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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伟斌

众神喧哗之地:西差会入闽(一)
西教来华始于 1807 年,英国伦敦会传教士马礼逊辗转多地1终入广州,因时局缘故,

数十年局处广澳两地。至此以后,英美宣教差会多次派传教士来华,但因中国门户未开,多

到南洋各地工作。诚如周之德在《闽南伦敦会基督教史》所说的:

“溯自马礼迅君,于一八〇七年,重洋东渡,开始来华传教,至中英订立江宁条约,凡三十五载,

多数教士阻于海禁,未能接踵来华,遂乘机而进。”2

而照成此种情形的原因下文将会进行论述,虽说中国门户未开,产生诸多不便,但也给西方

差会来华传教带来另一个层面上的

机遇。一八四二年鸦片战争后,随

着《南京条约》的签订,开放五口

通商3,各地传教士随之从南洋转进

各通商口岸传教。美国归正会牧师

雅俾理(Rev.David Abeel)首先到厦

门,是为基督教传入闽南的开山者。

在《闽南中华基督教简史第 1-2 卷》

中记载到:

“福音之到闽南在一八四二年。先是美国归正教公会。于一八二九年遣雅俾理牧师往广东。后到南洋

设教。而今入厦。一八四四年。伦敦公会派遣牧师继至。一八五〇年。英长老会医士用雅各。翌年宾牧师

为霖接踵而至。……”4

如此,闽南地区的基督教分布呈美国归正会、英国长老会以及伦敦公理会三公会鼎足分峙局

面,而他们均以厦门为设教起点。诚如《中华基督教会 1914》一书中提到:

“福建之南。地方辽阔。人民稠密。而厦门一岛为通商之要埠。于千八百年间。有美之归正会。英之

伦敦会。长老会。联袂到厦传教。均以厦门为根据地。后则分途往内地布道……”5

福建作为中国风水信仰发源地之一,其风水信仰浓厚,同时在福建的神祗崇拜以及祭祖现象

极为浓厚,而在闽南地区,这种现象特别强盛。基督教作为外来宗教信仰,在闽南地区定会

与这些民间信仰以及传统文化相遇,甚至会产生冲突。然而这一切都没有阻挡传教士前赴后

1
马礼逊原拟定乘坐英国商会船只到中国传教,但该商会恐因传教滋生事端致碍商务,所以不允许马礼逊
的请求。因此,马礼逊转道美国,乘船来华。
2
周之德,《闽南伦敦会基督教史(1934 年)》,页 1.
3
五口通商指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
4
闽南大会编,《闽南中华基督教会简史第 1-2 卷》,页 2.
5
《中华基督教会》,上海:中华续行委办会出版,1914,页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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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的来到这众神喧哗的闽南之地,为何闽南之地能够吸引诸多的传教士?或者说传教士为何

选择闽南地区作为他们传教的区域?而闽南地区的地理文化特点给传教士们所带来的影响

又是如何?本文将对这些问题进行深入的研究和讨论,因为这些问题将直接影响我们对传教

士在闽南地区传教的认识,同时也影响我们对闽南教会历史发展的认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

本文主要探讨的是西方差会进入闽南地区宣教的历史背景以及其特殊的宣教方式和宣教模

式。

一、西差会入闽宣教的历史背景

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随着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开始世界进入一个新的格局,西方资

本经济处于上升发展的阶段,而它们最需要的就是资本、原料、劳动力、市场、技术等等,

到一八四〇年前后,英国的大机器生产已基本取代了工场手工业生产,工业革命基本完成。

英国成为世界第一个工业国家向海外扩张早已成为英国政府及两院议会的共识。6随着工业

的发展对于原料、劳动力和市场的需求不断扩大,为了争夺原料、劳动力以及市场,各工业

国开始殖民争夺。徐志禹在《工业革命之价值》一文提到:

“……机器促成各工业国攫取殖民地之竞争紧紧跟着机器之发明。就是各工业国开始其殖民地之争夺。

自从机器发明之后。生产量增加。本国消耗额及原材料有限。故寻求市场作推销之途争取原料。供给本国

工厂。使机器永得转展。霸占原料及市场的方法。在攫取殖民地。于是无不亟亟焉起而维扩广属地是图……”

殖民扩张的同时也带动了移民,大量的移民涌入地球上的空白地带,在积累资本与生产资料

的同时,教育也得到普及,人们在各地不停的寻找原材料和市场,海外贸易与旅行得到迅速

的发展,西方各国几乎控制着整个地球。所有的非西方民族在欧美文明的影响下开始重塑自

己的文化。8与此同时,随着移民潮以及殖民运动不断的扩张,诸多的文明例如哥白尼的太

阳中心说、牛顿的新物理学、洛克的自然神论等相继在移民大陆特别是在美洲大陆上广泛流

传,而工业革命的那种对财富的追求、伦理道德的堕落、物质主义的兴起,广大民众的宗教

热情衰退,旧的教会与教区体制趋于瓦解,这将教会和牧师抛到一边。人们在不断追求物质

繁荣中逐渐迷失自己,而信仰虔诚的教会人士在深感失望与痛心之后,大觉醒运动正在蓬勃

发展,纷纷开展广泛的布道传教运动,正如赖德得烈所言:

“……这次觉醒运动在本质上是传教性的,它鼓励那些经验过新生命的人引领他人页进入新生命。

6
叶克豪,《闽南中华基督教历史资料汇报第一册》,未出版,页 1.
7
徐志禹,<工业革命之价值>,文载于《之江经济期刊》,页 2.
8
赖德烈(Kenneth S.Latourette)著,雷立柏(Leopold Leeb)译,《基督教在华传教史》,香港:道风书
社,2009,页 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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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与强调个人皈依经常相关的事帮助他人的渴望,这种渴望体现于:把属灵的和道德的新生命介

绍给他人,通过理智的、生理的(Physical)和物质的手段提高他人的福利,消除和纠正社会不义,致力于

教育和慈善事业(educational and philanthropic enterprises)。……”9

如此一来,为了继续推进和传播这些理念涌现出许多伟大的领袖,新的宗派和社会形成。而

大觉醒运动促成了普世宣教运动。在这样的大时代背景下,西差会不断的派遣传教士来华,

然而他们的来华之路并非一帆风顺。

一六六二年,清政府下令所有口岸禁绝对外贸易,要求所有沿海居民撤离至距海岸

30-50 里的内地,原因乃在于清政府长期受到郑成功对沿海地区侵袭的困扰。而随着一六八

三年成功的统一台湾后,清政府取消了海禁。10然而,到了清·乾隆二十二年(一七五七),

清政府为了防范郑成功后裔反清复明及倭寇犯境等问题,一道圣旨下令除广州外,停止厦门、

宁波等港口对外贸易,这标志着清政府彻底的奉行闭关锁国的政策。11直到道光二十二年七

月二十四日即一八四二年八月二十九日,清政府在英军的炮口下,被迫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南

京条约》,开放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五个口岸城市对外通商。条约还规定:“……

英国领事、商人及其家眷可以在这五个城市通商和居住……”12通商口岸的开放给传教士们

带来了盼望,他们一直期待着这一时刻的到来,约翰·麦高温(John Macgowan) 在他的

《基督或孔子,哪一个更好?厦门传教士的故事》(Christ or Confucius,Which?The story of

Amoy mission)13一书中这样描述到:

“……1842 年 8 月 29 日,中国皇帝通过条约将香港割让给英国,并开放广州、厦门、

福州、宁波和上海等口岸,各国人士可以自由居住。我们的传教士一直期待着这一时刻的到

来,他们立即赶到中国,香港和上海成为传教中心,而两年后,奇妙的工作在厦门开始……

漫长等待的岁月已经结束。黎明终于来到了。黑暗开始在即将到来的日子中颤抖,光芒将沿

着海岸,远至内陆,穿过平原,穿越山脉和山谷,闪耀起来,直到黑暗消失,基督将来宣告

这个国度属于祂……”14

9
同上,页 174.
10
徐中约著,计秋枫、朱庆葆译,茅家琦、钱乘旦校,《中国近代史(上)》,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
2001 年第一版,页 137.
11
叶克豪,《闽南中华基督教历史资料汇报第一册》,未出版,页 1.
12
徐中约著,计秋枫、朱庆葆译,茅家琦、钱乘旦校,《中国近代史(上)》,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
2001 年第一版,页 186.
13
这本书于 1883 年出版,记录了约翰·麦高温和其他传教士在福建厦门传教的经历和见闻。该书探讨了
中国文化与基督教之间的冲突和融合,提出了一些有关基督教与儒家思想的观点。该书页记录了当时中国
传统文化和社会状况的一些情况。
14
Macgowan,John.Christ or Confucius,Which?The story of Amoy mission.Fleming H.Revell.1883.pp.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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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厦门早在条约签订之前一年就被英军占领。15一八四二年二月七日,加入

美国公理会国外布道委员会理事部(即常称的美部会)的美国归正教会(荷兰)牧师大卫·雅

俾理(Rev.David Abeel)陪同美国公理会牧师威廉·布恩(Rev.Willian John Boone,中文名为

文惠廉)搭乘一艘英国海军舰艇离开香港前往厦门(由于清政府实行海禁,香港至厦门不能

通航)。经过十七天的航程,于二月二十四日上午在厦门登岸,16至此传教士开启在闽传教

事业。
1、闽南17地理环境与历史
闽南,泛指福建省东南部,大

约在香港和上海之间。18为操“闽

南方言”之各县,主要包括有现在

的泉州市、漳州是、厦门市以及漳

平、大田县一代。福建境内多山,

自古交通不便。但遍布全省的大小

河流,却是人们利用各种水上交通

运输工具的航行通道。福建省从西

北地到东南沿海,沿地势形成 29

个水系,大小河流 663 条,主要水

系有闽江、九龙江、汀江、晋江四

条。19闽南的地域环境和交通网络,

主要由晋江和九龙江的沿河水运
(图为清朝福建地图,图中贯穿该省的黑线下方就是闽南地区。)
组成,包括有北部的晋江流域,南

部的九龙江流域和东部的厦门海岛区域,其中以晋江及九龙江流域最具代表性。20闽南东面

为台湾海峡,南面与广东省的潮州相连,西面与闽西汀州为邻,北面与闽中兴化为界。21如

15
1841 年 8 月 21 日,由英海军少将璞鼎查男爵率船三十七艘、陆军二千五百人离开开香港北上。8 月 25
日下午一点四十五分,英军对厦门发起进攻,27 日占领厦门岛;9 月 5 日,英军仅留三艘军舰,派柯柏少
佐带领 550 名士兵驻守鼓浪屿,其余侵略军旋北进浙江。
16
叶克豪,《闽南中华基督教历史资料汇报第一册》,未出版,页 3.
17
闽是福建的简称,南是指南部,闽南指的是福建的南部。
18
Chris White.Sacred Webs:The Sociallives and Networks of Minnan Protestants,1840s-1920s.Boston:Brill,2017.
pp.23.
19
《福建省志·交通志》,页 111.
20
1、晋江流域可分为南北两源,北源永春的桃溪,南源安溪的南溪,两溪汇聚于南安,经晋江而流入泉
州湾。2、九龙江流域北源宁洋九鹏溪,西源龙岩石溪,彼此在漳平合流,经长泰而石码、海澄,卒注入金、
厦海湾。3、厦门岛和金门岛位处九龙江入口,金、厦海湾之内。由于厦门市近代条约通商口岸,故金、厦
区域为闽南最重要地区。参李亦圆、吴春熙,《闽南》,台北:海外文库,1957,页 9.
21
现今即为晋江、南安、惠安、同安、安溪、永春、德化、大田、龙溪、南靖、诏安、东山、平和、长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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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依照清代福建省区行政来看,闽南划分为泉州府、漳州府、永春州和龙岩州四大区域。22

在十九世纪中期之前的数百年里,闽南这个地区由两个州府主导,北部的泉州,南部的

漳州。福建最初(秦汉以前),为“越”、“獠”等土著所居之地,古称为“闽越”或“百

越”。而在历史上处于中华帝国的边缘地带,被称为“蛮夷”之地,但随着向南迁移的增加,

特别是在唐朝(618-907),该地区在文化和行政上与中央的联系更加紧密,至此以后,闽

南分为漳泉两区,“创下千年来闽南分为漳、泉二单位的先例”,23闽南虽然分为两府二直

隶州,然而都以泉漳两地作为闽南的基本地域,更是以泉州、漳州和厦门三港市为其核心。

而闽南地区在宋(960-1279)和元(1279-1368)时期获得最大的地位。当时的泉州成为中

外贸易最主要的港口。当宋朝南迁以后,半壁江山尽失,政治经济仅限于江南一隅,唯有招

来远人,因此泉州市舶贸易遂成为宋室主要的的经济收入来源。24而泉州的兴起其与“世界

性海上贸易圈”的形成,关系最大。25泉州的兴盛以及海上贸易的兴起,吸引了诸多的外国

侨民来泉州聚居,这促进了中外文化交流,泉州逐渐成为各种宗教荟萃之地,例如伊斯兰教、

婆罗门教、摩尼教、景教、也里可温教等等。26然而随后的明朝(1368-1644)见证了泉州繁

荣的衰弱,因为长期的禁止海上贸易,27使得许多商人被迫进行不同程度的海盗活动。28到

了明朝后期,漳州月港兴起,成为海上非法贸易以及海盗活动中心。而此之后,厦门逐渐兴

起,乃因郑之龙(1604-1661)盗寇闽南,其子郑成功(1624-1662)又据厦抗清,这才奠定

厦门兴起的契机。而当时,英国和荷兰的贸易相继兴起,其商船并没有传统的口岸为依据,

遂急于寻觅新港口通商,恰逢其时,厦门被郑成功所占,成为他的抗清根据地,由此彼此之

间的海上贸易 29随之展开,厦门也因此一跃而为中国东南亚地区对外贸易中心。 30在清朝

海澄、漳浦、云霄、华安、龙岩、漳州、宁洋、金门诸县和厦门、泉州、漳州三市,参李亦圆、吴春熙,
《闽南》,台北:海外文库,1957,页 2;亦参陈佳源、黄公勉编,《福建省经济地理》,北京:新华出
版社,1991,页 72-77;另参厦门市地方志编纂办公室编,《厦门方言志》,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
1996,页 4-9.
22
明末的闽南包括泉州府和漳州府,至清雍正十二年于两府下设龙岩及永春两“直隶州”,一共四大区域,
参赵尔巽,《清史稿》,北京:中华书局,1967-1977,页 286-287.
23
李亦圆、吴春熙,《闽南》,台北:海外文库,1957,页 3-4.
24
刘子健,《背海立国与半壁山河的长期稳定》,《中国学人》,第 4 期(1972),页 1-14.
25
李东华,《泉州与我国中古的海上交通》,台北:学生书局,1986,页 41-48.
26
陈支平,《福建宗教史》,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96,页 15-22.194-247,316-343.
27
明朝洪武年间(1368-1398)政府实行海禁政策,严禁黔民泛海通商。参全汉昇,《中国经济史论丛》,
香港:香港中文大学新亚书院新亚研究所,1972,上册,页 417-473.
28
Chris White.Sacred Webs:The Sociallives and Networks of Minnan Protestants,1840s-1920s.Boston:Brill,2017.
pp.23.
29
郑成功在厦门建立根据地,需要大量的经济收入来维持军政开支。他派了几十艘大帆船,分赴日本和东
南亚各地,积极开展贸易活动。荷兰东印度公司设在日本,台湾和东南亚的商馆,十分注视郑成功外贸船
只的动向。参洪卜仁,《厦门地方史讲稿》,1983,页 18.
30
Ng Chin-Keong,Trade and Society:The Amoy Network on the China Coast 1683-1753,Singapore:Singapore
University Press,1983,pp.42-55;另参王尔敏,《厦门开关之港埠区画》,《食货月刊》,复刊第 4 卷第 6 期
(1974),页 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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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4-1911),厦门最终被认为是闽南的文化和经济中心,虽然说泉州和漳州,作为厦门

周边两个府,但它们仍然是行政中心。1842 年,厦门与广州、福州、宁波和上海一起被选

为第一次鸦片战争后开放的第一批通商口岸,其城市地位进步的提升,这无疑与厦门前此的

历史发展关系密切。而正因为这,我们对闽南教会历史的研究就从厦门开始,在英文著作中

通常将这座城市成为“Amoy”,这是传教士著作和报告中最常见的名字,它也被代表为是

整个闽南地区的术语。闽南的地理形势和历史发展,它对传教士在闽南地区进行传教活动机

具影响力,这一点我们将在下文详细论述。

2、闽南的文化处境

闽南地区的文化处境它直接影响着传教士传教策略,同时也影响着教会在该地区的发

展,因此,当我们讨论基督教入闽的时候,我们不可忽略的需要去了解闽南地区的文化处境。

如果总结来说,闽南地区的文化处境特点可分为两部分,其一是海洋文化,这与闽南特殊的

地理环境有关系,而这也塑造了闽南文化以及闽南人的特点。同时也凸显了闽南地区众神喧

哗的特点,换句话来说,就是闽南的多元宗教信仰特色。其二,乃是闽南浓厚的宗祠文化。

闽南区域依山面海,有着漫长的海岸线,海洋不仅是沿海民众的衣食之源,同时也是

闽南与外界交通的桥梁与纽带。31可以说闽南地区是海洋文化比较浓郁的地区,因此,闽南

文化可以说在很大的程度上离不开海洋文化,甚或可以说海洋文化在很大的程度上塑造了闽

南文化。我们知道福建有着极端的地理条件,有着“八山,一水,一分耕地”的说法,而北

方移民南迁带来了诸多的人口压力,这就使得闽南人建立了相当复杂的海外贸易和移民的海

上网络,许多闽南人选择离开家乡,进行海上贸易并远赴南洋(东南亚地区)从商。因此,

我们不难看出,闽南和南洋之间以及与海洋文化的联系深深根植在闽南文化的诸多方面。如

此看来闽南的海洋文化所带来的影响,其中最主要的是塑造其重商的行为,而这种重商的行

为则带来其开放性、外向性、兼容性、冒险性以及开拓进取的精神,这些都与自然经济条件

下的内陆农耕文化形成了鲜明的对

比。而开放性、外向性以及兼容性可

以说是闽南文化中最显著的特点,正

是如此,使得闽南成为众神喧哗之地。

闽南地区可以说是诸多宗教盛行之

地,至唐五代起,闽南佛教盛行,在

闽南地区的民间宗教活动(游神) 全国是有名的,禅宗五家七宗,创始

31
范正义,《试论闽南宗教信仰与海洋环境的关系》,文载于《中华文化与地域文化研究》,页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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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或骨干分子不少出于闽南,或与闽南有密切关系。在道教方面,五代两宋闽南道教的成就

也是相当辉煌,因此,闽南创造出许多民间俗神,后来都被接纳为道教神祗。佛道儒在闽南

杂糅发展,形成颇有特色的民间宗教信仰。而摩尼教、伊斯兰教、印度教以及基督教等外国

宗教也于唐五代两宋明清之际进入闽南。

闽南文化比较典型

的第二个特征就是浓厚的

闽南宗祠文化。福建是我

国家族组织最为发达的地

区之一,祭祖则是福建家

族最重要的仪式活动,而

这些活动则构成了福建宗

祠文化,也就是说祭祖活

动是宗祠文化中最重要的

表现之一。在闽南地区,
(图为闽南祖厝或宗祠)
这种宗祠文化特别显著,因为宗祠文化是构成以及维护家族团结的现实需求。我们知道,福

建的人口主要来源为中原移民。福建的本土人群为“闽越族”,西汉时,中央王朝消灭闽越

人建立闽越国,将闽越人迁徙至江淮地区。此后,在“闽越土著被消灭、被迁徙与流窜山间

的同时,由中原地区不断迁徙定居闽中的外来居民,自然而然地成了闽中各地的新主人。”
32
而中原民众移民福建后,他们一方面面临着闽越土著的顽强抵抗,另一方面也面临着与其

他移民群体之间的相互竞争。严酷的生存环境,导致世家大族之外的一些较小规模的移民群

体,来到福建之后也不得不采取聚族而居的方式,彼此之间加强互相扶助,巩固血缘关系。

而在闽南地区,这种通过共同姓氏血脉联结在一起,并透过建造祖祠、谱写家谱等形式,来

团结彼此的现象特别普遍。而这种具有血脉关系的宗祠文化的社会功能相当广泛,他们往往

负责税收,提供当地安全、教育和组织形式的流行文化。33可以说,这种宗祠文化已经镶嵌

进整个社会当中去,从而影响着每个人的日常生活。

3、闽南与基督教早期的接触

从中外学者对基督教入华的历史研究来看,闽南与基督教新旧两派早结渊源。34在唐

32
陈支平,《近五百年来福建的家族社会与文化》,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页 2.
33
Chris White.Sacred Webs:The Sociallives and Networks of Minnan Protestants,1840s-1920s.Boston:Brill,2017.
pp.23.
34
基督教新旧两派指的是新教与天主教,参陈支平,《福建宗教史》,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9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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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中叶,景教已经在闽南发迹;元朝的时候,也里可温教亦在泉州盛行,而在宋元时期,泉

州港以其汇聚中外商贸货物而吸引众多商人与传教士前往。英国传教士阿瑟·穆尔(Arther

Christopher Moule,1873-1957)在《一五五〇年前的中国基督教史》一书中,引用了这样一

条史料:

“……另一个十字架是八世纪人们建造福建省泉州城墙时发现的,后来很尊敬地被置于城墙面东的

一边六英尺高处。当地居民对此十字架十分敬畏,甚至成了他们的传统信仰。”35

如此看来,从八世纪所发现的十字架,可以看出景教已经在泉州传播,我们甚至可以说,基

督教在唐元时期的闽南已经有相当规模的发展。在元初,天主教方济各派受教皇指派开始到

中国传教,于元至元三十一年(1294 年),在汗八里(北京)建立中国第一个主教区,元

皇庆二年(1313 年),在泉州设立主教区,而泉州教会可以说是仅次于汗八里(北京)教

区的一个独立的大主教区。36然而,在元末明初泉州掀起了排外风潮,泉州教会在这风潮下,

所有的事业几乎荡然无存。明末清初,天主教再次东来,37在一六二四年耶稣会传教士艾儒

略(Giulio Aleni)经叶向高的引荐之下南下福建,并在福建传教二十五年之久。在福建期间,

他与闽南人士多有交游,至此在闽南社会扎下基础。闽南的郑芝龙(教名“尼各老”)亦是

虔诚的天主教徒,奉行弥撒弘扬教义,为天主教成功传教的典型例子。38正是因着郑芝龙入

教,天主教长期在其帮助下不断有传教士在闽传教,而我们知道郑氏家族长期盘旋在厦门。

因此,我们需要特别知道的是,明末清初天主教在闽南传教,还得益于厦门港的中转作用。

明崇祯三年(1630 年),耶稣会士孟达拉(Ventauol)乘坐郑芝龙的商船到厦门,转往漳州

翰苑(今龙海县步文镇后坂村)传教,这是第一个经厦门转内地传教的外国传教士。39然而,

自清康熙和雍正两朝厉行禁教政策一来,天主教在闽南的发展基本销声匿迹。清代中叶,英

国东印度公司(East Indian Company)发展中国贸易,在道光十二年(1832 年)派遣舰船阿

美士德号(Lord Amherst)东来,勘察中国沿海状况,以供英国政府参考之用,并至厦门游

357-372。亦参庄为玑编,《海上丝绸之路的著名港口—泉州》,北京:海洋出版社,1989,页 77-79。
35
A.C.Moule,Christians in China before the Year 1550,London:Society for Promoting Christian
knowledge,1930,pp.251.
36
天主教泉州教区首任主教为哲拉德。元延佑五年(1318 年),斐莱格林继任为泉州主教,在一位阿美尼
亚贵妇的捐助下,拥有“一座很好的教堂”。元至治二年(1322 年)斐莱格林去世,安德鲁继任泉州主教。
安德鲁在泉州城外建造了一个新的教堂,规模宏大,“全省的教堂寺院无出其右者”。参顾卫民,《中国
天主教编年史》,上海:上海书店,2003,页 33。亦又参(英)阿·克·穆尔,《一五五〇年前的中国基
督教史》,中华书局,1984,页 220.
37
明万历三年(1575 年),西班牙派遣德·拉达等四人使团,随福建把总王望高的船队来到福建,从厦门
登陆,使团经过泉州时,受到泉州官方的礼遇。拉达等人经过厦门、泉州,为天主教传入闽南的先声。参
林金水、谢必震,《福建对外文化交流史》,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97,页 210。
38
萧若瑟,《天主教传行中国考》,文载于《民国丛书》,上海:上海书店,1989,第一编,第 11 卷,
页 230-233;另参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香港:公教真理学会,1967,上册,页 312-315.
39
高令印,《厦门宗教》,厦门:鹭江出版社,1999,页 147-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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弋,在《厦门志》中如此记载到:

“道光十二年三月,英吉利夷船一只遭风到厦。船式与吕宋呷板船相似,船头有一木携作和尚形,

其色白;炮械整齐。通船七十余人,载货七、八千石。译讯据供:欲往日本贸易,亦愿就厦销货。船主名

胡夏美,圆目高鼻,睛光带绿;能通汉语,人甚狡谲。见官吏,两手以布套之。船中役使之人,多黑色。

文武会商堵逐,越三日乃去。嗣后乘风驶至福州、宁波、上海、山东等处游弋,特旨严行驱逐。”40

东印度公司的胡夏美(Hugh Hamilton Lindsay)对厦门的

印象甚佳,遂回国禀报,促成英国政府对厦门观望。当

时,随同胡夏美考察中国港湾形势者,尚有信义会的郭

实猎(Charles Gutzlaff,1803-1851),其在厦门逗留十

余日,考察港湾形势,检查日后的宣教环境,为近代首

位在闽南进行考察工作的传教士。41鸦片战争后,中国

的传教大门被打开,基督教再次进入中国,而被开放的

通商口岸之一厦门,成为新教传教士进入中国传教的首

选之地,不少传教士选择经由厦门,再转入闽南漳、泉
郭实猎(Charles Gutzlaff,1803-1851)

等地。在闽南进行传教的基督教差会主要有三,就是前文所提到的英国长老会、美国归正会

以及英国伦敦会。他们在鸦片战争之后,相继以厦门为根据地,在闽南地区开展近代的宣教

事业,对闽南的宗教和社会发展带来极大的影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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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周凯,《厦门志》,台北:台湾银行,1961,第五卷,船政略,页 183-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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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嘉荣,《清季闽南基督教会之研究(1842-1892)》,香港浸会大学 1999 年哲学硕士论文,未出版,
页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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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伟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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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姜嘉荣,《清季闽南基督教会之研究(1842-1892)》,香港浸会大学 1999 年哲学硕士
论文,未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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