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 :

10．
163
66／j．cnki．
100
0—2
359．
200
8．0
4．0
21
第35卷　第4期 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8年7月
Vol．
35　No． 4　　　　　　　　　　JOURNAL OF HENAN NORMAL UNIVERSITY　　　　　　　　　 　　　Jul．
2008

妈祖信仰与马来西亚华人社会
———文化认同的视角

王光海‚高　虹
（上海大学 社会学系‚上海 200444）

摘　要：以信仰为载体建构认同是一个复杂的社会文化现象。妈祖信仰是马来西亚华人的主要信仰之一‚在传承
中国传统文化‚凝聚华人共同意识‚组织华人参与集体生活等方面发挥着重要功能。在马来西亚种族多样、文化异
质的多元社会里‚妈祖信仰通过仪式、建立会馆组织等途径建构了华人的文化认同。
关键词：妈祖信仰；文化认同；马来西亚华人
中图分类号：K33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000
-2359（2008）04
-0084
-04

作者简介：王光海（1975—）‚河南固始人‚上海大学社会学系博士生‚主要从事文化社会学研究。

　　起源于中国福建莆田的妈祖信仰‚随着海外贸 者‚会以“分灵”“分香” 的形式随船带上妈祖的神像

易的发展和中国东南人口的向外流动‚已经成为一
种世界性的民间信仰。“在环太平洋的华人圈里‚妈
祖信仰不但有着广泛的影响力‚而且其神职和神格
也日益丰富‚成为了一种多面体的信仰符号”
马来西亚华人‚是中国去东南亚开拓创业的早期移
民落地生根而形成的群体。华人是马来西亚三大族
群之一‚又以妈祖作为其主体信仰。因此‚对马来西
亚华人的妈祖信仰进行研究‚对于我们把握马来西
亚华人社会的建构具有一定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
义。
一、马来西亚妈祖信仰的概况及华人文化认同
问题的提出
妈祖信仰是伴随着中国人到海外创业及其海外
贸易的发展而传播的。宋明时期‚中国的海上贸易
发展迅速‚郑和七次下西洋带去的不仅是中国人的
足迹‚也带去了中国文化。在海运中‚为了祈求平
安‚人们会随船带上妈祖神像。此外‚在离开故土
前‚人们一般都会选择去妈祖庙里祭拜一番‚更有甚
或者“香火袋”‚保佑其一路平安。到了目的地‚他们
就把随身携带的神像或“香火袋”等圣物供奉起来加
以膜拜。于是‚妈祖信仰就这样从中国大陆被带到
［1］（P9）
。 东南亚。
当年这批移民去马来西亚开辟新生活时‚船上
就安放着妈祖海神像‚身上带着妈祖的护身符保其
平安。因而‚移民到马来西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
妈祖建庙‚祭拜其保佑他们平安到达。妈祖信仰是
华人的精神寄托‚也是一种文化信仰‚妈祖信仰对华
人的社会生活产生了重要影响‚这种影响伴着华人
在马来西亚的创业而传承下来。
在马来西亚华人中‚至今仍然保持着一个非常
明显的特征：他们以所说的方言、生活习俗、信仰等
为标准形成一个边界较为清晰的群体。他们因所讲
的方言不同而自称为“ 海南人” “ 广东人” “ 广西人”
“福建人”“潮州人”“客家人”“兴化人” 等‚虽然来源
不同‚但相同的是他们都信仰妈祖。在马来西亚种
族异质的多元社会里‚他们因其先辈来源 于 中 国 的

2008
收稿日期： -03
-01

·84·
不 同 区域、拥有不同的亚文化而成为“ 海南人” “ 广
东人”“广西人”“福建人”‚但面对异族‚他们又是文
化意义上、族群意义上的中国人。这种认同的差异
和统一是怎样形成的呢？其实‚作为文化载体的妈
祖信仰对华人的文化认同起着直接的作用‚妈祖信
仰是建构华人文化认同的重要途径。
二、妈祖信仰与马来西亚华人的文化认同：建构
的路径分析
文化包括人们所创造的一切物质和精神文明‚
宗教信仰自然是文化的一部分‚妈祖信仰作为文化
载体‚传承了中国文化‚其中的民俗已经成为中国人
“宗教
的生活习惯。正如马林诺夫斯基指出的那样：
在文化价值认知上打下了它的烙印‚并通过公共习
”
俗来强化它。 ［2］（P99）
“文化认同是人类对
把文化与认同结合起来看‚
于文化的倾向性共识与认可” ［3］
。那么‚远离故土‚
身处异国他乡‚面对多元种族、多元文化的侵蚀‚华
人会天然地形成文化认同吗？曼纽尔 ·卡斯特认
“从社会学的观点来看‚很容易同意这一事实‚即
为‚
所有的认同都是建构起来的” ［4］（P6）
。笔者在马来西
亚田野调查的过程中发现‚拥有广泛信众的妈祖信
仰是联结华人的情感纽带‚也是凝聚华人社会群体、
达致文化认同的重要媒介。我们可以从有关妈祖祭
祀的活动和仪式、供奉妈祖圣像的会馆、妈祖信仰与
传统儒释道文化的兼容性三个方面来体会妈祖信仰
对马来西亚华人的文化认同产生的重要影响‚从中
体会马来西亚华人社会秩序的建构过程与路径。
（一）妈祖祭祀的活动和仪式强化了华人的认同
按照马林诺夫斯基文化功能学说‚信仰就是一
种生存的需要‚而今已延伸和发展为历史认同的需
要、
文化认同的需要和社会认同的需要。妈祖祭典
仪式也就具有了大家认同的符号、代码、象征‚更重
要的是具有了“一个重要的话语权和阐释权”。谁通
过了这个仪式‚谁就获得了认同‚可资取证。在马来
西亚‚围绕妈祖信仰‚开展了形式多样的活动。除了
周末的上供和念经活动外‚每逢春节、端午、中秋等
华人传统节日‚特别是每年的妈祖宝诞、升天等重大
纪念日‚各地妈祖庙都要举行大型的法会为信众祈
福‚
进香谒祖的华人络绎不绝。吉隆坡的雪隆海南
会馆天后宫还要从福建湄洲岛妈祖祖庙迎回妈祖
“分身”一尊‚并进行妈祖像巡游祭拜活动‚朝拜的队
伍更是浩浩荡荡。在天后宫内部进行的祭典仪式‚
气氛庄严而又肃穆。所有参加祭祀者神情都显得格
外虔诚而神圣。可以说妈祖祭典仪式‚把日益高涨
的妈祖崇拜推至最高潮。祭拜过程中‚妈祖庙就“成
为寓意丰富的纽带象征‚他们将领袖与被领导者、高
贵者与低贱者维系在一起‚共同生活于这个社会世
界之中” ［5］（P48） 。在祭典过程中‚人们等级之间、社会
地位之间的差异消失了‚他们之间的相互依赖、相互
认同的关系凸显了。仪式通过者在这里就找回了一
种原籍证明的身份‚得到一种正宗的名分。正像特
“他们从一种状态过渡到另一种状态‚从
纳所说的‚
一种身份转变为另一种身份。所有通过仪式者‚都
获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身份认可的自豪感‚找回了
以往所缺失的东西‚了却了一个心愿‚精神上得到了
极大的满足” ［6］（P168） 。
正式祭典仪式完成后‚进香的民众手执香火‚列
队秩序井然地在妈祖的祖牌前进香祭拜‚观看纪念
节目‚如根据妈祖灵验故事编排的歌舞、戏曲等。有
些中国传统音乐、舞蹈已经丢失了很多年‚现如今又
通过宗教崇祀庆典活动得以恢复流传下来。妈祖的
祭拜活动和仪式‚正如段玉明所言‚“ 通过一整套的
严密的法事活动‚人们从心狱的桎梏中获得解放；而
又通过一系列轻快的民俗活动‚人们的疲惫不堪的
肉体获得松弛。这种灵与肉的双重愉悦‚就是寺庙
节祭之于人们的全部诱惑所在” ［7］（P720） 。
（二）地缘、血缘、业缘性的会馆组织凝聚华人的
族群认同和利益认同
在马来西亚‚由于妈祖信仰的兴盛‚在各地均建
有大小规模不等的妈祖庙。而多数是在不同方言群
体建立起来的会馆建筑物内‚附设天后宫的‚即底层
大厅后进或建筑物顶楼设坛供奉妈祖神像的。在这
“尤以马来西亚兴安会馆总会属下各州
些方言群中‚
内的17间兴安会馆‚都设有天后宫或供奉妈祖的神
龛。还有马来西亚海南馆联合会属下各州内的68
间海南会馆‚其中35间设有天后宫‚
46间有供奉妈
祖” ［8］（P124） 。从以上会馆的名称中‚我们可以体会到
突出的地缘性色彩。
会馆的建立‚强化了来自同一地区的华人对祖
籍地缘的认同‚而妈祖信仰作为联结同乡人内心情
感的纽带‚不但表达了他们同船共渡、患难与共、齐
下南洋的历史‚也隐喻了他们要相互扶持、紧密联系
的社会内涵。
如果说‚妈祖信仰对海南会馆、兴安会馆的人而
言‚意味着共同地缘的象征符号和祖先南下渡海时
同甘共苦的历史记忆‚那么对如马六甲的西河堂林
氏宗祠、槟城的林氏九龙堂、林氏双桂堂、林氏忠孝
堂等林氏族群来说‚妈祖信仰更大程度上是一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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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先的崇拜。因此‚对林氏来说‚妈祖兼具了祖先和
神明的双重身份。由于妈祖本姓林‚莆田“ 九牧林”
“从而形成
氏逐渐将她纳入了林氏家族的信仰体系‚
一种带有宗族观念的群体信仰型” ［9］（P36） 。将妈祖纳
“对妈祖信仰的改造起了关键作
入林氏族谱的举动‚
用‚一来‚从此有关妈祖天生忠孝的神话数量大增‚
且花样翻新。至清代‚莆田进士陈池养干脆将妈祖
传改编成一部 《孝女事实》” ［10］（P48）
。由于妈祖在民
间信仰中拥有广泛的信众‚其神格也因此受到皇帝
不断的敕封而提升至显赫的地位‚因此林氏把妈祖
这一林姓女神作为“祖姑” 来崇拜‚便使得妈祖具有
神明和祖先的双重身份。与其他单纯从海神信仰的
角度祭拜妈祖的人群相比‚林氏对妈祖的崇拜更多
了些情感和血缘层面上的认同。
林氏宗祠是以姓氏为标志的血缘性家族组织‚
而宗祠内均供奉着“ 祖姑”。尤其是这些林氏族群‚
包括了不同方言社群的林氏宗亲‚既有福建人、广东
人‚也有海南人、客家人、潮州人等。他们除了参加
林氏血缘性社群的活动外‚还参加地缘性的活动‚可
以同时属于几个会馆‚这显示了在跨越地缘和方言
边界后‚林氏族人之间仍享有高度的认同。而林氏
宗祠若想将这些地缘、方言缘界限分明的林氏华人
聚合在一起‚则必须要有一个超越了边界而又被林
氏族人认同的精神信仰作纽带‚而妈祖信仰是最合
适的选择。“自宋以降‚妈祖多次受到皇帝的册封‚
从‘夫人’到‘天妃’再到‘天后’‚不断的升级表示‘妈
祖’信仰得到了统治阶级主流文化的接纳。正是对
主流和正统文化的尊崇‚林氏族人将妈祖变成祖姑
纳入自己的祖先崇拜系统‚给予和林氏祖先一样隆
重的祭拜礼仪。可以说‚林氏祖先和祖姑信仰是林
氏宗祠的两条精神纽带” ［1］（P18）
。 三、结语
会馆天后宫是妈祖信仰中独具一格的形制‚马
来西亚最早一座具有华人帮会性质的庙宇是草创于
1673年的马六甲青云亭。较早的还有吉兰丹的圣
春宫、从中分灵出来的镇兴宫、马六甲宝山亭等。现
存的马来西亚会馆天后宫共有35座
从事何种贸易的商人‚都把他们在客地商埠兴建的
会馆天后宫当作联系商情、加强友谊、解决纠纷的场
所。妈祖信仰是他们的共同精神支柱‚而会馆是他
们自我约束的管理机构。会馆天后宫在很大程度上
成为鼓舞他们协力奋斗、开拓经营而取得成功的精
神力量‚在促进海上贸易交通发展、促进港口商埠开
发的同时‚也使业缘性的群体相互聚集‚增强了彼此
之间的情感联系。以会馆为活动中心‚各行华裔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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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聚集起来‚利于形成利益认同。
（三）妈祖信仰传承中国文化‚促使与中华文化
的认同
妈祖文化具有强大的兼容性‚反映在神祗的社
会功能上‚妈祖成为多功能的神。她既是航海保护
神‚也是地方保护神‚兼司孕育、保护儿童、御灾抗
患、治病救人、妈祖功名等。同时妈祖信仰与中华民
族传统的儒、释、道信仰相融合‚使得妈祖信仰易为
各种宗教信徒和各阶层的人所接受。妈祖具有博大
的慈母情怀‚她温良孝顺、积善成德、祷雨济民、保护
群生的思想与儒家“仁爱”的思想高度吻合。妈祖之
所以受到历代皇帝的敕封‚也因为其与儒家正统思
想有高度关联。妈祖文化中的佛教文化因素‚如《
敕
封天后志》说妈祖之母是斋戒礼佛‚祈于观音大士‚
观音经》‚
梦授药丸‚服后生妈祖。妈祖五岁就能颂《
观世音说天妃救苦灵验经》。明朝有人
民间流传有《
把妈祖视为佛教观世音的化身。妈祖文化中的道教
因素‚如说妈祖十三岁时由道士玄通授予玄微秘法‚
窥井得符‚后来飞升登仙而去成为神。明成祖永乐
七年至十年出现的《
太上老君说天妃救苦灵验经》被
道藏》。崇祯十三年‚加封天妃为碧霞元君‚这
收入《
也是道教的封号。许多天妃庙归入道观‚由道家主
持庙务‚有的将《道藏》收藏在天妃宫中。由于妈祖
信仰与中国传统信仰中的儒、释、道相融合‚这在极
为广泛的层面上‚使认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思想的
华人相互认可‚稳定了马来西亚华人的社会结构和
秩序。妈祖文化能使华人产生共鸣‚增强其对中华
民族传统文化的认同感‚同时也有力地促成了不同
祖籍人群、不同信仰的人群的再度整合‚妈祖成了社
会整合和凝聚的一种精神力量。
综上所述‚个人对于共同的历史文化渊源的认
同‚对于共同祖先的认同‚是最基本和最重要的个人
社会身份认同。而文化认同是民族认同、国家认同
的基础。妈祖信仰将马来西亚华人凝聚在一起‚形
［11］（p93）
。不论 成了一个“妈祖信仰圈”。林美容将“信仰圈”定义为
“某一神明及其分身之信仰为中心之志愿性的宗教
组织” ［12］（P7） 。通过妈祖信仰的祭拜活动和仪式‚以
及地缘会馆、血缘宗祠、业缘会馆天后宫的联结‚马
来西亚华人凝聚为一个整体‚取得了一种身份的认
同‚
也即文化的认同。正如庄孔韶在《银翅》里所指
“中国人的自我实现与宗族集体的认同精神
出的‚
（集体意志之实现）需要互相依赖。保持宗族制度及
其理念是族群和个人整合的最重要基础” ［13］（P277） 。
他们力求寻找一种坚实有力的社会关系与团体作依 它随着信奉妈祖的福建人、广东人、海南人等移居世
赖‚寻找更大意义上的庇护所‚并且由于妈祖信仰与 界各地进而传播海角天涯‚其范围已随着中国人的
儒释道相交融并成为海外华人民间文化的有机组成 足迹遍及全世界。马来西亚华人在某种程度上是通
部分‚因而它在华人社会中具有极强的聚合功能。 过妈祖崇拜这样一条宗教文化的纽带‚来体现自己
马来西亚华人社会对祖国大陆社会文化的向心性‚ 对中华民族文化的认同‚在中华民族中寻找自己的
与信仰组织的“我群地方意识” 有密切的关系‚并在 根的。这种“寻根” 的信念‚使妈祖信仰具有了强大
妈祖这一共同的信仰之下形成了地方社会的生活秩 的生命力‚并使之得以长期延续下来。因此妈祖是
序。毫无疑问‚妈祖文化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重 中华文化的瑰宝‚是根之所在‚魂之所系；妈祖文化
要组成部分‚是联系华人情感的纽带 。妈祖信仰强 是超越社会制度、超越政治信仰‚联结炎黄子孙的心
化了民族意识‚增强了海外华人对中华文化认同感。 灵纽带。
妈祖文化也是中国民间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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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1990［ M ］ ．北京：生活 ·读书 ·新知三联书店‚
2000．

Mazu Believes and Chinese Community in Malaysia

———Cult ural Identity Aspect

WA NG Guang-hai‚
et al
（Shanghai U niversity‚
Shanghai 2000444‚
China）
Abstract： T aking believes as the carrier to const ruct the identity is a complex social and the cult ural phenomenon．Maz u
believes are part of the most important believes of Chinese in Malaysia．T hey have displayed the important f unction s in inheri-
ting China t raditional cult ure‚condensing the Chinese people to identity together‚organizing the Chinese people to participate
in identity and group lif e and so on．Malaysian is a m ult-
i dimensional society with diverse race and cult ural heterogeneity．Maz u
believes const ruct the Chinese people＇ s cult ural identity through the ceremony and prof ession guild in Malaysia．
Key words： Maz u believes；cult ural identity；Chinese comm unity in Malaysia

［责任编辑　孙景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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