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那只是失误。”
“因为失误连吻都贴上了吗？”
我真的很怀疑为什么现代人将亲吻的含义附加在字母 X 上。在这种亲密关系才发
送类似内容的情况下，卡莱尔把这些东西发给阿什，站在阿什的立场上是很难理
解的。
事实上，卡莱尔讨厌缩略语，除了知道它的含义之外他从来没有用在任何人身上，
因此他无法想象他的短信在阿什眼里会是什么样子的。
“还加了两个？”
“手机好像出故障了。”
卡莱尔勉强的想到了下一个借口，阿什的嘴唇碰到他的耳朵又笑了。无论怎么看，
这都不是普通的对话，卡莱尔憋着一口气。
“我还以为是因为想接吻才发的呢。”
嗯？你不是喜欢接吻嘛，阿什轻声喃道。再也忍不住了，卡莱尔从阿什身上挣脱
开来，后退了三步。
“我……”
我想见你这句话卡在了我的喉咙然后又咽了下去。卡莱尔向他表示自己已经调整
了时间，这个周末见不到阿什，对此他感到十分遗憾，然后就想简短的结束掉这
次偶然的会面。阿什没有靠近他，只是开心的笑了。
“你没有回答我之前问的问题。”
第二次的尝试总算蒙住了阿什。阿什微微一笑，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方向说道。
“我是来看展览的，泰特美术馆和其他美术馆的展览工作一直由我们负责，就顺
便来看看 BP 大奖。”
卡莱尔顺着阿什下巴点着的方向看去。这样看来，国家肖像画一年一度举行的
BP 大奖两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几年前他们和 BP 保持着不错的关系，但在石油
钻井平台爆炸后，由于股票遭受重创，交易一度中断。自去年开始，卡莱尔也受
邀参加了 BP 的各种活动，此后也因为新能源开发等相关的投资而开始联系，虽
然知道 BP 大奖，但他没时间看。
“你经常看吗？”
“是这样没错。”
阿什这么说着，看了看手表，从坚硬的前臂略微弯曲变窄的手腕线给人一种柔和
的感觉。能看到古铜色的优质皮革和位于中央的简洁表针，是江诗丹顿。感受到
卡莱尔视线的阿什发出了声音。
“卡莱尔有工作要忙吗？”
卡莱尔犹豫了一下，在短暂的沉默后，卡莱尔回答。
“现在不忙。”
“是吗？”
阿什想了想，眯起眼睛笑了笑。
“要不要一起看展览？”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卡莱尔默默地点点头，阿什伸出的手让他停了下来。
“啊，对不起。”
阿什笑着补充了一句，习惯了。然后就和那句话一起收回了伸出的手，在卡莱尔
握住他的手之前，阿什的手已经放下了。
走吧？说完那句话后的阿什就先转过身去了。卡莱尔凝视着阿什的手，跟在他的
后面。卡莱尔握紧然后松开了他没有抓住任何东西的右手。

在进入展厅之前，阿什会见了画廊的负责人然后进行了交谈。买了票之后，卡莱
尔面无表情的等着阿什。
在这期间，卡莱尔已经因为一种过于诡异的巧合将四名游客的物品捡了起来。很
奇怪，总有人不断地在他面前丢东西，都是欧米伽，2 名男性和 2 名女性。
‘贵族’这个词在当今时代带有本身就很别扭甚至还相当可笑的意味，贵族的礼
仪会根据情况有所变化，而卡莱尔则把对整个国家的绅士风范放在了首位。
进门的时候关心照顾后面的人或者帮助处于困境的人是他从小就自然而然的被
教导的行为。于是，卡莱尔像往常一样捡起落在他面前的钱包或帽子然后递了过
去。
躯干微微弯曲成正确的角度，长长的手臂伸出去捡起东西，接过东西的人却都没
有马上离开，而是试图对卡莱尔说些什么。
但卡莱尔没有时间关心他们，即使有时间也未必会考虑这个问题。卡莱尔凝视着
愉快地和阿什交谈的阿尔法女性，显然那是一种感兴趣的姿态，无论是贴着阿什
的身体，还是暗暗的摸到前臂的手势，都让人感觉不舒服。
阿什又聊了十分钟左右，阿尔法女人抱住了阿什，微微红着脸，过了会儿才放开
他。当阿什回到座位上时，属于另一个阿尔法的气味正在轻轻飘荡着，一股不快
的情绪涌了上来，闭着嘴的下巴绷得紧紧的。
“等很久了吧，对不起。”
卡莱尔转过头去，拙劣的占有欲和抢占的欲望激增，但卡莱尔是一个理性的人，
这份感情不能表现给阿什看到，两个人只是暂时的性伴侣关系。
“没事。”
卡莱尔拿着票，阿什看了片刻，随着‘谢谢你’这句话的出现，两个人凑近了一
些。在嘴唇接触到脸颊之前，卡莱尔退后了一步，阿什身上的气味太难闻了，我
讨厌有人把那种气味放在阿什身上。
这是过去一个月里卡莱尔第一次拒绝触碰他的脸，阿什很快察觉到了，有些不明
所以的同时也很快就注意到了卡莱尔轻微不舒服的情况。
“怎么回事？”
“没有。”
但阿什不相信，卡莱尔看着他仍然盯着自己的眼睛，干巴巴的补充道。
“只是其他阿尔法的气味让人不舒服，所以希望你不要介意。”
“其他阿尔法？”
阿什眨了眨眼睛，不久之后又恢复了原状。这一次卡莱尔错失了下台的好机会，
漂亮的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阿什满脸笑容的低声细语着。
“你不喜欢这样？”
阿尔法本身就是那样的存在，统治级阿尔法弟弟凯尔也不喜欢陌生的欧米伽香气
沾在我的身上。
“不太喜欢。”
“那把卡莱尔的抹在上面。”
阿什窃窃私语道，彼此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没来及抓住的手互相触碰的感觉让压
抑的心情慢慢融化了。卡莱尔凝视着阿什，像是在诱惑一样，信息素变得浓厚，
甚至有一丝苦味。
“卡莱尔身上也有欧米伽的味道。”
从卡莱尔身边经过的四个人浮现在脑海中。阿什抓住了他紧握着的手，亲吻了他
手背上凸起的指骨。
“我也不喜欢那样。”
之前留下的香气，不知不觉间减退了很多。阿什这样说道，把鼻子埋在卡莱尔的
脖子上蹭了蹭，他的头发轻轻地拂过他的后颈。
卡莱尔一时难以理解阿什在说什么，只是感受到了人们的视线。但是卡莱尔却无
法动弹，因为他的身上是阿什。
“我没有放很多，因为怕卡莱尔会被吓到，但下次我会给你沾满。”
阿什正在说信息素，可能是指几天前的性爱。
“不用做到那种程度……可以。”
“那么就不会有其他阿尔法给我沾到香气了吧？”
卡莱尔对此表示沉默，阿什微微一笑转身走了，但手还是被握着的，卡莱尔对此
感到安心。
“你知道的，卡莱尔。”
阿什的目光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说道。
“我真的不认识卡莱尔了。”
阿什吐出了难以捉摸的话，但没有时间回答，阿什晃了晃手中的票领着卡莱尔进
了展厅。

BP 大奖是一个不仅为出道的艺术家，也为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挑选优秀画作的
展览。阿什说，他经常会在看过展览后购买自己喜欢的画作。
笔直结实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在整个展览过程中都紧紧相连着，与空调的冷空
气吹着的手背不同，手心变得很温暖。
走在展馆的间隙，他们谈论起了自己最喜欢的画家这个问题，卡莱尔没有提供明
确的答案。他知道艺术家的技术、风格的历史、绘画的价值，但他从没有想过比
这其他更重要的事情。阿什有很多喜欢的画家。
“我也喜欢 Leyen Decker 和 Water House。”
一听到‘Water House’这个词语让卡莱尔突然想起了阿什带来的红玫瑰，然后
脑海中浮现了一副画。
“你一定喜欢玫瑰之魂吧。”
“你怎么知道的？我非常喜欢，但很可惜我没有收藏到。”
这似乎是正确答案，阿什轻轻地笑了。卡莱尔看了阿什片刻，然后移开了视线。
阿什说他正在寻在一名叫米歇尔.怀特伍德的画作，虽然它没有进入获奖名单，
但也还没有被售出，对此阿什很高兴，卡莱尔终于在展厅的远角找到了那副画作。
“阿什。”
“是的，卡莱尔。”
阿什轻声回答着，转过身来。卡莱尔安静的举起手来指着画。
“你找的东西在这里。”
“找到了吗？”
阿什朝那边走去，卡莱尔自然而然的也被抓着的手带到那里。
“卡莱尔的眼神真好，谢谢你。”
反正只要在展厅就能找到它，但阿什还是对他赞不绝口的样子。卡莱尔每次都会
对阿什的思考方式感到好奇。
“没事。”
“是卡莱尔找到的，所以我必须买下它。”
阿什沉默的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开了口。
“我没有见过米歇尔，但米歇尔是菲利普的儿子。我最喜欢菲利普.怀特伍德的
那副《薰衣草花园的风景》。”
菲利普.怀特伍德是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卡莱尔安静的听他说话。
“我很期待他能学会菲利普的画法，但没想到会是这样。”
卡莱尔看着眼前的画作。笔触有些粗糙，但色彩却是梦幻般的多彩，很难定义这
些特征所传达的情感。
“那副画你有吗？”
“没有，菲利普的画作之前只售出过两幅，在那之后就没有再画画了。那是一副
没人能得到的画，倒不是因为价格，而是因为我不知道收藏家是谁。”
阿什用有些苦涩的声音说道，这是阿什第一次出现这个样子。卡莱尔忍住了说出
我可以的这句话，因为这句话意味着是一次冒昧的干涉。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画啊。”
“在网上也不会找到的。”
所以我给你说明吧。阿什缓缓转过身，卡莱尔跟在他身后离开展厅的时候，阿什
详细描述了那副画。
一个人站在漫天遍野的深蓝色和紫色的薰衣草田中央。短发的背影无法推测性
别，明亮的月亮把广阔的田地染成了白色，回首前模糊的轮廓，蕴含着画家满溢
的情感，那是仅凭深情、珍贵、欣赏就足以陷入爱情的深厚情感。
阿什说他再也不会看到那样充满感情的画了。
和阿什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很快，在阿什和工作人员购买画的时候，卡莱尔接到了
一个电话，来电的是凯尔。
“凯尔。”
——等很久了吗。卡莱尔？
卡莱尔的脸色淡淡的软化了下来，用温柔的眼神回答着。
“没有。”
——现在在回去的路上了，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在特拉法尔街边，你慢慢来。”
——午饭吃了吗？
“是的。”
卡莱尔撒谎了，我不想让凯尔担心。
凯尔低声笑了，挂断了电话前能听到那头尼古拉斯的声音。
“是谁啊？”
阿什边走边询问着是不是忙完了，卡莱尔犹豫了一下，虽然知道凯尔和阿什的关
系并不融洽，但也没必要说假话。
“是我弟弟。”
“凯尔吗？”
阿什依然面带微笑着，卡莱尔看着他脸上丝毫看不出不愉快的表情，稍微松了一
口气。
“是的。”
“看来经常联系啊。”
卡莱尔回忆起他与阿什的第一次见面，卡莱尔为了弟弟责备了与阿什见面的尼古
拉斯，一想到如果阿什会想起就觉得不安。
“频率不是很高，是因为要和我一起出差。”
“你们一起去吗？”
阿什用平静的语气继续问道。
“没错。”
“一路顺风，卡莱尔。”
阿什笑着再次温和的问道
“你现在要走了吗？”
说完，卡莱尔看了看时间，凯尔停下来的商店在切尔西，应该需要二十分钟左右。
“凯尔在 Daisy Kot，所以还需要一点时间。”
阿什眨了眨眼。卡莱尔好奇的盯着他突如其来的沉默。
“Daisy Kot 吗？”
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降临，阿什举起手揉着眉间，然后眼角微皱，笑了笑。
“尼克……怀孕了吗？”
那种失望的感觉油然而生。我从来没想过阿什认识 Daisy Kot，不，我想当然的
认为他知道尼古拉斯怀孕的消息。因为当时把卡莱尔介绍给阿什的时候，尼古拉
斯知道自己怀孕了，但仔细一想，尼古拉斯没有理由告诉阿什这件事。
因为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至少对尼古拉斯来说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卡莱尔感到自己的心一紧接着就是一阵刺痛，阿什显然很
难过，第一次见到这样笑的脸，虽然只看了几个星期，但总之这是头一次。
“能转告我的祝贺吗，卡莱尔？”
阿什擦了擦嘴角又笑了，卡莱尔崩溃的速度随着逐渐减弱的笑意而上升，感觉自
己摇摇欲坠起来。对阿什的怜悯和怨恨同时升起，我不知道自己在怨恨什么。
“那个……”
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8 个月过去了，尼古拉斯认识阿什还不到两个月，两个
人之间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而阿什还没有忘记那个甚至已经结婚的男人，
卡莱尔无法理解。
阿什为何如此心怀着尼古拉斯？
“我想我不能帮你转告了。”
感觉我的内脏好像都空了，空荡荡的，断断续续的疼痛像是在用力撕开什么东西
一样。这是不对的，尼古拉斯有凯尔，尼古拉斯是凯尔的一切，我不希望将来两
人之间有任何障碍。
阿什因为卡莱尔的话彻底抹去了笑容。一双充满受伤的温柔眼睛凝视着卡莱尔。
“琼斯先生和尼古拉斯……没有任何关系。”
每一个音节都刺痛了我的喉咙，卡莱尔不想让阿什因为尼古拉斯而受伤，他希望
阿什忘记他，重新快乐起来。
“我不认为这是琼斯先生要关心的事情。”
冰冷的、凄凉的声音说了出口，连卡莱尔自己都觉得恶心。
阿什沉默的看着卡莱尔，嘴角上扬的漂亮的嘴唇紧紧地闭上，没有张口。每一秒
都过得很慢。卡莱尔想象着阿什会和那天一样生气，这么一想心就很痛，但阿什
既不生气也不怨恨，只是承认了。
“是啊。”
传来了疲惫而无精打采的声音，干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哭泣的人。卡莱尔对
深处的情绪感到绝望。
“是我太不自量力了。”
阿什看了一会儿别处，然后又看了看卡莱尔。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用冷静温柔
的声音对卡莱尔说。
“是我太失礼了，先走了。”
说完，阿什经过了卡莱尔。阿什没有任何犹豫地从卡莱尔身边擦身而过，朝着出
口走去。
留下的人只有卡莱尔，在悄声细语平静的人群中，唯一被孤立的人只有他。
卡莱尔想问。
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知道他们是性伴侣，他也知道阿什是为了尼古拉斯和他见面的。
但是。
但是……
如果你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见这个叫卡莱尔的人，你为什么需要如此的友善？为什
么要如此深情地看着他，抚摸他，吸引着他？
如果阿什的行为不具有任何的例外性……如果他的存在只是无法和尼古拉斯相
比的微不足道的意义……
十分的，悲伤啊。
卡莱尔低头看了一会儿，他抬起之前握着阿什的手，看了许久。他看着自己笔直
的手掌，然后又慢慢的转手看向了手背，阿什的唇碰到的地方，现在剩下的温暖
只有卡莱尔自己的了。卡莱尔抬起手，静静地将自己的唇贴在手背上，贴在阿什
的唇触到的地方。
那里有阿什的气味。
被他亲手埋葬的可爱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