨意拋擲的線,然後他們所能做的是使釣線固
定於落點。

“聚合點在夢中移動的位置被稱為做夢位置,”他繼續說,“古代看見者精通於維持
住做夢位置,他們甚至能夠在聚合點的做夢位置處醒來。”

“古代看見者稱這種狀態為做夢體。因為他們的控制到了極點,使他們每次在新的做
夢位置醒來時,都會有一個暫時的新身體。

“我很清楚告訴過你,做夢有很嚴重的副作用。“他說下去,”做夢屬於古代看見者,
被他們的心境所扭曲。我一直很小心地引導你經驗做夢,但是沒有任何方法可以確保安全。

“你是在警告我什麼啊?”我問。

“我是在警告你有關做夢的陷阱,那是十分驚人的陷阱。”他回答,“在做夢中,其
實沒有方法可以引導聚合點的移動;唯一影響移動的因素是做夢者的內在力量或弱點。這
裏就是第一個陷阱。”

他說,起初新看見者不願意使用做夢;他們相信做夢不會使人變強,反而會使戰士衰
弱、衝動、反復無常。古代看見者就是如此。但是他們沒有選擇,必須使用做夢。為了矯正做
夢的惡劣副作用,新看見者發展出一套複雜而豐富的行為系統,他們稱之為戰士的行徑,
或戰士之道。

籍著這套系統,新看見者加強自己,得到了所需的內在力量來引導聚合點在夢中的移
動。唐望強調,他所說的內在力量不僅僅是堅持。沒有人比古代看見者更為堅持,但是他們
內在卻極為衰弱。內在的力量是指一種平衡感,幾乎是漠不關心的自在感覺,但是最重要
的,是指一種追求觀察、追求瞭解的自然傾向。新看見者把這些特性稱為清明(sobriety)

“新看見者選擇的”,他繼續說,“是相信過著一種完美無缺的生活會無可避免地導
向清明感,而清明感會導向聚合點的移動。

“我說過,新看見者相信聚合點可從內在被移動。他們更進一步表示,一個完美無缺
的人不需要他人引導,靠自己節省能量,就能做到看見者能做到的一切。他們所需要的只
是最低限度的機會,只要能認知到看見者所發掘的可能性。”

我告訴他,我們又回到了我在日常意識中的原來位置。我仍相信所謂的完美無缺或節
省能量都過於含糊籠統,可以被任何人用任何方式詮釋。

我想再說下去以建立我的論點,但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征服了我。那是一種實際的身
體感覺,我好像沖過了什麼東西,然後我取消了我自己的論點。我毫無疑問地知道了唐望
所說的都是正確的。唯一需要的就是完美無缺及能量。開始時是必須要刻意而準確地維持單
一的行動,如果這件行動重複得夠久,一個人就會得到堅定不移的意願,可以施用於任何
事物上。如果這個目標達成了,前進便暢通無礙。一件事會導致另一件事,直到戰士了悟了
他的完全潛能。

當我告訴唐望我剛才的領悟後,他很高興地笑了,說這真是天賜的例子,證明了他所
說的內在的力量。他說,我的聚合點被清明移動到一處可以增進瞭解的位置;同樣情況也
可能是聚合點被多疑移動到一處只能增進自我重要感的位置,就像以前發生過無數次一樣。

“現在讓我們談談做夢體。”他繼續說,“古代看見者把他們所有的努力都專注于探
討與利用做夢體上,可以說,他們以越來越怪異的方式重新創造了他們自己。”

唐望表示,新看見者都知道,有許多古代看見者在他們所喜歡的做夢位置醒來後,他
們就一去不回了餓。他說,他們很可能都死在那些不可思議的世界中,或者他們仍活到現
在,天知道是什麼怪異扭曲的模樣。

他停下來看著我,然後大笑起來。

“你非常想要知道古代看見者如何使用做夢體,是不是?”他問,用下巴鼓勵我發問。

唐望說哲那羅身為控制意識的大師,已經在我的日常意識狀態中對我示範了做夢體許
多次。哲那羅的示範是要使我的聚合點移動,不是從強化意識的位置,而是從日常位置。

接著唐望告訴我,仿佛在透露一個秘密,哲那羅在屋子附近的荒野中等待我們,要向
我示範他的做夢體。他一再重複,我現在正處於最適合的意識狀態中,可以看見並瞭解做
夢體到底是什麼。然後他叫我站起來,我們穿過房間,走到大門呢裏。我正準備要打開門時,
我注意到有一個人躺在一堆地毯上。那些地毯是門徒們用來當成床墊的。我想一定是有一個
門徒在我和唐望說話時回來了。

我走上前,發現那是哲那羅,他睡得很熟,平靜地打著鼾,面朝下躺著。

“叫醒他”。唐望對我說,“我們要出發了,他一定是太累了。”
我輕搖哲那羅。他慢慢轉過來,發出從沉睡中醒過來的聲音。他伸直手臂,然後睜開眼
睛。我不由自主地尖叫起來,往後一跳。

哲那羅的眼睛完全不是人類的眼睛,而是兩點強烈的琥珀光芒。我的恐懼極為劇烈而
感到暈眩。唐望拍拍我的背,使我恢復平衡。

哲那羅站起來,對我微笑,表情僵硬。他好像喝醉了,或是行動不便。他經過我身邊,
朝牆壁走去。我縮起身體,等著他撞上牆壁;但他直直穿過牆壁,仿佛牆壁不存在似的,
他從廚房的門回到了房間內。然後,在我驚恐地注視下,哲那羅走上了牆壁,他的身體與
地板平行,然後走上了天花板,上下倒立。

我緊盯著他,結果往後倒下。從那個文職,我不在是看到哲那羅,而是看到一團光芒,
繞著房間,在我頭上的天花板及牆壁上移動,好像有人用強力手電筒照著天花板和牆壁。
最後那光芒熄滅了,從牆壁上消失不見了。

唐望說我的動物性恐懼是超過限度的,我必須費盡力氣才能控制住,但是總括而言,
我做得不錯。我看見哲那羅的做夢體的真實面目,一團光芒。

我問他是怎麼知道我做到了。他回答說他看見我的聚合點先是移動回到了平常的位置
好控制恐懼,然後深入地移動到左邊,超過了沒有懷疑的位置。

“從那個位置,你只能看見一件事:一團能量。”他繼續說,“但是要從強化意識移
動到左邊,只是很短的一跳。真正的難題是使聚合點從平常位置移動到沒有懷疑的位置。”

他又說,當我處於日常意識時,在這屋子附近的荒野中,我們仍然與哲那羅的做夢體
有約。

我們回到西維歐·曼紐耶的住處後,唐望說,哲那羅對於做夢體的熟練,與古代看見
者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你不久後便會看見到。”他以不祥的語氣說,然後笑了起來。

我的恐懼迅速上升,要他加以說明,但這只引起另一陣大笑。最偶他終於止住笑,說
他要談新看見者如何使用它。

“古代看見者追求的是完美地複製一個身體,”他繼續說,“而他們幾乎成功了,他
們唯一無法複製的是眼睛。做夢體的眼睛只是意識之光。以前當哲那羅對你示範他的做夢體
時,你從未發現過這一點。

“新看見者才不管什麼完美的身體複製;事實上,他們完全沒興趣複製任何身體。但
他們仍然保留做夢體的名稱,用來代表一種感覺,一種能量的突生,被聚合點的移動傳送
到世上任何角落,或去人類能去的七個世界之一。”

唐望接著描述達成做夢體的步驟。他說先是採取一種初步行動,持續進行之後變會培
養出堅定不移的意願,堅定不移的意願會導致內在的寂靜,內在的寂靜會產生內在的力量
使聚合點在夢中移動到適合的位置。

他稱這一系列行動為基礎工程,控制的能力要在基礎工程完成之後才會產生;做法是
牢牢抓住夢中的影像不放,如此便能系統化地維持住做夢位置。持續地練習會更容易在新
的夢中維持住新的做夢位置,這不完全是因為靠練習能得到刻意的控制,而是因為每次練
習控制後,內在的力量便會增強。增強的內在力量使聚合點移動到新的做夢位置,新的做
夢位置能越來越增強清明;換句話說,夢本身會變得越來越能被控制,甚至有條理。

“做夢者的發展是不直接的,”他繼續說,“這就是為什麼新看見者相信我們能靠自
己單獨去做夢。因為做夢是使用聚合點內在的自然移動,我們應該不需要任何人來幫助我們

“我們真正迫切需要的是清明,沒人可以給我們清明, 幫助我們得到清明,除了我們
自己。沒有清明,聚合點的移動將只是混亂,就像我們日常的夢境一樣混亂。

“所以,總括而言,達成做夢體的步驟是我們日常生活中的完美無缺。”

唐望解釋,一旦達成了清明,做夢位置就會越來越堅強,下一步就是要在任何做夢位
置中醒過來。他說這項做法聽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卻是非常複雜——複雜到不僅是需要清
明,還需要戰士的所有特性,尤其是意願。

我問他意願如何幫助看見者從做夢位置中醒來。他回答,意願是控制放射配合的最巧
妙力量,透過做夢者的清明,能夠維持住任何被聚合點的移動所照亮的放射配合。

唐望說做夢還有一個更可怕的陷阱:做夢體本身的力量。例如,做夢體很輕易就能長
時間地注視巨鷹的放射,但是到後來做夢體也很容易完全被巨鷹放射所吞噬。沒有做夢體
的看見者,若是注視巨鷹放射會導致死亡;而用做夢體去注視巨鷹放射的看見者,會被內
在的火焰所燃燒。新看見者解決這個問題的做法是集體去看見。一個看見者去注視放射,而
其他的看見者站在旁邊準備隨時結束看見。

“新看見者如何集體去看見呢?”我問。

“他們集體做夢,”他回答,“你自己知道,一群看見者很容易就可以啟用相同的未
用放射。在這個情況中也是沒有固定步驟,它就是會發生;沒有技巧可以遵循。”

他又說在集體做夢中,我們內在的某樣東西會取得控制,我們會突然間發現自己與其
他做夢者分享相同的夢境。我們的人類狀況會使我們把意識之光自動集中到其他人類所使
用的相同放射上;我們調整我們的聚合點來配合其他人的聚合點。我們在右邊的日常意識
中會如此,因此當我們集體做夢時,在左邊的意識中也會如此。

十二、Nagual 胡裏安

在屋子裏有一種奇怪的興奮。唐望團體中的所有看見者似乎都非常高興,他們甚至有
點心不在焉,這是我從未見過的。他們平常的高能量似乎增加了。我開始感到非常擔憂,我
問了唐望。他帶我到後院,我們在沉默中走了一會兒,他說時候快到了,他們全部都要離
去,他必須加緊進行,才能及時完成他的解釋。

“你怎麼知道你們快要離去了?”我問。

“這是一種內在的知識,”他說,“你自己有一天會知道。你瞧,nagual 胡裏安使我
的聚合點移動了無數次,就像我對你的做法。然後他留給我一項任務,我必須重新配合所
有那些他幫助我配合的放射,這是每一個 nagual 都必須做的。

“不管如何,重新配合這些放射是一項特殊做法的事前準備。這升秒年個 4 特殊做法是
從能量繭內點燃所有的放射。我幾乎要做到了,我快抵達我的極限。由於我是 nagual,一旦
我點燃了我繭內的所有放射,我們全部都會在一瞬間消失。”

我覺得我應該感到悲哀而流淚,但是我內在有某樣東西卻感到極為快樂。聽到 nagual
望·馬特斯就要自由了,我以純粹的喜悅跳躍吼叫著。我知道遲早我就會進入另一種意識
狀態,我會悲哀地哭泣;但是那一天我充滿了喜悅與樂觀。

我告訴唐望我的感覺,他笑著拍著我的背。

“記住我告訴過你的,”他說,“不要相信情緒化的了悟。先讓你的聚合點移動,好
幾年之後,你就會了悟。”

我們走進大房間中,坐下來談話。唐望遲疑了片刻。他望著窗外,我可以看到院子。那
是一個多雲的陰天下午。好像要下雨,雷雲正由西邊移來。我喜歡陰天,唐望不喜歡。他似
乎坐立不安,想找個舒適的姿勢坐著。
唐望開始他的解釋,他說要回憶在強化儀式中的事件會如此困難,是因為聚合點在日
常位置鬆動了之後,可以採取無限多的位置。而相對地,在日常意識中去回憶事件,則只
需聚合點固定在一點上,就是它的日常位置上。

他說他很同情我。他建議我接受回憶的困難性,承認我可能會失敗,永遠無法重新配
合他曾經幫我配合的所有放射。

“可以這麼想,”他微笑說,“你也許永遠無法回憶起我們此刻正在進行的談話,儘
管現在對你來說是如此平常,如此理所當然。

“這的確是意識的奧秘。人類嚮往那種神秘;我們嚮往黑暗,嚮往無可解釋的事物。以
任何其他方式來看人類都是瘋狂的。所以不要用自憐來貶低人類的奧秘,或用理性來解釋它
要用瞭解來貶低人類的愚蠢,但不要為奧秘或愚蠢而抱歉,兩者都是必要的。

“潛獵的一項偉大做法,是用我們每個人內在的奧秘來對抗愚蠢。”

他解釋,潛獵的練習不是一種享受,而可以算是地道的折磨。知道這個道理,新看見
者明白沒有人會有興趣在日常意識中討論或實行潛獵的原則。

我向他提出一個默哀噸,他曾說,戰士在強化意識時是不可能在日常世界裏行動的,
而他也說潛獵是以特定的方式與人交往的單純行為,這兩段話是相互抵觸的。

“我所謂的不在日常意識中教導潛獵,只是針對 nagual 而已。”他說,“潛獵的目標


有兩方面:首先,盡可能穩定與安全地移動聚合點,而沒有什麼是比潛獵更好的做法;第
二,把潛獵的原則深深地植入意識中,深得超過了人類的清點分類系統。在正常反應下,
人類的分類系統會拒絕或評斷任何可能冒犯理性的事物。”

我告訴他,我真的懷疑我是否能評斷或拒絕像那樣的事情。他笑著說我絕不是例外,
一旦我知覺道了一個潛獵大師的餓作為,譬如說他的恩人 nagual 胡裏安,我會像其他人一
樣反應。

“當我告訴你 nagual 胡裏安是我所見過最驚人的潛獵者時,我絕不是言過其實。”唐


望說,“你已經從其他人那裏聽過了他的潛獵技巧,但我從未告訴過你他對我的做法。”

我想要明白告訴他,我從未聽過任何人談過 nagual 胡裏安,但在我還沒說出我的抗議


時,一種奇怪的不確定感佔據了我。唐望似乎立刻知道我的感覺,他高興地輕笑著。

“你記不得,因為你還無法使用意願。”他說,“那需要一輩子的完美無缺,及大量
的多餘能量,然後意願便會釋放那些放射。”

“我要告訴你,當我第一次碰到 nagual 胡裏安時,他如何對待我的故事。如果你在強


化意識中都覺得他的做法是無法接受的,想想看你在日常意識中會對他有多反感。”

我抗議他在用他的故事陷害我。他向我保證,他只想用他的故事來說明潛獵者的行為
方式及他們的理由。

“nagual 胡裏安是老一輩潛獵者中的最後一個。”他繼續說,“他之前是個潛獵者,
不完全是因為環境使然,而是因為那是他的本性。”

唐望解釋,新看見者看見人類有兩種極端類型:會關心人的,及不會關心人的。在兩
種極端之間,他們看見有無限多種混合。唐望說 nagual 胡裏安是屬於不關心人的那一類,
他自己則是相反的一類。

“但你不是告訴我,nagual 胡裏安是慷慨的,他會把身上的衣服都送給你?”我問。

“他當然是。”唐望回答,“他不僅慷慨,而且極為迷人,給人好感。他總是非常真誠
地對周圍的人感興趣。他和善、坦然,把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給予需要的人,或給予他喜歡
的人。於是他被所有的人愛戴,因為身為一個潛獵大師,他把他的真實感覺傳達給他們:
他對他們任何一個都好不在乎。”

我沒說什麼。但唐望嫩個覺察到我的不信,甚至我的不安,他笑了笑,搖搖頭。

“那就是潛獵。”他回答,“你瞧,我甚至還沒有開始說 nagual 胡裏安與我的故事,


你已經開始感到困擾了。”

我試著對他解釋我的感覺,他又是一陣爆笑。

“nagual 胡裏安不關心任何人,”他繼續說,“這就是為什麼他能夠幫助別人。而他
正是如此;他把他身上的衣服給了別人,因為他一點也不在乎別人。”

“你的意思是,唯一會幫助他人的,是對其他人毫不關心的人?”我問,有點惱羞成
怒。

“那是潛獵者的說法。”他滿臉笑容地說,“譬如,nagual 胡裏安是個了不起的醫療
師,他幫助了成千上萬的人,但他從未歸功於自己。他讓人們相信他的團體中的一位女看
見者才是醫療師。

“現在,如果他是一個關心其他人的人,他會要求眾人的承認。那些關心其他人的人
也會關心自己,因此會要求應得的認可。”

唐望說,由於他自己是屬於關心他人的人,所以他從來未幫助過任何人。他對慷慨感
到很彆扭;他無法想像自己被如 nagual 胡裏安般地愛戴,而把身上的衣服送給別人,他會
感到很苯。

“我太關心其他人了,”他繼續說,“以致無法為別人做任何事。我不知道該做什麼。
我總是會感到不安,覺得我是用我的贈與來把意志強加在他人身上。

“當然,我已經用戰士之道克服了所有這些感覺,任何戰士都能夠成功地與人相處,
就像 nagual 胡裏安那樣。只要戰士能夠移動聚合點到某處位置,在那處位置上,不管人們
喜歡他、討厭他或忽略他,都無關緊要。但這與 nagual 胡裏安的做法不可相提並論。“

唐望說他當初開始瞭解潛獵的原則時,就像我現在一樣,也是感到極為困擾。與唐望
很相象的 nagual 艾利亞對他解釋,nagual 胡裏安這樣的潛獵者是天生的領導者,他們能
幫助人做任何事。

Nagual 艾利亞說這些戰士能夠醫治人,“唐望說下去,“或者使人生病。他們能幫助
人尋找幸福,或尋找悲哀。我向 nagual 艾利亞建議,與其書這些戰士幫助人,不如說他們
會影響人。他說他們不僅是影響人,而是把人趕得團團轉。”

唐望笑了幾聲,凝視著我。他的眼睛閃現惡作劇的光芒。

“很奇怪,是不是?”他問,“潛獵者如此使用他們從人身上所看見的?”

然後唐望開始說他與 nagual 胡裏安的故事。他說,nagual 胡裏安花了許多年的時間等


待一個門徒 nagual。有一天,他去鄰村拜訪朋友回來時,在路上碰到了唐望。事實上,他當
時正邊走邊想著一個門徒 nagual,突然一陣槍響,他看見人們四處逃竄,他也一起躲到路
旁的樹叢中。等他從藏身處出來時,他看見一群人圍著一個躺在地上的傷者。

受傷的人當然就是唐望,他被那殘暴的工頭用槍所傷。Nagual 胡裏安立刻看見唐望是
個特殊的人,他的能量繭被分為四個區域,而不是一般人的兩個;他也知道唐望傷勢沉重
他沒有時間浪費,他的願望實現了,但也必須迅速行動。在其他人都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事時,他抱住他的頭,哭叫道:“他們殺了我的兒子!”
與他隨行的是他團體中的一個女看見者,一個粗壯的印第安婦女,在公開場合中扮演
他的潑辣老婆。他們是絕佳的一對潛獵者。他對那女看見者發出暗號,她也開始為他們的兒
子哭泣哀號。唐望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流血,nagual 胡裏安請求旁觀者不要去報警,但幫
他把兒子帶回到在城市中的家。這段距離不算短,他付錢給一些健壯的年輕人,請他們搬
運他負傷垂死的兒子。

年輕人們把唐望搬到 nagual 胡裏安的屋內,nagual 胡裏安非常慷慨地付給他們許多錢


那些年輕人被這對悲傷的父母所感動,因為他們一路上哭著回家,於是年輕人都拒絕拿錢
但 nagual 胡裏安堅持他們收下,說可以帶給他兒子好運。

開始幾天,唐望不知道如何對待這一對收容他的好心夫婦。他如此告訴了 nagual 胡裏
安。他當時看起來像是個衰弱的老頭。他不是印第安人,但娶了一個年輕、暴躁、肥胖的印第
安女人,這個女人的壯碩與她的脾氣成正比。唐望相信她是一個醫療師,從她處理他的傷
口及房間四周堆積的草藥植物可看出。

那女人也支配著那老人,要他煤田都去照料唐望的傷口。他們用厚地毯為唐望做了一
張床,老人每天都要花一段痛苦的時間才能跪下來照料唐望。唐望得強忍住不笑那衰老頭
試圖曲膝的滑稽模樣。唐望說,當那老頭清洗他的傷口時,他會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語,目
光空洞,雙手顫抖,整個身體從頭到腳搖晃不已。

等他跪下後,卻永遠無法自己站起來,他會用沙啞的聲音叫喚他的妻子,充滿著壓抑
的憤怒。妻子走入房間,他們倆會激烈地爭吵起來。然後她總是會走過去,留下那老頭自己
爬起來。

唐望向我保證,他從未看過任何人比那個仁慈又可憐的老頭還要令人同情的。有好幾
次他自己都想要起來幫助他站起來,但他自己都幾乎無法動彈了。有一次那老頭花了半小
時咒駡及吼叫,喘著氣像只蝸牛似的爬著,最後才到了門邊,痛苦地扶著門把自己拉成站
立的姿勢。

他向唐望解釋,他健康的惡劣是由於年老,沒有適當癒合的骨折,以及風濕痛所造成
的。唐望說那老人抬頭看著上天,向唐望承認說他是世上最悲慘的角色;他來找女醫師尋
求幫助,結果卻娶了她,成為一個奴隸。

“我問那老人為什麼不離去。”唐望繼續說,“那老人驚恐地睜大眼睛,想噓我安靜,
但卻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然後他渾身僵硬,像根木頭般倒在我的床邊地板上,試著阻止
我說話。‘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沒人能逃離這個地方。’老人不停
重複著,表情十分瘋狂。

“而我相信他。我相信他遠比我自己更為悲慘不幸。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對那地方越來
越感到不習慣。那裏食物不錯,那女人總是出外醫療人們,所以我與那老頭單獨在一起。我
們談了許多關於我的生活。我喜歡跟他說話,我告訴他,我沒有錢償還他的恩惠,但我願
意做任何事幫助他。他說他已經沒救了,他準備等死,但如果我真的要幫助他,他希望我
在他死後能娶他的老婆。

“那時候我知道這個老頭瘋了,我也知道我必須要儘快逃走。“

唐望說當他身體較好後,能夠自己走動時,他的恩人給了他一次毛骨悚然的示範,展
示了他潛獵的能力。沒有任何事先的警告,他讓唐望面對面地見到一個無機生物。他感覺到
唐望想溜走,便抓住機會,用一個看來像怪物的同盟來嚇他。

“那同盟幾乎把我嚇得失去理智。”唐望繼續說,“我無法相信我的眼睛,但是那怪
物就在我面前。而按個衰老頭在我身邊哭泣,哀求那怪物饒了他的生命。你瞧,我的恩人就
像古代看見者,他能夠一點一點地釋放出他的恐懼,而同盟會被吸引。我並不知道實情,
我只知道我親眼見到一個可怕的生物朝我們接近,準備把我們碎屍萬段。

“同盟像條蛇般地嘶嘶作響,朝我們沖來,我當場昏了過去。等我醒過來時,老人告
訴我,他與那怪物已經講好了條件。“
他對唐望解釋,那怪物統一讓他們活下去,只要唐望去服侍他。唐望擔憂地詢問服侍
包括了什麼。老人回答說就是去做奴隸。但他指出唐望的生命在幾天前被射傷時幾乎算是完
結了,要不是他和他妻子幫忙止血,唐望必死無疑,所以根本舊沒什麼好計較的;那怪物
般的人知道這帶內,不會讓他脫身。老人勸唐望不要猶疑,接受怪物的條件,因為如果他
拒絕,那怪物就在門後偷聽,他會沖進來當場殺了他們兩個,結束這整件事。

“我還有膽子問那個渾身顫抖的老頭,那怪物如何殺我們。”唐望繼續說,“他說怪
物準備打斷我們身上的每一根骨頭, 腳開始,我們至少會痛苦哀號五天才死。

“我立刻接受了怪物的條,老人含淚恭喜我說,這整件事其實並不算壞。我們其實更
像是那怪物的囚犯,而不是奴隸。

但我們每天至少有兩頓可吃;而且我們有生命,可以設法爭取自由‘我們可以計畫、
商量,共同逃脫這個鬼地方。”

唐望露出微笑,然後大笑起來。他的確事前就知道了我對 nagual 胡裏安的感覺。

“我告訴你,你不會喜歡的。”他說。

“我真是不明白,”我說,“這樣大費周章地做假用意何在?”

“十分簡單。”他說,仍然微笑,“這是另一種教導方式,非常好的一種。做老師的需
要更多的想像力與控制力。我的教導方式比較接近你心目中的教導,需要極多的語言,我
採取了言語的極端;nagual 胡裏安則採取了潛獵的極端。”

唐望說,在看見者之中有兩種教導方式。他兩種都熟悉。他比較喜歡解釋一切,讓受教
者事先知道方向的方式。這種方式增進自由、選擇及瞭解。相對的,他的恩人的方式則像是
強迫的,不讓人有選擇與瞭解的自由。這種方式的優點是,強迫戰士直接採取看見者的觀
念,不需要中間的說明。

唐望解釋,他恩人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策略性的傑作。Nagual 胡裏安的每一個行動,
都是刻意選擇來造成特別的效果。他的藝術是為他的言語及行動創造最適合的環境,好產
生必要的衝擊力。

“那就是潛獵者的方式。”唐望說下去,“它不會增進瞭解,但會使人完全地領悟。例
如,我花了一輩子時間才瞭解他使我面對同盟的用意,雖然我在實地經驗時,無需解釋便
領悟了一切。

“我告訴過你,比如,哲那羅並不瞭解他所做的,但是他對他行為的領悟卻是無比的
敏銳。那是因為他的聚合點被潛獵者的方式所移動了。”

他說,如果聚合點是被解釋一切的方式所移動而離開習慣位置,如我的情況,那就總
是必須有一個人來幫助移動聚合點,同時要解釋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如果聚合點是被潛獵
者的方式所移動,如他或哲那羅的情況,就只需要最初使聚合點鬆動的行為即可。

唐望說,當 nagual 胡裏安使他面對怪物般的同盟時,他的聚合點在恐懼的衝擊下移動


了。面對怪物的恐懼加上他虛弱的身體,是使聚合點鬆動鬆動的理想情況。

為了平衡恐懼的傷害效果,必須要緩和它的衝擊,但不是減輕它,解釋就會減輕恐懼。
Nagual 胡裏安所要的是確定他能夠一再重複使用最初的恐懼,但也要確定他能緩和它的劇
烈衝擊;這就是他要做假的原因。他的故事越複雜與戲劇化,緩衝效果就越好。如果他自己
似乎與唐望患難與共,恐懼的效果就不會像唐望單獨一人時那樣劇烈。

“基於他對戲劇的愛好,”唐望繼續說,“我的恩人能夠把我的聚合點移動到夠遠的
地方,使我立刻地感覺到戰士的兩項基本特性:堅持的努力及堅定不移的意願。我知道如
果有一天能夠自由,我必須要以有秩序及穩定的方式與那老頭合作;我認為他需要我的幫
助,不下於我需要他。我毫無疑問地知道,那就是我在世界上最想要做的事。
直到天亮後我才有機會再與唐望談話。我們在早晨時來到歐薩卡市廣場散步。四周有孩
童走路去上學,人們上教堂,幾個人坐在長椅上,計程車司機在等待遊客從旅館中出來。

“不用說,戰士之道上最困難的一件事就是去移動聚合點。”唐望說,“聚合點的移
動就是戰士追尋的終點, 那裏之後,是另外一種追尋:看見者的追尋。”

他重複說,在戰士之道中,聚合點的移動就是一切。古代看見者完全未能察覺到這個
道理。他們認為聚合點的移動是象徵他們地位高低的指標,而從未想到聚合點的位置決定
了他們的知覺。

“在潛獵大師如 nagual 胡裏安的手中,”唐望繼續說,“潛獵者的方法能造成聚合點


極大的移動。這是非常確實的改變。你瞧,潛獵者老師籍著扶助門徒,於是得到門徒的完全
合作與完全參與。能得到任何人的完全合作與完全參與,正是潛獵者的方法最重要的成果
而 nagual 胡裏安最擅長於兩者兼得。”

唐望說,他逐漸發現 nagual 胡裏安人格與生命的複雜豐富,他沒有辦法描述他所受的


折磨。只要唐望面對的是一個被嚇壞的無助老頭,他就感到十分自在平安,當他與那個怪
物般的人講好條件之後,nagual 胡裏安再度展現了他令人震驚的潛獵技巧,把唐望的平安
擊成碎片。

雖然唐望那時已經幾乎複元了,nagual 胡裏安仍舊與唐望睡在同一個房間裏,好就近
照料他。那天當 nagual 胡裏安醒來時,他對唐望宣佈,他們的主人要離開幾天,這表示他
不需要像個老人般行動。他對唐望透露,他只是假裝成年老,好欺騙那怪物。

不給唐望任何時間思考,他很靈活地從床上跳了起來,彎下身把頭浸入一盆水中,泡
了一會兒,等他抬起頭時,他的頭髮變得漆黑,灰發都被洗掉了,唐望眼前是一個他從未
見過的人,也許只有三十多歲。他伸展他的肌肉,深呼吸,拉直身體,仿佛他被禁錮在一
個狹窄的籠子裏很久了。

“當我看到 nagual 胡裏安變成一個年輕人時,我想他就是魔鬼本人。”唐望繼續說,


“我閉上眼睛,知道我的死亡已到。Nagual 胡裏安笑得哭了起來。”

唐望說,nagual 胡裏安接下來使唐望來回變換於右邊意識和左邊意識中,讓他感覺自
在輕鬆。

“之後兩天,那年輕人在房子裏昂首闊步而行,”唐望繼續說,“他告訴我他生命中
的故事及笑話,使我在地上打滾大笑。但是令人更驚訝的是他的妻子的改變。他變得苗條而
美麗,我覺得她是個完全不同的女人了,我讚歎她的改變以及她的美麗。年輕人說當他們
的主人離開時,她是一個不同的女人。

唐望笑著說,他的鬼恩人的是實話。那個女人事實上是 ngual 團體中的另一個女看見者。

唐望問那年輕人為什麼他們要假扮成不同的人。年輕人看在著唐望,眼中充滿淚水地
說,這世界的神秘的確是深不可測的。他和他的年輕妻子被無法解釋的力量所捉住,必須
這樣假扮才能保護自己。他會一直裝扮成一個老頭子,是因為捉住他們的人總是會從門縫
中偷看,他請求唐望原諒他的欺騙。

唐望問那怪物是誰。年輕人長歎一口氣,承認他連猜都無法猜。他告訴唐望,雖然他自
己是個受過教育的人,在墨西哥市的劇院算是有名氣的演員,但是他沒有任何解釋可循,
他只知道他來這裏醫療纏身多年的肺疾。他被親戚帶到這裏來找醫療師,她幫助他複元,
而他瘋狂地愛上了這個年輕美麗的印第安女子,並且娶了她。他的計畫是帶她去大城市,
他們可以靠她的醫術來賺大錢。

在他們準備起程去墨西哥市時,她警告他,他們必須化妝,好躲避一個巫士。她向他
解釋,她母親也是一個醫療師,由一個巫術大師傳授她們醫術,但那個巫術大師要求女兒
要終生服侍他。年輕人說他不願意詢問妻子與那巫士之間的關係。他只想要使她自由,所以
他把自己裝扮成一個老人,把她裝扮成一個胖女人。
他們的故事沒有快樂的結局。那個怪物般的人抓住了他們,不他們當成囚犯。他們不敢
在怪物面前恢復他們的本來面貌,於是假裝互相憎恨對方;而事實上,他們渴望著對方,
一心等待趁那怪物離去的短暫時刻相聚。

唐望說,年輕人擁抱他,告訴他說這個房間是全屋子裏唯一安全的地方。他問唐望能
不能出去當守衛,讓他和他的妻子在裏面做愛?

“整棟屋子都被他們的熱情所震動著。”唐望繼續說,“我坐在門口,有點內疚地偷
聽他們的聲音,同時害怕那怪物隨時會回來。果然不出所料,我聽見怪物進入了屋子。我敲
打房門,他們沒有回應。我走進去,那個年輕女人赤裸裸地睡在那裏,而年輕人不見蹤影。
我當時從未見過美麗的赤裸女人,而我仍十分虛弱。我聽見怪物在外面咆哮。我的難為情及
恐懼混合在一起,於是昏了過去。”

這個關於 nagual 胡裏安的故事使我極為困擾。我告訴唐望,我無法瞭解 nagual 胡裏安


的潛獵技巧有什麼價值。唐望傾聽我的評論,不發一言,讓我一直說下去。

等我們終於在一張長椅上時,我已經非常疲倦了。他問我,為什麼關於 nagual 胡裏安


的故事會使我這麼不高興,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無法不認為他是個惡作劇的人。”我終於說。

“惡作劇的人不會用他們的惡作劇教導任何事物,”唐望反駁道,“nagual 胡裏安是
在做戲劇表演。神奇的戲劇,需要聚合點的移動。”

“在我看來,他似乎是個非常自私的人。”我堅持道。

“你會這麼想,是因為你在評斷他,“他回答,”你在做一個道德家。我經歷了這一
切,如果你聽了這故事都會這麼想,我可是生活在他的屋子裏好幾年了。我評斷他,我畏
懼他,我嫉妒他。

“而我也愛他。但是我的嫉妒超過了我的愛。我嫉妒他的自在,他隨意返老還童的神秘
能力;我嫉妒他的鋒芒畢露,及他對周圍人們的影響力。聽到他跟人們進行最有意思的對
談,我總是幾乎要瘋掉。他總有話可說,而我永遠沒有。我總是覺得無能、被人忽略。”

唐望的話使我感到不自在。我希望他改變話題,因為我不希望聽到他說他就像我一樣。
在我看來,他是無人可比的。他顯然知道我的感覺,他笑了,拍拍我的背。

“我之所以告訴你我的嫉妒,”他說,“是要向你說明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們的行
為及感覺,是由聚合點的位置來決定的。

“當時我的錯誤在於我不瞭解這個原則。我很不成熟,生活在自我重要感之中,就像
你一樣,因為那就是我聚合點位置的所在。你瞧,我當時還不知道,移動聚合點的方法就
是建立新的習慣,去意願它移動。當我的聚合點終於移動時,我仿佛突然領悟,要與像我
的恩人這樣無與倫比的戰士應對的唯一方式,就是不要有任何自我重要感,這樣才能毫無
偏見地承認和讚美他們。“

他說領悟有兩種,一種只是口頭上說說罷了,只是強烈的情緒爆發,然後什麼都沒有。
另一種則是聚合點移動的結果;伴隨而來的不是情緒,而是行動。只有當多年之後,戰士
經由使用而使聚合點的新位置牢固之後,情緒上的領悟才會發生。

“naual 胡裏安不倦地引導我們所有門徒經歷如此的移動。“唐望書哦下去,”他那無
比誇張的戲劇安排,得到了我們完全的配合和參與。譬如 ,他那個年輕人與妻子被怪物捉
的故事得到了我全心的關注;對我而言,那個老人其實是個年輕人,這件事一點也不奇怪
我親眼看見了那怪物,這表示那年輕人得到了完全的認同。”

唐望說,nagual 胡裏安是個魔術師,一個能夠控制意願力量的法師,普通人無法想像
他的作為。在他的戲劇中,有經由意願召喚而來的神奇角色,像那個可以變成怪物模樣的
無機生物。

“nagual 胡裏安的力量是完美無缺的。”唐望繼續說,“他能夠強迫任何人的聚合點
移動以配合他所要求的放射,使人知覺到他希望的事物。例如,他可以變成很老成或很年
輕,看他希望什麼。任何認識他的人,只能說他的年紀很不一定。在我認識他的三十二年之
間,他有時候並不比你現在大所少,而有時候他衰老得甚至無法走路。”

唐望說,在他恩人的引導下,他的聚合點無可覺察,但很深入地移動了。例如有一天,
不知為什麼他領悟到自己有一項恐懼。從一方面來說,這項恐懼毫無意義可言;但在另一
方面,這項恐懼卻是極為重要。

“我的恐懼是,由於愚蠢,我會失去得到自由的機會,而重複了我父親的命運。

“我要告訴你,我父親的命運沒有什麼不對。他的生命與死亡就像大多數人一樣。重要
的是我的聚合點移動了,有一天我明白了我父親的生與死只是輕如鴻毛,不管是對其他人
或是對他自己而言。

“我的恩人告訴我,我的父母親的生命只是為了能有我,而他們的父母親也為他們做
了相同的事。他說,戰士的不同之處在於他們移動了聚合點,因此明白了他們的生命要是
要他們的父母付出多麼大的代價。這使他們對生命產生了敬畏之心,這是他們的父母從來
不會感覺到的。”

唐望說,nagual 胡裏安不僅成功地引導了他的門徒移動聚合點,而且從中得到極大的
樂趣。

“他的確是從我身上的到極大的娛樂。”唐望繼續說,“幾年後,我團體中的其他看
見者陸續來臨之後,甚至連我都期待著他對其他人所創造的荒謬情況。

“當 nagual 胡裏安離開世界之後,歡樂也隨他離去,不再複返。哲那羅有時候能夠帶
給我們歡笑,但無人能取代 nagual 胡裏安的位置。他的戲劇永遠是無比地誇張。我向你保
證,我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歡樂,直到有一天看到他的戲劇發生以外,反過來整到他自己
身上。”

唐望從他最喜愛的長椅上站起來。他轉向我,目光明亮而平靜。

“萬一你笨得無法達成你的任務,”他說,“至少必須要有足夠的能量移動你的聚合
點。回到這張長椅上,坐下來,去除思想與欲念;不管那時候我在什麼地方,我都會試著
回來這裏帶你走。我答應你我會試試看的。”

然後他大笑起來,仿佛他的承諾荒謬得令人無法相信。

“這些話應該留到黃昏時才說,”他說,仍然在笑,“絕對不要在清晨。清晨使人感
到樂觀,這些話就失去了意義。”

十三、大地的一擊

“我們去歐薩卡的路散散步,”唐望對我說,“哲那羅在路上的某個地方等我們。”

他的建議使我感到驚訝。我一整天都在等他繼續他的解釋。我們離開了他的屋子,沉默
地穿過小鎮,走到沒有鋪柏油的公路上。我們安閒地走了許久。忽然間唐望開始說話。

“我一直在告訴你古代看見者的偉大發現,”他說,“就像他們發現了有機生物並不
是地球上唯一的生命形態,他們也發現大地本身是有生命的生物。”

他停頓片刻,對我微笑,希望我發表看法。我想不出什麼話可說。
“古代看見者看見地球有一個能量繭,”他繼續說,“他們看見有一個球包住了地球,
一個明晰的繭包圍著巨鷹的放射。地球是一個巨大的生物,與我們一樣承受著相同的力量
影響。”

他解釋,古代看見者發現了這個現象之後,立刻想要實際地應用這項知識。結果他們
的巫術中最複雜的專案是與地球有關的。他們認為大地是我們一切的最終根源。

唐望肯定地說,古代看見者並沒有錯,因為大地的確是我們的最終根源。

他沒有再說什麼,最後我們在路上一裏之外遇見了哲那羅。他正坐在路旁一塊石頭上
等我們。

他極熱忱地迎接我們,說我們要爬到一座崎嶇的小山上。

“我們三個要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唐望對我說,“觀看反射在東方山脈上的陽光。
當太陽消失在西方山脈後面時,大地也許會讓你看見巨鷹放射。”

當我們爬上山頂,坐下來,如唐望所說的,背靠著一塊岩石。唐望要我坐在他們兩個
之間。

我問他打算做什麼。他的神秘語氣及沉默使我感到不祥,我十分擔憂。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繼續說話,仿佛沒聽到我的話。

“古代看見者在發現了知覺是放射配合之後,”他說,“他們也意外發現了極為重要
的事物。可悲的是他們的病態再次使他們忽略了他們的發現。”

他指著小鎮所坐落的山谷東邊的山脈。

“在那些山脈上有足夠的夕陽反光,可以移動你的聚合點。”他對我說,“在夕陽從
西邊山頭沉下之前,你會有一些時間捕捉住所有你需要的夕陽餘光。打開大地的奧秘之門
的神奇鑰匙,是由內在寂靜加上任何會閃亮的事物所構成的。”

“我應該怎麼做呢,唐望?”我問。

他們兩個都審視著我。我想我看見他們目光中帶著好奇與厭惡。

“只要停頓內在對話。”唐望對我說。

我產生強烈的焦慮與懷疑;我沒有信心能隨心所欲地停頓內在對話。經過一段挫敗的
努力之後,我放棄了,乾脆讓自己放鬆下來。

我望望四周,注意到我們的位置夠高,可以看入一個狹長的山谷。山谷的餓一半是在
傍晚的陰影中,陽光仍然照射在東邊的山脈上,在山谷的另一端;陽光使山脈呈黃褐色,
而較遠的藍色山峰則呈紫藍色。

“你知道你以前做過同樣的事,是不是?”唐望低聲對我說。

我對他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們以前曾經坐在這裏,”他堅持道,“但那不重要,因為現在這一次才算數。”

“今天,靠著哲那羅的幫助,你將會找到能解開一切奧妙的鑰匙。你還不能使用它,
但你會知道它是什麼,在什麼地方。看見者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才知道,你自己這麼多年也
一直在付出代價。”
他解釋,他所謂解開一切奧妙的鑰匙,是親身體驗到大地是一個生物,可以給予戰士
極有力的一擊。折實當戰士繭內的放射與地球繭內的放射互相配合時,從大地本身意識中
發出的衝擊。由於大地與人類都是生物,他們的放射能配合,或者說,大地具有人類及其
他一切生物的放射,不管是有機生物或無機生物。當放射配合的情形發生時,生物會以有
限的方式使用那配合來知覺世界。戰士可以利用配合來知覺世界,像其他人一樣,或把配
合當成一擊,使他們進入無法想像的世界。

“我在等你問我一個唯一有意義的問題,但你從來沒有問。”他繼續說,“你一直執
著於問我這一切神秘是否存在於我們的內在,不過你的問題也蠻接近了。”

“未知並不是真正在人類繭內未被意識接觸到的放射之中,但可以說它也算是在那裏。
這是你現在還不瞭解的。當我告訴你,我們可以在我們的世界之外再聚合出七個世界,你
當成是一件內在的事,因你的偏見是,你相信你與我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想像的。因此,
你從未問我,未知到底在什麼地方。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指著周圍的一切事物,告訴你
未知就在那裏。但你從未把兩件事聯想在一起。”

哲那羅開始大笑,然後咳嗽,站起來。“他仍然沒有聯想在一起。”他對唐望說。

我向他們承認,如果有什麼要聯想的,我一點也不知道。

唐望再次重複,人類繭內的放射只是為了能知覺,而知覺是發生於當繭內的放射與外
在的放射相配合時。外在的放射無限龐大;把人類繭外稱為不可知,也就是等於把地球繭
內稱為不可知。然而,在地球繭內也有未知,而人類繭內的未知是未被意識所觸及的放射。
當意識之光觸及到未知的放射時,那些放射就開始活動,與外在的相對放射配合起來。一
旦這種情形發生,未知就被知覺成為已知。

“我太笨了,唐望。你必須分開來一點一點向我說明。”我說。

“哲那羅會為你分開來。”唐望回答。

哲那羅站起來,開始做出他以前在玉米田中一塊大石頭四周所實行的力量步伐。唐望
在我耳邊低語說,我應該試著去看哲那羅的動作,特別是他的大腿抬起撞擊胸前的動作。

我的眼睛跟隨著哲那羅的動作。幾秒鐘後,我感覺我的某部位被哲那羅的腿部動作拉
住了。他的大腿動作不肯放開我。我在他後面走著,而不是在原先坐著的位置。

我沒有看見唐望,只有哲那羅在我面前以同樣奇怪的方式走著。我們走了好幾個小時。
我非常疲勞,我的頭劇烈地痛了起來,突然間覺得好像生病了。哲那羅停下來,到我身邊。
在我們四周是強烈的光芒,哲那羅的臉輝映著光芒。他的雙眼閃閃發亮。

“不要看哲那羅!”一個聲音在我耳邊命令道,“看看四周!”

我照做了。我想我到了地獄!四周景物給我的震駭使我恐懼得尖叫起來,但我發不出
任何聲音。四周的畫面是我的天主教背景中活生生的地獄寫照。我看到了一個火紅的世界,
炙熱而迫人,黑暗而多洞,沒有天空,沒有日光,只有哦充滿惡意的紅色光線在我們四周
快速閃動。

哲那羅又開始行走,我又被他拉著走。迫使我跟隨哲那羅的力量也使我無法左顧右盼。
我的意識被固定在哲那羅的動作上。

我看見癱倒在地上,似乎累壞了。他倒在地上的餓瞬間,我也被釋放了。我可以環顧四
周,躺望正在審視我,我站在他面前。我們位在原來坐著的地方,一座小山頂的岩石平臺上
哲那羅氣喘吁吁,我也是。我全身流汗都濕透了,發稍滴著汗,衣服也沒有一處幹的,仿
佛我才剛從河裏爬出來似的。

“我的老天,發生了什麼事!”我極認真而關切地叫道。
我的叫聲聽起來十分滑稽,唐望和哲那羅都笑了。

“我們在試著讓你瞭解放射的配合。”哲那羅說。

唐望輕輕扶我坐下來。他坐在我旁邊。

“你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問我。

我說我記得。他堅持要我告訴他,我看見了什麼。他的要求與他先前告訴我的有所矛盾。
他原來說我的經驗唯一的價值是聚合點的移動,而不是看到了什麼。

他解釋,哲那羅以前曾經以相同方式幫助過我,但我無法記得任何事。他說,哲那羅
移動了我的聚合點,就 9 以前一樣,用另一條巨型能量放射帶聚合出一個世界。

之後是一段很長的沉默。我感到麻木、震驚,但我的意識是前所未有的敏銳。我想我終
於瞭解了放射配合是什麼。我的內在的某種東西不知如何地被啟動了,使我確定我瞭解了
一個偉大的真理。

“我想你開始聚集你自己的動力了。”唐望對我說,“我們回家吧,今天對你已經夠了

“喔,別這樣。”哲那羅說,“他比一頭牛還壯,他還需要再被推一點。”

“不行!”唐望堅定地說,“我們必須節省他的力氣,他只有這麼多力氣。”

哲那羅堅持我們留下來。他望著我眨眼睛。

“看,”他對我說,指著東邊的山脈,“太陽幾乎移動不到一寸,但是你一在地獄裏
辛苦走了好幾個小時。你不覺得這十分驚人嗎?”

“不要沒事嚇他!”唐望幾乎是激烈地抗議著。

這時候我看見了他們的手段。看見的聲音告訴我,唐望與哲那羅這一對潛獵大師在玩
弄我。其實是唐望在幕後推我超過極限,但他總是讓哲那羅做執行者。那天在哲那羅的屋子
裏,當我處於一種接近竭斯底裏的恐懼時,哲那羅問唐望我是否可以被強迫推動,唐望說
哲那羅是要尋我開心,其實哲那羅真的是在擔心我。

我的看見如此震撼著我,我開始大笑。唐望與哲那羅驚訝地看著我。然後唐望似乎立刻
明白了我的想法。他告訴哲那羅,他們都像小孩般笑了起來。

“你逐漸成熟了,”唐望對我說,“時候正好;你並不笨,也不傑出,就像我一樣。
不過你的反常不像我,而比較像 nagual 胡裏安,但是他要傑出多了。”

他站起來伸展腰背。他用我從未見過的銳利眼光凝視著我。我站起來。

“nagual 從來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他掌握著控制,”他對我說,“nagual 來去不留一絲


痕跡。這種自由使他成為一個 nagual。”

他的眼睛放出一陣光芒,然後暗淡下來,變得溫和、仁慈、有人性,又成為唐望的眼睛。

我幾乎無法保持平衡,控制不住地感到暈眩。哲那羅跳上前來扶我坐下。他們倆坐在我
的兩側。

“你將要接受大地的一擊。”唐望對我的一邊耳朵說。
“思索 nagual 的眼睛。”哲那羅對我的另一邊耳朵說。

“當你看到那邊山頂上出現閃光時,大地的一擊便會來臨。”唐望說,指著東邊山脈
的最高峰。

“你永遠不會再看到 nagual 的眼睛了。”哲那羅低聲說。

“讓大地的一擊帶著你走。”唐望說。

“如果你素思索 nagual 的眼睛,你會明白任何事物都有兩面。”哲那羅低聲說。

我想要傾聽他們兩個人的話,但我的思想不服從我。某種事物正朝我壓迫而來,我覺
得我在縮小。我感到噁心,我看到黃昏的陰影正快速潛上東邊的山脈,我感覺我在追趕它們

“來了。”哲那羅對我耳邊說。

“看著那山峰,看著那閃光。“唐望對我另一邊耳朵說。

在唐望指的地方,那最高的山峰,的確有一點強烈的閃光。我看著夕陽的最後一道餘
暉反射在山峰上。我感到腹部有一處空洞,就像我在乘坐雲霄飛車一樣。

我感覺到,而不是聽到,遠處一陣地震的隆隆聲,我立刻被卷了進去。震波是如此強
烈巨大,它們失去了一切意義。我變成一隻渺小的微生物被甩來甩去。

震動慢慢平息下來,在一切停止之前還有一記震動。我環顧著四周,但我找不到任何
參考點。我好像一棵樹般被固定住了。在我頭頂上是一個白而閃亮、不可思議的大圓頂。它的
餓存在使我非常興奮,我朝它飛去,或者說我是被彈射而去。我感到舒適,安全,被照顧
著;我越靠近圓頂,這些感覺就越為強烈。它們終於吞噬了我,我失去了所有的感覺。

接下來我所知道的是,我像一片樹葉般在空中慢慢飄下來。我感到精疲力竭。一股吸力
開始拉我,我穿過一個黑洞,然後我又回到了唐望與哲那羅所在之處。

第二天,唐望、哲那羅和我去了歐薩卡市。下午,唐望和我在市中心的廣場上散佈,他
突然開始談起我們前一天所做的。他問我,當他說古代看見者發現了極重要的事物,我是
否瞭解他的意思。

我告訴他我瞭解,但我無法用言語來解釋。

“你認為我們要你在山頂上發現的是什麼?”他問。

“放射的配合”一個聲音在我耳中說,同時我自己也說了出來。

我反射動作般地轉過身子,撞上了哲那羅,他在我身後跟著我的腳步,我的動作嚇了
他一跳。他傻笑了一陣,擁抱住我。

我們坐下來。唐望說,關於我所接受的地球的一擊,他實在沒什麼好說的。戰士在這方
面總是孤獨的,真實的瞭解要在許久之後,經過多年的努力才會來臨。

我告訴唐望,我在瞭解上的最大困難是,他與哲那羅主導了一切,我只是個被動的角
色,只能接受他們的做法。我根本不可能主動採取任何行動,因為我不知道適當的行動是
什麼,也不知道如何開始。

“這正是重點,”唐望說,“你現在還不應該知道。你將要一個人被留在後頭,靠自
己來重新整理我們對你所做的一切。這是每個 nagual 都必須面對的任務。
“nagual 胡裏安對我也是一樣,而且要比我們對你的還要殘忍。他知道他在幹什麼;
他是個傑出的 nagual,能夠在幾年之間重新整理了 nagual 艾利亞教導他的一切。他毫不費
力地達成了你我要花一輩子才能達成的事。Nagual 胡裏安只需要一點暗示,他的意識便能
從此出發,打開那唯一的門。”

“你的意思是什麼,唯一的門?”

“我的意思是,當聚合點移動超過了某種界限後,結果對所有人都會是一樣的。移動
聚合點的技巧也許繁不勝數,但結果總是一樣的。也就是說,靠著大地一擊的幫助,聚合
點能聚合出另外一個世界。”

“大地的一擊對所有人都是相同的嗎?”

“當然。普通人的困難在於內在對話,只有完全的內在寂靜才能利用大地的一擊。當有
一天你自己試著利用大地的一擊時,你會印證這個道理。”

“我不建議你去嘗試,”哲那羅誠懇地說,“要先花好幾年才能成為完美無缺的戰士。
要承受住大地的一擊,你必須要比現在更強才行。”

“大地一擊的速度會把個人的一切都融解掉。”唐望說,“在它的衝擊先,我們什麼
都不是。速度與個體性是無法並存的。昨天在山頂上,哲那羅和我支持著你,作為你的錨,
否則你不會回來。你會像有些人利用大地的一擊進入未知,到現在都還在那不可思議的無
限中遊蕩。”

我要他再多解釋一些,但他拒絕了。他突然改變話題。

“關於大地的一擊,你還有一件事要瞭解。”他說,“而哲那羅,這個可惡的哲那羅,
他要繼續推動你,直到你瞭解為止。”

他們倆都笑了。哲那羅開玩笑地推推我,眨著眼睛,假裝說著:“他才不在乎你的恐
懼,要毫不留情地推動你。如果不是我……”

他看起來完全像個溫和細心的老紳士。他低下頭歎了口氣。他們倆都爆發出大笑。

等他們安靜下來以後,唐望說哲那羅要讓我見識到我仍然不瞭解的,是地球的超級意
識使我們能夠進入另一條巨型能量放射帶中。

“我們是知覺的生物,”他說,“我們能知覺,是因為在人類繭內的某些放射與外在
的放射發生[配合。因此放射的配合就是秘密的通道,而大地的一擊是鑰匙。

“哲那羅要你見識放射配合的那一刻。看著他!”

哲那羅站起來,像個表演者般鞠個躬,然後讓我們看清楚他沒有東西在一宿裏或褲管
裏。他脫掉鞋子,抖一抖,裏面也沒有東西。

唐望那個開懷大笑,哲那羅的雙手上下移動著。他的動作立刻抓住了我的注意力,我
感覺我們三個突然站了起來,離開了廣場,他們倆駕護在我兩旁。

我們一直走著,我失去了對周圍景物的餓視線,我分不出房屋或街道,也主義不到任
何山脈或植物。在某個時刻, 發現我也失去了唐望和哲那羅的影像,我只看見兩團明晰物
在我旁邊跳來跳去。

我立刻感到一陣驚慌,但我立刻控制住了。我有一種不尋常,但又熟悉的感覺:我是
我自己,但又不是我自己。然而,我以一種奇怪但不陌生的方式覺察到四周圍的餓一切。世
界的影像在同時間內一起湧上來,全部的我都在看見;在日常意識被稱為我的身體的整個
部位都能知覺,像是一個巨大的眼睛在偵察一切。在看見兩個光團之後,我首先覺察到的
是一個強烈的紫紅色世界,由彩色的網狀物和和頂蓬所構成。到處都是有不規則同心圓的
網狀物。

我全身感到極大的壓力,然後我耳中聽到一個聲音。我正在看見,聲音說壓力是由於
行動所造成,我正與唐望和哲那羅一起行動著。我感到一陣輕微的震動,好像我穿破了一
層紙,我發現自己正面對一個明亮的世界。四周充滿光亮,但不會刺眼,仿佛太陽正準備
從雲霧後鑽出。我俯視著這個光明的來源;這是幅美麗的景象,沒有陸地,只有鬆軟的白
雲和光亮,我們正走在雲中。

然後又有什麼東西囚禁了我,我與身旁的兩團白光並行著,它們漸漸失去明亮,變得
黯淡,最後它們成為唐望與哲那羅。我們正走在遠離廣場的一條荒涼街道上,然後我們轉
身回去。

“哲那羅剛才説明你把你的放射與另一條放射帶的外在放射相配合了。”唐望對我說,
“放射的配合必須是非常平靜而無可察覺的活動。不是失去控制或大驚小怪。”

他說,讓聚合點聚合出另外一個世界所需要的清明是無法臨時發生的。清明必須要成
熟,自己成為一股力量,然後戰士才能無畏地打破知覺的界限。

我們快走到廣場,而哲那羅一言不發,他沉默地走著,似乎沉浸在思考中。在我們走
進廣場之前,唐望說哲那羅要再讓我看一件東西:聚合點的位置就是一切。聚合點使我們
知覺到的世界是如此真實,除了真實之外,它不容許任何其他東西存在。

“哲那羅將讓他的聚合點聚合出另外一個世界,完全是為了你。”唐望對我說,“然
後你就會瞭解,當他知覺那個世界時,他的知覺力量將不會容許任何其他東西。

哲那羅走在我們前面,唐望命令我,當我注視哲那羅時,眼球要反時針方向地轉動,
才不至於碑拓拉走。我服從他的話。哲那羅在我之前五、六尺外,突然間,他的形狀變得模
糊,在一瞬間,他像一團空氣般消失不見了。

這讓我想起了科幻電影,我不禁懷疑,也許我們在潛意識中都知道我們的可能性。

“哲那羅此刻正被知覺的力量所隔離著。”唐望平靜地說,“當聚合點聚合出一個世
界時,那個世界就是完全的世界。這是古代看見者以外碰到的奇跡,但他們從未瞭解:大
地的意識可以給我們一擊,讓我們配合其他巨型能量放射帶,新配合的力量會使這個世界
消失。

“每次當古代看見者做到新的放射配合時,他們都相信他們到了地獄深處,或最高的
天堂。他們從未瞭解,當新的放射配合使我們知覺到另一個完整的世界時,原來的世界就
像一團煙般消失不見了。”

十四、滾動的力量

唐望正準備開始他對於意識控制的解釋,但他旋即改變了主意,站了起來。我們原來
正坐在大房間中靜默著。

“我要你去嘗試看見巨鷹的放射,”他說,“但是你必須先移動聚合點,看見人類的
能量繭。”

我們離開屋子,走向小鎮的餓中心。我們坐在教堂前的一張長椅上,先是下午;折實
個晴朗多風的日子,許多人在附近閒逛。

他又重複一遍,仿佛要印入我的腦中:放射的配合是一項獨特的力量,能夠幫助聚合
點移動,或使它固定於習慣位置上。使聚合點固定的放射配合是意志,而使聚合點移動的
是意願。他說最神秘的事是,那不具人性的放射配合力量意志,如何變成了個人性的力量
意願,讓個人可以加以使用。
“這項神秘中最奇怪的地方是,如此的轉變可以輕易達成,”他繼續說,“但是困難
的是去說服我們這是可能的。這就是我們的安全網。我們必須被說服,而沒有人希望被說服。

然後他告訴我,我正處於最敏銳的意識狀態中,我可以意願我的聚合點移動深入左邊
意識中,進入一種做夢位置。他說,戰士若是沒有做夢的幫助,絕對不要去嘗試看見。我爭
論說在大庭廣眾下睡覺可不是我的專長。他澄清他的論點,說把聚合點移離日常位置,而
固定於新位置,是要進入睡眠狀態;而籍著練習,看見者能夠在睡眠狀態下行動,仿佛沒
有事發生似的。

停頓了一會後,他又說,要看人類的繭,必須在他們背對我們走開時,從背後凝視人。
面對面的凝視是沒有用的餓,因為人類明晰蛋體的正前方有一層保護膜,看見者稱之為前
罩。這是一層幾乎無可損壞的保護膜,一輩子保護我們不被從放射本身發出的一種力量所
傷害。

他告訴我,如果我的身體變得僵硬,好像被凍僵似的,也不要驚訝;他說我會感覺像
是站在房間中央看窗外的大街,人們將快速地經過我的看見窗戶,而速度是主要關鍵。他
要我放鬆肌肉,關掉內在對話,讓我的聚合點在內在寂靜的影響下移動。他催促我輕而有
力地拍打我的右邊身體,在肋骨與臀部之間。

我拍了三次,進入沉睡之中,那是一種最奇異的睡眠狀態。我的身體像是進入冬眠,
但我完全能覺察四周發生的一切,我能聽見唐望對我說話,清楚聽見每一個字,但我完全
無法動彈。

唐望說有一個人將經過我的看見窗戶,我應該試著看見他。我試著轉頭,但是作部到,
然後一個明亮的蛋狀形體出現了,燦爛奪目。我被這景象所震驚。一時恢復不過來,它就上
下跳動著飄走了。

一切都發生得如此突然與快速,讓我感到措手不及,失去耐心。我覺得我快醒來了。唐
望又對我說話,要我放輕鬆。他我沒有權利,也沒有時間不耐煩。突然間,另一個明晰生物
出現,又離開了。它像是由白色的閃亮長毛所構成。

唐望在我身邊低語,說如果我想要,我的眼睛能夠使事物慢下來,然後他警告我,另
外有一個人來了。在這時我發現,我聽到了兩個聲音。一個告訴我有人來了,同時叫我保持
耐心的是唐望的聲音;另一個叫我用眼睛使事物慢下來的是看見的聲音。

這個下午,我以慢動作的方式看見了十個明晰生物。看見的聲音引導著我去母雞唐望
所告訴我有關意識之光的一切。在那些明晰生物蛋體的右側有一條垂直的琥珀光帶,大約
是整個繭的十分之一。聲音告訴我,那就是人類的意識帶。聲音指出在人類的能量帶上有一
個很明亮的點,接近橢圓形的頂點,在繭的表面;聲音說那就是聚合點。

當我由側面看那些明晰生物,他們的蛋體看起來像巨大的圓形茶壺側立著,壺蓋就是
前罩,大約是整個繭的五分之一厚。

我原本會繼續看見那些生物,但唐望說我現在應該面對注視人們,維持住凝視,直到
我打破界限,看見巨鷹放射。

我遵照他的指示。幾乎立刻地,我看見最為明亮活躍的光束纖維。那是令人歎為觀止的
景象,立刻使我失去平衡。我倒在水泥人行道上。從地上,我看見那些驚人的光束大量增加,
它們爆了開來,更多的光束從裏面射出,但是那些光束雖然奪目,卻不會干擾我的正常視
線。有許多人在上教室。我不再看見他們了。在長椅附近有不少男女,我想把視線集中在他
們身上,但我卻注意到一條光束忽然鼓脹了起來,變成一個約七尺直徑的火球,朝我滾來
我的直覺是就地滾開。但我還來不及移動,那火球就擊中了我。我清楚感覺到了,像是有人
輕輕打了我的肚子一拳。一會兒之後,另一個火球擊中了我,這次較為有力,然後唐望用
他的手用力地打了我臉頰一巴掌。我不自主跳了起來,光束及火球的影像都消失不見了。

唐望說我成功地經歷了我與巨鷹放射的首次短暫接觸,而那些火球的幾次撞擊危險地
使我的隙逢變大了。他又說,那些火球被稱為滾動的力量,或滾球。
我們已經回到他的屋子,但我不記得是怎麼回去的。我有好幾小時是處於一種半睡眠
的狀態中。唐望和他的團體中的其他看見者給我喝大量的水,他們也把我泡在浴池中一會兒

“我看見的那些纖維是巨鷹的放射嗎?”我問唐望。

“是的,但是你並沒有真正看見它們。”他回答,“當你開始看見它們時,滾球就立
刻阻止了餓你。如果你再繼續下去,它會把你轟成碎片。”

“那些滾球到底是什麼?”我問。

“是來自巨鷹放射的餓一種力量。”他說,“這種力量永遠在打擊著我們,一輩子都
不停。當我們看見時,這種打擊是致命的。但在其他時候,日常生活中,我們則對它視而不
見,因為我們有保護罩。我們永遠有其他的興趣吸引住我們所有的意識,我們永遠在擔心
著我們的地位、我們的財產。然而,保護罩並不能抵擋滾球,只能使我們不直接去看見它們,
保護我們不被看見火球撞擊我們的恐懼所傷害。保護罩是很大的幫助,也是很大的防礙;
它們能平撫我們,同時愚弄了我們,給我們虛假的安全感。”

他警告我,在我的生命中有一個時刻會來臨:沒有任何保護罩,承受著滾球的威脅。
呀說這在戰士生命中是必要的階段,被稱為失去人類形象(losing the human form)。

我要他一次徹底解釋清楚,什麼是人類形象,及失去它是什麼意思。

他回答,看見者把人類形象描述為放射的一種強迫性的配合力量,那些放射是意識之
光在人類聚合點的日常位置上所照亮的,是這種力量使我們成為人類。因此,成為人類意
味著去習慣那配合的力量,因此也就是去習慣放射配合的發源位置。

基於戰士的活動,他們的聚合點在某個時候會滑向左邊。這會是永久性的移動,結果
是產生一種不尋常的疏離,或控制,或甚至放任的感覺。聚合點的滑動造成新的放射配合
這種滑動是一系列更劇烈移動開端。看見者很適切地稱這最初的移動為失去人類形象,因
為這代表著聚合點無可避免地移離原來位置,也就是無可避免地失去了那使我們成為人類
的配合力量。

這時他要我盡可能詳細描述我所能記得的火球的細節。我告訴他,我只是很短暫地瞥
見它們,無法詳細描述。

他說,看見只是移動聚合點的另一種說法,如果我的聚合點再向左移動一點點,我就
會清楚看見火球,這種清楚將以回憶的形式呈現。

我試著去想出清楚的畫面,但做不到,所以我就描述我所記得的。

他專心聽著,然後催我起回憶那是火球,還是火圈。我說我記不得。

他解釋,那些火球對人類極為重要,因為它們代表著關於生與死的力量,新看見者稱
之為滾動的力量。

我要他澄清所謂的生與死的力量。

“滾動的力量是巨鷹賜予生命與意識的方法,”他說,“但也是,可以這麼說,收討
欠債的手段。它使所有生物死亡,是古代看見者才把它們叫做滾球。”

他說,看見者將之描述為一種永遠持續的光圈,或火球,不斷地滾入生物之內。明晰
生物正面碰撞著滾動的力量,直到有一天歷練個變得無可抵擋,生物便會崩潰。古代看見
者極為入迷地看見那滾動的力量如何把人們滾入巨鷹的喙內被吞食,因此稱之為滾球。

“你說那是使人著迷的景象,你自己看見過它們滾動人嗎?”我問。
“我當然看見過,”他回答,停了一會後又補充道,“你和我不久前才在墨西哥市看
見過。”

他的話實在莫名其妙,我不得不告訴他,這次他記錯了。他笑了起來,提醒我說那一
次我們倆坐在墨西哥市阿拉米達公園的長椅上,我們曾目擊了一個人的死亡。他說我把這
件事紀錄在我的日常記憶中,同時也在我的左邊放射中(詳見《力量的傳奇》)。

當唐望告訴我這件事時,我感覺我的內在有什麼東西漸漸變得清楚,於是我能清晰地
回想起公園中的整個畫面。那個人躺在草地上,三個員警站在他旁邊驅離旁觀者。我清楚地
記得唐望拍打我的背,改變我的意識狀態。然後我看見了。我的看見並不成熟,我無法擺脫
日常世界的景象,結果我看見的是最鮮豔奪目的彩色纖維重疊在建築物與街道之上。那些
纖維是來自於天空的彩色光束,它們有內在的生命,明亮而充滿能量。

當我看著那垂死的人時,我看見了唐望所說的:有某種像是火圈,或明亮的草滾球似
的東西,在我的視線所及之處滾動著。那些火圈滾到人身上,唐望身上,我身上。我的腹部
可以感覺到它們,很不舒服。

唐望叫我把視線集中在那垂死的人身撒謊能夠。我看見他在某一刻開始蜷曲起來,就
像是小蟲子被人摸到縮起來一樣。那些光亮的火圈把他推了開來,仿佛它們行徑的路線不
容許任何人阻撓。

我不喜歡這種感覺。那些火圈並不使我害怕;它們並不恐怖,也不邪惡。我並不趕到怪
異或陰沉,那些火圈只是使我反胃。我從腹部感覺到它們。那天我所感覺到的是一種反感。

這個回憶使我又產生了當時的不適感,我正噁心先個吐時,唐望開始大笑,幾乎要喘
不過氣來。“你真是一個誇張的傢伙,”他說,“滾動的力量並誒有那麼糟糕。事實上,它
很可愛。新看見者建議讓我們把自己開放給那力量。古代看見者也把他們開放給那力量,但
主要是為了自我重要感及執迷的目標。

“而相對地,新看見者與它們做朋友。他們不帶任何自我重要感地熟悉那種力量,結
果是十分驚人。“

他說,只要聚合點的移動,就可以使自己開放給滾動的力量。他又說,若是刻意地去
看見那力量,就不諱有什麼危險。但是最危險的情況是由於肉體上的疲倦、情緒上的耗損、
疾病,或只是輕微的情緒上的或肉體上的困擾,像是恐懼或喝醉了酒,而使聚合點不自主
地移動。

“當聚合點不自主地移動時,滾動的力量會壓破能量繭。”他繼續說,“我常常提到
人的肚臍附近有一道縫隙,這道縫隙並不是在肚臍處,而是在明晰繭上,在肚臍的高度。
這道縫隙更像是一個凹痕,在平滑的繭表面上的天然缺陷。這就是滾球會不停撞擊之處,
也是明晰繭破裂之處。”

他繼續解釋,如果是聚合點輕微的移動,裂縫會很小,能量繭會迅速修補自己,感覺
起來就像所有人偶爾會有的經驗:看見一團色彩與圖案的組合,即使閉上眼睛也看得到。

如果移動很劇烈,裂縫也會很大,能量繭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復原。就像是刻意食用力
量植物來引發聚合點移動的戰士,或是不智地食用藥物的人,他們會感覺麻木冰冷,無法
說話甚至思考;仿佛他們的內在被凍結了。

唐望說,當聚合點由於情緒創痛或肉體疾病的緣故而劇烈移動時,滾動的力量會造成
與繭一般長的裂縫;能量繭就會塌陷,縮卷起來,個體就會死亡。

“自主性的移動是否也能造成那樣的裂縫?”我問。

“有時候,”他回答,“我們實在是非常的脆弱。滾球一再地撞擊我們時,死亡便從
那縫隙進入。死亡便是滾球的力量。當它發現明晰生物的裂縫衰弱時,它就會自動打破明晰
繭,使明晰繭崩潰。”
“所有生物都有縫隙嗎?”我問。

“當然,”他回答,“如果沒有縫隙,就沒有死亡。但是每種生物的縫隙在大小及結
構撒謊能夠都不相同。人類的縫隙是個像碗般的凹陷,如拳頭大小,這是非常脆弱的結構。
其他有機生物的縫隙很像人類的,有些比較脆弱。但是無機生物的縫隙則非常不同,像是
一條長縫,一線明晰;因此無機生物要遠比我們更為堅強。

“無機生物的長壽具有懾人的吸引力,古代看見者無法抗拒這種誘惑。”

他說,同樣的這種力量可以造成相反的兩種效果。古代看見者是被滾動的力量所囚禁
著,而新看見者的努力卻得到自由的贈與。新看見者透過意願的控制熟悉了滾動的力量,
在某個特定時刻,新看見者打開了自己的繭,於是那力量會充滿他們,而不會把他們像蟲
子般縮卷起來,最後的餓結果是他們完全與瞬間的崩解。

我問了他許多問題,關於明晰生物被內在的火焰吞噬之後,意識是否還能存在。他沒
有回答,只是笑笑,聳聳肩,說古代看見者對於滾球的沉迷使他們盲目於那力量的另一方
面。而新看見者堅持拒絕傳統,使他們到達了另一極端。他們起初非常反對把看見集中於滾
球上;他們認為他們應該去瞭解外在巨鷹放射的歷來能夠,因為那種力量造成生命的給予
及意識的增進。

“他們明白要摧毀事物是非常容易的,”唐望繼續說,“而要創造及維持則遠為困難。
使聲明滾動消失根本比不上創造生命,滋養生命。當然,新看見者的這種想法是錯的,但
他們後來更正了他們的錯誤。”

“他們怎麼是錯的呢,唐望?”

“單獨隔離出事物來看見是一項錯誤。開始時,新看見者的做法與古代看見者剛好相
反。。他們以同樣的注意力集中於滾球的另一面,結果他們的處境並沒有比古代看見者好到
哪里,可能還要更糟。他們會遭遇愚蠢的死亡,就像普通人一樣。他們沒有古代看見者的神
秘與邪惡,但他們也沒有今日看見者對自由的追尋。

“那些第一代的新看見者服侍所有的人。因為他們把看見集中於放射的賜予生命上,
他們便被博愛與仁慈所充滿著。但這並不能使他們不被滾球帶走,他們極為脆弱,就像怪
異病態的古代看見者一樣。”

他說,對於現代的新看見者而言,經過畢生的紀律及努力之後而被困住,就像一個畢
生沒有目標的人一樣,是無法令人忍受的。

唐望說,這些新看見者在採取了他們的傳統之後,明白了古代看見者對於滾動的力量
的知識已經是完整的。事實上,古代看見者得到的結論是,那種歷來能夠有兩方面,滾動
的方面是摧毀與死亡,而旋轉的方面是生命意識的維持。但是他們選擇只去接觸滾動的方面

“新看見者集體去看見,他們能看見滾動與旋轉的區別。”他解釋,“他們看見兩種
力量能夠融合在一起,但不是相同的;旋轉的力量在滾動的力量之前來臨,它們非常接近
幾乎變成同樣的力量。

“它被稱為旋轉的力量,因為它是圈狀的,像絲線般明亮的纖維,是非常細緻的結構。
就像滾動的力量一樣,它不停地撞擊著所有生物,但有不同的效果。它的撞擊能給予生物
力量、方向、意識;也就是給予生命。

“新看見者發現的是,這種力量在生物中的平衡是非常巧妙的。”他繼續說,“如果
在某個時刻,生物個體感覺到滾動的力量撞擊撞擊要比旋轉的力量強大時,就表示平衡被
破壞了;從此之後,滾動的力量就會越來越強,直到它打破了生物的縫隙,使生物死亡。

他又說,在我所看見的火球中,有明亮的光圈,就像生物一樣大小,不管是人、樹、微
生物,或同盟。
“所以這些光圈有不同的大小?”我問。

“不要只接受字面上的意義。”他抗議道,“沒有真正的光圈,只有旋轉的力量,給
看見者一種圈狀的感覺,看見者是在做夢的狀態中看見的。而且也沒有不同的大小。那是一
種無形的力量,能配合所有生命,不管是有機或無機。”

“古代看見者為何只注意滾動的力量呢?”我問。

“因為他們相信他們的生命是依賴於看見那力量,”他回答,“他們確信他們的看見
會提供許多古老問題的解答。你瞧,他們盤算著,如果他們能解開滾動的力量的奧秘,他
們就會成為金剛不壞,永生不死。悲哀的是,他們的確解開了餓其中的奧秘,但是他們既
沒有金剛不壞,也沒有永生不死。

“新看見者改變可這一切,他們明白只要人有能量繭,就不可能永生不死。“

唐望解釋,古代看見者顯然從未明白人的繭是一個容器,無法永遠承受滾動的力量的
撞擊。他們雖然積累了所有那些知識,最後卻沒有任何好處,也許比普通人還要糟糕。

“他們怎麼會比普通人還要糟糕呢?”我問。

“他們龐大的知識使他們相信他們的選擇是不會出錯的,”他說,“所以他們選擇付
出一切代價活下去。”

唐望對我微笑,他的戲劇化停頓是在告訴我一些我無法想像的事。

“他們選擇活下去的方式,”他再說一次,“就像他們選擇成為樹木,好使用那些幾
乎無法觸及的能量帶來聚合出不同的世界。”

“你這是什麼意思,唐望?”

“我的意思是,他們使用滾動的力量來移動聚合點到無法想像的做夢位置,而不是被
它們滾動到巨鷹的喙內被吞食。”

十五、死亡拒絕者

我在午後兩點左右抵達哲那羅的屋子,唐望和我開始談話,然後唐望使我進入強化意
識中。

“我們又在這裏了,我們三個,就像那天我們去大石頭那裏一樣,”唐望說,“今晚
我們要再去那地方一趟。你現在已有足夠的知識為那地方及它對意識的影響建立出嚴肅的
結論。”

“那地方有什麼特別的嗎?”

“今晚你將要發現古代看見者對於滾動的力量所得到的一些恐怖的事實;你也會看見
我所說的,古代看見者選擇不計一切代價地活下去。”

唐望轉向哲那羅,他快要睡醒了,唐望推推哲那羅。

“你同不同意,哲那羅,古代看見者是可怕的人物?”唐望問。

“絕對正確。”哲那羅清楚地回答,然後似乎又打起瞌睡了。

他開始點頭,一會後就熟睡了。他的下巴靠在胸前,打起鼾來。
我想要大笑,但我發現哲那羅在看我,仿佛他睜著眼睛在睡覺。

“他們是如此可怕的人,他們甚至能夠拒絕死亡。“哲那羅在鼾聲中說。

“你難道不感到好奇,不想知道那些可怕的人物是如何拒絕死亡的嗎?唐望問我。

他似乎在鼓勵我詢問那些可怕人物的例子。他停下來,看著我,眼中似乎帶著期待的
光芒。

“你在等我詢問一個例子,是不是?”我問。

“這是偉大的一刻。”他說,拍拍我的背,笑了起來。“我的恩人在這時候使我緊張得
幾乎無法自製。我要他給我一個例子,他給了;現在我也要給你一個例子,不管你想不想要

“你準備要做什麼?”我問,恐懼得胃腸打結,聲音沙啞。

唐望許久之後才忍住不笑,他想開口,但都無法不笑。

“如哲那羅所說的,古代看見者是可怕的人物。”他說,揉著眼睛,“有些事情是他
們不計一切要逃避的:他們不想死。你可以說,普通人也不想死,但是古代看見者比 佔優
勢之處是,他們有足夠的專注及紀律意願事物離去;於是他們意願死亡離去。”

他停下來,昂起眉毛看著我。他說我反應遲緩,沒有提出平常的問題。我說,很明顯地
他要我恩古代看見者是否成功地意願死亡離去,但他自己說過,他們關於滾球的知識並未
使他們不死。

“他們成功地意願死亡離去,”他說,極小心地一個字一個字說,“但是他們還是會
死。”

“他們如何意願死亡離去?”我問。

“他們觀察他們的同盟,”他說,“看見它們對於滾動的力量具有遠為堅強的抵抗力,
於是古代看見者便模仿他們的同盟。”

唐望解釋,古代看見者明白只有有機生物具有像碗一樣的縫隙。它的大小、形狀、結構
使它很容易破裂,在滾動力量的撞擊下造成明晰繭的崩潰。相對的,同盟只有線狀的縫隙
沒有地方讓滾球撞擊,所以幾乎長生不死。它們的繭能無限期地承受滾球的撞擊,因為線
狀的縫隙結構較為緊密。

“古代看見者發展出最怪異的技巧來關閉他們的縫隙,”唐望繼續說,“他們的假設
基本上是正確的,線狀的縫隙是要比碗狀的縫隙更堅固。”

“那些技巧仍然存在嗎?”我問。

“不,不存在了,”他說,“但有些實行那些技巧的看見者仍存在。”

為了某種未知的理由,他的說話使我完全的餓恐懼。我的呼吸立即變快,無法控制。

“他們到今天仍然活著,是不是,哲那羅?”唐望問。

“絕對正確。”哲那羅在沉睡狀態中回答。

我問唐望知不知道我恐懼的理由。他提醒我,以前有一次就在這個房間中,他問我是
否注意到有奇怪的生物溜進房間,就在哲那羅打開房門的時候。
“那一天你的聚合點深深進入了左邊,聚合出一個可怕的世界。”他繼續說,“但我
已經告訴了你;你不記得的是你直接進入了一個非常遙遠的世界,把你嚇得屁滾尿流。”

唐望轉向哲那羅,他正在安詳地打鼾,雙腳伸得直直的。

“他時不時嚇得屁滾尿流,哲那羅?”他問。

“絕對是屁滾尿流。”哲那羅咕嚕道。唐望大笑。

“我要你知道,我們並不怪你害怕,”唐望繼續道,“我們自己都對古代看見者的行
動感到厭惡。我相信你現在已經明白,那天晚上你所不記得的是,你看見了仍然活著的古
代看見者。”

我想抗議說我什麼都明白,但我說不出話來。我必須一再清喉嚨才說得出一個字來。哲
那羅站起來拍我的頸背,好像我噎到了。

“你的喉嚨裏有一隻青蛙。”他說。

我以尖銳的嗓音謝謝他。

“不,我想你的喉嚨裏有一隻雞。”他又說,並坐下來睡覺。

唐望說,新看見者反對古代看見者的怪異做法,並宣稱那些做法不僅無用,同時對我
們具有傷害性。他們甚至禁止那些技巧的傳授,有好幾世紀那些技巧完全失傳。

十八世紀初,唐望傳統中的一個前輩,nagual 沙巴斯金,重新發現了那些技巧的存在。

“他怎麼發現的?”我問。

“他是個卓越的潛獵者,因為他的完美無缺,他得到了機會學習奇異的事。”唐望回答

他說,有一天 nagual 沙巴斯金準備開始他的例行公事——他是一個天主教教堂中的司


事——他在教堂門口遇到一個中年的印第安人,他似乎處於某種困境中。

Nagual 沙巴斯金問那人是否需要幫助。“我需要一點能量來關閉我的縫隙,”那人大
聲地說,“你能不能給我一點你的能量?”

唐望說,根據流傳下來的故事,nagual 沙巴斯金呆住了,他不知道那人在說什麼。他
想帶那印第安人去找教堂的教士。那人失去耐心,憤怒地指責 nagual 沙巴斯金在拖延。“
我需要你的能量,因為你是一個 nagual,”他說,“我們安靜地離開這裏吧!”

nagual 沙巴斯金屈服於那陌生人的魔力之下,溫順地跟他走進山中。他們離開了許多
天。當他回來時,他不僅對古代看見者有了全新的看法,也擁有了關於他們技巧的詳細知識
那陌生人是個古代的特爾提克人,殘存的生還者之一。

“nagual 沙巴斯金發現了古代看見者的奇妙。”唐望繼續說,“他是第一個知道古代
看見者的怪異眼與病態的人;在他之前,那些知識只是傳聞。

“有一天晚上,我的恩人及 nagual 艾利亞向我示範了他們的怪異。他們事實上是向我


和哲那羅一起示範的。所以我們也應該一起向你做同樣的示範。”

我想要繼續談話來拖延;我需要時間才能平靜下來,把事情想清楚。但我還來不及開
口,唐望與哲那羅就幾乎是用拖的把我拉出屋外。他們朝我們以前去過的荒涼山區走去。

我們停在山腳處。唐望指著遠處南方的山脈,說從我們站著的地方到那些山的一處自
然開口之間,至少有七處地方是古代看見者集中他們所有的意識力量之處。

唐望說,那些看見者不僅是有知識,勇敢,而且非常成功。他又說,他的恩人帶他和
哲那羅去看一個地方,是古代看見者為了熱愛生命而把自己埋起來,意願滾動的力量離去。

“那些地方一點也不顯眼。”他繼續說,“古代看見者十分小心,不留痕跡,看來只
是一片荒野,要去看見才能找到那些地方。”

他說,他不想走到那些遠的地方,但他會帶我到最近之處。我堅持要知道我們在尋找
什麼,他說我們要去看見被埋著的看見者,我們必須等到天黑,躲在一些樹叢下面。他指
出那些樹叢,它們在半裏之外的斜坡上。

我們走到樹叢處,盡可能舒適地坐下來。然後他們開始極低聲地解釋,為了能從大地
取得能量,古代看見者會把自己埋起來一段時間。時間長短要看他們想達成什麼,任務越
困難,埋的時間越久。

唐望站起來,以戲劇化的方式指著幾碼外的一個地方。

“有兩個古代看見者埋在那裏。”他說,他們在兩千年前埋藏自己來躲開死亡;不是
為了逃避它,而是為了拒絕它。“

唐望要哲那羅向我指出古代看見者被埋的地方,我轉身看哲那羅,發現他正坐在我身
邊熟睡著。突然出我意料之外的,他跳起來像只狗一樣地狂吠,用四肢跑到唐望所指的地方
他在那裏繞著圈子跑,完全像只小狗似的。

我覺得他的表演實在很滑稽。唐望幾乎笑倒在地上。

“哲那羅正向你示範驚人的事物。“唐望說,哲那羅回到原來的位置又睡著了。”他向
你示範聚合點的位置及做夢。現在他正在做夢,但他可以如完全清醒般地行動,他可以聽
見你說的一切。在這個位置上,他可以比清醒時做更多的事。”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考量接下來要說什麼。哲那羅有規律地打著鼾。

唐望說,要他在古代看見者的作為中挑毛病是很容易的;但是,公平地說,他從來不
會對重複讚美古代看見者的成就感到厭倦。他說,他們對大地的瞭解到了餓完美的地步,
不僅發現並使用了大地的一擊,也發現如果他們被埋起來,他們的聚合點配合到平常無法
觸及的放射。如此的配合能使用到大地的神秘力量,化解滾動的力量的撞擊。結果他們發展
出驚人且複雜的技巧,能把自己埋藏非常久的時間,而不會傷害自己。在他們與死亡的對
抗中,他們學會了如何把埋藏的時間延長到數千年之久。

這是多雲的一天。暮色迅速降臨,不一會兒,四周一片黑暗。唐望站起來,帶領我及夢
遊者哲那羅到一塊巨大的橢圓形石頭處。我從一開始便注意到這塊巨石,它與我們以前去
過的那塊岩石很相似,但是更巨大。我感覺到這塊石頭雖然巨大,卻是被人放在這裏的。

“這是另一個地方,”唐望說,“這塊巨石被放在這裏作為陷阱,吸引人們。不久你
就會知道為什麼。”

我感覺一陣寒顫穿過身體,我想我要昏倒了。我知道我是反應過渡,想說些什麼,但
唐望繼續用極低的聲音說話。他說哲那羅是在做夢,因此他有足夠的控制來移動聚合點,
去接觸某些特定的放射,來喚醒在這石頭附近的東西。他建議我試著移動聚合點來跟隨哲
那羅。他說我可以做到的,首先是建立堅定不移的意願去移動聚合點,然後讓情況來決定
移動的位置。

思索一會後,他在我耳邊低聲說不要為程式擔心,因為大部分發生在看見者或甚至普
通人身上的不尋常事件,都是只靠意願的介入而自行發生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說我的危險將是被埋的看見者會不可避免地試圖把我嚇死。
他告誡我保持平靜,不要屈服於恐懼,跟隨哲那羅的行動。

我拼命掙扎著不要昏倒。唐望拍拍我的背,說我是個專家,最擅長假裝成無辜的旁觀者
他向我保證,我並不是故意不讓我的聚合點移動,而是每個人都會自動這麼做。

“有東西將會把你嚇得天昏地暗。”他低聲說,“不要放棄,因為如果你放棄了,你
就會死亡。這附近的老禿鷹會飽食你的能量。”

“我們離開這裏吧!“我懇求道,”我真的一點也不在乎什麼古代看見者的怪異例子。

“太遲了。”哲那羅說,現在他完全清醒了站在我身旁。“就算我們想逃走,那來年感
個看見者及他們的同盟也會把你砍倒。他們已經包圍了我們,現在有十六個意識正集中在
你身上。”

“他們是誰?”我對哲那羅耳邊低聲說。

“四個看見者及他們的同伴。”他回答,“從我們來到這裏以後,他們便覺察到了我們

我想要掉頭逃命,但唐望抓住了我的手臂,指著天空。我主義到天空發生了顯著的變
化,原本是一片漆黑,現在卻有一片美麗的彩霞。我迅速判斷了一下方向,東邊的天空較
為明亮。

我覺得頭的周圍有股奇異的壓力,我的雙耳嗡嗡作響,我同時感覺到寒冷及焦熱。我
從來沒有什麼害怕;但真正困擾我的是一種挫敗的感覺,我是一個懦夫。我覺得噁心而悲哀

唐望在我耳邊低語,說我必須要提高警覺,古代看見者的攻擊隨時都會竟林到我們三
個身上。

“你可以抓著我,如果你想要。”哲那羅低聲說,速度很快,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刺激他

我遲疑了片刻,我不希望唐望以為我害怕得需要抓住哲那羅。

“他們來了!”哲那羅低聲叫道。

整個世界立刻一片混亂。有某種東西抓住了我的左腳踝,我全身感覺到死亡的寒冷,
我知道我踏入了一個鐵夾,也許是捕熊的陷阱。這一切閃過我的 腦海,然後我發出淒厲的
尖叫,就像我的恐懼一樣強烈。

唐望與哲那羅大笑起來,他們只不過在我兩側三尺之外,但我過於恐懼,沒有注意到
他們。

“唱歌!為了你的寶貴生命,唱歌!”我聽見唐望悶聲命令我。

我想要掙脫腳上的束縛,這時我感到一陣刺痛,仿佛有針插入我的皮膚。唐望繼續堅
持要我唱歌,他和哲那羅開始唱起一首流行歌,哲那羅念著歌詞,從不到兩寸之外望著我
他們聲音沙啞地唱著,完全不合節拍,荒誕走板,最後我笑了起來。

“唱歌,不然你就 會滅亡。”唐望對我說。

“讓我們來三重唱,”哲那羅說,“我們可以唱西班牙舞曲。

我加入了他們的合唱。我們高聲唱了許久,像群醉鬼。我感覺腳上的鐵鉗漸漸松了,我
不敢去看我的腳。我曾偷看了一眼,發現那裏沒有什麼捕獸器;而一個黑暗,像頭一樣的
形體正在咬著我!
我盡了最大的努力,才不至於昏倒。我覺得我快生病了,想彎下腰,但有人以超人的
力量抓住了我的手肘及頸後,不讓我動彈,我吐得全身都是。

我的反應是如此強烈,然後昏了過去。唐望從他隨身攜帶的小葫蘆中灑了些水到我臉上
水流進我的衣服裏,那冰冷使我恢復了身體的平衡,但沒有影響到那抓著我手肘及頸子的
力量。

“我想你太放縱你的恐懼了。”唐望大聲說,口氣十分專斷,立刻製造出秩序的感覺。

“讓我們再唱歌,”他又說,“讓我們唱一首有內容的歌——我不要什麼西班牙舞曲。
了”。

我 沉 默 地 感 謝 他 的 清 醒 及 他 的 明 快 做 法 。 當 我 聽 到 他 們 開 始 唱 起 瓦 淪 汀 娜 ( La
Valentina)時,我感動得啜泣起來。

由於我的熱情,他們說惡運

正迎面而來。

就算是魔鬼本人

也沒有關係。

我知道如何赴死

瓦淪汀娜,瓦淪汀娜,

我把自己投在你的腳前。

如果我明天就要赴死,

那麼為什麼不一勞永逸地,就在今天呢?

我整個人都被歌詞中不可思議的價值觀所震撼。從來沒有一首歌如此讓我感動。我聽著
他們吟唱著那些歌詞,平常我會覺得充滿了通俗的傷感,單現在我想我明白了戰士的精神
唐望深深打入我心中的是,戰士的生命中時時有死亡相隨,他們從死亡的知識中得到力量
來面對一切事物。唐望曾說,我們能碰到最糟糕的事就是死亡;而死亡的已經是我們最終
的命運,所以我們是自由的。已經失去一切的人,就不會再畏懼任何事物了。

我走向唐望及哲那羅,擁抱他們,表達我對他們無盡的感激與仰慕。

這時我發現,沒有東西在抓我的腳了。不發一言,握住我的手臂,帶領我回到大石頭
上坐下來。

“現在節目才要開始。”哲那羅快活地說,試著找個舒適的位置,“你才剛買了你的
入場券,它全在你的衣服上了。”

他望著我,兩個人開始大笑。

“不要坐得這麼近,”哲那羅說,“我不喜歡愛吐的人;但是也不要坐得太遠,古代
看見者的把戲還沒有結束。”

我在禮貌範圍之內盡可能靠近他們坐著。我才剛剛開始擔心著我的安危,我所有的疑
慮就都成為胡言亂語,因為我注意到有人朝我們接近。我無法分辨他們的形象,但我能看
出有一群人在昏暗中靠近。他們沒有帶油燈或手電筒,那是在這個時候所需要的。不知為何,
這個細節師我擔心。我不想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面,故意開始合理地推論。我想我們的歌聲必
然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於是他們前來調查。唐望拍拍我的肩膀,他用下巴指著那群人中
的前面幾個。

“那四個是古代看見者,”他說,“其他的是他們的同盟。”

我想說他們只是當地的農人,但在我開口之前,我聽見身後一陣悉簌的聲音。我迅速
轉身,非常警覺,我的動作過於突然,唐望來不及警告我。

“不要轉身!”我聽見他叫道。

他的話只是回音,對我沒有任何意義。轉身後,我看見三個醜陋畸形的人爬到我深厚
的岩石上;他們朝我伸出手,張著嘴,露出如惡夢般的鬼臉,想要抓住我。

我準備放聲尖叫,但我只能發出痛苦的嘶啞聲,仿佛有東西卡住了我的喉嚨。我反射
動作般躲開他們的手,滾到地上去。

當我站起來後,唐望跳到我身邊,就在同時,那一群人像禿鷹般撲到我身上。他們發
出如蝙蝠或老鼠的吱吱聲。我恐懼得尖叫,這次我能夠發出淒厲的叫聲。

唐望像個頂尖的運動選手般把我拉出來,帶到大石頭上。嚴厲命令我不要回頭看,不
管有多麼害怕。他說那些同盟根本不能推動人,但它們可以嚇我,使我跌倒在地上。而在地
上,同盟就可以把人拉住。如果我跌了古代看見者埋身的地方,我就要任憑宰割了。他們的
同盟會抓住我不放,讓我被他們扯成碎片。他又說,他以前沒有告訴我這些事情,因為他
希望我自己被強迫看見及瞭解這些事情。他的決定幾乎要了我的命。

覺得那些醜陋的怪人就在我的身後,這種感覺簡直無法忍受。唐望有力地命令我保持
平靜,把注意力集中在那群人中為首的四個。他們總共大約有十個或十二個。當我把視線放
在他們身上時,仿佛收到信號般,他們立刻朝岩石邊緣靠近。他們站在那裏,開始像蛇般
發出嘶嘶聲,他們來回地走著,動作似乎是同步的,非常一致和規律,像是機器一樣,仿
佛他們在遵照固定的步驟,以便把我催眠。

“不要瞪著他們,親愛的。”哲那羅對我說,好像我是一個小孩。

接下來的笑聲與我的恐懼一樣竭斯底裏,我笑得如此劇烈,迴響在四周群山中。

那些人立刻停下來,似乎感到迷惑。我可以看見他們的頭上下點著,仿佛在交談,互
相討論著,然後其中一個跳到石頭上。

“小心!那是一個看見者!”哲那羅叫道。

“我們要怎麼辦?”我叫道。

“我們可以再開始唱歌。”唐望煞有介事地回答。

我的恐懼在此時達到了頂峰,我開始跳上跳下,像野獸般咆哮著,那個人跳回到地上。

“不要再去注意那些小丑了,”唐望說,“讓我們像平常一樣談話。”

他說,我們來這裏是為了我的啟發,而我淒慘地失敗了。我必須重新整理自己。第一件
該做的事是,明白我的聚合點已經移動了,現在正使一些偏僻的放射發亮。而我把日常意
識狀態中的感覺帶進了我所聚合的世界中,這種做法實在是胡來,因為恐懼只存在於入場
世界的放射中。

我告訴他,如果我的聚合點真的如他所說的一樣移動了,那麼我可有新聞要告訴他;
我的恐懼絕對要比我在日常生活中所經驗到的一切都要強烈。
“你錯了。”他說,“你的第一注意力被弄糊塗了,因此不願意放棄控制,如此而已。
我覺得你可以直接走上前去面對他們,而他們也不會碰你一根頭髮。”

我堅持說我絕對不適合去嘗試如此荒唐的事。

他取笑我。他說我遲早洋去治療我的瘋狂;而主動去面對那四個看見者,絕對不會比
我實際看見他們更為荒唐。他說對他而言,看見了被埋了兩千年而仍然活著的人,但不感
到荒唐,這才是瘋狂。

我清楚地聽到他的話,但我並每哦於真正專心聽。我非常害怕那些圍在四周的人,他
們似乎準備撲上我們,或撲上我。他們緊盯著我,我的右手開始發抖,好像我的肌肉突然
失調。然後我注意到天空的光線開始改變,但沒有發覺天快亮了。奇怪的事是,一股無法控
制的衝動使我站了起來,朝那群人沖去。

這時我對整件事有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較弱的一種是恐懼;另一種,較強的,則是
完全的漠不關心,我一點也不在乎。

當我進入那群人中時,我明白唐望的話是正確的,他們不是人類。其中只有四個有似
人的特徵,但他們也不是人;他們是有巨大黃色眼睛的奇怪生物。其他的只是由這四個似
人的生物所帶動的形體。

我對這些有黃色眼睛的生物感到極度悲哀。我想去摸他們,但我找不到他們,某種奇
怪的風把他們吹走了。

我尋找唐望及哲那羅,他們也不在了,四周又是完全地漆黑。我一再叫喊他們的名字,
在黑暗中摸索了餓幾分鐘,唐望來到我身邊,嚇了我一跳,我沒有看見哲那羅。

“我們回家吧,”他說,“我們要走一段長路。”

唐望嘉獎我在古代看見者埋身之處表現良好,尤其是在最後的階段。他說,聚合點的
移動會從周圍的光線變化透露出來。在白天時,光線會變得很暗;而在晚上時,黑暗會變
成曙光。他又說,我自己達成了兩次聚合點的移動,只靠著動物性的恐懼的幫助。他唯一覺
得有待改善之處,是我放縱於恐懼中,尤其是當我已經領悟到戰士是無所畏懼的。

“你怎麼知道我有這個領悟呢?”我問。

“因為你自由了。當恐懼消失後,所有束縛我們的也會消失。”他說,“一個同盟抓住
了你的腳,因為它被你的動物性恐懼所吸引了。”

我告訴他,我感到非常抱歉,無法堅持我的領悟。

“不要擔心這個。”他大笑著說,“你知道如此的領悟一毛錢可以買一打;它們在戰
士的聲明中毫無意義,因為當聚合點移動時,它們就消失了。

“哲那羅和我想做的,是使你的聚合點做極深的移動。這次哲那羅在那裏只是去引出
古代看見者。他已經做過了餓一次,而你進入到左邊意識深處,你要花很久的時間才能回
憶起今晚你的恐懼就像第一次時一樣強烈,那次古代看見者及他們的同盟跟隨你到這個房
間裏,但是你的頑固第一注意力不讓你知覺到他們。”

“幫我解釋在那個地方發生了什麼事。”我問道。

“那些同盟跑出來看見你。”他回答,“由於它們的能量非常弱,他們總是需要人類
的幫助。那四個看見者收集了十二個同盟。

“墨西哥的鄉野及某些城市是危險的,發生在你身上的事也會很容易發生在任何人身
上。如果他們不小心走進了埋身之處,而他們夠柔軟,讓恐懼移動他們的聚合點,也許甚
至會看見古代看見者和他們的同盟;不過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他們可能會被嚇死。”
“但是你真的相信那些特爾提克看見者仍然活著嗎?”我問。

他笑了起來,難以置信地搖著頭。

“現在是你的聚合點該移動一點點的時候了。”他說,“當你處於這種傻瓜狀態時,
我無法跟你說話。”

他用手掌拍了我身體三處地方:右邊的臀部、背部中央,還有右邊胸口上方。

我的耳朵立刻嗡嗡作響,一股血液從我右鼻孔流出。我內在有某些東西被打開了,仿
佛有一股被阻塞的能量突然又暢通起來了。

“那些古代看見者冀他們的同盟要的是什麼呢?”我問。

“什麼都不要,”他回答,“是我們要找他們。當然,那些看見者在你第一次看見他
們時,便已經注意到了你的能量;當你又回去時,他們便想要拿你來飽餐一頓。”

“你說他們是活著的,”我說,“你的意思一定是,他們活著就像同盟一樣,是不是?

“一點不錯,”他說,“他們不可能像你我一樣活著,那很荒唐。”

他繼續解釋,古代看見者關心死亡,因此他們尋找最怪異的可能性。那些採取同盟形
態的看見者,無疑地是想找一個避難所,而他們找到了,在那七條 無機生物意識能量帶中
的某處位置。那些看見者感覺他們在那裏十分安全。畢竟,他們與日常世界之間是由一條幾
乎無法跨越的障礙所隔離著,由聚合點所設下的知覺障礙。

“當那四個看見者看見你能夠移動聚合點後,他們就像衣裙蝙蝠般散去了。”他說,
笑了起來。

“你是說,我聚合了那七個世界之一?”我問。

“不,你沒有。”他回答,“你以前做到過,就在看見者及同盟追你的那一次。那天你
進入到他們的世界,問題是你總喜歡做蠢事,所以你完全不記得了。

“我相信是因為 nagual 的在場,”他繼續說,“才會使人做蠢事。當 nagual 胡裏安還


在的時候,我比現在要愚蠢多了。我相信我不在後,你就能夠回憶起一切了。”

唐望解釋,由於他必須讓我見識死亡拒絕者,他和哲那羅把他們引誘到我們的世界的
邊緣。我首先做的是聚合點的水準移動,這使我能把他們看見成人類,但後來我做了正確
的移動,使我能看見死亡拒絕者及他們的同盟的真實面貌。

第二天一大清早,在西維歐·曼紐耶的屋子裏,唐望叫我到大房間中去討論前一晚所
發生的事。我非常疲倦,想睡覺,但唐望在趕時間。他立刻開始他的解釋,他說古代看見者
發現了一個方法使用滾動的力量來推動他們。他們沒有被滾球所擊潰,反而乘坐起滾球,
讓滾球把他們的聚合點移動到人類可能性的極限。

唐望對如此的成就表示了毫無成見的敬佩,他承認沒有任何東西能如滾球般給予聚合
點有力的一擊。

我問他大地的一擊與滾球的一擊之間有什麼區別?他解釋,大地的一擊是琥珀色放射
的餓配合力量,能使意識增強到無法想像的地步。對新看見者而言,大地的一擊是無限意
識的,他們稱之為完全的自由。

另一方面,滾球的一擊則是死亡的力量,在滾球的衝擊下,聚合點移動到無可預料的
新位置上。因此,古代看見者總是孤獨地在旅途中,雖然他們的事業是屬於團體性的。其他
看見者的出現總是非常偶然稀少的,而且通常是表示權力的爭奪。

我向唐望坦誠,古代看見者所關心的事,不管是什麼,都要比任何恐怖故事還要糟糕。
他大笑起來,顯然十分開心。

“你必須承認,不管你覺得多麼厭惡,那些魔鬼是非常勇敢的。”他繼續說,“我自
己從來沒有喜歡過他們,如你所知,但我無法不敬佩他們。他們對生命的熱愛實在超過我
的理解。”

“那怎麼算是對生命的熱愛呢?那是很噁心的事。”我說。

“除了對生命的熱愛之外,還有什麼能如此使人走極端?”他問。“他們如此熱愛生
命,所以不願意放棄。這是我所看見的。我的恩人看見了別的事,他相信他們是害怕死亡,
這與熱愛生命並不一樣。我說他們害怕死亡是因為他們熱愛生命,也是因為他們看見了奇跡
他們不是貪心的小怪物。不是,他們的怪異是因為沒有人挑戰他們,所以他們就像是被寵
壞的小孩,但他們的勇敢無畏是完美無缺的。

“你會因為貪心而進入未知中冒險嗎?不可能。貪心只存在於日常世界之中。要進入那
恐怖的孤獨之中冒險,一定要有比貪心更偉大的事物才行。熱愛,那需要對生命、對策略、
對神秘的熱愛,那需要永不止息的好奇及膽量。所以不要胡說什麼你感到噁心,真是丟臉

唐望的眼睛帶著強忍的笑意,他讓我明白了自己的觀點,但是他卻同時在取笑我的觀
點。

唐望讓我單獨留在房間中約一個小時。我想要整理我的思想與感覺,但是卻做不到。我
毫無疑問地知道我的聚合點正處於一個理性不伸張的位置,但我被合理的關切所感動。唐
望說,在技巧上而言,一旦聚合點移動後,我們就是睡著了。我感到好奇,譬如說,在旁
觀者眼中我是不是睡著了,就像哲那羅在我看來是睡著的一樣?

等唐望回來後,我就問他這個問題。

“你絕對是睡著的,只是沒有躺在地上罷了。”他回答,“如果平常意識下的人現在
看到你,你看起來會像是有點昏頭昏腦,甚至酒醉。”

他解釋,在正常睡眠時,聚合點的移動是沿著人類放射帶的兩側邊緣。如此的移動總
是會帶來昏沉的睡意。經過練習而造成的移動是在人類放射帶的中央,不會帶來昏沉,但
是做夢者是睡著的。

“就在這個關鍵處,是新看見者與古代看見者在追尋力量之途上分道揚鑣的地方。”
他繼續說,“古代看見者想要的是複製一個身體,但要更有力氣,所以他們使聚合點沿著
人類放射帶右側移動。移動得越深,所形成的做夢體就越怪異。你自己在昨天晚上目擊到了
在右側深入移動所造成的怪異結果。”

他說,新看見者完全不同,他們使聚合點保持在人類放射帶中央地帶移動。如果移動
得很淺,像強化意識般的移動,做夢者就會像是在街上的任何人,只不過情緒會比較脆弱
像是恐懼或一夥。但到了更深的地步,沿著中央地帶移動的做夢者會變成一團光芒。新看見
者的做夢體就是一團光芒。

他也說,如此不具人性的做夢體比較有助於瞭解及觀察,這是所有新看見者的基本行
為。古代看見者過於人性化的做夢體,也使他們去尋求過於人性化的答案。

唐望突然像是在搜尋字眼。

“另外還有一個死亡拒絕者,”他簡短地說,“完全不像你看見的那四個,他幾乎無
法從街上的平常人中被辨認出來。他達成了一項奇特的成就,能夠隨心所欲地打開及關閉
他的縫隙。”
他幾乎是緊張地在玩弄他的指甲。

“nagual 沙巴斯金在一七二三年遇見的古代看見者就是那個死亡拒絕者。”他繼續說,
“我們把那一天視為我們傳承的開端,第二次開始。那個死亡拒絕者在世上好幾百年了,
他改變了之後每一個 nagual 的生命,有些要比其他的更強烈。從一七二三年那一天起,他
見過了我們傳承中的所有 nagual。”

唐望凝視著我,我奇怪地感到難為情。我想我的難為情是一種衝突的結果,我非常懷
疑這個故事的內容,同時我又很困擾地完全相信他所說的話都是真話。我向他表達了我的
困境。

“理性上的懷疑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唐望說,“我的恩人原先也有同樣的困擾。
當然,後來他回憶起了一切。但他花了相當長的時間才做到。當我遇見他時,他已經回憶起
了一切,所以我從未看到他懷疑,但我聽說過。

“奇怪的是,從未見過死亡拒絕者的人比較能夠把他視為最早的看見者之一。我的恩
人說他的困境是因為見到如此人物,會使一些放射粘在一起。要花不少時間才能使那些放
射分離開來。”

唐望接著解釋,我的聚合點如果繼續移動,有一天它會碰到適當的放射配合,那時候
死亡拒絕者的存在就會變得非常確切明顯。

我感覺必須再談談我的內在衝突。

“我們要離開這個話題了。”他說,“看起來我似乎是想要說服你相信那個人的存在;
其實我的用意只是表明古代看見者知道如何控制滾球的力量,你相不相信他存在並不重要
有一天你會只他的確成功地關上了縫隙。他向每一代 nagual 借用的能量是用來關上縫隙的。

“他如何關上的?”我問。

“這是無法得知的。”他回答,“我與其他兩個看見過他的 nagual 談過,nagual 胡裏


安及 nagual 艾利亞,他們倆都不知道。死亡拒絕者從未透露過他是如何關上縫隙的。我想
那縫隙過了一段時間便會打開。Nagual 沙巴斯金說當他出次見到這個古代看見者時,他是
非常的虛弱,幾乎快死了;但是我的恩人卻看到他活蹦亂跳的,像個年輕人。”

唐望說,nagual 沙巴斯金為年個無名的人取了個綽號:“租借者”/因為他們有一項
協議,別人給他能量,像是出租房子,而他用知識及恩惠來償付房租。

“在交換中有人會受到傷害嗎?”我問。

“沒有一個 nagual 在交換能量中受到傷害。”他回答,“那個人答應只拿取一點


nagual 的多餘能量,而以禮物作為償還,那些禮物是驚人的能力。例如, nagual 胡裏安得
到了力量的步伐。用力量的步伐,他可以啟動或停頓他繭內的放射,隨心所欲地變老或變
年輕。”

唐望解釋,一般的死亡拒絕者會使他們繭內所有放射停頓,除了那些與同盟放射一致
的。如此他們便可以大略地模仿同盟的形態。

唐望說,我們在石頭處遇到死亡拒絕者們,都能夠移動聚合點到繭內確實的位置,強
調出與同盟共用的放射,好與同盟交往;但是他們無法把聚合點移回平常位置與人類交往
另一方面,租借者能夠移動聚合點去聚合出日常的世界,仿佛沒有事情發生似的。

唐望也說他的恩人相信——他完全相信他的恩人——在能量的借用中,古代看見者移
動了 nagual 的聚合點去強調出 nagual 繭內的同盟放射。這些潛伏已久的放射在濡染配合之
後會產生極大的能量衝擊。
他說,在我們潛伏放射中的能量極為巨大,無法衡量。我們只能大概地估計,我們平
常在日常世界中知覺及行動的能量是人類繭內放射的十分之一而已。

“在死亡的時刻,所有那些能量會在瞬間被釋放,”他繼續說,“生物在那時候會被
無法想像的力量所淹沒。那不是滾動的力量,因為滾動的力量不會進入到繭內,它只是使
縫隙崩潰。淹沒人的力量是所有潛伏的放射在冬眠了一輩子,突然配合後所產生的。如此巨
大的力量無處可宣洩,只能透過縫隙的出口。

他又說,古代看見者發現了一種方法可以利用那力量。籍著配合 nagual 繭內某些特定


的放射,古代看見者能得到有限度,但極巨大的一擊。

“你想他是怎麼把那力量引入自己的身體?”我問。

“打開 nagual 的縫隙。”他回答,“他移動 nagual 的聚合點,直到 nagual 縫隙稍微


打開一點,當新配合的放射能來年感從縫隙釋放出來時,他會引入到他自己的縫隙中。”

“那個古代看見者為何要這麼做呢?”我問。

“我的看法是,他陷入了無法打破的迴圈中。”他回答,“我們與他之間有一項協議,
他盡全力去維持這項協議,我們也是。我們不能評判他,但我們必須知道,他的道路並不
通往自由。他自己也知道,但他也知道他無法改變;他被困在他自己創造的處境中。他唯一
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去延長他那類似同盟般的存在。”

十六、人類的原型

吃完午餐後,唐望和我坐下來談話。他每多費唇舌,立刻進入正題。他宣佈說我們已經
到了解釋的終點;他已經大費周章地對我詳細地說明了古代看見者所發現的所有關於意識
的真理。他強調,我現在已經知道了新看見者安排這些真理的次序。在他上次的解釋中,他
詳細告訴了我兩種幫助聚合點移動的力量:大地的一擊及滾動的力量。他也解釋了新看見
者所發展出來的三種技巧——潛獵、意願以及做夢——及它們對聚合點的影響。

“現在,在意識的控制解釋完成之前的最後一件事,”他解釋說,“是靠你自己去打
破知覺的界限。你必須移動你的聚合點,不靠別人的幫助,去配合另一條巨型能量放射帶。

“如果不這麼做,那你向我所學的一切,都會淪於空談,只是言語罷了。而言語是一
文不值的。”

他解釋,當聚合點移離習慣位置,抵達了某種深度時,它會打破一種界限,暫時打斷
了聚合點配合放射的能力。

我們會經驗到暫時的知覺空白,古代看見者把這段時間稱為一道霧牆,因為在放射的
配合動搖時,總是會出現一陣霧。

他說有三種方法可以處理這種情況:可以把它抽象地當成知覺上的界限;也可以感覺
成用身體穿破一層紙;或者看見成一道霧牆。

在我師事唐望的門徒生涯當中,他引導我去看見知覺的界限無數次。開始時我喜歡一
道霧牆的想法,唐望曾警告我,古代看見者也喜歡把它看見成霧牆。他說,這樣做十分舒
適輕鬆,但也冒著極大的危險,把不可思議的事物變成陰沉而不祥的事物。因此他的建議
是把不可思議的事仍然當作不可思議的事,而不要把它們變成第一注意力分類清單中的一
部分。

在看見了霧牆的短暫舒適之後,我同意唐望的看法,最好還是把這種變化的過渡階段
視為不可思議的抽象,但是這時候我已經無法打破我的意識定著。每次我要打破知覺的界
限時,我都會看見一道霧牆。

有一次我曾經向唐望和哲那羅抱怨,雖然我想要把它看見成別的東西,但我無法改變。
唐望說那是可以瞭解的,因為我是陰沉古怪的,他與我在這一方面非常不同。他是無憂無
慮,注重實際的,他不崇拜人類的分類清單。而另一方面,我不願意把我的分類清單丟出
窗外,因此我沉重、邪惡,而不切實際。我曾經被他的尖銳批評所震驚,變得很憂鬱、很悲哀
唐望和哲那羅都笑得流出眼淚來。

哲那羅也說,除了以上那些,我還具有報復心,而且容易發胖。他們笑得使我都覺得
應該加入他們。

唐望在那時曾告訴我,聚合其他世界的練習是讓聚合點得到移動的經驗。但我一直不
知道要如何得到最初的一擊來使聚合點鬆動。我以前詢問他時,他指出,巨鷹放射是使一
切發生作用的力量,使聚合點移動的是意願。

我又再度問他這個問題。

“現在你已經可以自己回答這個問題了。”他回答,“意識的控制是給予聚合點一擊
的力量。畢竟,我們人類並沒有什麼;基本上,我們是被定著在某個特定位置上的聚合點
我們的敵人兼我們的好友就是我們的內在對話,我們的分類系統。成為一個戰士,停頓你
的內在對話,創造你自己的分類清單,然後丟棄。新看見者會創造出正確的分類清單,然
後加以嘲笑。沒有分類清單,聚合點就自由了。”

唐望提醒我,他曾經花了很大工夫談論我們分類系統中最頑固的一方面:我們對於上
帝的觀念。他說這觀念像是強力膠使聚合點固定在原來的位置上。如果我想要用另外的巨型
放射帶去聚合另一個真實的世界,我必須要採取必要的步驟來掙脫聚合點的一切束縛。

“這必要的步驟就是去看見人類的原型(the mold man)。”他說,“你必須要在今


天做到,不靠任何幫助。”

“什麼是人類的原型?”我問。

“我幫助你看見了許多次,”他回答,“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我克制自己,不去說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如果他說我看見過人類的原型,我就一定
看見過,雖然我一點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樣子。

他知道我在想什麼,他會意地笑了笑,慢慢地搖頭。

“人類的原型是在有機生物的巨型能量帶中一團巨大的放射。”他說,“它被稱為人
類的原型是因為它只出現在人類的能量繭內。

“是巨鷹放射中看見者直接看見,而不會傷害到自己的部分放射。”

他停頓了許久才再開口。

“打破知覺的界限是意識控制的最後一項任務。”他說,“為了能夠移動聚合點到那
位置上,你必須儲存足夠的能量,踏上重新發現的旅程,回憶你曾經歷過的一切!”

我試著回憶起人類的原型,但沒有成功。我感到極為挫敗,不久變成了真正的憤怒。我
對自己,對唐望,對一切感到憤怒。

唐望不為我的憤怒所動。他正經地說,當聚合點對遵從命令感到遲疑時,憤怒是正常
的反應。

“要花很多時間,你才能瞭解,你的命令就是巨鷹的命令。”他說,“那是意願控制
的精粹。在這同時,命令自己不要焦躁,甚至在最疑惑的時刻也是如此。要很久時間才會被
聽到及服從,就像是巨鷹的命令。”
他也說,在聚合點的習慣位置及無疑惑的位置之間,有無法衡量的意識存在著,這通
常是知覺的界限發生的地方。在這無法衡量的區域,戰士會犯下任何想像得到的錯誤。他警
告我要小心提防,不要失去信心,因為我遲早會被挫敗的強烈感覺所侵襲。

“當不耐、憤怒或悲哀侵襲時,新看見者建議一種非常簡單的方法。”他繼續說,“他
們建議戰士轉動他們的眼睛,什麼方向都可以;我比較喜歡順時針方向轉動。

“眼睛的運動會使聚合點暫時移動,在這種移動中,你會得到舒慰。這是屬於意願控
制的範疇。”

我向他抱怨道,他沒有時間多告訴我一些關於意願的控制。

“有一天你會回憶起來的。”他安慰我,“一件事會引發另一件事。只要一個關鍵字眼,
一切都會傾倒出來,就像一個塞得過滿的衣櫃破了。”

他繼續回去討論人類的原型。他說,靠我自己去看見,沒有別人的幫助,是很重要的
步驟,因為我們都有特定的觀念必須先被打破才能自由。那些進入未知中去看見不可知的
看見者,一定是屬於完美無缺的狀態中。

他眨眨眼,說處於完美無缺的狀態就是沒有理性的假設與理性的恐懼。他又說,我的
理性假設與理性恐懼在此時正防止我去配合放射,使我記得看見過人類的原型,他鼓勵我
放輕鬆,轉動我的眼睛,使我的聚合點移動。他一再重複,在第二次看見人類原型之前,
必須要先記得看見過它。因為他的時間緊迫,不容許我日常的遲緩。

我照他的建議轉動眼睛,而幾乎立刻地,我忘了我的不適,然後一陣回憶突然閃現;
我記得了我看見過人類原型。這發生在幾年前,算是一個對我頗有紀念意義的場合,因為
從我的天主教背景來看,唐望說了一些我所聽過最褻瀆宗教的話。

一切開始於一次平常的對話,我們正在索諾拉沙漠中漫步。他正在向我解釋他的教導
所具有的用意。我們停下來休息,坐在大石頭上。他繼續解釋他的教導步驟,這使我第一百
次又開始告訴他我的感受。很明顯地他不願意再聽下去了。他使我改變了意識狀態,告訴我
如果看見了人類的原型,我會瞭解他所做的一切。因此可以節省我們倆幾年的辛勞。

他詳細說明了人類的原型。他不是用巨鷹的放射開說明,而是解釋成一種能量的模式,
使一團無形體的有機物質能被印上人類的特質。至少,這是我所瞭解的方式,尤其是當他
更進一步用一種機械的比喻來描述人類的原型。他說,人類的原型像是一個巨大的鋼印,
不停地蓋印出人類,仿佛一條大量生產的輸送帶。他生動地模仿這個過程,極令人困擾的
說明。他說,古代看見者及當今世界的神秘主義者有一共同之處——他們都能看見人類的
原型,但都不瞭解那是什麼。幾個世紀以來,神秘主義者給予我們極動人的經驗報告,但
這些報告不管多精彩,都犯下了重大而無望的錯誤:他們相信人類的原型是一種全知全能
的造物主。而古代看見者的解釋也是同樣的錯誤:把人類原型稱為友善的精靈,人類的保
護者。

他說,新看見者是唯一清醒地看見人類的原型,並瞭解它的人。他們所瞭解的是,人
類的原型不是一個造物主,而是我們所能想像出來的所有人類的特徵,及一些我們甚至無
法想像的。人類的原型是我們的上帝,因為我們是被它印出來的,其實它是根據它的形象
從空無中創造出我們。唐望說根據他的看法,向人類的原型下跪是充滿著自大與人類自我
中心的行為。

我聽了唐望的解釋後,感到非常擔憂。雖然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天主教徒,但我還
是被他的褻瀆說法所鎮靜。我一直有禮貌地聆聽,但也一直想找空擋打斷他的不敬評論,
好改變話題。但他繼續無情地陳述他的觀點,最後我打了岔,告訴他說我相信上帝的存在。

他反駁說我的信仰是基於信心,因此是一種二手的信念,一文不值;我對於上帝存在
的相信,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樣,是根據道聼塗説,而不是看見。

他向我保證,就算我能夠看見,我也必然會做下錯誤的判斷,就像神秘主義者一樣。
任何看見人類原型的人,都會自動假設那就是上帝。
他把那種神秘經驗稱為碰巧的看見,只上空前絕後的事件,沒有任何意義,因為那是
聚合點隨機移動的結果。他強調,新看見者的確是唯一能提供公證評判的人,因為他們排
除了碰巧的看見,而能夠任意地去看見人類的原型。

因此,他們看見了我們所謂的上帝是靜態的人類原型,沒有任何力量。因為人類原型
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介入我們的行動來幫助我們,或懲罰我們的罪過,或獎勵我們。我們
只是它印出來的產物;我們是它的餓印記。人類原型正如其名,是一種模式,一種印子,
把一群特定的纖維聚集起來,我們稱之為人。

他所說的使我感到非常沮喪。但他似乎不在意我的苦惱。他繼續折磨我,高司我他所謂
的碰巧看見者不可寬恕的罪過,使我們把無可取代的能量集中在毫無力量的事物上。他越
說下去,我的苦惱越劇烈。我最後準備要對他大吼大叫,他使我進入了更深的強化意識中。
他拍打我右側的臀部與肋骨之間。這一擊使我飛入明亮的光芒中,進入一種最為平靜美麗
的透明泉源中。年啊道光芒是一個避難所,在周圍黑暗中的一個綠洲。

從我主觀的觀點中,我看見那光芒無盡期之久。那光芒的壯麗超過我的描述,但我無
法確定是社呢們使它如此美麗。然後我想到的是,它的美麗是來自一種和諧感,一種安寧
與休息,到達了終點,終於得到了安全的感覺,我覺得我在寧靜鬆弛中深呼吸著。這是多
麼圓滿的感覺啊!我毫無疑問地知道我見到了上帝,一切的源頭。而且我知道上帝愛我。上
帝是愛與寬恕,那道光芒沐浴了我,我覺得淨化了、昇華了。我無法抑制地哭泣起來,主要
是為我自己。那道壯麗的光芒使我感到卑劣、下賤。

突然間,我聽見唐望的聲音在我耳中。他說我必須超越人類的原型,那只是一個階段,
讓進入未知的人暫時得到安寧的落腳處,大拿也是貧乏而僵化的。它是反映在鏡中的呆板
影像,也是鏡子本身,而那影像就是人類的形象。

我極端厭惡唐望所說的,我反對他的褻瀆言論。我想叫他滾蛋,但我無法打破我的看
見,我被困在裏面。唐望似乎完全知道我的感覺及我想告訴他的話。

“你不能叫 nagual 滾蛋,”他在我耳邊說,“是 nagual 使你去看見的。是 nagual 的


技巧,nagual 的力量。Nagual 是嚮導。”

這時候我明白了我耳中的聲音,那不是唐望,雖然聽起來非常像他的聲音。而且,那
聲音說得沒錯,這個看見是 nagual 望·馬斯特所主導的。是他的技巧及他的力量使我看見
了上帝。他說那不是上帝,而是熱淚的原型:我知道他是對的。但我不能承認,不是因為厭
惡或頑固,而只是對我面前的神聖所發出的一種最終極的忠誠與熱愛。

當我以全部的熱情凝視著那光芒時,光芒似乎濃縮起來,於是我看見了一個人。一個
閃亮的人,散發著魅力、熱愛、瞭解、誠實、真理,一個具有一切良善的人。

我看見那人時所感到的熱情,遠超過我這一生中對任何事物的感情。我真的跪了下來,
我想要崇拜那似人的上帝。但唐望介入了,他拍打了我的左前胸,於是我失去了上帝的影像

我剩下來的是一種煎熬的感覺,混合著悔恨、興奮、確定及疑惑。唐望取笑我。他說我虔
誠而粗心,可以做一個偉大的傳教士,現在我甚至可以去當一個精神導師,因為我看見了
上帝。他戲謔地催促我去開始傳教,向所有人描述我所看見的。

然後他很隨意而有趣地說了一段話,既是問題,也是評論。

“還有,”他問,“你不能忘記上帝也是個男人。”

某種無法描述的龐大事物開始讓我明白,我進入了一種極清晰的狀態。

“非常舒適,恩?”唐望又說,微笑著,“上帝是男的。多叫人安心!”

向唐望描述了我所記得的事之後,我問他一件我覺得很奇怪的事。要看見人類的原型,
我顯然必須移動我的聚合點。我回憶中的感覺及領悟是如此鮮明,讓我覺得非常徒勞無功。
我當時所做的一切及感覺就像現在一樣。我問他這樣清晰的體驗怎麼可能會忘記得如此徹底
仿佛我的過去與我毫無關係,因為我總是要從頭開始,不管過去我可能有多進步。

“那只是情緒性的反應,”他說,“完全的誤解。你幾年前所做的一切都堅固地儲存
在某些未用的放射中。例如說,那天我使你看見人類的原型時,我自己也完全誤解了。我以
為你如果看見了它,你就能夠瞭解它,那真是我個人完全的誤解。”

唐望解釋,他總是把他自己當成非常遲鈍的人。他從來沒有機會去證實他的假設,因
為他沒有參考點。當我出現後,他成為一個老師,這是完全新鮮的。他明白了要強迫加速瞭
解是不可能的,而使聚合點鬆動是不足夠的,他原來以為是足夠的。不久他便發覺,聚合
點通常在夢中移動,有時候到極遠的位置,而每當我們被人引導移動聚合點後,我們都能
夠立刻矯正回來。我們不停地重新平衡自己,照常行動,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說,新看見者的發現要在試著移動別人的聚合點時,才顯現其價值。新看見者說,
真正算數的是去加強維持聚合點在新位置的穩定性。他們認為這是唯一值得討論的教導步驟
他們知道這是耗時的步驟,必須如蝸牛行步般一點一點地達成。

然後唐望說,他在我的門徒學習初期遵照新看見者的建議,使用了力量植物。他們的
經驗與卡年所告訴他們,力量植物能把聚合點震離原來位置。力量植物對聚合點的效果十
分接近夢,夢使聚合點移動,但力量植物的移動效果更強烈。老師會使用這種移動所造成
的陌生茫然效果來加強一個觀念:對世界的知覺永遠不會是最終的。

這時我記得我在這些年曾看見過人類原型五次之多,每次看過後都讓我失去了一些熱
情。大門我從來無法超越一件事,我總是把上帝看見成男性。到最後它不再是上帝,而成為
人類的原型,不是因為唐望所說的,而是因為一個男性的上帝是站不住腳的。於是我能瞭
解唐望的話完全不是褻瀆,他不是從日常世界的範疇說這些話的。他是正確的,新看見者
占了優勢,因為他們能隨意去看見人類的原型。但我覺得更重要的是,他們夠清明,才能
去觀察他們所看見的。

我問他為什麼我總是把人類原型看見成男性。他說那是因為我的聚合點當時缺乏足夠
的穩定去定著在新位置上,而會在人類的能量帶中水準移動。就像把知覺的界限看見成一
道霧牆一樣,使聚合點水準移動的是一種幾乎無法避免的欲望或需要,把不可思議的事物
變成我們所熟悉的:一道界限成為一道霧牆,人的原型成為一個人。他想如果我是女人,
我可能會把人的原型看成女人。

唐望站起來,說是該去鎮上散步的時候,我可以在人群中看見人類的原型。我們沉默
地走向廣場,但在我們抵達前,我感到一股無法克制的能量衝動,而跑到鎮的週邊。我來
到一座橋上,而就在那裏,仿佛在等待我似的,我看見了人類的原型,散發著壯觀、溫暖
的琥珀色光芒。

我跪了下來,並不是因為虔誠,而是身體上的敬畏反應。人類原型的景象比以前更驚人
我不帶任何自大地感覺到自從第一次看見它之後,我有了很大的改變。但是我所看見與學
到的一切,只讓我對於眼前的這個奇跡有更深厚的欣賞。

人類的原型開始時重疊在橋上,然後我改變焦點,看見人的原型朝上及朝下伸到無限;
那座橋只是一個微弱的空殼,一張小插畫重疊在永恆之上。還有那些在我四周走動的渺小
人群,他們都好奇地看著我,但我完全不受他們影響。雖然這時候我是極為脆弱無助的,
人類的原型沒有力量保護我,但我以無盡的熱情愛著它。

這時我想我明白了唐望一再重複的一件事:真正的感情不能當成一項投資。我會很樂
意繼續做人類原型的僕人,不是因為它能給我什麼,它什麼都不能給,而是因為我對它的
純粹感情。

我感覺有東西在拉走我。在我要離開它時,我對人類原型做了一個承諾,但那股力量
把我帶走,我來不及說完我的承諾。我突然發現自己跪在橋上,一群農人正望著我發笑。

唐望來到我身邊,扶我站起來,陪我走回屋內。

“有兩種方式去看見人類的原型。”唐望在我們坐下之後便說,“你可以把它看見成
一個人,或者看成光芒,這決定于聚合點的移動。如果移動是水準的,原形就是人型;如
果移動是在人類能量帶中央,原型就是一團光。你今天所做唯一有價值的事,就是你的聚
合點移動到中央地帶。”

他說,看見人類原型的文職十分 做夢體與知覺界限的位置。這就是為什麼新看見者建
議去看見及瞭解人類的原型。

“你確定你瞭解人類的原型真正是什麼嗎?”他微笑著問。

“我向你保證,唐望,我完全瞭解人類的原型是什麼。”我說。

“我到橋邊時,聽見你在對人類的原型胡言亂語著什麼。”他說,帶著惡作劇的笑容。

我告訴他,我覺得自己像個無用的僕人崇拜著一個無用的主人,但是我卻被純粹的感
情所感動,承諾了永遠的熱愛。

他覺得十分滑稽,笑得咳嗽起來。

“無用的僕人對無用的主人的承諾也是無用的。”他說,又笑得岔了氣。

我不想要為自己辯護,我對人類原型的感情是不計任何回報的,我一點也不在乎我的
承諾是無用的。

十七、“做夢體”的旅程

唐望高司我,我們兩個將最後一次去歐薩卡市。他清楚地表示,我們將永遠不會一起
去那裏了。也許他的感覺會再回到那裏,他說,但是他的完整個體再也不會去了。

在歐薩卡市,唐望花了好幾個小時觀看平凡瑣碎的事物,像是褪色的牆壁,遠山的形
狀,水泥地上的裂縫,人們的臉孔。然後我們到了廣場,坐在他最喜愛的長椅上,沒有別
人坐在那裏,每次都是如此。

我們在城市中漫遊時,我盡全力去使自己進入悲哀傷感的情緒中,但我就是做不到。
他的離去有一種慶祝的氣氛,他解釋,這是完全自由的活力,無可限制的。

“自由像是一種傳染病,”他說,“會散佈到旁人身上;帶原者是一個完美無缺的
nagual。人們也許不會喜歡,因為他們不希望自由。自由是令人畏懼的,記住這個,但對我
們不是如此。我已經為這一刻準備了幾乎一輩子,你也會的。”

他一再重複,不應該讓任何理性的假設妨礙我的行動。他說,做夢體及知覺的界限是
聚合點的位置,這項知識對看見者的重要性不下於現代人的讀書與寫字。兩者都是經過多
年努力的成果。

“現在,非常重要的,你必須要回憶起你的聚合點移動到那位置創造出你的做夢體的
時候。”他口氣極緊急地說。

然後他露出微笑,說時間已經非常短促。他說,回憶起我的做夢體的旅程,會使我的
聚合點移動到打破知覺界限的位置,聚合出另外一個世界。

“做夢體有許多不同名稱,”停頓片刻後,他說,“我最喜歡的名稱是,‘另一個’
這個名稱屬於古代看見者,也帶著他們的心境。我不怎麼喜歡他們的心境,但我得承認我
喜歡他們的名稱。‘另一個’,聽起來神秘又禁忌。就像古代看見者,給我們一種黑暗的感
覺,像是影子。古代看見者說,‘另一個’總是在一陣風中出現。”

這些年來,唐望及他團體中的其他成員曾經試著讓我瞭解,我們可以同時身處二地,
我們能體驗某種知覺上的雙重性。
當唐望說話時,我開始記得了某些深深遺忘的事物,開始我只覺得好像聽說過。然後,
漸漸地,我發現我自己也經驗過。

我曾經在同時身處二地。那發生在一個晚上,在墨西哥北部的山中。我與唐望一起採集
植物一整天,然後準備休息過夜。我幾乎累得快睡著了。突然間刮起一陣風,唐哲那羅從黑
暗中冒了出來,就在我眼前,幾乎把我嚇死。

我第一個念頭是懷疑。我相信唐哲那羅躲在樹叢中一整天,等待天黑後現身。當我看著
他在四處走動時,我注意到他這個晚上顯得十分奇怪。有某種真實可見的怪異,但我無法
確實指出來。

他跟我開玩笑胡鬧著,表現出違反理性解釋的行動。唐望像個傻瓜般笑我的狼狽。當他
覺得時機正確時,他使我進入了強化意識中,有一會兒我能夠把唐望及唐哲那羅看成兩團
光芒。哲那羅不是我在日常意識中所認識的唐哲那羅,而是他的做夢體。我能夠辨認,因為
我把他看見成一團飄浮的火球,他不是像唐望那樣固定在地上。哲那羅,那團火球,看起
來離地幾尺飄浮著,隨時準備一飛沖天。

我突然記得那天晚上還做過的另一件事,是我自動只要轉動眼睛來使聚合點移動。我
可以用意願來配合放射,使我把哲那羅看見成一團光芒,或者我可以配合放射,把他看見
成只是很莫名其妙的怪異。

當我把哲那羅看見成很怪異時,他的眼睛有一種邪惡的光亮,像是野獸在黑暗中的眼
睛。但它們是眼睛沒錯,我沒有把它們看見成琥珀色的光芒。

那天晚上唐望說哲那羅要幫助我移動聚合點到很深的位置,我應該要模仿並跟隨他的
一舉一動。哲那羅朝後伸出屁股,然後使勁把下體往前沖。我想那是一個下流的動作。他一
直重複著,往前跳著。

唐望推推我的手臂,催我去模仿哲那羅。於是我做了,我們往前跳著,表演那下流的
動作。一會後,我感覺我的身體自己在做那個動作,而不是所謂的真正的我。我的身體與這
個真正的我之間的分離變得更明顯。然後在一個特定時候,我看到一幅滑稽的畫面,兩個
男人在對彼此做著猥瑣的動作。

我好奇地觀看著,然後發現我就是其中一人。一旦我有了這項發現,我就感覺有東西
拉我回去,我又是在與哲那羅一起扭動著下體。幾乎在同時,我注意到另外有個人站在唐
望身邊看著我們。風吹動著他,我可以看到他的頭髮飛揚。他赤裸地站著,似乎感到難為情。
風捲繞著,似乎在保護他,或者相反地,想把他吹走。

我很緩慢才明白我就是這另一個人。當我明白時,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一股無法
估量的力量把我扯了開來,像是扯開纖維似的,於是我又是在看著另一個我,在與哲那羅
一起跳著,並且呆呆地看著我。而在同時,我也在看一個赤裸的我,呆呆地看著我與哲那
羅跳下流的舞。這個震撼使我失去了動作的節奏,跌倒在地上。

接下來我所知道的是,唐望在扶我站起來。哲那羅與另一個我,赤裸的那一個,已經
不見蹤影。

我也記得唐望拒絕討論這件事。他沒有加以解釋,只說哲那羅是創造他的另一個或者
替身的專家,而我與哲那羅的替身在日常意識狀態下有長時間的交往,但我從未發覺到。

“那天晚上,如他曾做過好幾百次,哲那羅使你的聚合點深深移動到了左邊。”唐望
聽了我向他敍述我的回憶後說,“他的力量把你的聚合點拖到做夢體出現的位置,你看見
了你的做夢體在看你,他的舞蹈便是技巧。”

我問他,哲那羅的下流動作怎麼可能製造如此劇烈的效果。

“你是個拘謹的傢伙,”他說,“哲那羅利用了你表演下流動作的不快與害臊。因為
他是他的做夢體,他有力量看見巨鷹的放射;從那個位置,要移動你的聚合點是輕而易舉
的事。”
他說,哲那羅那天晚上對我的幫助是一件小事,哲那羅移動我的聚合點來創造做夢體
許多許多次,但那些事件不是他要我去回憶的。

“我要你去重新配合適當的放射,回憶起你真正從做夢位置醒來的時刻。”

一股奇異的能量似乎在我體內爆發,我餓他要我去回憶的餓。電腦市我無法把注意力
放在整件事上,我只記得些許片段。

我記得一天早上,唐望、唐哲那羅和我坐在長椅上,我是處於日常意識狀態中。唐哲那
羅突然說,他將要不站起來地使他的身體離開這張長椅。這段聲明完全脫離了我們正在討
論的主題。我習慣于唐望有秩序、有教導性的討論與行動,我轉向唐望,期待一個提示。但
他漠不關心,雙眼直視前方,仿佛唐哲那羅與我根本不在那裏。

唐哲那羅碰碰我,吸引我的注意力,然後我目擊到非常令人困惑的景象。我看見了唐
哲那羅在廣場的另一端,他正在招呼我前去;但我也看到唐哲那羅坐在我旁邊,雙眼直視
前方,就像唐望一樣。

我想要說些什麼,來表達我的震駭,但我發現自己目瞪口呆,被某種外在的力量控制
住,無法說話。我再次望著公園另一端的哲那羅,他仍然在那裏,用頭作勢要我上前。

我的情緒捆饒迅速上升。我的腸胃翻騰。最後我的視線變成狹窄的隧道,直通到廣場另
一端的哲那羅。然後一陣強烈的好奇,或強烈的恐懼,兩者似乎相同,把我拉到了他那裏。
我實際上飛越了空間,到達他那裏。他使我轉過身,指著三個靜坐在長椅上的人,仿佛時
間暫時停頓了。

我感到極為不適,一種內在的瘙癢,仿佛我的內臟燃燒起來,然後我又回到了長椅上,
但哲那羅已經不在了。他從廣場另一端向我揮手告別,然後消失在前往市集的人群中。

唐望變得很活躍,他不停地望著我,他站起來,繞著我打轉。然後他又坐下來,當他
對我說話時,他無法板著臉不笑。

我明白他為何會如此,我不靠唐望的幫助進入了強化意識狀態中,哲那羅成功地使我
的餓聚合點自己移動了。

當我看到我的筆記本時,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因為唐望嚴肅地把它放在他的口袋
裏。他說他將要利用我的餓強化意識,來讓我見識人類與世界的無窮奧妙。

我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話上,但是唐望說了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我請他再重複一
次,他開始非常低聲地說話。我以為他這樣做是為了讓旁人聽到他的話。我小心地傾聽,但
我一個字也聽不懂。他如果不是在說什麼方言,就是在胡言亂語。奇怪的是,他的話中有東
西抓住了我完全的注意力,也許是他聲音中的旋律,或者只是因為我強迫自己去瞭解。我
覺得我的心智不同於尋常,雖然我不清楚不同在什麼地方。我很難進行思考,去想發生了
什麼事。

唐望很輕柔地在我耳邊說話。他說沒有於我沒有靠他的幫助而進入了強化意識中,因
此我的聚合點十分鬆動,我可以靠放鬆自己,或者靠在長椅上打瞌睡,而讓聚合點移到左
邊意識之中。他保證他會看護我,我不需要害怕,他催促我放輕鬆,讓我的聚合點移動。

我立刻感覺到睡眠的沉重,在某個時刻,我覺察到我在做一個夢。我看到一間以前見
過的屋子,我朝屋子走去,好像走在街上。旁邊有其他的房子,但我無法注意它們。有什麼
東西把我的意識固定在那特定的屋子上。那是一棟現代的灰泥屋子,前面有草地。

當我靠近那屋子時,我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仿佛我以前夢見過它。我走在一條碎石路
上,來到門前;門是開的,我走進去。裏面是一間黑暗的大廳,大起居室在右邊,有深紅
色的沙發及同色的扶手椅在角落。我無疑地具有隧道般的狹窄視線;我只能看到眼前的事物

一個年輕的女人站在沙發旁,她似乎在我走進時才站起來。她苗條修長,穿著合身的
衣飾。她約莫三十歲。她有深褐色的頭髮,燃燒著的褐色雙眼,帶著笑意,及一個挺直的鼻
樑。她的膚色不深,被曬成吸引人的棕色。我覺得她非常美麗,像是美國人。她對我點點頭,
微笑著,伸出雙手,像是要扶我起來。

我極笨拙地碰撞了她的手,我嚇了一跳,想要後退,但她溫柔而堅定地握住我的手。
她的手指纖長而美麗。她以稍帶口音的西班牙話對我說話。她請我放輕鬆,去感覺她的手,
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臉上,跟隨著她嘴唇的動作。我想要問她是誰,但我說不出半個字。

然後我聽見唐望的聲音在我耳邊,他說,“喔,你在這裏。”仿佛他才剛找到我。我是
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與他在一起。但我也聽見那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她說:“來跟我坐在一
起。”我照做了,於是開始了一次最不可思議的視覺轉變。我交互地與唐望及那年輕女子在
一起,我可以看見他們兩個,像其他一切事物一樣清楚。

唐望問我喜不喜歡她,我是否覺得她迷人而舒服,我無法回答,但我不知如何讓他知
道了我非常喜歡這個女子。我沒有任何意圖地想,她是善良的化身,她對唐望的做法有不
可或缺的重要性。

唐望又在我耳邊開口。他說如果我真麼喜歡她,就應該在她的屋子裏醒來,她給我的
溫暖感覺引導我。我感到衝動而樂不可抑。一股強烈的興奮穿過我的身體,我覺得這陣興奮
使我分解了,我不在乎什麼事會發生,我很樂意地陷入了一陣黑暗中,超過言語的黑暗,
然後我發現自己在那年輕女人的屋子裏。我與她一起坐在沙發上。

一陣純粹動物性的恐懼之後,我發覺我是不完整的,我內在的某種東西不見了。但是
我並不覺得這情況有威脅性。我想到我是在做夢,我將會在歐薩卡市公園的長椅上醒來,
與唐望在一起,回到我原來的地方。

那年輕女子扶我站起來,帶我到浴室中,裏面有一個浴池的水。我發現自己是光著身
體,她輕柔地引我進入浴池中,扶著我的頭,讓我半浮在水裏。

一會後,她扶我出來。我感到虛弱輕薄,躺在起居室的沙發上。她來到我身邊,我可以
聽見她的心跳,及血液在她身體中的流動。她的眼睛像是兩盞放射的泉源,那不是光或熱
而是介乎兩者之間的。我知道我看見了生命的力量正從她的身體中由眼睛射出來。她的餓整
個身體像個活生生的火爐般燃燒著,發著光。

我感到一陣奇怪的顫動穿過全身,好像我的神經暴露了出來,有人在搔弄它們。這種
感覺十分難受。然後我昏倒了,或者睡著了。

當我醒來時,有人在把濕毛巾放在我的臉上及頸後。我看見那年輕女子坐在我躺著的
床頭,旁邊小桌上是一桶水。唐望站在床尾,我的衣服掛在他的手臂上。

我完全清醒過來。我坐起來,他們在我身上蓋了一條毯子。

“旅行者情況如何?”唐望微笑道,“你現在是完整的嗎?”

那就是我所能記得的。我把這個片段告訴唐望;當我敍述時,我回憶了另一個片段。我
記起了唐望戲謔取笑我光著身體躺在一個閨女的床上。我被他的話弄得惱羞成怒,我穿上
衣服,怒衝衝地沖出了那屋子。

唐望在前院草地上趕上我,他極嚴肅地說我又回到了我醜陋愚蠢的自我。我是靠惱羞
成怒使自己完整起來,這證明了我仍舊有無邊的自我重要感。但他妥協地說,現在這並不
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聚合點移動到左邊意識極深之處,結果我穿越了極遠的距離。

他說到奇跡與神秘,但我沒有聽進去。我正陷於恐懼與自我重要感的夾擊中,我實際
上是火冒三丈。我確信唐望在公園催眠了我,然後帶我到那裏女子的屋內,他們輛對我做
了可怕的事情。

我的憤怒被打斷了,因為街上出現了非常恐怖駭人的事物,我的憤怒立刻停止了。但
在我的思想完全恢復作用之前,唐望拍了我的背部,於是剛才所發生的可怕事物都不存在
了。我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可貴的日常愚蠢之中,快樂地傾聽唐望的話,擔心著他是否還喜
歡我。

當我告訴唐望我剛記得的新片段時,我明白了他控制我的反復情緒的一個做法是使我
回到日常意識狀態中。

“進入未知冒險的人,唯一的舒慰就是遺忘。”他說,“能回到日常世界是多麼令人
輕鬆愉快啊!

“那一天,你達成了一項奇跡。我應該做的事情是不使你把注意力放在上面。當你開始
驚慌時,我使你回到日常意識中;我把你的聚合點移動超過了無疑惑的位置。對於戰士而
言,有兩處如此的位置。在一處,你沒有疑惑是因為你知道了一切;另一處,在日常意識
中,你沒有疑惑是因為你什麼都不知道。

“當時要你去知道真正發生了什麼事算是太早了,但我想現在是適當的時機。看著那
條街,你會發現你的做夢位置在什麼地方,那一天你穿越了極遠的距離。”

唐望審視著我,米光混合著喜悅與悲哀。我正極力試著控制住我所感覺到的奇怪激動。
我能覺察到有些非常重要的東西遺失在我的記憶中。或者,如唐望所說的,遺失在某些未
用的放射中,這些放射以前曾經被配合使用過。

我的努力結果是錯誤的,突然間,我的膝蓋發軟,神經性的抽搐一陣陣地從我腹部傳
出。我發出一些聲音,但無法說出話來。我必須 吞口水,深呼吸,才能恢復平衡。

“當我們剛坐下來談話時,我說理性的假設不應該妨礙到看見者的行動。”他繼續以
眼熟的口吻說,“我知道為了能重新記得你所做過的事,你必須要使用理性,但是你必須
在目前的意識狀態中這麼做才行。”

他解釋,我必須要瞭解理性是一種放射配合的狀況,只是聚合點的一個位置。他強調
我必須在十分脆弱的狀況下去瞭解這個道理。當我的聚合點抵達了無疑惑的位置後再去瞭
解這個道理也是同樣無用的,就像現在,因為如此的瞭解在那個位置是十分普遍的。在日
常意識中去瞭解這個道理也是用樣無庸的;如此的瞭解只是情緒的起伏,只存在於情緒之
中。

“我說你那一天曾旅行了極遠的距離,”他平靜地說,“我這麼說是因為我知道。我
在那裏,記得嗎?”

我因為緊張及焦慮而汗流浹背。

“你旅行了,因為你在很遠的做夢位置醒來。”他繼續說,“當哲那羅從長椅上拉你
穿越廣場時,他就為你做了準備,使你的聚合點從日常意識一直移動到做夢體出現的位置
你的做夢體事實上在一眨眼之間飛越了極遠的距離,但那並不重要,神秘的是做夢位置。
如果做夢位置夠強,它能把你拉到世界的盡頭,或超越世界,就像古代看見者。他們從這
世界上消失,因為他們在超越已知界限的做夢位置上醒來。你的做夢位置那天是在這個世
界中,但距離歐薩卡市十分遙遠。”

“那樣的旅程怎麼會發生呢?”我問。

“這是沒辦法知道的。”他說,“強烈的情緒,或堅定不移的意願,或專注的興趣,
都可以成為引導。然後聚合點會有力地定著在做夢位置上,時間長久得足以把繭內所有放
射都拉到那裏去。”

唐望說,他在我們較為哪個的這些年來曾讓我看見了無數次,或者是在日常意識裏,
或者是在強化意識中;我看見了無數事物,現在才開始以較連貫的方式來瞭解這些事物。
這種連貫性不是邏輯性或理性的,但是它仍以奇怪的方式澄清了我所做的一切,他對我所
做的一切,及這些年來我所看見的一切。他說,現在我需要最後一項澄清,一種連貫但又
不和邏輯的瞭解:我們在這世界上學到知覺的一切事物,都無法解釋地與聚合點的位置連
系在一起。如果聚合點離開了那位置,世界就不會再是同樣的。
唐望表示,聚合點移動到人類能量繭的中央之上時,會使我們所知的世界從我們視線
中瞬間消失,仿佛被抹去似的——因為我們從世界所知覺到的穩定性與持續性,都只是放
射配合的力量。特等的放射會定期地被配合,因為聚合點固定在相同位置上;那就是我們
已知世界的一切。

“世界的穩定並不是幻象,”他繼續說,“幻象是聚合點在任何位置上的定著。當看
見者移動聚合點時,他們並不是面對一個幻象,他們是面對另外一個世界。新的世界正如
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個一樣真實,但是創造出這個新世界的聚合點的新定著位置,則像舊的
定著位置一樣虛幻。

“拿你自己來說;你現在正處於強化意識之中。你在這種意識狀態下的所作所為都不
是幻象,它們就像你明天將面對的日常世界一樣真實。但是明天,你現在目擊的世界將不
存在。只有當你的聚合點移到現在的特定位置時,它才存在。”

他又說,戰士完成訓練之後,所要面對的任務是一種融合的過程。在訓練中,戰士,
尤其是 nagual,他們的聚合點會被移動到盡可能多的不同位置上。他說,在我的情形中,
我移動到無數的位置,將來我必須要融合為一個完整連貫的整體。

“譬如說,如果你移動到聚合點到某個特定位置上,你就會回憶起那個女子是什麼人。
”他露出奇怪的微笑說,“你的聚合點到過那個位置好幾百次了,要去配合那個位置,應
該是你最容易做到的事了。”

我的回憶仿佛要靠他的提示浮現,我開始產生模糊的印象,某種感覺。似乎有一種無
情的情感吸引了我;空氣中充滿了甜美的氣息,像是有人在身後把香水灑在身上。我轉過
身子,然後我記得了,她是 nagual 卡蘿!我前一天還和她在一起,我怎會忘記她呢?

之後是一陣無可藐視的片刻,我覺得我的所有心智庫存都沖出了我的腦海。這是否可
能,我問自己:我在她土桑市,亞曆桑那州,兩千里之外的家中醒來?還有,難道每次強
化意識都是如此隔離,我無法回憶起它們?

唐望來到我身邊,把手放在我肩膀上。他說他完全瞭解我的感受,他的恩人讓他經歷
了類似的經驗。就像他自己對我所做的,他恩人也是同樣地用言語來安慰他。他很感激他恩
人的做法,但是他當時懷疑,現在仍然懷疑,是否有方法能夠安慰一個體驗到做夢體旅程
的人。

現在我的心裏沒有絲毫懷疑,我內在有某種東西穿越了歐薩卡市與土桑市之間的距離。
我感到奇跡地松了口氣,仿佛終於得到了赦免。

在我與唐望交往的這些年中,我的記憶常有不連貫的情形。那一天我跑到了土桑市,
就是其中之一。我記得我想不起是如何來到土桑市的。但我也沒有特別留意,我以為這種不
連貫是因為與唐望在一起所造成的。他會簡單地一語帶過,說我們的活動會造成嚴重的記
憶失調。

我告訴唐望,由於我們兩個那一天都到了同樣的地方,我很好奇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人
能不能在相同的做夢位置醒來。

“當然,”他說,“古代看見者就是這樣成群結隊地進入未知之中,他們一個跟著一
個,要知道其中的道理是不可能的,那就是會發生,做夢體就是做到了。另一個做夢者的
在場使這種情況發生,那天你把我拉了跟你走,我跟隨了你,因為我要跟你在一起。”

我有好幾個問題要恩他,但所有的問題似乎都是多餘的。

“我怎麼會不記得女 nagual?”我喃喃自語,一陣可怕的難過與渴望鉗住了我。我想
要不感覺悲哀,但突然間悲哀便把我撕扯開來了。

“你仍然不記得她,”他說,“只有當你的聚合點移動後,你才會記得她。她對你就
像一個幻影,你對她也一樣。你在日常意識中曾見過她一次,但她從未在她的日常意識中
見過你,她對你的印象就像你對她的印象。唯一的不同是你有一天會醒過來,融合這一切
你有足夠的時間這麼做,但她沒有。她在此的是短暫。

我感覺想要抗議這可怕的不公平,我在心裏準備好許多反對意見,但我沒有說出來。
唐望的微笑煥然。他的眼睛閃爍著純粹的喜悅與幸災樂禍的光芒。我覺得他在等待我的抗議,
因為他知道我要說什麼。這種感覺阻止了我,或者我什麼都沒說,因為我的聚合點又自己
移動了。於是我知道不需要為 nagual 沒有時間而感到痛情,也不需要為我有時間而慶倖。

唐望對我的心思一目了然,他催我趕快完成領悟,說出為什麼不要感到同情或慶倖的
理由。我有一瞬間知道為什麼,然後又失去了頭緒。

“擁有是的興奮與缺少時間的興奮是一樣的,”他說,“它們都是平等的。”

“感覺悲哀與感覺同情是不一樣的,”我說,“我感到非常悲哀。”

“誰在乎悲哀?”他說,“只要去想那神秘;神秘是唯一重要的。我們是活著的生物;
我們必須死亡,放棄我們的意識。但如果我們能稍微加以改變,會有多麼大的神秘在等待
我們!多麼大的神秘!

十八、打破知覺界限

傍晚時分,仍然在歐薩卡市,唐望和我悠閒地在廣場中散步。我們接近他最喜歡的長
椅時,坐在上面的人站起來離去,我們趕緊過去坐下來。

“我們到了我的解釋的終點。”他說,“今天,你將要自己聚合出另一個世界,把所
有疑惑永遠拋在後頭。

“你的做法不能有任何錯誤。今天,從強化意識的優勢位置出發,你將要使你的聚合
點移動,在一瞬間,你將要配合另外一個世界的放射。

“幾天之後,哲那羅和我會在一個山頂上與你會面,你將要從日常意識的劣勢位置出
發,做到同樣的事。你將要在一聲命令之下配合另外一個世界的放射;如果你做不到,你
就會像個平常的人般從懸崖上摔死。”

他所說的是他要我去做到的一件任務,酸是他對右邊意識的最後教誨:從山頂跳入一
個深谷之中。

唐望表示,當戰士從日常意識狀態中,不靠其他幫助而打破知覺界限時,他們的餓訓
練就算結束了。Nagual 帶領戰士到入口,但成功與否在於個人。Nagual 只是不停地推動他們
考驗他們,讓他們為自己奮鬥。

“只有放射配合的力量才能暫時抵消掉放射配合的力量。”他繼續說,“你必須要抵
消掉那使你知覺日常世界的放射配合。意願出聚合點的新位置,意願聚合點定著在那位置
足夠的時間,你就能聚合出另外一個世界,跳出這一個世界。

“直到今天,古代看見者仍然在這麼做,意願他們的聚合點定著在另外七個世界的位
置,使他們停在其中,抗拒死亡。”

“如果我成功地聚合出另外一個世界,會發生什麼事?”我問。

“你會一頭栽進去,”他回答,“就像哲那羅那天晚上在這裏向你示範放射配合的奧
妙一樣。”

“我會到什麼地方,唐望?”

“當然是另外一個世界,還會到什麼地方?”
“我身邊的人們呢?還有建築物、高山,及其他一切呢?”

“你將會被隔離開來,由你所打破的界限——知覺的界限所隔離。就像那些把自己埋
起來抗拒死亡的古代看見者,你將不會在這個世界中。”

我聽著他的話,內心在激烈交戰著。某部分的我叫嚷著唐望論點的不可信,而另一部
分的餓我卻毫無疑問地知道他是正確的。

我問他,如果我在街上,在洛杉基的繁忙交通中移動聚合點,會發生什麼事。

“洛杉基會消失,像空氣一般,”他表情嚴肅地回答,“但你會留下來。這就是我一
直試著向你解釋的神秘。你已經體驗過了,大拿你尚未瞭解它,而今天你就會瞭解它。”

他說,我還無法使用大地的一擊來移動到其他的巨型能量放射帶,但是由於我有迫切
的需要去移動,這種需要可以用來作為推動的助力。

唐望抬頭看天空,他身手高過頭,好像坐太久,想把肉體疲勞推出身體之外。他命令
我停頓內在對話,進入內在寂靜之中。然後他站起來,離開了廣場;他示意我跟隨他。他選
擇一條荒涼的小街道。我認出這條街道就是哲那羅向我示範放射配合的地方。當記得了這個,
我就發現自己與唐望走在一個突然變得十分熟悉的地方:一處平坦的沙漠,有黃色的沙丘
像是硫磺。

我記得了唐望使我知覺那個世界好幾百次了餓。我也記得在那些沙丘之外,是一個精
緻和諧、充滿純白色光芒的閃亮世界。

這次當唐望與我進入後,我感覺到那光芒,從各處射來。那不是強烈的光,而是非常
溫和的,讓我感覺它是神聖的。

當那神聖的光沐浴我時,一股理性的思潮在我的內在寂靜中爆發。我想非常有可能,
歷代的神秘主義者及宗教聖人都經歷了聚合點的旅程;他們在人類的原型中看到上帝,在
硫磺沙漠中看到地獄,然後在那白色光芒中看到天堂的榮耀。

我的旅行思潮在我對外界知覺的衝擊下立刻煙消雲散了。我的意識被一連串的形象所
戰局,不同年紀的男男女女,還有小孩,以及其他無法瞭解的幻象,都散發著令人盲目的
白色光芒。

我望著唐望,他走在我身邊,凝視著我,不注視那些幻象。但是下一刻我把他看見成
為一團明晰球體,在離我幾尺之外跳動著。突然間那個球體嚇人地朝我跳來,我看見它的
內部。

唐望在用他的意識之光幫助我,光芒照亮了他的左側四、五根絲狀的纖維。光芒停留在
那裏,我的注意力全集中雜上面;某種東西似乎慢慢把我拉過一根管子,我看見了同盟—
—三個黑而長的僵硬物體在顫動著,仿佛是風中的書頁。它們身後是一片明亮的粉紅色背景
我的目光一集中在它們上面,它們就朝我而來,不是走路或滑行或飛翔,而是被由我身上
發出的某種白色纖維拉過來。那些白色纖維不是光,而似乎是由粉筆畫出來的線。它們迅速
消失,但不夠快,同盟在它們消失之前便來到我身上。

它們圍擠著我。我感到困擾,於是同盟立刻退開,仿佛被我責駡了。我感到抱歉,這感
覺立刻又把它們拉回來。它們又圍擠上來時,我看見了一些以前在溪水鏡子中所看見的,
同盟沒有內在的光芒。它們沒有內在的活動,它們沒有生命。但是它們顯然是活著的,它們
是奇異而醜陋的形體,像個被拉上的睡袋。在它們狹長形體中央的細縫,使它們看起來像
是被縫起來的。

它們不是悅目的景象。它們的完全陌生使我感覺不舒服、不耐煩。我看見那三個同盟似
乎在跳上跳下;它們內部有微弱的光芒。那些光芒漸漸變強,最後其中一個同盟的光芒變
得十分明亮。

一旦我看見了那個情景,我便面對一個黑暗的世界。那並不是如夜晚般的黑暗,而是
周圍一切事物都變成漆黑的。我抬頭看天空,也是非常黑暗,找不到任何光亮。天空佈滿了
線條與不同程度的黑色圓圈,看起來像一塊黑色的木頭露出的紋路。

我低頭看地面。地面很鬆軟,像是海藻片;不是幹的碎片,也不是閃亮的,而是在兩
者之間。這是我從未看見的:黑色的海藻。

然後我聽見看見的聲音,它說我的聚合點已經用其他的巨型放射帶聚合出一個完整的
世界:黑色的世界。

我想要吸收我能聽到的每一個字。為了這麼做,我必須分散我的注意力。那聲音停止了;
我的眼睛又能集中焦點了。我正與唐望站在一起,離廣場幾條街之外。

我立刻感覺我沒有時間休息,放縱於震驚中也是無用的。我聚集所有力氣,問唐望我
是否做到他所期望的。

“你完全做到了你應該要做的。”他向我保證說,“讓我們回到廣場中,再散步一次,
在這世界上的最後一次。”

我拒絕去想唐望的離去,所以我問他那個黑色的世界,我隱約記得我曾經看見過那世
界。

“那是最容易聚合的世界。”他說,“在你的所有經驗中,只有黑色的世界是值得考
慮的。那是你唯一真正用另外的巨型放射帶所達成的配合,其他一切都是在人類放射帶中
水準移動,而仍舊在同一條巨型能量放射帶上。那道霧牆,黃色的沙漠,幻影的世界——
全都是水準的放射配合,是我們的聚合點到達關鍵位置時所造成的。”

在我們走回廣場時,他解釋,黑色世界的一項奇怪特性是,它不具有與我們世界相同
的時間放射。它們是不同的放射,造成不同的結果。進入黑色世界的看見者會感覺他們在裏
面待了一輩子,但在我們的世界中只是一瞬間。

“黑色世界是一個可怕的世界,因為它使身體衰老。”他強調。

我要他澄清他的論點。他放慢步伐,注視著我。他提醒我,哲那羅有一次曾以他的直接
方式讓我明白這個道理,他說我們在地獄中辛苦走了無盡期之久,事實上我們已知的世界
只過了不到一分鐘。

唐望說在他年輕時,也著迷於黑色世界。他曾好奇地詢問他的恩人,如果他進去停留
一會兒,會發生什麼事。但他的恩人不擅長解釋,他乾脆把唐望丟進黑色世界中,讓他自
己去發現。

“nagual 胡裏安的力量實在驚人,”唐望繼續說,“我花了好幾天時間才從黑色世界
回來。”

“你是說你花了你天時間才使你的聚合點回到日常的位置,是不是?”我問。

“是的,那就是我的意思。”他說。

他解釋,他迷失在那黑色世界中的幾天中,至少老化了十歲。他繭內的放射感覺到了
許多年孤獨奮鬥的耗損。

西維歐·曼紐耶的情況則完全不同。Nagual 胡裏安也把他丟進未知之中,但西維歐·
曼紐耶用另外的巨型放射帶聚合出不同的世界,那世界也沒有我們世界相同的時間放射,
而對看見者有相反的效果。他消失的七年,但他卻感覺自己只去了一會兒。

“聚合出另外的世界,不僅是練習,也是意願的問題。”他繼續說,“而那也不是把
世界射出來,像玩橡皮筋似的。你瞧,看見者必須勇敢無畏。一旦你打破了知覺的界限,你
便不需要回到原來的世界了。懂我的意思嗎?”

我慢慢明白了他的話。我幾乎無法控制地想要笑這個荒謬的想法,但是在這個想法變
得具體確定之前,唐望又開口說話,打斷了我正要去回憶的。

他說對戰士而言,聚合出其他世界的危險是,那些世界就像我們的世界一樣具佔有性。
放射配合的力量使聚合點一旦松脫了原來的位置,就會定著在其他的位置上,被其他的配
合力量所固定。戰士冒的危險是被困在無法想像的孤寂中。

我內在中具探索性的理性部分對他說,我在黑色世界中把他看成一團明晰球體。因此,
在那世界中仍有可能與人在一起。

“除非有人在你移動聚合點時也移動他們的聚合點,才能跟隨你。”他回答,“我移
動了我的聚合點,才能跟隨你;否則你就會孤獨在那裏與那些同盟在一起。”

我們停止步行,唐望說是我該離去的時候了。

“我要你跳過所有水準的移動,”他說,“直接進入把下一個完整的世界:黑色世界。
幾天之後,你就要靠自己做到這件事。你不會有時間摸索,你必須這麼做,才能夠避免死亡

他說,打破知覺的界限是看見者一切的累積。知覺界限被打破的那一刻起,戰士對於
人的命運便有了不同的定義。由於知覺界限的打破具有超越性的重要,新看見者把它當成
最後的考驗。

這個考驗包括在日常意識狀態之下從一個山頂跳入深崖中。如果跳入深崖的戰士無法
消除日常的世界,在墜到崖底之前聚合出另外一個世界,他就必死無疑。

“你所要做的是使這個世界消失,”他說下去,“但是你要多少維持住你自己,這是
意識的最後城堡,新看見者的依靠。他們呢知道在他們的意識燃燒之後,他們多少會保持
住他們對於自己的感覺。”

他露出微笑,指著我們可以看到的一條街,也就是哲那羅向我示範放射配合的神秘的
地方。

“那條街,就像其他的街,通往到永恆。”他說,“你所需要做的只是在完全的寂靜
中走上那條街。現在正是時候,去吧!去!”

他轉身離開。哲那羅在轉角處等著他,哲那羅對我揮揮手,然後作樂個手勢催我進行。
唐望繼續走著,沒有回頭,哲那羅加入他。我開始跟著他們,但我知道這是錯的。於是我轉
身朝相反的方向前進。街道黑暗而寂寞荒涼,我沒有放縱於失敗或無能的感覺中,我在內
在寂靜中行走著。我的聚合點以極快速度移動,我看見那三個同盟,它們身體中央的縫隙
使它們看起來像是側身在微笑。我覺得我的想法有點輕浮,然後一陣似風的力量把這個世
界吹走了。

結 語

幾天之後,nagual 團體中的所有成員及所有門徒一起到唐望告訴過我的山頂。

唐望說每個門徒都互相到別了,而我們都處於一種不容許傷感存在的意識狀態中。他
說對我們而言,只有行動,我們是在完全戰爭狀態中的戰士。

每一個人,除了唐望、哲那羅、帕布力圖、奈士特和我之外,都退到離山頂一段距離之
外,好讓帕布力圖和、奈士特和我能不受干擾地進入日常意識狀態中。

但在我們這麼做之前,唐望握住我們的手臂,帶引我們繞了山頂一圈。
“一會後,你們將要意願你們的聚合點移動。”他說,“沒有人能夠幫助你們,你們
現在是孤獨的。你們必須記住,意願開始于一項命令。

“古代看見者曾說,如果戰士必須要有內在對話,他們就必須有適當的對話。對古代
看見者而言,適當的內在對話後是關於巫術及加強他們的自我反映。對新看見者而言,適
當的內在對話並不是對話,而是透過清明的命令,超然地控制意願。”

他一再重複著,意願的控制開始於自己給自己的一個命令。然後命令被重複,直到它
成為巨鷹的命令;最後當戰士到達內在寂靜的時候,聚合點就會根據命令而移動。

如此的控制成為可能,他說,對於看見者是極為重要的課題,不管是古代看見者或新
看見者,但其中的理由則完全相反。知道了這個控制,使古代看見者能把聚合點移動到不
可思議的做夢位置,在未知不可測量的深處;對於新看見者而言,這表示拒絕成為事物,
這表示把聚合點移動到一個特定的做夢位置,好逃離巨鷹的吞噬,那位置被稱為完全的自
由。

他解釋,古代看見者發現有可能移動聚合點到已知的界限,然後維持在那裏,處於一
種極強化的意識狀態中。從那個位置,他們看見他們可以緩慢地移動聚合點,永遠地超過
界限——一個了不起的成就,非常大膽,但缺乏了清明,因為他們永遠無法再抽回聚合點
或者也許他們不想這麼做。

唐望說,這些具有冒險精神的人,面對著死於日常世界或死於未知世界的選擇時,他
們會不可避免地選擇後者。而新看見者明白了他們的前輩所選擇的只是不同的死亡地點,
便知道這一切的徒勞無益:去控制他人的徒勞,去聚合其他世界的徒勞,及最重要的,自
我重要感的徒勞無益。

新看見者最幸運的一個選擇,是解決了徒勞無益的問題,發現答案不只是去選擇另外
一個世界赴死,而是去選擇完全的知覺,完全的自由。

唐望表示,選擇了完全的自由,新看見者不知不覺地繼續了他們前輩的傳統,成為典
型的死亡拒絕者。

他解釋,新看見者發現如果聚合點時常移動到未知的領域中,然後再回到已知的界限
內,那麼當聚合點突然被釋放時,會像閃電般劃過人類的整個明晰體,使繭內所有的放射
都配合起來。

“新看見者會被釋放配合的力量所燃燒,”唐望繼續說,“籍著意志的力量,經過一
輩子的完美無缺,他們使意志的力量變成意願。意願是所有琥珀放射意識的配合,所以可
以正確地說,完全的自由就是完全的意識。”

“這就是你們都要去做的嗎,唐望?”我問。

“我們當然要這麼做,只要我們有足夠的能量。”他回答,“自由是巨鷹賜予人類的
禮物。不幸的上,很少人能瞭解要接受這項偉大的禮物,我們所需要的只是足夠的能量。

“如果那就是我們所需的,那麼不管任何代價,我們都必須成為能量的小氣鬼。”

說完之後,唐望使我們進入日常意識狀態中。在黃昏時,帕布力圖、奈士特及我跳入了
深谷中。而唐望和其他 nagual 團體成員被內在的火焰所燃燒,進入了完全的意識狀態中,
因為他們有足夠的能量,來接受那不可思議的自由贈予。

帕布力圖、奈士特和我並沒有死在穀底。以前較早時跳入峽谷的其他門徒也沒有死掉—
—因為我們從未抵達穀底;我們所有人,在“跳入我們的死亡”這件劇烈而不可思議的行
動衝擊小秒 ,都移動了我們的聚合點,聚合出另外的世界。

現在我們都知道我們必須靠自己去回憶起強化意識,重得我們自我的完整。我們也知
道,我們回憶得越多,我們的興奮、讚歎也越強烈,但同時我們的困惑與折磨也同樣地增加
到目前為止,我們似乎都要繼續被人類不可思議的命運的本質問題所困擾著。也許有
一天,我們會有哦足夠的能量,不僅去印證唐望教導給我們的一切,同時也自己去接受巨
鷹的贈予。

(完)

You might also li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