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柑人的話

浙江省北部，濱錢塘江下游北岸的杭州，南臨吳山，西臨西湖，風

景非常秀麗，是遊憩的名城，所以自古就有「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

美譽。

話說在杭州這個地方，有一個賣水果的人，很會保藏柑子（果名，

實像橘而圓大），即使放置了很久，也不會腐爛，拿出來仍然像玉一般的

晶瑩，並發出金色的光澤。他用小車子推到街上去賣，因為柑子已經過

了生產期，市場上已看不到，加上他保藏的柑子，色澤光鮮，所以雖然

價錢比平時貴了十多倍，但是大家還是搶著買。

劉基有一天閒步到街上，看見一大堆人圍著在買柑子，他也湊熱鬧

的向賣水果的小販買了一個柑子。為了一嚐美味，他當時就剖開柑子。

剖開來後，忽然有一股嗆人的煙氣直衝進他的口鼻，薰得他的眼睛非常

難受。揉了揉眼睛後，他仔細的看那個柑子，發現裡面的果肉，乾得像

棉絮，根本就不能吃，當時心裡就有受騙上當的感覺。於是指著柑子責

問那小販說：
「你賣給人的柑子，是要裝在籩豆（盛果實肉脯的禮器，竹

子做的叫籩，木頭做的叫豆）裡供祭祀、享賓客的呢？還是要炫耀它的

外表，來欺騙愚鈍盲目的人呢？你用這種東西來欺騙人，實在太過份，

太不應該了！
」
 賣柑的人看見劉基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連忙推下笑臉，回答說：

「先生！請您不要生氣。我從事這個行業已經有好幾年了，我是靠它來

養活自己的。我賣柑子，並沒有強迫推銷，人家買去，都沒有不滿意和

講閒話的。唯獨只有你嫌東嫌西的。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那我的生意還

做得成嗎？」

劉基說：
「話不可這樣說。你賣的柑子外表光澤好看，可是內裡卻柑

癟（乾枯）腐敗，你這不是騙人是什麼？」

賣柑的人聽了劉基的話，不禁大大發起牢騷，憤憤不平的說：「先

生！世上騙人的人難道只有我一個嗎？放眼看去，可說到處都有。你看，

現今佩帶虎符（虎形的兵符。古代帝王授給臣子兵權或調遣軍隊的信物。

一剖為二，各執一半，驗合，方能生效），坐在虎皮坐墊上的人，一副威

武的樣子，像極了扞衛國家的良才，可是他們果真能策劃出孫武、吳起

的謀略嗎？還有那帶著高帽，拖著大帶的人，高高在上，像是朝廷的賢

才，可是他們果真能建立起伊尹、皋陶的功業嗎？現在的情形是盜賊興

起卻不知道防止，民生疾苦卻不知道拯救，官吏奸惡卻不知道制裁，法

令敗壞卻不知道整飾，空耗公糧卻不知道羞恥。看他們坐在高堂上，騎

著大馬，飲美酒，吃佳餚，那一個不是表現出崇高得令人生畏，顯赫得

讓人羨慕！他們又何嘗不是外表好看，內容草包一個呢！這些你都不理

會，現在卻專門來挑剔我的柑子。
」
 劉基那賣柑的人搶白數說了一頓後，一時啞口無言，不知怎樣回答

才好。回去後，他細細的回想賣柑人的話，覺得那賣柑人很像是東方朔

（漢朝人，字曼倩，生性很幽默，常在詼諧中寄寓諷諫，漢武帝常被他

所感悟）一流的滑稽人物。他不禁反問起自己，那賣柑人難道是憤世嫉

俗的人嗎？或者是寄託在柑子上來諷刺世俗呢？

【出處】

這個故事出自劉基著《誠意伯文集˙賣柑者言》。劉基假託賣柑人的

話，來譏諷當時在朝的文武百官平庸無能，專門做一些欺世盜名（欺騙

世人以竊取名譽）的事，他們就像杭人的柑橘，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虛有其表，中看不中用的。

又作者劉基，字伯溫，明朝處州青田（今浙江青田）人。生於元武

宗至大四年（西元一三一一年），卒於明太祖洪武八年（西元一三七五

年）
，享年六十五歲。他通經史，工詩文，並精通天文、兵法。輔助朱元

璋滅陳友諒，平張士誠，北伐中原，統一天下。官做到御史中丞，兼太

史令，封誠意伯，卒諡文成。明代開國各種典章制度，都是他一手擘畫

的。生性剛嚴，被庸俗者所忌妒。告老歸隱後，雖然深自韜晦（韜光養

晦：比喻隱藏才智，不為世人所知），但終被胡惟庸誣陷，憂憤成病而

死。著有《郁離子》、
《覆瓿集》、
《誠意伯集》等書。
★本文轉載自國語日報社出版李炳傑編著「中國寓言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