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aqus简史：“⿊科技”之路

作者：邓怡超

Abaqus的故事要从来两个⾃英国的年轻⼈说起。

时间拨回到上个世纪60年代末，⼀个冬⽇的上午，伦敦市中⼼的苹果公司总部（当然，不是乔帮主的那个）屋
顶，John Lennon正抱着⼀把Gibson⼤肚琴和他的披头⼠乐队扯着嗓⼦唱“Don’t let me down…”，这是⼀场没有宣传的
⾳乐会，没⼈知道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会⼉的功夫，屋顶和街道挤满了⼈，城市正常的秩序被打破，警察很快
过来制⽌了他们，这场42分钟的表演，最终成为他们职业⽣涯的最后⼀次公开演出，也标志着⾳乐界⼀个时代的结束。

与此同时，在⼤洋彼岸的美国布朗⼤学，有两个英国⼈正忙于⼀个⾮线性有限元程序的开发，没有多少⼈察觉，学术界
的⼀个崭新时代，悄然⽽⾄。

这个程序就是MSC.Marc的前⾝，它是世界上第⼀款商业化的⾮线性有限元求解器。

Abaqus简史涉及的主要⼈物

⽽这两位年轻⼈就是Pedro Marcal教授和David Hibbitt博⼠。为了学习更多的⼒学，David从剑桥来到美国罗德岛州普

罗维登斯的布朗⼤学读博，他在⾃⼰的固体⼒学博⼠⽣涯快结束的时候更换了指导教授，新的导师就是Pedro，⼀位从
伦敦来的助理教授，他带了两盒装有SAP有限元程序的打孔卡，试图扩展这些程序，以便⽤于⾮线性问题，⽐如塑性和
⼤变形。恰好此时的David发现⾃⼰对Fortran编程有浓厚兴趣，并且⾮常热衷于将固体⼒学应⽤于⼯程，两⼈不谋⽽
合。

年轻时的David Hibbitt骑着他的⽂森特⿊影

彼时距离Ray W Clough等⼈在有限元领域开创性的⼯程应⽤已有⼗⼏年了，⼈们也逐渐意识到有限元⽅法的潜⼒。当
时已经存在⼏种商业有限元代码，但都只能处理线性问题，David和Pedro都确信⾮线性有限元代码的⼯程应⽤前景相
当⼴阔。

01. ⾸次涉⾜⾮线性领域

Marc程序是以David的博⼠论⽂为基础开发的，该论⽂由美国海军的⼀项合同资助，要求开发⼀种有限元⽅法，以便对
潜艇壳体的多道次焊接进⾏建模，并预测由残余变形引起的性能损失。为此，他必须⾸先开发出传热分析的能⼒，以解
决熔融⾦属凝固时的潜热效应，并结合预测的温度来模拟多道次焊接过程中结构的机械响应，包括塑性和蠕变，最后对
扭曲变形的壳体结构进⾏屈曲分析。

David回忆，“那是⼀项艰巨的任务，远远超出了计算机的性能。” 整个布朗⼤学当时只有⼀台IBM360/50计算机，这意
味着可以分配给研究⼈员的时间相当有限。我们知道，如今⼀部⼿机的计算能⼒是此类计算机的数千万倍，⽽运⾏有限
元程序要求计算机具有远远超过⼿机的处理能⼒，所以，当时问题的困难程度可想⽽知。

随着研究的进展，Pedro的团队接到的电话越来越多，来⾃各个⾏业的⼈都在询问Marc是否可以帮助他们。⽣意就这样
开始了，Pedro于1971年成⽴了Marc Analysis公司，David作为公司的次要共同所有⼈，也是第⼀位全职员⼯。随着公
司的成长，Paul Sorensen加⼊了⼀段时间，后来为了攻读断裂⼒学博⼠学位⽽离职，毕业后他在底特律的通⽤汽车研
究实验室⼯作，直到后来他加⼊David Hibbitt和Bengt Karlsson，三个⼈合伙创⽴了HKS公司。

Marc公司按“每⼩时付费”的⽅式在控制数据公司（美国CDC公司）的⼤型计算机上运⾏程序，瑞典斯德哥尔摩数据中⼼
的CDC分析师Bengt Karlsson在使⽤Marc程序之后，发现它很不错，然后他就加⼊了Marc公司。当Pedro辞去布朗⼤学
的教职，搬到加利福尼亚开展新的业务时，David和Bengt选择和开发⼩组⼀起留在了罗德岛州，他们俩后来发现Marc
实际使⽤起来很难满⾜⼤多数⼯程师的需求，因为这些⼯程师的主要⽬的是设计，并⾮研究代码，因此没有时间重建或
调试代码，换⾔之，当时的程序通⽤性太差，需要极强的专业能⼒才能使⽤。

David说：“我们认为当前的明智之路是为需要进⾏⾮线性计算的⼯程师开发出⼀个强⼤的‘⿊盒⼦’⼯具。”但是不幸的
是，Pedro对这种投资没有兴趣。
 02. 开发⼀个全新的程序

David和Bengt决定⾃⼰尝试，David回忆说，“⼏乎每个⼈都说我们会失败，因为当时已经有22个可⾏的有限元程序，
业务竞争很激烈，⽽且即便当时最强的计算机也很难进⾏实际尺⼨的⾮线性计算，所以我们⽆论是开发新的线性或⾮线
性程序，都不会成功。”

好在他们有⾜够的积蓄养家糊⼝并⽀付⼀年的抵押贷款，所以，他们构思了ABAQUS软件，第⼀个LOGO形象是⼀个完
整的中国算盘，上⾯有⼀个信息，它的珠⼦设定为公司正式成⽴的⽇期：1978年2⽉1⽇。他们本打算直接将软件命名
为算盘ABACUS，但此商标已被注册使⽤，于是聪明的将字母“C”改成了“Q”。

ABAQUS早期LOGO与含义

许多科技公司都始于破旧的车库，与之相⽐，David和Bengt拥有的农舍前厅要相对豪华⼀些，David经常在餐桌上使⽤
妻⼦Susan租来的IBM Selectric打字机进⾏⼯作。

“我们是⼀家软件公司：没有软件，没有计算机，没有客户或潜在客户，⼏乎没有钱”David如实说。他们⾸先编写了《⽤
户⼿册》，旨在使问题定义变得简单⽽直观，然后设计了系统的代码架构，同时也编写了《理论⼿册》。

在那段⽐较艰难的⽇⼦⾥，David也在德克萨斯⼤学奥斯汀分校以副教授的⾝份给研究⽣讲授塑性⼒学课程，通勤期间
经常在飞机上编写代码，他从事这项⼯作是为了补贴⾃⼰的公司。

据David回忆，当时租⽤“超级计算机”的价格是⽩天每⼩时1000美元，夜间每⼩时400美元，所以他们经常带着做好的打
孔卡程序，驱车100公⾥到沃尔瑟姆（Waltham），在夜间使⽤IBM计算机，然后第⼆天检查运⾏结果，找出程序出了
什么问题。

1978年6⽉，⼀次ASME会议上偶然的机会，David与汉福德核发展基地实验室（Hanford nuclear Development Site）

建⽴了合作，该实验室需要解决快速增殖反应堆燃料棒的接触问题，合同要求9⽉底交付代码，在克服⼀些困难之
后，David和Bengt为他们的⾸个客户提供了ABAQUS的第⼀个版本。

“我们知道，如果在三个⽉内交付不了代码，我们就拿不到⼀分钱”Bengt说，“那是⼀次很⼤的鞭策！”他们按时交付了
15000⾏的FORTRAN代码，包含四种单元：beam、gap、truss和SPHEX，⽤来模拟热膨胀、蠕变、以及燃料棒和约
束装置中⾦属的辐射溶胀。

1978年圣诞节，Paul Sorensen到普罗维登斯探望岳⽗母时，也拜访了David和Bengt，⼀番交流之后，Paul决定加⼊他
们。所以他们的公司成为了HKS公司，这是由三个⼈姓⽒的⾸字母组成的名字，Paul在稳态裂纹扩展有限元模拟⽅⾯的
背景对HKS公司⾸批客户的项⽬是⼗分有利的。

另⼀个早期客户是埃克森美孚⽣产研究公司（Exxon Production Research），该公司需要⼀套⽤于海上管道安装和海

上⽴管分析的代码，这套代码就是现在Abaqus/Aqua的前⾝。“技术上的困难是数百英尺长的10英⼨管道的长细⽐太
⼤，”David回忆，“在涉及⼤运动的情况下，通常基于刚度的梁单元⽆法解决这⼀问题。因此，我们研究了混合单元的使
⽤。”混合梁和牵引链单元对于这种分析的成功⾄关重要，今天仍在使⽤。

03. Abaqus的快速发展

80年代，ABAQUS的功能随着HKS员⼯的增加⽽持续增长，补充了壳和连续体单元，以及对塑性、动⼒学、传热等过
程的模拟功能。“每个客户对我们都很重要，他们的需求推动了我们的发展，”Bengt说，“但是我们始终意识到在提供实
⽤功能的同时，⼀定要保持代码的通⽤性。”

早期HKS⼯作⼈员为客户安装ABAQUS

在那些⽇⼦，每当有新客户购买许可证时，HKS的⼯作⼈员都会到客户现场去安装ABAQUS软件，他们会把磁带上的
源代码带到客户那⾥，编译程序并使其可以运⾏，然后执⾏所有⽰例⽂件，最后检查打印输出。

现代计算机的出现使打孔卡进⼊历史书籍，ABAQUS具备在这些强⼤的计算机上运⾏的技术，它在学术和⼯程界中逐渐
现代计算机的出现使打孔卡进⼊历史书籍，ABAQUS具备在这些强⼤的计算机上运⾏的技术，它在学术和⼯程界中逐渐
建⽴起盛誉。未来数⼗年⾼性能计算的爆炸式增长，为ABAQUS每个新版本的发展提供了动⼒，其模型在单元数量和⾃
由度⽅⾯都实现了飞跃，在计算效率和3D可视化⽅⾯的能⼒⽇益增强。

当然按照今天的标准，当时的FEA仍处于起步阶段。然⽽对于HKS来说，⾮线性分析市场已经存在。

04. 前后处理与显式动⼒学

随着ABAQUS求解器功能的不断开发，很明显，如果没有前处理器来解决复杂建模问题，并通过后处理器以图形的⽅式
查看结果，它很难作为独⽴产品继续下去。

早期FEA⼯程师不得不通过打印表来分析计算结果，但是，展望未来，《 ABAQUS 4.0⽤户⼿册》中建议“以图形或图

⽚形式显⽰结果，对于⼤多数问题，⽐数字列表更为⾼效”。为了满⾜这种需求，诞⽣了“绘图输出⽂件”的概念，通过这
种⽅式，⽤户可以在分析中插⼊间隔地输出应⼒或位移的绘图命令，⽣成⼀个绘图⽂件并在绘图仪上绘制，那时要花半
天时间才完成⼏百个单元的云图绘制⼯作。

后来到了1987年，不再需要外接⼀个绘图仪了，ABAQUS/Post作为⼀个独⽴的后处理器发布，具有图像显⽰和命令输
⼊的功能。

第⼀款后处理器ABAQUS/Post

开发前、后处理器是ABAQUS团队多年来的⼀项挑战。“我们想要⼀个完全交互式的代码”David说，所以HKS为
ABAQUS/CAE的研发投⼊了⼤量资⾦，⽽ABAQUS/CAE旨在成为求解器的窗⼝，⽤户可以轻松地创建、管理和可视化
复杂的仿真模型，并针对特定应⽤定制专属的ABAQUS界⾯。

ABAQUS/CAE的第⼀个版本

在能够进⾏前、后处理的同时，还必须投⼊⼤量精⼒来开发⾃⼰的商业显式动⼒学代码。David说，“当
时，ABAQUS/Explicit的主要⽬标是冲击分析，但是，与其他竞争产品不同，我们⾮常⼩⼼，不能为了提⾼计算速度⽽
以牺牲质量为代价。”ABAQUS/Explicit的第⼀个正式版本于1992年交付MIT。ABAQUS/Viewer作为独⽴产品于1998年
发布，与之功能相同的是1999年⾸发的ABAQUS/CAE中的可视化模块。

05. Abaqus“⿊科技”与多元化的SIMULIA

经过23年的领导，David Hibbitt于2001年退休，Bengt Karlsson和Paul Sorensen在第⼆年也效仿。在公司成⽴25周年

之际，2002年11⽉，HKS公司更名为ABAQUS公司。2005年，ABAQUS公司被达索收购（此后作为软件的Abaqus变
为⾸字母⼤写），成⽴为达索系统SIMULIA品牌，总部仍在罗德岛州。

42年的不断发展，Abaqus FEA已经具备强⼤的多物理场分析能⼒，⽀持⾮常丰富的单元库、材料本构模型和⼆次开发
接⼝。在各个⾏业，越来越多的科研、⼯程⼈员倾向于使⽤这个“⿊科技”来解决⾃⼰遇到的问题。

Marco Parente博⼠研究胎⼉顺产的不同胎位对盆底肌⾁的损伤时，⾮常明智的选择了Abaqus软件，因为通过
UMAT/VUMAT可以⽅便的开发出具有主动收缩能⼒的超弹性材料本构模型，他成功的搭建好有限元模型并进⾏了研究
分析，这项成果在胎⼉顺产时对产妇造成可能性伤害的预估⽅⾯⾮常有意义。

枕后位对盆底肌⾁造成更多损害

枕前位是最佳分娩胎位

Abaqus不断进化的同时，SIMULIA也在多元化发展，流体、疲劳和耐久性、注塑、多体、优化、电磁、声学等⽅⾯也
增加全新的功能。Abaqus的吸引⼒带来了其他⼀些优秀产品，XFlow、fe-safe、SIMPOE-Mold、SIMPACK、Tosca、
Isight、CST、WAVE6等，这些产品的开发者与HKS的创始⼈⼀样，有着同样的热情，热衷于解决最棘⼿的仿真问题。
 Living Heart Project

当David Hibbitt带上Living Heart Project负责⼈Steve Levine递给他的3D眼镜，看到眼前这颗⼈体⼼脏模型时，他感到

很欣慰，这个数字化的“活体⼼脏”在周期性的跳动、内部有⾎液涌出瓣膜、⼼室肌⾁组织由复杂的各向异性超弹性材料
模拟…Abaqus现在的发展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乎这位创始⼈最初的想象。

事件时间线

2019年4⽉，David Hibbitt在MIT发表了⼀次公开演讲，从历史、技术、市场与规划等⼏个⽅⾯介绍了Abaqus，他讲到
了公司只有3个员⼯时是如何写程序的，讲到了与汉福德核试验基地的项⽬……最后以龚智慧做的愤怒的⼩鸟Abaqus模
拟作为ending，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演讲。上个⽉龚⼤神给我发送了这个模型的inp⽂件，我在感谢信中提及此事，
他表⽰⾃⼰也是刚刚从SIMULIA的同事那⾥得知Hibbitt博⼠提到了他的模型，他感到⾮常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