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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主角攻受的室友
作者:勺棠
内容简介
耽美文里,经常会有这样一种剧情:舞蹈生、体育生因某种原因同住一个寝室,舞蹈生精致漂亮,又纯又欲,天
生直男掰手;体育生荷尔蒙爆棚,基圈天菜,却自称是铁直男。 他们互相试探,撩来撩去,经过各种拉锯后终于
走在一起,然后在寝室里做各种羞羞的事,仿佛另外两位室友是隐形。 不巧,白念就穿成了这样一位隐形室友。
一边隐形,一边还要兼职助攻。 今天主角攻想约主角受去游泳,假直男死要面子不开口,非要拉着他当陪衬。
明天主角受想钓主角攻去泡温泉,女王大人骄傲不主动,还找借口拿他当掩护。 白念天天被这对情侣折腾来折腾
去,偏偏他性格软不会拒绝,只能盼着主角攻受早早在一起,还他一个清净。 终于有一天,寝室四人借着元旦外
出旅行。小说里,这是主角攻受阐明心意的重要剧情。但是为什么,原本应该贴贴的主角攻受,此刻却不约而同
地选择了向他告白?! 看着被酒精控制,精神恍惚的主角攻受。白念连忙抓紧了自己的小浴巾:你、你们不要过
来啊!!! * 好刺激!所以你最后选了谁? 我谁也没选。 ? 我和另一位透明室友在一起了。 * 严时律,寝
室另一位透明室友,高考成绩第一入校的学神。从小冷清自持,不屑情爱。别人恋爱他学习,别人分手他学习,
别人又找了个新对象,他依旧还在学习。 在他眼里,那些刚进大学就迫不及待谈恋爱的人,和发..情的猴子没有
任何区别。他是人,不是无法控制荷尔蒙的猴子。 直到那次温泉旅行,当那个软乎乎总被欺负的室友红着眼睛躲
进他被窝时,严时律那颗永远如机械般规律的心脏,第一次出现了悸动。 爱情来得轰轰烈烈,如潮水般颠覆了他
的人生。 钓而不自知社恐软萌受+X+真香学神校草攻 【封面人设非独家,可能会有重复】

第1章
“白念,能帮我拿一下浴巾吗?”
白念跪在床上铺床时,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名字。
隔着水声他不太确定,又重复问了一遍:“顾清辞,刚才你在叫我吗?”
“是我。”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停了,一道冷清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浴巾落在椅子上,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哦,好的。”白念下床拿着浴巾走到浴室门口,“你开一下门。”
浴室门打开了一条缝。
弥漫的雾气中伸出一只白皙劲瘦的手,似乎是刚洗完澡的缘故,手上还沾着水珠,指甲盖带着浅浅的粉。
白念没敢抬头,低着头递过了浴巾:“是这个吗?”
“是的,谢谢你。”
对方伸手接过毛巾,双手交错时,白念突然觉得掌心一痒,仿佛对方挠了他掌心一下。
白念有些疑惑抬起头,紧跟着突然愣住了。
顾清辞不着片缕地站在门后,身上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白玉般的冷白。他眼尾微微上挑,这让他显得有些媚态,气
质却很冷清,恰到好处地中和了五官的魅惑,呈现出一种清纯与诱惑的矛盾气质。
“怎么了?还有事吗?”顾清辞好奇地看着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
应该是意外吧?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可能故意对他做这种小动作?
白念因为自己的揣摩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摇头:“没什么。”
浴室门重新关上,白念回到床位上继续整理杂物。
过了一会儿,顾清辞洗完澡出来了。
他没有穿衣服,只在腰间系着一张浴巾,露出白瓷一般的胸膛与后背。
白念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刚开学室友就这么坦诚相见,总觉得怪怪的。
只是他不看,却依旧能听到对方发出的声音。刚开始还是整理杂物,然而突然间,他耳边传来一阵黏腻的声音传
来,就像是把手放进什么湿漉漉的地方缓缓摩擦。
这、这是在做什么呀?
白念有些紧张,更多的还是尴尬,终于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在他身后,男生纤长白皙的手挖着一坨白色膏体,随即拂过纤瘦的胸膛与腹部,发出有些暧昧的黏腻声。
原来是在涂身体乳?
“你要吗?”顾清辞抬头问他。
白念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盯着对方看了这么久。他连忙收回视线,摇头:“谢谢你,我不用了。”
说话时,他因为自己的揣测有些尴尬,脸颊染着一层薄红。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堵带着水汽的身体陡然拉近,白念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玫瑰香气。
“别客气,很好用的,你试试看。”顾清辞说着,带着身体乳的双手已经抚上了白念胳膊。
湿热的掌心落在肌肤上,白念身体顿时一僵,紧接着“腾”一下红了个彻底。
不只是脸颊耳朵,露在外面的皮肤全红了,连指尖都泛着粉。他眼睫慌乱地闪躲着,几乎找不到视线的落脚点。
新室友也太热情了吧,竟然亲自帮他涂身体乳。虽然大家都是男生,但开学刚见面就这样,未免有些过于奇怪吧?
可是看顾清辞的表情,又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难道是他太社恐了吗?
白念极少和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更别提是一个刚认识一天不到的陌生人了。他被顾清辞堵在衣柜门前,尴尬得
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
不知过了多久,顾清辞终于松开了他胳膊。白念松了口气,连忙后退了一大步,强装镇定道:“谢、谢谢你。”
顾清辞嗯了一声,又说:“你肤色很白,据我的经验,白的一
般都是干皮,尽量要做好保湿。”
“好像是吧,”白念还没太缓过神来,迟疑道,“我没太注意。”
“京市冬天很干燥,你可以提前准备一些身体乳。”
“哦。”
“我的这款身体乳还不错,你可以先用一下小样,看看习不习惯。”顾清辞又说。
直到看到对方手里那个粉红色小瓶子,白念者才意识到,对方只是单纯的想推荐身体乳。
怪不得刚才这么热情帮他涂身体乳,大一和季小泽住一起时,对方也经常向他安利各种护肤产品。
白念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接受了对方这个安利。
顾清辞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至此,白念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室友真的是让他试用身体乳。
等他差不多整理好床位时,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消息。
-季小泽:你弄好了吗?我们去百团大战吧。
-白念:好,我这就出来。
二人约在宿舍楼下见面,白念下楼时,一个染着粉色头发、穿着荧光绿衬衫的男生,亲亲热热地挽上了他的手。
“你也太倒霉了,整个美院只有你被分了出去。”季小泽一边拉着白念上校园巴士,一边问,“对了,你新室友怎
么样?”
白念回想起刚才顾清辞给他分享身体乳的画面,有些尴尬地点头:“挺好的。”
白念脾气好,和谁都能相处得不错。季小泽没有注意到他语气中的迟疑,兴奋道:“那就好,我先去看看本部的
社团!大一在乡下呆了一整年,什么都没有,可憋死我了!击剑社、舞蹈社、游泳社,我来了!”
白念有些好奇:“你不是不喜欢运动吗?怎么全是运动社团?”
“这你就不懂了吧?”季小泽摇头,“你以为我是去运动的吗?我是去看帅哥的。”
白念“哦”了一声,这才想起来季小泽是出了柜的 GAY,还在分校区时,就盼着大二回本部找男朋友,现在终于
如愿以偿了。
社团招新在学生中心大楼旁边,等他们抵达时,现场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少男少女穿梭在树荫下,一张张青春
洋溢的脸。
季小泽拉着白念排在队伍后面,看着前面的人龙有些感叹:“没想到已经排了这么长的队。”
白念不太理解:“击剑社有这么多人吗?”
在他记忆中,击剑是一项相对小众的运动。
“普通的击剑社当然没这么多人,”季小泽顺手拿过社团工作人员的申请表,有些兴奋,“但谁让我们这届出了一
个严时律呢?”
“严时律?”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白念愣了一下。
“没错,A 大校草,击剑社社长,”季小泽很兴奋地说,“你应该也知道他吧?不仅长得帅,而且学习特别好。他
爷爷奶奶是国防科学家,父母又是大学教授,他本人也特别争气,高考成绩第一入校。但听说他平时学习特别忙,
只参加了一个社团,就是击剑社,所以才有这么多人。”
白念:“哦。”
“哦什么哦,你也加入玩玩呗,”见他还在犹豫,季小泽递过来一支笔,“反正申请表都拿了。”
手里的申请表是白念刚才听季小泽说话留下的,他没来得及说不,工作人员就走到了后面。
“不了,”白念不想对上严时律,找了个借口,“你知道我不喜欢运动,你等会儿我把申请表还给他们吧,我先去
我的社团报名了。”
说完他就要走,却被季小泽一把捏住了胳膊。
“急什么,等会儿我陪你一起过去。”季小泽把白念留下,是真的有些担心,“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还不运动,现
在倒是跑了,以后遇到坏人你
还怎么跑?就你这个体力,你跑都跑不掉。”
“谁说我要跑?”白念撩起 T 恤衣袖,强行凹出并不存在的肱二头肌,“遇到坏人我能一个打俩。”
“切,”季小泽捏着他的胳膊,满脸不屑,“你就嘴硬吧。”
“这怎么能叫嘴硬呢?我小时候可是学过跆拳道的。”白念振振有词,还想给季小泽展示一下自己的武力值,没想
到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人群中霎时兴奋了起来。
季小泽被吸引了注意力,白念趁机想跑,却被季小泽拉到了漩涡中心。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是刚才有人借着提交入社申请,给校草表白了。
围观的人很多,白念这个角度看不到严时律,只能看到表白那个人的背影。头发短短的,骨架硬朗,似乎是个男
生。
A 大校风开放,同性情侣早已见怪不怪,大家的目光落在那个男生身上,兴奋又好奇。
男生被周围兴奋的目光鼓舞,脱口而出:“严学长,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季小泽啧了一声,面露同情:“这人是大一的吧。”
周围几人都在点头,目光隐约泛着同情。
白念:“为什么?”
“你不知道校草的外号吗?”
白念摇头。
季小泽:“A 大百人斩。”
百人斩?
白念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当然不是你以为的那个百人斩,”季小泽摇头,“所谓的百人斩,是把一百个向他表白的人都斩于马下的意
思。”
白念:“……”
无不无聊。
季小泽:“所以说啊,但凡稍微听过一丝 A 大百人斩的威名,都不会贸然上门表白。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大一新
生,才会赶着上来。”
白念目光投向了那个男生的背影,他其实相当佩服这个人的勇气。对他这种社恐来说,当众说话都会紧张,更别
提在这么多人面前向人表白了。
能鼓起勇气在这么多人面前告白,一定也是非常喜欢吧。
白念突然不想走了,他和季小泽安静地站在旁边,等待着属于那个男生的结局。
没有任何悬念,这个男生也被拒绝了。
对方也不气馁,又退而求其次地问:“那我可以加你微信吗?只做朋友也可以。”
大家都被他的骚操作惊呆了。
毕竟刚才严时律就当众拒绝了他,这种时候,大部分人应该都会选择给微信吧?
“说不定他的目的就是要微信,”季小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愤愤不平道,“表白不过是提一个让对方根本不可能
拒绝的理由,然后引起严时律的内疚而已。”
白念看不到严时律,只隐约听到一道冷淡、微沉的声音响起。
“我没有微信。”
男生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明明有微信!”
那道冷淡的声音继续说:“但我不想加你。”
这次对方再也没有一丝声音,短暂的沉默后,那个表白的男生灰溜溜地离开了。
前面的空间空了出来,白念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了严时律的视线。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鼻梁上架着一个银丝边眼镜,左手手腕上戴着一枚棕色皮带手表,书卷气息很浓。
普通人这么打扮,通常会给人一个书呆子的印象。
但严时律五官深邃,气质清俊硬朗,浓烈的男性气质,恰到好处地中和了他身上的书卷气息。让他看上去宛如积
雪弥漫的北国森林,神秘冷酷,难以接近。
前赴后继的追求者在他面前折戟,越发衬托出了他的高不可攀,不可亵玩。
此时,严时律正安静地看
着他,视线冷淡中透着一股侵略性。
白念条件反射躲了一下,然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时,严时律却已经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一眼,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
偶然。
白念拍了拍心口,有些庆幸地想:严时律应该没认出他吧?
击剑社的招新再次恢复正常,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季小泽了。
季小泽把申请表交给工作人员,又转头问他:“白念,你真不陪我?”
白念正想说不了,一直低着头的严时律突然抬起了头。
此时他们的距离已经拉得很近,从白念的角度,能看到严时律冷峻的侧脸,被冷白皮包裹的喉结露在外面,充满
了男性攻击气息。
严时律就这样安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手机,主动道:“加个微信。”
此话一出,闹哄哄的现场霎时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敢相信,那个高高在上的严时律,竟然主动搭讪别人加微信?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白念身上,疑惑的、羡慕的、还有一丝不解的。
主要是眼前的男生实在是太乖巧了,完全不像是会谈恋爱的样子。
他穿着一件软糯的鹅黄色 T 恤,白色书包上吊着一个巴掌大的企鹅玩偶,骨架细细小小的,乌黑的头发柔软地散
在额前,衬得他五官越发清秀。
此时,男生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乌黑的大眼微张,带着懵懂与慌张,仿佛受到惊吓的林间小鹿。
“好小。”
“高中生吧?”
“也有可能是上学早。”
“绝对未成年。”
“校草竟然喜欢这种?”
“我也喜欢,他皮肤好白哦,在太阳下白得发光。”
“好可爱,他脸红了哎。”
“脸好软哦,想捏。”
“还想欺负他,看他惨兮兮的哭出来。”
在一众虎狼之词中,白念一点点涨红了脸。
他浓密的眼睫不安地乱颤着,嘴唇抿得紧紧的,像是处于应激状态中的小动物,随时随地准备逃跑。
“白念。”
严时律耐心耗尽,右手食指敲了两下桌子以示提醒:“加微信,我有事要告诉你。”
白念猛地抬起头,他安静地和严时律对视两秒,然后仿佛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头也不回,转身就跑。
严时律:“……”
其余学生:“……”

第2章
十分钟后,气喘吁吁的季小泽在雅博湖边找到了白念。
“你可真能跑,我一眨眼就看不到人了!”
白念规规矩矩地坐在长椅上,双手捏着书包上的企鹅玩偶,闻言抬头看了季小泽一眼,然后很小声地说:“对不
起啊,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
“你还知道说对不起?”季小泽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八卦又嚣张,“快给我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见了严时律就跑?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白念:“就…没什么关系啊。”
季小泽:“没关系你躲他这么凶?”
“……”
白念抿了抿唇,试图商量:“一定要说吗?”
季小泽眯起了眼睛:“你说呢?”
“我也不是故意要跑的,”躲不过去,白念只得老实交代,“主要是当时人太多,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自己就动
了。”
季小泽:“……”
哪怕二人已经当了一整年的朋友,他依旧会被白念的社恐刷新认知。
“但重点不是这个,”季小泽摇头,“你是不是早就认识严时律?”
沉默了一会儿,白念点点头:“算是吧,我们小时候认识。”
季小泽挑起了眉:“青梅竹马?”
“不是的,”白念摇头,连忙解释,“只是小时候认识而已。”
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念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出生的。
上辈子他是个孤儿,好不容易才考上了大学,不曾想在去大学的路上遭遇车祸。
再次睁眼时,他成为了一对教授夫妻怀里的婴儿。
他和严时律也是那时候认识的,他们住在一个小区里,一起上幼儿园,小学,初中……
不过后来因为他母亲病逝,父亲南下进入企业搬离 A 市,他在外地念书,他们也逐渐断了联系。
白念略去自己重生的事,简略提了一下他和严时律曾经的关系。
季小泽愣了愣,有些遗憾:“就这样?”
白念点头。
季小泽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对劲:“那你为什么见了他就跑?”
白念:“人多,我社恐。”
“不对,”季小泽死死盯着他,神情严肃得仿佛警察审问犯人,“你不是那种害怕了就跑的类型,你就算再紧张,
也会强迫自己留在原地,继续做完之前的事情。”
“……”
顿了顿,白念这才说:“因为我不想加他微信。”
季小泽:“为什么?”
白念:“因为我有帅哥恐惧症。”
“……”
这话也就三岁小孩儿会相信,白念看着好脾气,然而固执的时候也固执得要命。
总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个帅哥而已,不值得破坏他和白念的感情。季小泽不再八卦,拉着白念继续加入别
的社团。
在他身后,白念表情一点点沉了下来,显得兴致不太高的样子。
全部社团逛完后,白念收到了一个微信申请请求。
-Y:我是严时律,有事找你。
犹豫片刻,白念点击了同意按钮。
刚通过好友申请,对方就发了个地址过来。
-没有白念:……?
-Y:我妈让你周末去我家吃饭,这是地址。
-没有白念:哦。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记得你家在哪儿。
……
另一边,一个高个子男生走在严时律旁边,声音八卦:“听说你被一个大一的学弟拒绝了?”
严时律:“管好你自己。”
“拒绝校草第一人,论坛上都已经传疯了。”
严时律不屑:“无不无聊。”
“不能怪大家无聊,实在是你平时太拉仇恨了,”张黎阳满脸幸灾乐祸,“你拒绝了那么多人,现在大家终于看到
了你吃瘪,可不得兴奋得要命?”
张黎阳一个个帖子翻下去,看得啧啧称奇:
“校草铁树开花结果却踢到铁板。”
“校草百人斩记录多了一个减号。”
“任你拽得要命,不还是被人拒绝了。”
“哎,你别瞪我啊,这可都是别人说的!”
“嗡”的一声,严时律手机震了一下,白念回复了他。
白念头像是一只呆呆的企鹅幼崽玩偶,微信名字:没有白念。
看到这个名字,严时律突然想起多年前,白念还是个小朋友的事情。
当时的白念才一丁点儿大,软乎乎的,漂亮得像是一个女孩子。他经常背着一个企鹅小挎包,一摇一晃地走在小
区里。
“白念?”有大人故意逗他,“你爸妈怎么给你取这个名字?那你念书不就是白念了?”
白念扬起小脸,一本正经地解释:“没有白念,窝很聪明的。”
大人不放过他,故意说:“你现在聪明,以后也会白念。”
“没有白念。”
“白念了。”
“没有白念。”
最后,白念都快被欺负哭了。他绷着张小脸,抱着企鹅挎包跑到家长面前,委屈巴巴地解释:“妈妈,我没有白
念!”
妈妈把他揽进怀里,和小区里的其他人一起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白念竟然还记得那件事,甚至把“没有白念”当做了网名。
幼不幼稚。
严时律把白念的回复截图转发给了妈妈。聊天记录里,有一连串李卓女士对白念的关怀。
-念念去学校了吗?
-念念和室友相处融洽吗?
-念念长胖了没有?
-这么久没见了,咱们请他周末来家里吃个饭吧?
严时律前面几条消息全都忽略,只截图回复了最后一句。
-L:好。
-李卓女士:儿子你果然是最棒的!
-李卓女士:周六记得和念念一起回来哦~
-L:不能保证。
-李卓女士:来嘛来嘛,你谢央阿姨走了后,念念一个人就孤孤单单的。
-李卓女士:还有,你在学校也多照顾他一下。他那么乖,指不定就被人欺负了。
被人欺负?
严时律回忆起下午男生跑得飞快的场景,不由得轻嗤一声。白念只是看着乖巧,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小兔子。
但一旦他拒绝,李卓女士又要絮絮叨叨说一大堆,说不定还要来找他好好谈谈。
严时律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随手回了个“好”。
消息发送,他按下手机息屏。
“和谁聊天呢?”张黎阳凑了个脑袋过来,“笑得这么开心?”
“我妈,”严时律把手机装进口袋里,面无表情,“你要和她聊聊吗?”
张黎阳:“……”
另一边,白念消息发出去后,等了好久都没再等到回复。
这让他有一些尴尬,严时律该不会是生气了吧?因为自己擅自跑掉。
他虽然和严时律关系一般,但他很喜欢李卓阿姨,小时候也经常和妈妈一起去阿姨家玩。记忆中的阿姨博学多才,
风趣幽默,和又冷又拽的严时律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类型。
可惜他后来搬家离开,和那边断了关系,没想到李卓阿姨竟然还记得他。
白念有些高兴,但他一想到要通过严时律联系
阿姨,又觉得有些别扭。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收起手机,和季小泽一起回了寝室。
算了,生气就生气吧。
他才不想哄他。
白念和季小泽在楼下分别,约好先回寝室放书包,然后再去食堂吃饭。
此时正值黄昏,夕阳透过走廊尽头窗户,徐徐洒在 402 寝室大门上。
白念推开寝室大门,橘黄色的夕阳一寸寸倾泻进房间,落在男生垒块分明的腹肌上。
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个陌生的男人正在换衣服。
他刚脱下 T 恤,灰色运动裤卡在人鱼线上,露出一截灰色内裤边,身上胸肌饱满,臀部挺翘。
注意到他的视线,男生抬眸看了他一眼,骨架硬朗,视线充满了侵略性。
白念一愣,仿佛偷看被抓住了一般,脸霎时就红了。
“对、对不起,我走错了!”
他“砰”一声关上了门,有些慌乱地抬头看了一眼,又跟着愣在了那里——402,没错啊,就是他的寝室。
所以里面的人是他的室友?
上一个室友让他帮忙拿浴巾,这个室友又换衣服不关门,怎么大家都这么奔放啊?
白念有些尴尬,在门口呆了足足五分钟,这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这次寝室里没人了,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那人应该是在洗澡。
白念连忙跑到自己座位上放下书包,他本想趁着这个时间出门,然而在他找饭卡时,浴室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刚才那个男生走了出来,他下身围着一块浴巾,头发湿漉漉的,一边往外走,一边甩头上的水,像是一只被水打
湿的大型犬。
白念:“……”
5 分钟,会不会太快了点儿……
见他站在旁边,男生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似笑非笑:“这次没走错?”
“没,我就住这儿……”白念有些尴尬,低着头找自己的饭卡。
对方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继续问:“你是大一的?怎么和我们大二的住一起?”
“我大二了,”白念解释,“大一时在分校区。”
对面的男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贺骁懒散坐在椅子上,目光扫过新室友的细胳膊细腿儿,随即轻笑一声:“你多大了?成年了吗?”
“……”
白念额角抽了抽,认真解释:“我 19 岁了,看着显小而已。”
贺骁:“确实,个子也不高。”
“……”
“我也不矮,我有一米七……八呢。”说到一半,白念默默加上了自己 3 厘米的鞋跟高度。
“你有一米七八?”贺骁站了起来,右手在白念脑袋上比划了一下,动作和语言非常具有侮辱性,“看着怎么不像?
你才刚到我下巴这儿。”
白念:“……”
明明他在南方时,还是正常男生的身高。然而当他来到 A 大,周围一个个全是巨人,连自称纯 0 的季小泽都有
178cm,显得他像是个发育不全的高中生。
他才不矮,是你们太高了而已!
这个新室友好讨厌,白念不想和他说话,一个劲儿地在抽屉里找饭卡。拿到饭卡后,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等等。”
然而白念刚打开寝室门,贺骁就追了过来。
男生炽热有力的大手突然拉住他胳膊,肤色一深一浅,对比极其明显。
贺骁把白念堵在门口,高大的身躯完全笼罩住了他。
他一只手拉着白念胳膊,一只手捏着白念的下巴往上抬,疑惑道:“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白念被迫仰起头,对上了贺骁充满侵
略性的视线。
第一感觉就是好凶。
他五官生得相当硬朗,眉峰突出,眼睛深邃凌厉,配上他超过一米九的身高,非常具有压迫性。
更凶的是他的性格,第一次见面就动手动脚,像是一只霸道的老虎,一切只凭自己高兴。
白念最不擅长和这种人打交道,他觉得不舒服,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垂着眼小声道:“没有。”
“真没有?”贺骁眯了眯眼睛,高大的身躯逐渐逼近。
“没有,我……”白念还想解释,没想到一抬眼就对上了贺骁的胸膛。
两瓣饱满得堪比好莱坞动作大片男主角的胸肌,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怼在了他面前。要是他刚才没及时控制住身体,
估计就要把脸撞上去了。
“……”
想到这里,白念的脸又红了。
他尴尬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垂着眼小声拒绝:“你、你别靠我这么近,我……”
“你脸红了?”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贺骁不仅没有让开,反而变本加厉地抬起了白念的脸。
白念别开脸,小声辩解:“我没有。”
“真红了?”贺骁越看越新奇,仿佛发现了新大陆,“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容易脸红,个子不高,这是白念身上的两大死穴。
没想到开学第一天,这位新室友直接引爆了两个地.雷。
“这才不是害羞,”白念绷着张脸,语气严肃地说,“是我们的距离超过了正常人的社交距离,我这才产生了生理
性脸红。”
见对方不信,他又补充:“除此之外,我天热了脸红,天冷了脸红,紧张时脸红,兴奋了也脸红,就连爬楼梯、
跑个步也会脸红……总之,我脸红和害羞没有任何关系!”
最后一句话说得可谓是掷地有声。
“是么?”贺骁却不置可否,他看着白念粉红白嫩的脸颊,恶劣地欺身逼近,“既然没害羞,那你躲什么躲?”
白念:“……”
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白念仰起头,一本正经道:“这位同学,请你放开我,我和人约好了一起吃饭。”
他表情严肃,神情也很认真,无奈他本人音色偏软,听上去没有半分威慑意味。就像是小猫伸爪子挠人,大狗狗
根本不怕,还一脸兴奋地对猫猫说摩多摩多。
贺骁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忍不住说了两个字:“贺骁。”
白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对面的人又重复了一遍,好脾气道:“我叫贺骁,你呢?”
白念抿着嘴唇,不想回答。
贺骁挑眉,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跟我犟没用,就算你不说,我找别的人也能打听出来。”
白念咬了咬唇,有些不情愿地回答:“白念。”
“白念?”贺骁把这两个字在嘴里绕了一圈,兀地笑了出来,“这什么名儿?软绵绵,黏糊糊的,配你倒是刚刚
好。”
他名字,白念的第三个死穴。
新室友一下子全都踩中了。
饶是好脾气的白念也有些生气了,他瞪了贺骁一眼,凶巴巴地说:“关你什么事?我警告你,你快放开我,不然
我……”
贺骁想笑:“不然你什么?”
“不然我就……我就……”白念顿了顿,凶巴巴地憋出一句威胁的话,“不然我就告诉辅导员!”
“告诉辅导员?”贺骁一愣,紧接着笑出了声,“去啊,你尽管去。只是让我想想,你是要告诉他我说你矮,还是
你容易脸红?又或者是你名字软绵绵?”
白念羞愤交加,硬着头皮道:“我要告诉辅导员,你、你欺负室友!”
“这就是欺负了?”贺骁凑到他面前,像是恶意逗弄小猫咪的大老虎,“可这,不都是事实吗?”
白念气得整张脸都红了,他不会骂人,更不会打人,只是凶巴巴地瞪着贺骁,努力竖起身上的硬刺。
可是小猫咪怎么凶得过大老虎?
贺骁不仅没有放过他,反而变本加厉地问:“现在就受不了了,等我真欺负你时,你会不会委屈得直接哭出
来?”
白念大声反驳:“我才不会!”
还说不会,现在看起来都要哭了。
看着白念涨红的脸,贺骁心底突然涌出了一股恶劣的念头。
想让他哭,想看他眼眶通红求自己,想看他软绵绵的凶他,却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
那时候的白念,一定很可爱吧?
贺骁目光落在白念粉白的脸颊上,白嫩嫩、红通通的,一看就手感很好的样子。
不知道捏他的脸,白念会不会哭出来?
贺骁抬起手,他那因为长期打篮球而变得粗糙的掌心,一点点靠近了白念柔嫩的脸。
“你、你干什么?”注意到他的动作,白念惊恐地抬起了头。
这人好可怕,开学第一天就要打他吗?
“如你所愿,”贺骁痞痞一笑,“欺负你。”
然而就在他快要碰到白念脸颊时,突然间,一道声音自他身后传来:“让开。”
这道微冷,带着玉石碰撞的优雅,强行插入了他和白念之间。
严时律站在 402 寝室门口,面无表情道:“你们挡我路了。”

第3章
白念咻地仰起头,在九月初的黄昏中,看到了严时律冷峻的侧脸。
暖黄的夕阳落在他瓷白的脸上,让他那张冰块儿脸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白念霎时松了一口气,仿佛见到救兵一般叫了起来:“严时律!”
因为白念的迅速变脸,贺骁出现了片刻的愣怔。白念趁机挣脱了他的钳制,一大步躲到了严时律身后。
“严时律?”看着躲在他身后的白念,贺骁不悦地皱起了眉,有一种自己地盘被人侵犯的不悦。
他往前逼近一步,沉声道:“你来做什么?”
严时律:“这是我寝室。”
白念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只见严时律语调不疾不徐,镜片后的眉眼冷酷锐利,和贺骁对峙起来竟没有落入下风,
反而比外放的贺骁更有气势。
贺骁扫了他一眼,隐约意识到眼前这人不太好对付。
他倒是不怕,但确实是他挡了别人的路在先,非要争个胜负,反而显得他小题大做。
二人在门口对峙片刻,随即贺骁轻嗤一声,侧身让严时律进了屋。
一场冲突瞬间化于无形。
白念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严时律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寝室。
他和季小泽约了饭,刚才被贺骁耽搁了许久,白念还以为自己迟到了,然而等他下楼才发现季小泽竟然还没来。
掏出手机,5 分钟前,季小泽发给他了一条消息。
-季不小:小白白不好意思啊,有可爱的学弟约我共进晚餐,你自己去吃饭吧![wink]
白念回了句“好”,收起手机去了食堂。
没想到严时律也下来吃饭了,正和他一起往食堂走。
白念犹豫了一会儿,过去对他说了声谢谢。
“谢谢?”严时律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又把那两个字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
白念:?
严时律:“有这个时间谢我,不如多练练跑步。”
白念:??
“和跑步有什么关系?”
严时律轻嗤一声,冷冷道:“在我面前不是挺能跑的?怎么在贺骁面前就脚下生了根?”
白念:“……”
“我那是没反应过来,我又不是故意……”
白念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哟,严哥你这是酸了?”
伴随着声音,一个大高个儿男生出现在了他面前,满脸好奇道:“这就是你求而不得的小可爱?”
白念抬头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人烫着棕色的头发,有点儿眼熟。
“张黎阳,”严时律淡声提醒,“这是白念。”
听到这个名字,白念脑海中突然间闪过一张稚嫩的脸,惊讶道:“张黎阳?”
“白念?”另一道惊喜的声音同时响起。
“对啊,是我!”白念兴奋地点点头,他朋友不多,一个都能记好久。
“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也来 A 大了。”张黎阳往前一步,很自然地给了他一个拥抱,“没想到拒绝严哥的人是你,
如果是你,那我就理解了。”
“我不是故意要跑的,”白念看了严时律一眼,小声解释,“只是当时人太多……”
“我懂,”张黎阳大笑起来,“你从小就怕生嘛。”
白念:“一点点而已。”
“嗨呀,人有什么好怕的?”张黎阳是个社牛,很自然地拦着白念肩膀往前走,“一起吃个饭吧,我把我认识的人
介绍给你,多见见就不怕生了。”
张黎阳实在是太过热情,再加上白念也想做出一些改变,于是半推半就同意了他的提议。
然而很快白念就意识到,一起
吃饭的这个决定有多么糟糕。
严时律真的太有名了,他像是一个移动的灯泡,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白念从来没被这么多人注视过,被看得浑身都不自在。他刚开始还和严时律并肩,然而走着走着,他就逐渐躲到
了后面,到最后,根本看不出他们是一起的了。
看着前面两个高大的背影,白念默默在心里打了退堂鼓。
反正他们也没注意到,不然这次约饭就算了?离开后,再在手机上道歉,总比现在硬着头皮跟过去好。
白念抬头看了一眼,正想趁着严时律没注意离开,却不曾想对上了对方冷清的眼。
白念:“……”
闹哄哄的食堂里,张黎阳干饭冲在最前面,没注意到白念掉队了。
严时律主动站在白念身后,隔绝来自身后的目光,这才问他:“你吃什么?”
“啊?”白念愣了一下,他看了眼窗口里的菜单,随口道,“糖醋排骨。”
“就这要这个?”
严时律问这个做什么?
白念有些茫然,又加了两个菜:“还有麻婆豆腐,素三鲜。”
严时律:“饭卡给我,你去占座位吧。”
“啊?哦。”白念这才意识到,严时律要帮他买饭。他乖乖交出饭卡,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
但食堂的桌子,看着再干净也带着一些油腻。白念记得严时律有洁癖,又用自己的纸巾擦了擦。
做完这一切后,白念独自坐在桌子上,抬头看着排队的严时律。没有大家的视线关注,他终于缓缓松了口气。
“白念呢?”张黎阳拿起餐盘,这才发现身后少了一个人。
“我让他占座位了。”严时律应道,翻开白念的饭卡看了一眼。照片中的白念看上去比现在还要小,下巴尖尖的,
眼睛清晰明亮,小猫似的。
“白念的饭卡?”张黎阳凑过来看了一眼,纳闷道,“小时候像女孩子就算了,我还可以理解为没长开。怎么这都
上大学了,还是清秀得像一个姑娘?”
严时律扫了他一眼,冷冷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张黎阳下意识想反驳,又意识到说一个男生长得像女孩子确实不太好,于是乖乖闭了嘴。
严时律又看了一眼,然后把白念饭卡放进自己兜里,刷了两次他自己的饭卡。
排队的人不是很多,白念等了一会儿严时律就回来了。白念连忙起身接过餐盘,跟着说了声“谢谢”。
张黎阳盯着他看了半响,突然吐出一句:“果然,真的一点儿没变。”
白念:“什么没变?”
“你啊,”张黎阳在他旁边坐下,径直道,“看着还跟初中时差不多,真让我怀疑,南方水土是不是不养人。”
白念一滞,小声辩解:“我还是有长高……的吧。”
最后两个字有些气弱。
张黎阳顿时便笑了:“你多高啊?”
白念这下不说话了,在两个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儿面前讨论身高,简直自取其辱。
白念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低头往嘴里塞排骨,仿佛觉得多吃一点就能长高一样。
他吃得有些急,脸颊鼓起来一块,神情却很认真,像是一只鼓鼓的小金鱼。
“挺养人的。”一直沉默的严时律突然说。
“嗯?”白念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因为嘴里有东西,声音有些含糊,“什么养人?”
没头没脑的一句,严时律却不再多言。
张黎阳视线在白念脸上扫了一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确实挺养人的。”
没见过几个北方的男孩儿有这么清秀的。
白念还是没明白:“什
么养人啊?”
“排骨养人,”张黎阳抬了抬下巴,“你长身体呢,多吃点儿。”
白念喜欢听这话,一口气把餐盘里的食物吃了个干净。
吃完饭后,严时律要去实验室工作,张黎阳也有别的事情要忙,白念见还有时间,准备去图书馆待一会儿。
三人走出食堂,还没来得及分开,就被一个男生堵在了路上。
是下午社团招新时严时律拒绝过的那个男生,此刻他换了套衣服,拎着杯奶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严学长,”他站在严时律面前,有些期待地仰起头,“我刚才路过奶茶店,看到这款奶茶的名字突然想到了你,
就顺手给你买了一杯。”
严时律都没看奶茶一眼,只是很冷淡地说了声“不用”。
倒是旁边的张黎阳来了一句:“奶茶名字?什么名字?”
男生看向严时律,红着脸颊说:“怦然心动。”
怦然心动。
这几乎是一句直白的情话了。
白念目光落在了告白的男生身上,平心而论,这人长得挺可爱的,外形清爽阳光,白色中袜配白色运动鞋,按照
季小泽的说法,是大学生最喜欢的男孩儿类型。
但严时律依旧不搭理人。
张黎阳已经给了对方一次机会,见没用也不再开口。
男生被逼得没办法,又往前一步,耐心道:“学长,能不能谈谈?”
严时律不给他正脸,男生只得问旁边的白念和张黎阳:“拜托,让我和他谈谈吧。”
“哦。”白念条件反射要离开,刚走出一步,就被严时律拉住了胳膊。
白念一脸莫名奇妙:他要和你谈,你拉我做什么?
严时律不说话,很快就松开了他。倒是张黎阳冲他使了个眼神,让他不用走。
白念有些茫然,但还是乖乖站在了原地。
然后听见严时律对那个男生说:“你才大一吧?”
对方愣了愣,有些兴奋地点头:“我大一经管院的。”
严时律:“你喜欢我?”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
严时律:“你想和我谈恋爱?”
他依旧面无表情,对面的人却因为这句话变得呼吸急促,连眼睛都开始放光。
还没来得及点头,严时律的声音再次响起:“可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待你们这种人的吗?”
白念还没反应过来,张黎阳突然小声说了声“完了”。
紧接着,严时律冷酷的声音响起:“在我眼中,那些刚进大学就迫不及待谈恋爱的人,和发情的猴子没有任何区
别。我是人,不是无法控制荷尔蒙的猴子。”
此话一出,白念觉得周围气温都降了几度。
表白的男生脸色彻底冷了下来,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白念都觉得于心不忍。
结果没有任何悬念,男生灰溜溜地离开了,被说了这么重的话,估计再也不敢出现在严时律面前。
白念没想到严时律这么冷酷,有些佩服他的坚决,又觉得实在是过于不近人情。
张黎阳:“啧啧啧,严哥你这张嘴也太毒了。”
“第三次。”严时律淡淡道。
张黎阳:“什么第三次?”
严时律:“这是我第三次拒绝他。”
张黎阳:“?”
严时律:“第一次我拒绝他,给他留足了面子,结果他要加我微信。第二次我说话稍重,结果他依旧没有放弃,
傍晚又提着奶茶来找我。”
白念这才明白,刚才严时律为什么说话这么重,几乎是不给对方留一丁点儿面子。
要是他委婉拒绝,对方肯定又会觉得自己有机会吧

“更何况,他喜欢的无外乎是我的皮囊,以及那些外在的光环。”严时律淡淡道,“我不需要这种肤浅的爱情。”
张黎阳被堵得没了声。
然而严时律并没有就此罢休,他垂眸看了白念一眼,漆黑的双眼中一片冰冷:“还有你,你刚才走什么走?”
白念一愣,下意识道:“不是他让我走……”
“他让你走你就走?”严时律蹙眉,语气不善,“那我让你留下,你就留下?”
“那不然呢?”白念歪了歪头,有些茫然,“我刚才不是留下来了吗?”
严时律一滞,竟不知自己刚才的脾气来自哪里。
“算了,”他收回视线,冷冷道,“随你便。”
白念:“……”
是他的错觉吗?严时律生气了?但自己没有哪里惹到他吧?
察觉到对方微妙的态度变化,白念不再说话,也跟着冷漠起来了。
他想尽早离开,偏偏张黎阳不顺路,只剩下他和严时律不尴不尬地走在一起。
白念不再交谈,只是闷着脑袋往前走,希望早点儿抵达图书馆。
他走得很快,没注意到前方就是一片篮球场,两波人正打得激烈。白念经过球场时,突然被严时律重重拉了下手
臂。
白念还以为是严时律在发脾气,没想到刚抬起头,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黑影,正冲着他飞快而来。
有人传球失误,把篮球丢出界了!
高速旋转的篮球朝白念飞快冲来,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
就在篮球即将砸中他脑袋的前一刻,一只大掌突然拦在面前——“嘭”的一声响,严时律抬手稳稳接住了篮球。
高速旋转的篮球,在距离他不到 5 厘米的地方被强行拦下。
白念睁大双眼站在原地,刘海儿被篮球裹挟的风吹起,甚至能感受到篮球在严时律掌心震动的声音。
严时律单手把篮球扣在掌心,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人,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刚才是你传的球?贺骁。”

第4章
篮球场上的对抗停止了。
贺骁穿着红黑配色的球衣站在一旁,结实的臂膀裸.露,染着一层薄汗。
他目光掠过白念和严时律,最后停在后者身上,声音又沉又嚣张:“是我,怎么了?”
严时律单手把球扔了过去,冷声道:“道歉。”
贺骁抬手稳稳接过,被强劲的力道震得掌心发麻,力道之大,饶是他这种体育生都有些招架不住。
贺骁默不作声把篮球夹在腰际,嗤笑一声:“我自然是要和白念道歉,但这关你这个外人什么事?”
严时律平静地看着他,只是神情一点点冷了下来。
见二人气氛僵持,一个小个子男生窜了出来,连忙道:“抱歉抱歉,严哥,刚才是我没接到传球,和别人没有关
系。”
严时律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边没回应他,那人又对贺骁说:“骁哥,这本来是我的失误,还要麻烦你过来。”
贺骁分毫不让,沉声道:“林子,这事儿算我的,你别管。”
“……”
两边都不搭理他,那人只得对白念道歉:“这位同学,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没接到球,差点儿打到你了。我给你
道个歉,这件事咱就算过去了,行吗?”
白念愣了下,脾气很好地说:“我没事的,你别放在心上。”
同学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算是把这件事解决了。
然而抬头一看,严时律和贺骁依旧站在原地,气氛剑拔弩张,没有丝毫好转。
数学系的严时律,体院的贺骁,A 大两大风云人物,从大一起就因为校草之争,在论坛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在他们这届大一新生入校时,A 大论坛上曾经发起过一场关于校草的评选投票。
刚进入大学,被高中憋疯的学生们兴致勃勃地发掘各种帅哥,最后选出了得分最高的三人,分别是数学系的严时
律、体院的贺骁,以及舞蹈系的顾清辞。
贺骁长得帅,但他的帅非常具有侵略性,而且性格嚣张,特别不好惹。再加上他身高超过一米九,本人又是体育
生,帅是帅,但太过粗犷精致不足,女生缘要差一些。
顾清辞则恰恰与他相反,如果说贺骁是粗犷野性的史前艺术,那么顾清辞就是清新娟秀的工笔画,一笔一画都堪
称精致。
但也真是因为太过精致,缺少一定男性气质,女生们欣赏他的颜值,嗑他的 CP,但并不会对他产生多余的想法。
而严时律恰好处于二者之间。
他高大但并不粗犷,修长的身材,精致的眉眼,让他依旧保留了一定的少年气。
他精致但并不柔弱,手背凸起的青筋,坚毅的侧脸线条,让他在冷清的同时,依旧充满了男性气质。
他就像是画家苦思冥想、多方尝试后,所能够达到的最完美的状态。
不管是多一分粗犷,还是多一分精致,都会破坏气质的平衡。
十八九岁的少年,身着白衬衫行走在校园中,外貌出众,成绩优异,性格冷清有距离感,一瞬间让他成为了 A 大
学生普遍认同的校草存在。
当然,这一切都是同学们的私下行为。三位当事人都不关注什么校草评选,平日里处于王不见王的状态。
然而今天,贺骁和严时律,却因为一颗篮球产生了对峙。
人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目光中充满了好奇。
没接到球的那个男生有些慌张。
他本来以为自己帮上了忙,没想到越帮越忙。
情急之下,他忙朝白念递了个眼色。
众目睽睽之下,白念是尴尬又紧张,恨不得直接转身离开。
但这件事确实是因他
而起,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想到这里,白念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拉了一下严时律的衣袖。
后者垂眸看了他一眼,视线依旧冰冷。
“严时律,我们走吧,”白念小声提醒,他声音很清脆,但因为有些紧张,带上了一丝小颤音,“你不是还要去实
验室吗?”
沉默两秒,严时律收回视线,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白念缓缓吐出一口气,知道严时律是松口了。
他正准备带人离开,身后却响起一道声音。
“等等。”贺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站在白念面前,态度和蔼又关切,露出了刚才与严时律对峙时截然不同的表
情。
“抱歉,刚才差点儿砸到你了,你有没有事?”
白念有些慌乱地看了严时律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应,这才小声应道:“没有。”
贺骁:“怎么都不知道躲?”
白念微囧:“我没反应过来。”
“下次我教你打篮球。”
“我不打篮球。”
“所以才要教啊。”
“我不……”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打球了,再见。”
“……”
贺骁自顾自地走过来,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又自顾自地离开了,剩下满脸茫然的白念留在原地。
回过神来才发现,严时律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一大截。
“等等我。”白念小跑追了上去。
严时律止住步伐,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你不是要和他一起打篮球?”
白念:“我又没有同意。”
“可你也没拒绝。”
“我拒绝了,他不给我机会说完。”
“……算了,随你。”
严时律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白念:“……”
一个个的,怎么脾气都这么大?
好再他很快就到了图书馆,白念找出老师推荐的艺术史课外书籍,彻底把刚才的冲突抛到了脑后。
直到晚上 11 点,白念踩着寝室关灯的点,这才从图书馆出来了。
“白念?”走到图书馆楼下时,他听到有人叫他。
白念回头,发现顾清辞正站在他身后。男生身材纤细挺拔,一缕微卷的头发垂在额前,脸颊微红,皮肤染着一层
薄汗,看着格外细腻。
白念有些意外:“你刚运动完?”
“刚练完舞。”顾清辞点点头,背着运动包和他并排走。
“哦,”白念随口道,“你学的什么舞?”
“芭蕾。”
“得小时候就开始练吧?”
“嗯,我从小就开始学跳舞了。”顾清辞仰头看他,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我先天条件很差,韧带延展性不好,
每天都因为压腿被痛哭。当时差一点就没有坚持下去,还好有个人鼓励我。”
白念有些庆幸:“那你遇到了好人哎。”
“是啊,”顾清辞垂眸看他,清浅一笑,“我偷偷告诉你,我现在还能跳舞,都是因为他。”
白念被他的笑容闪得晕乎乎的,心道这人可真好看,性格也特别好。和嚣张霸道的贺骁,还有冰冷毒舌的严时律
比起来,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你呢,怎么这么晚?”顾清辞又问,“美术学院也很忙吗?”
“没有。”白念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顾清辞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没再追问,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往回走。
白念松了口气,对新室友的好感度越发飙升了。
他刻意在外面拖拉,然而走到寝室门口才发现,距离关灯还有十来
分钟。白念脚步一滞,一时间不太想回去。
一想到回去要面对贺骁和严时律共处一室,他就脑袋都要大了。
仿佛看出了他的为难,顾清辞体贴道:“我想去后街买水果,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男生寝室挨着西门,往外就是夜市一条街,里面卖着各种小吃,生意很好。
“可以啊。”白念简直求之不得,立刻跟顾清辞一起去了水果店。
只是没想到顾清辞也是个大红人,买个水果被要了三次联系方式,还有个男生厚着脸皮,缠着非要带他们去酒吧
玩。
等他们从后街回来,已经是晚上 11 点 10 分,宿管阿姨关了寝室门。
上学多年,这还是白念第一次晚归,他背着书包站在寝室大门前,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记得是要让阿姨开门吧?可他们晚归又麻烦别人,会不会被骂?
“没事,我叫她开门,阿姨人很好的。”顾清辞扣了扣一楼的窗户玻璃,扬声道,“王阿姨,我练舞忘了时间,回
来晚了,能不能帮我开一下门?”
没过一会儿,小窗户开了个缝隙,里面露出一张和蔼的脸:“小辞啊?开学第一天就这么勤奋?再努力,也要注
意身体咧。”
“好的,谢谢您,麻烦您了。”
很快阿姨过来打开寝室大门,顾清辞给了阿姨两个苹果,说麻烦了。白念跟着顾清辞进去,没有遇到一点麻烦。
在他们身后,也有几个晚归的男生跟着混了进来,然而这次他们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被阿姨结结实实地数落了一
顿。
回忆起刚才的情景,白念有些感叹:“你好厉害。”
“为什么?”顾清辞歪头看他。
宿舍楼已经关了灯,白念有意压低声音说:“如果是我遇到这种情况,我肯定不敢找阿姨开门。”
“为什么?”
“我害怕被她骂,或者被她拒绝。”
“没关系的,”顾清辞说,“阿姨刚开始也拒绝我,撒娇求她几次就可以了。”
“撒娇求她?”白念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我做不来这种。”
顾清辞:“你不会撒娇?”
白念点点头。
“从来没有吗?”顾清辞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对家人,或者对朋友呢?”
白念想了想,摇头:“好像都没有。”
他从小就比较正经,如果非要说撒娇,也是别人对他撒娇,反正季小泽就经常对他撒娇。
“嗯……你这样确实比较少见,”顾清辞想了想,建议道,“不然你对我试试?”
“啊?”白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试什么?”
“对我撒娇。”顾清辞站在 402 寝室门口看向白念,路灯从走廊通道倾泻在他身上,显得他的身体纤瘦修长。
他靠在门框边上,对白念说:“你先从朋友试试。”
白念有些脸红:“我、我不会。”
“总有第一次,”顾清辞语气平静,带着鼓励的语气,“你也不希望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吧?”
白念一时间有些沉默。
确实,他从小就性格很闷,他不擅长提要求,也不擅长拒绝别人。
这明明已经是他的第二次生命了,但他仿佛依旧没什么长进。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能变得率真一点。
顾清辞说得没错,很多事情总有第一次。
白念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寝室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发出“咔哒”一声响。
白念被吓得一时间忘了词。
“谁说他不会撒娇了?”
白念:“……?”
下一刻,严时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冰冷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傍晚你在篮球场拉着我衣袖,不是挺会撒娇
的?”
白念:???
那才不是撒娇好不好!!!

第5章
“撒娇”事件后,白念一整天都没和严时律说过话。
他性格好,哪怕是生气,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唯一的反抗就是绷着张脸,刻意躲着严时律。
他躲严时律,也不想搭理贺骁,毕竟如果当初没有贺骁在篮球场,也不会发生严时律污蔑他“撒娇”这件事了。
还好寝室里还有顾清辞。
每当白念看到嚣张霸道的贺骁,以及冷淡毒舌的严时律时,都会由衷地庆幸,还好顾清辞是个好人。
这几天里,季小泽和学弟打得火热,无暇顾及他,白念吃饭上课都是和顾清辞一起行动。
越是相处,他越是觉得顾清辞是真的好。温柔又体贴,没有一点帅哥怪脾气。不仅给他分享润肤乳,见他嘴唇干
燥,还主动把唇膏分享给他。
“你试试看,”顾清辞拧开一个绿色小圆盒,递了过来,“这款润唇膏有点贵,但量比较大,效果也不错。你今晚
涂一点,明早起来嘴唇就不干了。”
“谢谢你,”白念看了眼小圆盒,有些茫然,“但是这个要怎么涂?”
顾清辞:“是我没想到这点,你先坐下。”
“哦。”
白念还以为他是要找工具,于是乖乖坐在顾清辞的椅子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却没想到他刚坐稳,下巴突然一紧,一只微凉的手捏住了他下巴。
白念被迫仰起头,对上了顾清辞清澈的眼。然后顾清辞右手中指在膏体表面抹了一下,俯身靠近了他。
距离太近了,顾清辞又穿得宽松,白念被他的身形笼罩,能看到男生明显的锁骨形状,伴随着浅浅的玫瑰香气。
白念有些不自在:“我自己来吧……”
“别动。”顾清辞温声提醒,他嘴唇微抿,看过来的视线很认真,不给白念任何拒绝的机会。
白念这才发现,顾清辞不笑时,看上去还挺有压迫性的。
白念因为这个发现愣了一下。
也就是这时,顾清辞的指间落在了他嘴唇上。
这种时候,再拒绝也没什么意义了。白念微微张开嘴巴,默许了对方的行为。
涂唇膏而已,之前和季小泽住一起时,季小泽也会给他推荐润唇膏。
而且季小泽会化妆,有好多只堪比油画颜料色号的口红,偶尔捉弄他,甚至会把口红直接往他脸上怼。
当然,白念从来没有让他得逞过。
有了季小泽这样的经验,白念对顾清辞给他涂润唇膏这件事还算接受良好。
不过话说回来,顾清辞长得真的好精致啊。皮肤白得没有一丝瑕疵,眼睫毛又密又长,像是古典油画中的美少年,
这种死亡角度都看不出任何瑕疵。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顾清辞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
白念实话实说:“因为你长得好看。”
顾清辞有片刻停顿,大约过了五秒,他这才起身合上唇膏盖子,仿佛求证一般,慢条斯理道:“你觉得我长得好
看?”
“对啊。”
“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本来白念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又想顾清辞已经把他当朋友,实话实说也无妨,于是点头说,“长得
好看的人我都喜欢。”
过了好一会儿,顾清辞这才“嗯”了一声,语调有些下沉,似乎不太高兴。
白念不明白。
他明明都夸顾清辞好看,顾清辞怎么还会不高兴?
应该是自己理解错了吧?
接下来几天里,白念格外留意顾清辞的情绪,但并没有发现对方有任何异常。
果然是他太敏感了,误判了室友的情绪吧?
白念觉得问题不大,很快
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而且最近,他生活的重心转移到了另外一方面——他想试着改变一下自己社恐的性格。
他其实不算特别社恐,主要是性格内向,比起社交,独处更能让他恢复精力。
他不觉得内向有什么问题,真正困扰他的是,他不太敢向别人提要求,也不太敢拒绝别人,即使他的要求是合理
的,即使别人的请求很离谱。
而且他也不能很好地表达自己的感受。有时候明明错的不是他,他也会觉得愧疚不已。
哪怕他这辈子有了还算温馨的家庭,但上一世孤儿时期养成的性格,依旧深深地刻在他骨子里。
他之前都还觉得无所谓,但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
白念给自己列出了几个计划。
改变第一步,从主动和同学打招呼做起。
看到同学不要慌,碰见了不要绕远路躲开,而要大大方方地向对方问好。
周四这天早上,白念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终于打开门走出了寝室。
最开始还比较容易,他是美术系单独分出来的人,寝室和专业的人不在一层楼,白念出了寝室都没碰到认识的人。
直到他去食堂吃早饭,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
年轻的女生绑着双马尾,穿着一条百褶裙,打扮很有记忆点。白念记得她叫许诗薇,是动漫社的社长,他们在社
团活动中见过一次面。
一面之缘而已,要打招呼吗?可万一对方认不认得他怎么办?
白念还在纠结,没想到对方已经看到了他,主动道:“白念?你也来吃早餐吗?”
白念一愣,连忙站直了身体,点头:“社长好,是的,我来吃早饭,我上午有课。”
对方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也太可爱了,怎么说一下话就脸红了?”
他、他脸又红了吗?
白念抬手摸了一下脸颊,察觉到热度后又立刻缩了回来,有些尴尬地道歉:“对不起,我有点儿热。”
“不用紧张,”许诗薇好脾气地笑着,主动邀约,“既然都碰上了,那和我一起吃个饭?”
“我……好的。”白念犹豫了一会儿,点头同意了。
吃饭过程中,大部分时候都是许诗薇发起话题,白念只需要聆听,偶尔做出回应,这让他松了口气。
他这才知道许诗薇是个 coser,还是舞蹈区 up 主,在网上有不少粉丝,甚至作为嘉宾受邀参加过好多次漫展。
听上去都是社牛才具备的技能。
白念很佩服:“你好厉害。”
“哈哈哈哈,你也可以的,”许诗薇爽快地拍了下他肩膀,“别害羞,以后有机会一起去漫展玩吧,社里有好多活
动。”
白念点点头,也有些心动。
其实之前也有漫展邀请过他。
他勉强算是个微博画手吧,从高中时就开始在网上 po 图,账号也积累了一定人气。陆续有人找他出周边,出画册,
甚至是做签售。
但白念社恐,至今不敢公开露面,一个要求都没答应。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社牛的影响,从食堂出来后,白念遇到了专业上的一个同学,这次他竟然没有一丝忐忑,很好
地和对方打了招呼。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一天下来,白念已经能很坦然地和别人问好了。
虽然依旧有些紧张,但他不会再因为害怕躲开了。
接下来是任务的进阶——试着向别人提一个要求,甚至可能是,听上去不太合理的要求。
“季小泽,我忘了带饭卡,能借我刷一下吗?”闹哄哄的食堂里,白念对季小泽说。
季小
泽:“……”
“你能不能争气一点儿?借饭卡,亏你想得出来。”季小泽戳着他脑门儿,恨铁不成钢地说,“以我们的关系,你
让我和你同穿一条内裤我都不会拒绝。结果你就找我借饭卡?”
“……”
白念气弱:“我是怕做得太过分了。”
“你这脾气真是……”季小泽目光在食堂转了一圈,然后往旁边一指,“这样吧,你找那位帅哥借饭卡,然后要他
微信。”
白念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前面站着一个背着双肩包的男生。头发微长在脑后绑了个马尾,看着高高瘦瘦的,是个
文艺类型的帅哥。
白念瞬间就怂了:“……你认真的吗?”
“那还有假?”季小泽抬手推了他一下,“别打退堂鼓啊,快去。”
白念一时不察,直接被推得往前几步,恰好拦在了那个同学面前。
对方手里端着一碗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白念心脏瞬间一阵狂跳,但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鼓起勇气道:“同学你好,我能借一下你微信吗?”
那人:?
白念这才意识到自己嘴瓢了,连忙摇头,纠正道:“不是,我想说的是,我能借一下你饭卡,然后加一下你微信
吗?”
“……”
这是什么低级的搭讪方式?
季小泽扶额,几乎有些不忍直视。
很快,白念灰溜溜地回来了,手里空空荡荡的。
季小泽早已预料到了结果,安慰道:“算了,这个要不到,就换一个人吧。”
白念却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说:“我加上他微信了。”
季小泽:“?这也行?”
白念打开微信,有些兴奋地把对话框展示给季小泽。
对方不仅通过了他微信,甚至在得知他是油画系学生后,还主动询问,能否买一幅油画装饰新家。
白念喜滋滋地卖出了一幅作业,入账 5000 元。
季小泽:“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白念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接下来这一天里,上课画画都格外认真,仿佛打了鸡血。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
天已经全黑了。
夜晚的美术楼格外恐怖,尤其是旁边的雕塑系,每到天黑,窗户里就会出现一个个奇形怪状的人头,吓到了不少
路过的学生。
白念也是受害者之一。
完成作业后他不敢多呆,连调色板都来不及洗,就连忙收拾画具回了寝室。
寝室里只有严时律一人,他开着电脑,鼠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似乎是在打游戏。
白念有些意外,严时律这种超级学霸也会玩游戏吗?
而且看游戏风格,还挺符合他自己的审美的。白念看得入神,回过神来才发现,严时律突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白念有些茫然:“怎么了?”
严时律没说话,只是点了点自己脸颊。
白念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应该是自己脸上沾颜料了。
他们画画经常有这种情况,估计是严时律有洁癖,看不惯他花着脸出现在寝室的样子。
白念把调色板放在椅子上,打算先洗把脸再洗调色板。
哗啦啦的水声中,突然想起一道霸道的声音:“白念,你躲我呢?”
隔着水声他听得不太准确,还以为是严时律,白念摇头:“我没躲你啊。”
“那你怎么天天早出晚归,人都看不着?”
“贺骁?”白念眯着眼睛抬起头,这才分辨出了说话人的身份。
他刚洗完脸没来得及擦,脸颊湿漉漉的,水直接从下巴滴到衣领里。
贺骁有些不自在,连忙移
开视线,故意凶巴巴地说:“不然你以为是谁?”
白念收回视线,有些心虚地摇头:“没谁呀。”
贺骁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无理取闹,为了掩饰心虚,他一个箭步挡在白念面前,大声质问:“你看,你又在躲
我。”
“……”
白念:“明明是你在拦着我。”
他刚洗完脸,想拿桌子上的擦脸巾,贺骁却跟个墙壁一样堵在面前,断绝了他的所有前路。
“让让,”白念擦了把脸,语气还算礼貌,“我拿擦脸巾。”
贺骁双手环胸站在桌前,一副恶霸模样:“不让。”
“你让开,”水滴进眼睛让白念有些不舒服,他有些着急,“我眼睛都看不见了。”
“不让,”贺骁干脆直接把擦脸巾拿了起来,幼稚又嚣张,“除非你求我。”
白念:“……”
他才不会去求贺骁,白念仰头看向被举起来的擦脸巾,正想跳起来抢,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微冷的声音。
“擦擦。”
白念回过头,看到严时律手里拿着一次性擦脸巾,没什么表情地说:“水都滴到地上了。”
“啊,对不起!”白念连忙抽出两张擦脸巾按在脸上,感激道,“谢谢你。”
严时律收回纸巾盒,很冷地“嗯”了一声。只是转身时,他把挡在他们面前的椅子,顺手挪到了贺骁身后。
“我又不是不给你。”看到眼前这一幕,贺骁一脸不情愿地把擦脸巾丢进白念怀里,语气有些不爽。
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他似乎也有些抹不下脸,但他又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了。
白念天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一副随便欺负的好脾气模样,不就是招着他欺负他吗?
这都是你自找的,贺骁长腿一伸,分开双腿跨站在白念椅子两边。
白念一看就急了,慌张道:“你别坐我椅子!”
“我偏要坐。”贺骁满脸桀骜地盯着他,不仅不让,反而在白念惶恐的表情中,一屁股坐在了椅子。
然而当他的屁股接触到椅子表面后,贺骁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这是什么?”
屁股下面的东西硬硬的,黏黏的,还有滋滋的黏液声音。
贺骁起身想看清楚,然而椅子上空空如也,屁股却变得沉重起来。他抬手一摸,在屁股上摸到一块儿硬邦邦的东
西。
贺骁:?
什么玩意儿?
“都让你别坐了,”白念往前一步,揭下紧紧粘在他屁股上的调色盘,心疼得要命,“快点儿扯下来,干了就黏在
一起了。”
贺骁本来还满肚子火气,然而当他看到白念心疼,又兀地生出一种爽感。
“别担心,我没事的。”他非常大度地说。
“啊,果然!”白念盯着调色盘,几乎心疼得无以复加,“我的梵高联名款调色盘,这下好了,都被你坐变形
了!”
贺骁:“…………”

第6章
“等会儿,”贺骁这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道,“你是心疼你的调色盘?”
白念抬头,一脸懵懂:“不然呢?”
“……”
贺骁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又一点点松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那我怎么办?”
白念:?
“不是,”贺骁连忙改口,“我是说,那我的裤子怎么办?”
白念看了他一眼,神情奇怪:“你自己洗干净就好了啊,丙烯颜料很好洗的。”
他们画画,基本每天都会弄脏衣服,都是自己洗掉的。
贺骁咬牙:“是洗裤子这回事吗?明明是……”
“啊,我知道了,你是不知道怎么洗吗?”白念恍然大悟,热心道,“沾在皮肤上的直接用水洗,衣服上的用酒精、
醋就能洗掉。如果你都没有,我这儿还有松节油,泡一泡就可以了。”
“洗裤子也可以,”贺骁冷笑一声,满脸凶悍地说,“那你得帮我洗。”
贺骁长得就不像个好人,留着寸头不说,眉眼间还带着一股凶气。此刻突然发凶,白念被他吓了一大跳,像只受
到惊吓的小猫咪一样缩到了墙角。
与此同时,旁边的严时律停下了点鼠标的动作,注意力不在停留在屏幕上。
白念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吐出两个字:“不洗。”
“什么?”贺骁声音很大。
“我不洗,”白念仰起头,用力反驳,“明明是你自己弄脏的。”
贺骁:“要不是你把调色盘放在椅子上,我会坐到吗?”
“可那是我的椅子啊,”白念顿了顿,有些气弱地说,“是你自己擅自坐下去的……”
“我不管,反正你弄脏了我裤子,你要帮我洗。”
“我不……”白念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不料贺骁直接撩起衣服下摆,另一只手放在裤腰上。
白念顿时就慌了,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磕巴道:“你、你要干什么?”
贺骁冷笑一声,吊儿郎当地说:“把裤子脱给你啊。”
白念:???
“我、我才不要!”白念连忙别开视线,他拒绝得很坚决,脸颊却一点点红了起来,“你怎么能这样啊?”
男生的声音清亮柔软,此刻因为窘迫而带着一丝轻颤,仿佛被人逼到角落欺负的小猫咪,哪怕拒绝,也只能发出
软乎乎的喵喵叫,起不到一丝威慑作用。
听到这里,严时律握着鼠标的手霎时一紧,颈骨分明的手背爆出了一股明显的青筋。
他“腾”一下站了起来,人体工学椅撞在白念椅子上,发出“咚”的一阵响。
白念被吓得抖了一下,恰好对上严时律冷峻的侧脸。面前的青年眉眼冷清,银色细边框眼镜令他带着一股不容置
喙的冷傲,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低了几度。
难道是刚才他和贺骁说话吵到他了?
白念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往角落里躲。
他这是规避冲突的本能反应,然而在严时律看来,这就是白念不想见他,故意往贺骁身后藏。
这种认知更是令他不悦,严时律往前一步,平静的表情下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焦躁。
贺骁不悦地皱起了眉,宛如一只被挑衅地盘的猛兽:“严时律,你——”
“干什么”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开口,与此同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头卷毛的张黎阳出现在门口,声音爽朗:
“严哥,游戏你试过了吗?感觉怎么样?”
“哟,骁哥和白念也在呢?”张黎阳人际圈很广,很自然地和寝室里的两个人打招呼。
几乎是同时,严时律一只手拎起书包,另一只手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严哥?”
张黎阳有些茫然。
“出去说。”严时律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寝室。
张黎阳连忙追了出去,一脸纳闷:“怎么了?不是你让我来你寝室的吗?”
严时律径直打开笔记本电脑,给张黎阳讲怎么做游戏程序设计。
张黎阳还是第一次见严时律生气,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严哥,你不高兴啊?”
严时律:“我没有不高兴。”
张黎阳:“那你刚才摆那么个臭脸?你……”
“你再继续,”严时律扫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游戏程序就你们自己做。”
张黎阳立刻就闭上了嘴,他右手在嘴前划了一条拉链:“okok,我什么都不知道。”
……
寝室里,贺骁一脸郁卒地站在洗手池前,满脸桀骜不驯地搓裤子。
“真有你的,”他锋利的眉毛皱得紧紧的,一边搓裤子一边埋怨,“老子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自己亲手洗裤
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被白念忽悠过来,亲自洗裤子。
偏偏白念还拿着瓶松节油站在旁边,像是教孩子做家务的老母亲,一边监督一边说:“对,你这个还没有完全干,
用油泡一泡就能洗掉。”
“废话,我当然知道。”见白念一直盯着他,贺骁脸上浮现出一丝窘迫,凶巴巴地说,“看什么看?我洗内裤你也
要看吗?”
白念一滞,还没来得及辩解,就听贺骁又说:“你把我内裤都弄脏了。”
“不可能,”白念一改之前气弱的语气,满脸严肃道,“你穿的是牛仔裤,单宁布质地厚且硬,而丙烯颜料干了后
会迅速失去可溶性,当时时间那么短,不可能有颜料透下去。”
贺骁:“……”
顿了顿,白念颇为严谨的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内裤脏了,那只能是因为,它本来就是脏的!”
贺骁耳朵泛红,恼羞成怒:“才没有!我天天换内裤的!”
……
严时律回寝室时,房间里已经熄了灯。
白念和贺骁各自睡下了,只剩下一条湿漉漉的裤子挂在阳台上,正不停地往下滴水。
严时律避开滴下的水滴,目不斜视地回到自己座位。
刷牙时,他目光落在了洗漱池旁的那瓶松节油上,几乎是难以抑制地想,白念就是用这个给贺骁洗裤子的吧?
那双修长细腻的、本该用来握画笔的手,此刻却屈辱地帮另一个男人洗裤子……
停顿数秒后,严时律收回视线,转身进了浴室。
这是白念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关。
……
翌日清晨,白念惦记着自己那副没完成的画,天刚擦亮就背着书包出了寝室。
昨天他画了一整天,今天再画一上午,差不多就可以完成了。
上午十点半,白念完成了这一周的大作业。等颜料干透后,他把画架挪到墙边小心翼翼地放好。
角落里已经堆了不少画架,都是学生们的作业。这些作品一张张堆叠,融合了丙烯颜料的独特气味,在凌乱中组
成了美术教室独有的文化气质。
白念把画框放在墙角,正准备给作品盖上白布时,油画专业的老师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背着手踱到白念后背,看了半响后突然问:“你创作时在想什么?”
白念想了想,摇头:“不知道。”
这是大实话,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画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这么画。
老师挑了挑眉:“那你作品阐释怎么写?”
“……”
白念:“硬写。”
老师对这话早已见怪不怪,美院学生的作品阐释
,大多都是东拼西凑的一坨狗屎。
真正让他关注的是作品本身。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白念的这幅画。看完作品后,他又开始看面前的白念。
白念被老师看得后背发毛,忍不住问:“怎么了?”
老师:“听说你要转专业?”
白念一愣,兀地睁大了双眼。
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垂下头,小声道:“我还没确定。”
老师目光再次落到了那幅画上,许久才说:“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学生,但人生的路是你自己的,应该怎么做,只
能你自己想清楚。”
那一瞬,白念心里闪过许多念头,但他找不到除了绘画之外的表达方式,最后只是小声地“嗯”了一声。
“这作品不错,可以先放一放,”老师从作品中收回视线,缓声道,“阐释可以慢慢儿再想。”
白念点头:“好的。”
老师离开后,白念用白布盖上,收拾画具回了寝室。
此时距离 11 点还剩下一点时间,白念准备洗个澡再出门。他和严时律约好了,今天中午去他家里吃饭。
白念赶时间,动作很快,然而有时候越着急,情况却反而更不如人意。
这边白念刚从衣柜里拿好衣服,贺骁就凑了过来,好奇道:“又去画画了?一天天的,都在画些什么呢?”
美院一向自由散漫,个人的创作更是多靠灵光一闪。白念也说不清自己在画些什么,想了想,只得道:“看灵感,
都可以画。”
贺骁:“那你下次来看我打篮球呗?”
白念:“为什么?”
贺骁:“你可以来画我打篮球。”
白念迟疑片刻,一时间有些纠结。
一方面,贺骁这个提议确实不错。他除了完成油画系的作业之外,个人也很喜欢人设创作,这需要他掌握大量的
人体速写,而运动员无疑是他最佳的观察对象。
但另一方面,他又实在不想和贺骁扯上关系。
一旦欠了他这个人情,后面势必要用更多的事情来还。
“算了,”白念摇了摇头,推脱道,“我最近比较忙,不一定有时间去。”
贺骁却径直道:“那就这么定了,下周日,记得来啊。”
“……”
白念无语:“不是,我还没答应去呢。”
贺骁:“必须去!”
“去什么去?”没等白念开口,身后的顾清辞突然道,“看大猩猩打球,还不如来看我跳舞。”
贺骁:“?你骂谁大猩猩呢?”
顾清辞双手环胸,姿态高傲又优雅:“你说呢?”
“我是大猩猩?”贺骁被他气笑了,“如果我是大猩猩打球,那你就是大白鹅扑水。”
顾清辞:???
至此,两个人正式开始进入斗嘴阶段。话语的密集程度,让白念这个嘴笨的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白念本来想让他们别吵了,但他实在是无法突破这二人奇奇怪怪的氛围,犹豫了一会儿,他偷偷摸摸抱着衣服跑
了。
他目标是洗手间,然而人刚走两步,就被两只手双双拽了回来。
顾清辞和贺骁一人抓着他一只胳膊,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
“说,你是要看大猩猩打篮球,还是要看我跳舞?”
“说,你是要看大白鹅扑水,还是要看我打篮球?”
白念被二人挤在中间,一边是武力胁迫,一边是感情冲击……
“我都去,”白念败下阵来,妥协道,“我都去行了吧?”
顾清辞和贺骁对视一眼,依旧谁都不服谁。
白念没注意到二者的较劲,又对
顾清辞补充了一句:“其实你不用问我,你跳舞我本来也打算去的。”
“真的?”顾清辞笑了起来,他给了白念一个大大的拥抱,“那太好了,我一定好好练习!”
白念拍了下他后背:“嗯,加油。”
贺骁顿时整张脸都绿了。
于是等顾清辞松开白念,他立刻也跟着抱了上去。
白念:?
“愣着干什么?”贺骁把白念整个人都圈在怀里,像是在高中门口威胁人的恶霸,“也给我加油啊!”
“啊?哦,”白念身体被贺骁双臂捆成一条,只得磕磕绊绊地说,“那你也加油?”
贺骁得意地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严时律从实验室回来,刚推开寝室们就看到了这一幕。
白念和贺骁紧紧抱在一起,亲密无间,仿佛之前的嫌隙已经消失无踪。
寝室门口,严时律的动作有一瞬停滞,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座位前。
“记得一定要来啊!”贺骁拍了拍白念肩膀。
“咳咳……”白念身板弱,差点儿直接被他拍散架了。
贺骁一脸嫌弃:“你行不行啊?这就受不了了?”
“……”
白念推开贺骁,扯了扯自己被弄皱的衣服,小声反驳:“明明是你自己是双开门冰箱。”
“什么双开门冰箱?”贺骁没有反应过来。
一旁的顾清辞笑了起来。
贺骁意识到这个词不是赞美,不悦道:“喂,你笑什么笑?”
顾清辞翻了个白眼,随即优雅地转过脑袋,根本懒得搭理他。
在顾清辞那里吃了瘪,贺骁又来迫害白念。他一把抓住白念肩膀,气势汹汹地问:“双开门冰箱是什么意思?”
白念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就是夸你身材好,肩宽腰细,头小,像是一个双开门冰箱。”
“真的?”贺骁将信将疑。
白念举手保证:“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顾清辞。”
顾清辞点了点头。
贺骁霎时高兴起来,他拍了拍白念肩膀,朗声道:“算你识相,今天哥请你吃饭吧。”
“我今天……”白念话还没说完,一道冷淡的声音突兀传来。
“聊够了没有?”严时律站在一旁,冷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要走了。”
“走了?”白念看了眼时间,有些纳闷,“不是说 11 点走?”
严时律却不回答,径直走出了寝室大门。
白念想留下严时律,却被贺骁一把拦住:“走了?去哪儿?说好了我请你吃饭。”
“我和严时律约好了。”白念有些着急,急忙推开贺骁的手追出去,严时律的却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说好了一起走,怎么都不等他呀?
白念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追了上去。
他倒不是一定要和严时律一起走,但去别人家里拜访,他比主人到得还晚,也太没礼貌了。
倒是严时律,明明还没到约定时间,不知怎么的就擅自提前出发。他澡也没来得及洗,身上都还沾着颜料,实在
是有些不像话。
反正人都走了,白念也不着急,他慢吞吞地走下楼梯,却没想走到寝室大门口看到了严时律。
他站在一颗茂密的梧桐树下,穿着一件白衬衫,显得他身高腿长,气质出众,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严时律竟然还在等他?
白念有些惊讶,连忙小跑了过去:“走吧。”
严时律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双锐利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白念有些茫然:“怎么了?”
“我妈妈让我在学校多照顾你,所以我之前一直防着贺骁欺负你,”严时律漆黑的眼眸注视着他,声音冷清,不含
一丝情绪,“但既然你和贺骁关系好,那我就不管你了。”
“李卓阿姨让你照顾我?”白念愣了一下,回想起前些日子里严时律对他的关照,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但是……
白念仰头看向严时律,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和贺骁关系好了?”
严时律声音更冷:“刚才我进来,你们还抱在一起。”
白念:“那是他让我帮他画画,强行抱我的。”
严时律:“昨天你还帮他洗裤子。”
“谁帮他洗了?”白念难以置信,“那是他自己洗的。”
严时律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自己洗的?”
白念:“对啊,我拒绝他了,是他自己洗的裤子。”
严时律呼吸一滞,沉默了好久,才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
二十分钟后,严时律家门口。
李卓打开防盗门,见到门外的冤种儿子,罕见地“哟”了一声:“今天心情不错啊?还知道冲我笑了。”
严时律一怔,又迅速恢复成了冰块儿脸:“没有,我完全不高兴。”

第7章
“我真是欠你的,回家了还不高兴!”
李卓懒得和他多说,她伸手把严时律拨到一旁,露出身后的白念,立马换了张表情:“念念来啦?都好久没见了,
快进来让我看看。”
“卓姨好,”白念递上手里的水果,笑容乖巧道,“不好意思啊,回来这么久,一直没来看您。”
“哎呀,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该我们照顾你才对。”李卓拉着白念的手,热络道,“我就你妈一个好闺蜜,她现
在走了,你就把我当你妈。”
知道对方是说客套话,但白念还是很感动。他点点头,用力握住了李卓温热的双手。
回忆起早逝的闺蜜,李卓眼眶有些红,就在她还想说些什么时,严时律微冷的声音响起。
“妈,我好像闻到糊味儿了。”
“啊,我的辣子鸡!”李卓这才反应过来,她抹了把眼睛,风风火火冲进了厨房。
“白念你先休息一下,”李卓一边炒菜,还不忘招呼白念,“先让阿律陪你玩玩,吃饭还要等一会儿呢。”
白念:“好的,我知道了,您先忙吧。”
换好拖鞋后,白念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
上一次他坐在这里还是四年前。
母亲去世后,父亲也辞掉了 A 大的教授职位,选择接受企业聘请南下工作。
搬家前一天,年仅 14 岁的白念提着母亲留下的兰花,只身前来与李卓告别。
他还记得当时李卓抱着兰花惆怅的模样,也记得在他离开时,她那副欲言又止、但又什么都没说的表情。
时光静静流逝,时隔四年,白念再次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这个家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有书墙上的书越来越
多,窗边的植物越发繁茂。
“要去看看吗?”严时律问他。
白念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严时律:“你母亲留下的兰花。”
白念一怔,庆幸道:“要的,谢谢,麻烦你了。”
阳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植物,经过多年养护,这些植物都长得枝干粗壮,叶片肥大,白念抬脚踏入其间,宛如
步入一片茂密的森林。
他绕着阳台看了一圈,然后在一棵龟背竹下找到了兰花。
兰花品种是寒兰,因为不在花期,只剩下一丛墨绿修长的叶片。
白念有些遗憾,严时律却已经打开微信,翻出李卓的朋友圈给他看:“今年春节都开了花。”
白念一怔,随即凑到严时律身边,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照片里,一朵朵浅绿色的兰花绽放在春日里,花朵清新艳丽,叶片修长优雅,开得比四年前还要繁茂。
原来不是所有东西都逝去了,原来还有被好好留下的。
看着这一幕,白念鼻头突然一阵发酸,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谢谢,谢谢你们。”
此刻他的眼眶红通通的,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但他整个人却在笑,不是强颜欢笑,而是由内到外都散发
着喜悦。
严时律不由得愣怔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没什么,都是我妈养的,”他别开脸,声音有些不自然,随便找了个理由转移话题,“你的脖子怎么回事?”
白念反应了两秒,这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还不都是你,”说起这个白念就郁闷,忍不住埋怨起来,“明明约好的是 11 点,结果你提前二十分钟就走了。
我澡都没洗,身上还沾着颜料。”
严时律一愣,有些茫然地问:“那你要洗澡吗?”
在人家家里洗澡多不礼貌,白念摇头:“我擦一擦就好了。”
“哦,”严时律呆呆地站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又说,“那你要醋吗?”
“你还知道醋能洗掉颜料呢?”白念有些意外,但他不等严时律回答就摇头,“不用了,皮肤上的用水洗就好,衣
服上的我回去再洗。”
严时律人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闻言又停了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洗什么呢?”李卓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
严时律:“白念画完画就过来了,身上颜料没来得及洗。”
“这可不行,丙烯颜料还有毒性吧?”李卓握着锅铲,担忧道,“等会儿还要吃饭呢,万一不小心误食了怎么办?
你也是,愣着干什么?还不带念念去洗个澡。”
“他说不洗。”严时律开口,语气仿佛在告状。
“他说不洗就不洗啊?”李卓来了脾气,“念念那么乖,肯定不好意思麻烦我们,说不洗是客套呢,你怎么一点儿
眼力见都没有!”
严时律沉默片刻,转身对门外喊:“白念,我妈说丙烯颜料有毒性,让你去洗澡。”
白念微囧,连忙道:“卓姨,没事儿的,我们画画天天都要和颜料打交道,不影响健康,不食用就没事。”
“那也不能就这样留着呀,像只小花猫。”李卓轻拍白念胳膊,催促道,“反正吃饭也还早呢,你严叔叔今天有个
研讨会,得 12 点才能回家,你刚好去洗个澡。”
自从母亲去世后,白念几乎再也没有感受到这种唠叨的关怀。他条件反射想要拒绝,但看到对方眼中的关切,最
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那麻烦你了。”白念有些不自在,对严时律说,“麻烦借我件 T 恤吧。”
严时律:“裤子不要?”
“不用,”白念摇头,“我裤子干净的。”
严时律又问:“内裤呢?”
“内、内裤?”白念磕绊了一下,脸颊有些红,“不、不用了,我不换内裤。”
严时律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进房间给他拿衣服。
白念一个人站在门口,尴尬得四肢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严时律也真是的,怎么能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来?
如果他真要,难道严时律还要借他内裤穿不成?
就算真借,他也不敢穿啊,这么私密的东西……
住脑,不许再想了!
白念拍了拍脸颊,几乎是有些粗暴地从严时律手中拖过 T 恤,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浴室。
T 恤上面放着一张新毛巾,应该是专门给他准备的,白念有些感慨,没想到严时律看着冷冰冰的,却连这些细节都
考虑到了。
白念把换下的衣服叠好放在架子上,打开花洒开始洗澡。
这套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装修也比较陈旧,但因为打理得好,看着依旧干净又整洁。
唯一不太方便的是浴室没做干湿分离,白念洗完澡,整个浴室都湿了,他放在一边的衣服也被水汽润湿。
不过白念到不太在乎这个,他擦干身体,拿起架子上的衣服穿上。
只是他没想到放衣服的架子有这么滑,他刚才拿 T 恤时,裤子也跟着滑了下来。
白念手忙脚乱在空中抓取,终于在落地前一刻,把裤子抢救了回来。
还好还好,地上全是水,要是裤子弄湿,他就要穿严时律的裤子了。
白念松了口气,又拿起 T 恤套上脑袋,当他抬手去拿架子上的裤子时,脚下突然一软,仿佛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白念低头一看,脸上庆幸的表情消失了。
他的内裤正安静地躺在地上,被水打湿了,还被他踩了一脚。
白念:“……”
……
5 分钟后,白念抱着自己换下的 T 恤,动作缓慢地走出浴室。
“洗完了?”李卓抬起头,很自然道,
“我刚好要洗衣服,一起帮你洗了吧。”
“不用不用,”白念面色霎时一僵,连忙摇头道,“怎么好意思麻烦您,我带回去自己洗就好了。”
“别客气,就放洗衣机里,随手的事。”以为白念不好意思,李卓热情道,“洗完再给你烘干,等你吃完饭就能带
走了。”
白念头摇得像是拨浪鼓:“阿姨真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哎呀,跟我还客气什么,洗衣服算什么,我当年还给你换过尿布呢!”李卓说着就往前两步,想要拿走白念的衣
服。
白念整个人都绷紧了,如临大敌一般把 T 恤死死护在怀里,接连退了好几步。
直到后背抵着墙壁,白念这才被迫停了下来。他大脑霎时一片空白,直到他看到 T 恤上的污渍,这才连忙说:
“卓姨,我衣服上的颜料都干了,洗衣机洗不掉的,要用松节油才可以。”
“这样啊?”李卓有些遗憾,“那行,你带回去自己洗吧。”
“嗯嗯,我自己洗就好。”白念松了口气,连忙拉开自己书包,把衣服塞了进去。
整个过程之迅速,仿佛谁要抢他衣服似的。
他动作太慌乱了,注意到 T 恤中露出了一截截然不同的花色,被严时律看在了眼里。
放好 T 恤,拉好拉链,白念又把书包默默往自己身后拖,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就是他坐着不太舒服,段时间内换了好几个姿势。
“怎么了?不舒服吗?”李卓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没有没有,”白念连忙坐直身体,正襟危坐道,“我现在感觉特别好!”
“那是不是饿了呀?”李卓又问,“听小律说你 6 点不到就出门了,一定饿了吧?不然你们先吃。”
“不用,我不饿。”白念继续摇头,“等严叔叔回来一起吧。”
12 点 20 分,严哲终于从学校回来了。
严哲是 A 大物理系教授,刚参加了一个行业研讨会,谈论的都是一些白念听不懂的话题。
注意到白念的茫然,李卓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严哲。
严哲这才反应过来,于是不再科普物理学前言的学术话题,而是问白念:“念念现在是学美术吧?”
白念:“是的,油画专业。”
“好好学,”严哲点点头,“A 大美院还是很厉害的,你母亲也是 A 大美院毕业的。”
谈及这个话题,白念脸色暗淡了一瞬:“我不一定会继续。”
严哲:“为什么?”
白念:“我可能要转专业。”
学生是高考毕业后填志愿,但也有一部分人入校后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喜欢当初选的专业。为了解决这种情况,A
大在大一大二都给学生预留了转专业的机会。
严哲以为白念也是这种情况,他没有放在心里,只是点了点头:“也行,这也是一种选择。”
严时律却抬起了头:“你不学美术了?”
白念没想到严时律会问他,他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我爸爸希望我念经济学。”
严时律没再多说什么,饭桌上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白念默默扒饭,觉得有点儿尴尬。正当他犹豫要不要说点儿什么打破沉闷时,李卓用公筷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鸡翅。
“多吃点儿,你也太瘦了。”
白念不好拒绝,礼貌道:“谢谢卓姨。”
这句感谢就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接下来,李卓全程都在孜孜不倦地给他夹菜。
白念碗里的菜还没吃完,新的又堆了上来,到最后他都开始捂碗了:“够了够了,再多我吃不下了。”
李卓根本不听,一边往他碗里堆,一边埋怨
:“吃这么少,怪不得这么瘦。”
白念:“……”
“确实太瘦了,”严哲点点头,顺口道,“这样吧,周六下午是我的跑步日,等会儿念念和时律也陪我一起运动运
动。”
“啊?”白念一听运动就头大,连忙摇头,“不、不用了吧,我还穿的牛仔裤。”
严哲低头看了一眼,觉得这根本不是问题:“穿了运动鞋就没事,运动裤你可以穿时律的。”
救命!
重点根本不是运动裤,而是他运动裤里面啊……
白念向严时律投向求救,他心想严时律是个洁癖,肯定不愿意把裤子借给他穿吧?
却不料严时律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说:“可以。”
白念:???
你可以???
于是,跑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白念整个人都不好了,但刚才吃饭时错过了最佳拒绝时间,现在再让他提起不去,他又实在是开不了口。
饭后,严时律丢了一条运动裤给他。
白念握着运动裤,却磨磨蹭蹭地不愿意换上。
直到严哲已经午睡起床,开始催促他:“念念准备一下,10 分钟后出发了。”
白念:“好、好的……”
白念抱着运动裤走到洗手间,走了一半又退了回来。他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严时律,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
此时严时律已经换上运动服,他换了个隐形眼镜,显得眉眼越发深邃立体,更不好搭话了。
白念顿了顿,鼓起勇气道:“严时律,我……”
话还没说完,李卓就换上衣服出来了,吓得他后半截话又缩了回去。
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白念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严时律,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有事情找你。”
后者挑眉,似乎不想动弹:“不能在这里说?”
“不能。”白念罕见地硬气了一回。
严时律似乎有些不耐烦,但终究还是起身把白念带到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密闭的空间给了白念一定的安全感,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声道:“严时律,你、你能不能借我……”
什么事情要这么支支吾吾,闪闪躲躲的。
严时律耐心耗尽,径直道:“借什么?”
“借我一条内裤!”白念闭上眼,一股脑都喊了出来,“我的内裤洗澡时弄湿了,我现在没穿的!”
严时律表情顿时微妙起来,他目光往白念身上一扫,疑惑道:“你没穿内裤?”
注意到对方在看哪里后,白念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他连忙抬手捂住自己前面,慌乱又委屈:“严时律,你别盯着看啊……”

第8章
“抱歉。”严时律收回视线,把脸别在一旁。
他神情依旧与先前无异,只是耳廓罕见地红了起来,暴露了他的窘迫。
“没、没关系,”白念自己都尴尬得要命,还要努力开导严时律,“毕竟你也不是故意的。”
严时律没再说话,只是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内裤,连带着未拆封的包装盒一起扔给白念。
“可能有点儿大,你先将就一下。”
说完后,他还不等白念反应,就迅速走到门口关上了门,动作之快,几乎有些落荒而逃地意味。
房间里,白念握着裤子环视一周,最后把裤子放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他刚准备脱裤子,就发现书桌上有个“严时律”,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白念吓了一大跳,这才反应过来这只是照片。他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扑倒照片,小声道:“对不起了,先委屈
你一下吧。”
视线继续往上,白念看到了严时律摆满在书桌上的各种奖杯——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一等奖、全国大学生程序设
计大赛一等奖、大学生击剑锦标赛冠军……
这就是严时律,从小就拿奖拿到手软。
害怕他们久等,白念没敢看太久,很快就换好裤子走了出去。
严家一家人都是运动健将,非常积极地响应着 A 大“每天锻炼一小时,争取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的口号。
下午跑步时,白念跟着严哲叔叔的节奏出发。他们计划的是从 A 大西门一直跑到公园环湖,全程来回接近 10 公里。
然而白念刚跑出 500 米,腹部就传来一阵绞痛。他本以为是自己太久没额运动,跑一跑就可以减轻。
却不曾没想到越跑腹部越痛。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他肚子里洒了一把针,他每动一下,尖锐强烈的刺痛就会拉扯着他。
“对不起,你们先走吧,”白念按着右腹,脸颊一片惨白,“我等会儿再追上来。”
“岔气了?”严哲和李卓回头,原地踏步等他。
白念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好像是……”
“年轻人啊,你这样可不行。”严哲脸不红气不喘,回头看了白念一眼说,“这样吧,时律你陪念念慢慢跑,我和
你妈先走了。”
“我没事儿的,”白念才不想在严时律面前丢脸,连忙摇头道,“你们先走吧,我很快就能追上来。”
李卓不太放心:“别硬撑啊。”
“没有,”白念摇头,保证道,“我歇会儿就来追你们。”
“哦,”一直沉默的严时律突然开口,淡淡道,“你打算坐车追上来吗?”
白念:“……”
糟糕,被看出来了。
李卓惊了惊:“念念你怎么……”
“我……”白念张了张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垂下了脑袋。
“念念,这可就是你不对了,”严哲板起脸,“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怎么能够这么敷衍呢?”
“对、对不起,”白念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再也不会了。”
“你这人也真是,这么凶做什么?谁没个开始的时候?”李卓瞪了严哲一眼,又和颜悦色地对白念说,“没事儿的,
大家刚开始都这样,习惯就好了。”
白念“嗯”了一声,情绪依旧低落。
“这样吧,我和严哥先走了,有我们在你估计还有压力。”李卓拍了拍白念肩膀,安慰道,“让时律陪你一起,别
硬撑,慢慢来就可以了。”
“没错,”严哲点头,声音随着跑步逐渐远去,“回去也要记得好好锻炼啊,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白念哪儿敢不听,忙不迭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二人逐渐远去,剩下他和严时律大眼瞪小眼。
严时律配合他的节奏停了下来,他穿着黑色运动短裤,露出修长结实的大腿。
白念有些意外,没想到严时律肌肉竟然这么发达……看着冷冷清清的,结果身材竟然保持得这么好。
“也就四五年吧。”严时律突然说。
“什么?”白念有些茫然地抬头。
严时律:“你想练成我这个身材的话。”
白念:“……”
这人真是……
难道他就不要脸了吗?
白念被激起了斗志,紧咬牙关追了上去。
五公里,他跑了足足 40 分钟才跑完。当他在湖边吹着凉风时,白念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
然后他就看到严时律掏出手机,完成了跑步打卡。
白念有些意外:“你现在打卡,回去不跑了吗?”
“不跑了,”严时律一脸坦然,“我坐车回去。”
白念:“……”
他还没来得及吐槽,就听到严时律问他:“你不打卡吗?”
白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打什么卡?”
严时律把手机递过来,上面装着一个叫“阿甘跑步”的 app。白念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没想起来这是什么。
严时律:“学校规定的跑步软件。”
白念:?
白念终于反应过来了,难以置信道:“所以你跑步是为了刷里程?”
“不然呢?”严时律把手机揣回兜里,一脸坦然,“不是为了刷里程,谁要陪他们俩出来跑步?”
白念:“……”
所以他跑步是为了什么???
白念心态彻底崩了,他累死累活跑了大半天,结果却什么都没捞着。
也是他自己粗心。
A 大学生每学期要完成 50 公里的跑步任务,相对应的,平均到每周,就是完成 3 千米的跑步打卡。
但白念大一在分校区,分校区暂时没有跑步要求,只需要学期末体能测试。
白念确实知道本部有跑步任务,但是他懒惯了,能拖一天就是一天,连跑步软件都没装。
结果就是他今天硬生生错过了跑步打卡。今天都周六了,这也就意味着,明天他还要跑 3 千米。
一想到这里,白念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跟丢了魂似的回到寝室,茶不思饭不想。躺了十来分钟,最后他决定不
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白念蹭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在微信上敲季小泽。
-没有白念:朋友,去跑步吗?
-季不小:你是被附身了吗?竟然叫我去跑步?
-没有白念:去不去?
-季不小:我倒是没问题,但我们拼单的运动服还没到呢,等会儿我去驿站取回来,今晚洗了,明天再去怎么样?
-没有白念:也可以,那约明天吧。
-季不小:okok,我去取快递,等会儿到了给你送过来。
等季小泽拿运动服来的时间里,白念决定起来洗个澡。运动了一下午,他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现在黏在皮肤上
相当难受。
白念从上铺下来,刚打开衣柜,寝室门就被人打开了。
“这么快?”白念还以为是季小泽过来了,刚走出两步,对上了贺骁凌厉的面庞。
他穿着一件黑红配色的运动服,戴着护腕,抱着篮球,似乎刚运动回来。
“回来了?”贺骁把篮球丢在地上,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白念还处于郁闷中,不想搭理他,很敷衍地“嗯”了一声。
“你就只会嗯啊?”贺骁不满意他的回
答,一把把白念堵在衣柜前,凶巴巴地质问,“你和严时律一起吃饭了?”
白念:“吃了。”
“吃什么饭要吃这么久?”贺骁面露不悦,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看到白念身上明显宽大一号的衣服,霎时面色一沉,
冷声道,“你还穿了他衣服?”
白念随便找了个理由:“我衣服弄脏了,他借我的。”
贺骁明显不信:“他吃饭还带两件衣服?”
白念:“他新买的,让给我了。”
贺骁眯了眯眼睛,直觉告诉他哪里不对,但他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他看到了白念身上的裤子。
贺骁不悦地皱起了眉:“你别告诉我裤子也是?”
白念脸不红气不喘:“嗯,裤子也弄脏了。”
说完后,他也不等对方反应,就弯腰从贺骁怀里钻了出去,把洗手间的门甩得“咚”的一声响。
白念插上热水卡,隐约听到门外的贺骁嘟哝了一句:“又没对他做什么,怎么突然这么大脾气?”
白念拧开热水阀,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哗啦啦的水流声。
洗完澡后,白念把脏衣服塞进楼下的洗衣机,只剩下两条内裤在盆里。
一大一小,虽然两条都是他的,但大的那条总令人怪尴尬的。
尤其是严时律的内裤全是这个系列,只有颜色有略微不同,白念看着自己盆里的内裤,产生了一种他在给严时律
洗内裤的羞耻感。
确实有点儿下不去手,不然直接丢了?
可那也太浪费了,这个牌子的内裤他知道,价格不算便宜,穿一次就丢也太浪费。
犹豫了一会儿,白念还是决定把内裤洗干净放起来,虽然他是不可能再穿了。当然,他也不会再还给严时律就是
了。
白念随便擦了下头发,踩着拖鞋站在水槽前洗内裤。
还没打开水龙头,贺骁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浑身上下穿着一条四角内裤,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水,正沉着嗓子喊:“白念。”
“干、干什么?”白念莫名有些心虚,用身体挡了一下内裤。
贺骁挑眉:“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没什么啊,”白念别开视线,若无其事道,“我洗内裤呢,你别看了。”
贺骁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再说话,越过阳台径直往里走。
白念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己糊弄过去了。
然而当他拧开水龙头时,已经远去的贺骁却去而复返,男生粗大的掌心握住他右手小臂,飞快地翻开了他的掌心。
当贺骁看到白念手中那条内裤后,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他握着白念手腕,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白念,你洗谁的内裤呢?”

第9章
一瞬间,白念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被发现了?!
不对不对,他洗的是自己的内裤,只是恰好和严时律同款而已,就算被发现了又怎么了?他光明正大。
“贺骁,你放开我!”白念挣脱不开,只得伸出另一只手推贺骁,“我洗内裤还要凑过来看,你变态啊!”
贺骁死死握着他手腕,脸色沉得能滴出水:“你竟然帮严时律洗内裤?”
虽然知道这不是事实,但是当他从别人嘴里听到这句话,白念依旧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耻。
白念摇头,红着脸纠正:“不是他的,是我的。”
贺骁根本不相信。
这条内裤从款式和尺寸来说都是严时律的,现在出现在白念手中,他几乎可以推算出,内裤易主的过程有多香艳。
贺骁心中突然升起了一把熊熊烈火,他猛地把白念推在墙上,语气中透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酸楚:“我让你给我
洗裤子你都不愿意,结果你竟然给严时律洗内裤?”
贺骁学体育的,身材高大,下手也没个轻重,白念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推,整张脸霎时一片惨白。
疼,然后就是委屈。
之前贺骁天天找他麻烦他都忍了,可现在这人还颠倒是非,莫名其妙冲他发火。
“贺骁你烦不烦啊?为什么一直都在欺负我?”白念越想越委屈,他越凶,结果声音却越颤抖,“你管天管地,现
在连我洗内裤都要管了?”
“我……我……”看着白念泛红的双眼,贺骁瞬间就慌了。
他根本没想欺负白念,他只是觉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白念给别人洗内裤,他就烦躁得要命!
“更何况,”白念还不放过他,又继续说,“我洗谁的内裤关你什么事?就算我帮严时律洗内裤又怎么了?和你有
关系吗?”
就算我帮严时律洗内裤又怎么了?
他果然帮严时律洗内裤了!
贺骁一怔,还没来得及生气,就对上白念发红的眼眶,凶巴巴的,还带着几分委屈,仿佛被大灰狼逼到绝境的小
兔子。
“你、你别哭啊!”贺骁抬手想帮他擦眼泪,却笨拙得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我才没有哭!”白念粗暴地挥开他的手,破天荒地吼了回去,“我这是被你气的!”
白念确实不想哭。
可他体质就是这样,越生气越容易飙泪,发生冲突后往往还没开始吵架,眼泪就先一步流了出来,非常丢人。
是没哭,但就是这幅要哭又不敢哭的模样,才更令人心疼。
“好了好了,别哭了,”贺骁一阵心软,不由得放软了语气,“你帮严时律那狗东西洗内裤我都没生气,结果你还
反过来气我?”
“我都说了我没有……”白念话说道一半,看到寝室门口多了一个人,突然磕巴了一下。
“白念,你……”顾清辞背着舞鞋站在门口,神情惊讶又茫然,“你帮严时律洗内裤?”
白念:“…………”
救、救命!
贺骁你个大冤种,自己乱想就算了,还带着顾清辞都开始想歪。
“我没有啊,”白念冤枉极了,连忙对顾清辞解释,“贺骁他乱说的。”
贺骁:“那你盆里的是什么?”
白念:“我自己的。”
顾清辞扫了一眼水盆,语气严肃起来:“白念,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严时律欺负你了?还是说他用什么把柄威
胁你,你才不得不帮他洗内裤?”
白念摇头:“没有啊!”
这个前提就不对。
此话一出,顾清辞和贺骁都沉默了下来。
许久后,
顾清辞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道:“那难道是你和严时律在一起了?为了表示亲密,所以你才帮他洗内裤?”
“怎么可能?!”白念睁大双眼,难以置信,“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和严时律怎么可能在一起?”
顾清辞:“你没骗我?”
白念:“绝对没有。”
顾清辞松了口气,又开始纠结:“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根本就没帮严时律洗内裤,这就是我自己的。”顶着两位室友探究的目光,白念咬牙,硬着头皮道,“我就是
觉得他的内裤还……还挺好看的,所以我也买了一条同款的。”
贺骁:“可是这个尺码明显不对。”
“那、那是我错误估计了自己的尺寸,”白念涨红了脸,羞愤交加,“不小心买大了。”
此话一出,整个寝室安静得连一颗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哈哈哈哈哈哈哈买大了!”贺骁毫终于反应了过来,不客气地爆出一阵嘲笑。
白念瞪他:“你好烦啊!”
“你还嫌我烦呢?”贺骁嗤笑一声,语气却轻快起来,“你自己什么尺寸,你心里没点儿数吗?但凡你早点儿问我,
你也不会买大。”
白念:“你才没数!”
“什么叫做我没数?我绝对比你大多了。”贺骁语一向不服输,见白念一脸怀疑,干脆直接说,“不信咱俩脱了裤
子比大小,顾清辞见证。”
白念:“……?”
回应他的,是阳台“砰”的一声关门声。
白念不理他,贺骁又找到了顾清辞:“顾清辞,不然咱两来比比。”
顾清辞扫了他一眼,这才不疾不徐道:“抱歉,我不与畜生论长短。”
“噗……”门外的白念直接笑出了声。
贺骁急了:“你骂谁是畜生呢?”
顾清辞:“谁接话骂谁咯。”
贺骁不服输,继续道:“你不过是怕了而已,你肯定没我长,有种和我脱了裤子比一比!”
顾清辞:“要比你自己去动物园和你的同类比。”
“你——”
看贺骁吃瘪,白念是打心眼里佩服顾清辞。这人看着不声不响的,但每次都能把贺骁堵得哑口无言。
要是他也有这种气势就好了……
洗完衣服后,白念打开电脑准备追更新的新番,还没戴上耳机寝室门就被人敲响了。
“白念,我来了!”
贺骁离寝室门最近,随手拧开了门把手,就对上了季小泽呆滞的双眼。
贺骁垂眸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你找白念?”
“贺、贺骁?”季小泽这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你是贺骁?”
这人怎么疯疯癫癫的,贺骁蹙眉:“你找我?”
“啊不不,我找白念!”季小泽抱着衣服进来,一阵小跑跑到白念面前,然后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贺骁
怎么在你寝室?”
白念:“他是我室友啊。”
“你和贺骁是室友?!”季小泽睁大双眼,难以置信,“那不就意味着,你天天都可以看到贺骁的胸肌和腹
肌?!”
白念:“……”
“我并没有这种嗜好,谢谢。”
“呵,身在福中不知福,”季小泽用余光瞥贺骁,语气酸溜溜的,“你都不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少零在羡慕你。”
白念:“欢迎和我换寝室。”
季小泽磨磨蹭蹭,放下运动服也不离开,一个劲儿找白念东拉西扯,全程目光都在贺骁身上打转。
他还没看够,洗手间的门被人打开,带着浴室水汽的顾清辞走了出来。
眼前的男生身形高挑、五
官精致,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独特的韵味,优雅得宛如一只高洁的白天鹅。
季小泽难以置信:“顾、顾清辞?!”
“你好,”后者冲他点点头,礼貌道,“你是白念的朋友吗?”
季小泽忙不迭点头:“对对对,我是白念之前的室友,现在关系也特别好。”
听到这话,顾清辞脸上多了几分真切,然后对季小泽笑了一下:“谢谢你之前对白念的照顾。”
季小泽愣了一下,觉得这种说法有些怪怪的,但一时间又没发现哪里有问题。他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是白念
照顾我更多。”
“他就是这样,”顾清辞笑了一下,语气温和道,“对谁都没有防备,最容易被欺负了。”
“可不是,”说起这个,季小泽也是心有余悸,“你们也知道,白念他天生就比别人容易脸红,之前我寝室另外两
个室友就总爱调侃他,说他是个大姑娘。还故意在他面前放颜色视频,嘲笑他害羞的模样,真是讨厌死了。”
“季小泽!”白念慌了,连忙伸手捂他嘴吧,“你说这个干什么呢?”
顾清辞霎时沉下了脸,冷声道:“还有别的吗?”
顾清辞平日里大多一副和颜悦色的态度,显得他很好相处的样子。然而一旦他沉下了脸,就会带来一股明显的压
迫感。
“什、什么?”季小泽震慑于他的气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顾清辞一字一句:“还有别的人欺负过白念吗?”
季小泽:“有啊!校门口酒吧的……”
“没有没有,其实也不算欺负,”白念打断了季小泽的话,连忙道,“就算真有人欺负我,我也一个个记着呢,后
来都偷偷报了仇。”
“这倒是,”季小泽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白念只是看着脾气好,其实人可凶了。之前我不过借他一
点儿大白,他都要跳起来打我。”
大白,美术生消耗得最多的一种颜料。经常别的颜料还剩一大半,白色颜料就被挖得见底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风水,每次白念他们油画系上课,总有人大白不够用,然后就是想方设法想从别人盒子里挖。
白念每次上课都跟防贼似的,哪怕是他这样的好脾气,也会凶巴巴地喊:“别动我新买的大白!”
偏偏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想到这里,白念顿时一阵愤愤不平:“你还好意思说?每次我新换大白,你都要用你脏兮兮的画笔过来污染
我。”
“没办法,”季小泽耸了耸肩,“太干净的东西,总让人忍不住想要玷污。”
“……”
白念无语,开始让季小泽滚。
“哎,你这就是典型的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季小泽满脸惆怅。
白念:“你——”
“好了好了,我走了,”季小泽顶着白念杀人的目光往外退,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回头来了一句,“如果新欢们想
知道白念之前的事情,欢迎加我微信,我一定无所不言。”
白念正想嘲笑他异想天开,然而离谱的是,贺骁和顾清辞竟然真的加了季小泽微信。
看到这一幕,白念简直要惊疯了:“季小泽!”
“好好好,我走了,真走了!”一连收到两个帅哥微信,季小泽不再贪恋,转身离开。
然而刚拉开房门,就对上了站在门口的严时律。
一连受到贺骁和顾清辞的双重刺激,现在看见严时律站在门口,季小泽竟然都不惊讶了。
他扬起自己手机,相当自信的来了一句:“加我微信吗?”
严时律:“不……”
他“加”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对面的人说:“加我微信,我可以把白念之前
的事情都告诉你哦。”
短暂的停顿后,严时律翻出了微信二维码。
白念:“!!”
为什么!连严时律也来凑热闹!!
等季小泽离开后,白念忍无可忍,提醒道:“你们知不知道我室友是同性恋?”
“我不是。”
“我没有。”
“你别瞎说。”
寝室角落里,不约而同地响起了三道声音。
“……”
白念无语:“我是说我前室友,季小泽。”

第 10 章
白念说完后,也不等他们回答,就带上耳塞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次日中午。
白念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本来他约了季小泽跑步,可惜定了两个闹钟都没有听到。
更难受的是他身上肌肉又酸又疼,轻轻一动,就引发一阵酸痛。
白念躺在床上缓了会儿,然后给季小泽发消息道歉。
-没有白念:对不起啊,睡过头了,没听到闹钟。
-季不小:没事儿,我知道。
-没有白念:……你知道?
-季不小:你室友微信我是白加的?
白念:“……”
他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吃完午饭后,白念回寝室换上了买的跑步服。
衣服是季小泽在网上买的,说是批量批发,必须两件起售。白念没有多想,被问起要不要时,很自然地和季小泽
拼了单。
他本以为就是普通的运动服,然而打开一看,才发现是无袖背心和短裤。
布料之少,让白念穿上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短裤又轻又薄,直接露到大腿根,衣领和衣袖两边也特别大,他大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非常没有安全感。
这怎么能穿出去跑步呀?白念看得面红耳赤,正准备换下,季小泽就在门口喊:“白念,走了啊。”
白念:“你等会儿,我还没换衣服呢!”
季小泽推门进来,有些纳闷:“你不是换好了吗?”
“没有,”白念拘谨地拉扯着衣服,红着脸说,“我不穿这个,准备换掉。”
“为什么?”
“你不觉得露得太多了吗?”
“……”
季小泽简直无语:“你是哪里来的老古董?这哪里叫露得多?这可是正规的跑步服!人家长跑运动员都穿这种
的!”
“可我……”
他当然知道这是正规的跑步服,他在学校也见过体院的人穿。但人家穿,露在外面的肉都是健康紧实,一堆肌肉
的那种。
而他露在外面的肉都软乎乎的,肤色也是不健康的白。白念又回想起昨天跑步时,严时律那身紧致的肌肉线条,
几乎令他羞愤得无地自容。
“别纠结了,”季小泽拖着白念胳膊往外拉,“再磨蹭下去,操场都没位置了。我也穿这样,没人关注你的。”
白念被季小泽直接拖去了操场,他本以为季小泽说没位置是骗他,没想到操场里乌泱泱跑着一大堆人。
看来大家都是拖延症,把一周任务堆在最后一天解决。
白念跟随大流融入跑步人群,看着一个个穿着短裤跑步的女生,觉得自己的装扮也没有那么别扭了。
与此同时,操场旁的综合体育馆,二楼击剑室。
两位穿着白色击剑服、戴着面罩、手拿纲剑的青年,正在进行激烈的比拼。
他们周围站满了人,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连呼吸都收紧了。
很快,其中一位青年在剑道上迈出了一步,第二步,似乎要攻击对方左侧身体。
可这是个假动作!
青年很快变换步伐,闪身来到了对手右侧。
他真正要攻击的是对手的右下侧!
男生灵活的身型变化,引起了周围人的小声称赞:“哇,副部长这个假动作好漂亮!”
可是对面的人看出来了!
只见对手往空中一跳,与此同时,手中纲剑往前重重一劈,剑尖往下击中对方身体。
“哔”的一声响,严时律拿下本场比赛的最后一分。
场内霎时响起一阵激烈的欢呼声。
“好厉害,部长刚才的预判和闪避
真的太漂亮了。”
“副部长,你又输了呢。”
“没办法,谁让严哥比我高呢?”张黎阳摘下面罩,冲大家爽朗一笑,“你们不道我这次是故意输的吗?”
周围众人面面相觑。
张黎阳:“我这次输比赛,就是为了向你们说明,击剑是大高个儿的运动。像是我们部长这样手长脚长的,那就
叫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老队员不屑:“切,你就吹吧。”
“可击剑真的好帅哦,”刚入部的部员星星眼,“如果我加入了,我也能变得像部长一样帅气吗?”
“同学,我劝你冷静一点,”张黎阳轻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咱们部长不是因为击剑
才有大长腿,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大长腿,所以才能把击剑学好?”
“啊?原来是这样?”
“那真是太可惜了。”
“原来练击剑也不能像校草一样帅啊……”
严时律揭下面罩走到窗户旁,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
哪怕他没有说话,依旧吸引着在场众人的目光。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生穿着击剑服,肩宽腰窄,四肢修长,优雅
中自带一股侵略性。放眼整个 A 大击剑社,没谁能把击剑服穿得和他一样好看。
有小姑娘怯生生地给他送水,被严时律很熟练地打发了。
“怎么?等我给你送水呢?”张黎阳扔了瓶水过来,吊儿郎当道,“人家给你就接着呗,还是说你真打算孤独终老
啊?”
严时律刚准备拧开,听到这话,又面无表情地把水扔了过去。
张黎阳手忙脚乱接过水瓶,差点儿没被砸出内伤:“有没有搞错,这也要记仇?”
他还想说些什么,严时律已经放下设备下了楼。
“急急忙忙干嘛去呢?”
“跑步。”严时律淡淡道。
张黎阳抱着两瓶水站在窗前,不远处就是学校足球场,散落着一群年轻活力的学生。当看他清其中一道身影后,
张黎阳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哟,这不是白念吗?自己跑步呢?”
……
白念抵达操场不到十分钟,季小泽就和他年轻鲜嫩的学弟搞在了一起,留下他一个人独自跑步。
有人一起跑时还不觉得没什么,一旦只剩下他一个人,白念的社恐又开始发作了。
不管跑到哪儿,他都得有人在看他。尤其是他还穿着这么短的短裤,被风一吹就贴在大腿根,凉飕飕的。
白念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但想着每周的打卡任务,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跑。
除了跑步的学生外,操场上还有踢足球,扔铅球,玩飞盘的。
自从上次路过篮球场被砸,白念就下意识远离这些危险物品。但他万万没想到,在他旁边,一个玩飞盘的男生为
了接盘,突然后退好几步,直接从身后撞上了他。
白念扑倒在地,膝盖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卧槽?!”撞他的那个男生也懵了,连忙爬起来扶他,“对不起啊,我刚没看见后面的人,同学你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白念咬牙站了起来,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低头一看,原来是两个膝盖都破了。
白念本来就皮肤白,轻轻一蹭都是一片青紫,更何况现在直接摔倒在地,受伤的地方灰尘夹着鲜血,让伤势看着
格外严重。
“我去,这也太吓人了!”男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不然我还是送你去医务室吧?”
其他玩飞盘的人也走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建议:“这么严重,肯定得去医务室了。”
“我那儿有云南白药,要不要先喷一喷?”
“相逢即是有缘,学弟我看你骨骼惊奇,不然加入我们飞盘社吧?”
有个女生外向,见白念呆呆地站在那里,干脆直接伸手过来捏他胳膊。
白念吓了一大跳,脸颊霎时就红了。
他这一脸红,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更大了。
“天哪,好可爱!”
“果然还是弟弟香。”
“良子你这下撞到宝了。”
“快送学弟去医务室,招到这么可爱的社员,我让社长给你记头功。”
“我不入社的……”白念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反驳的声音几乎完全被淹没了。
白念重复了两遍,都没有人听他的话。他手足无措地站在中间,一时间又急又恼。
这些人怎么这样啊?一个个都是社牛大学毕业的吗?
他本就社恐,此刻被十几号人围着,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渴,头好晕,膝盖也很痛。
有汗水从额头滑下,一点点模糊了他的视线……
就在他脚步开始踉跄时,一只冷白有力的大手突然扶住了他。
周围霎时安静下来了,白念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张冷峻的侧脸。
“严时律?”
其他人也没想到,传说中的校草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围观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通道,一双双眼睛注视着他们。
“我送你去医院。”严时律顶着众人的目光扶起白念,他声音依旧冷淡,却莫名令人觉得安心。
白念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很轻地“哦”了一声。
严时律的搀扶让他稍微好受了一些,但他两个膝盖都摔破了,就算很轻的走动,都扯得他疼得要命。
白念咬着牙默默往前,每一步都走得相当艰辛。
就在他们走到操场旁边时,严时律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白念有些慌张,以为自己麻烦到了他。
严时律沉默两秒,然后在他面前蹲下:“上来。”
“啊?”白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严时律:“我背你去医院。”
“啊?不、不用了……”突如其来的关怀让白念几乎有些手足无措,他后退了一步,连忙摇头,“我自己可以走过
去的。”
严时律蹙眉:“你这样要走多久?”
原来是嫌弃他走得太慢了,白念松了口气,缓声道:“其实我伤得不严重,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自己可以…
…”
严时律打断了他的话:“再不上来,我就用公主抱把你抱过去。”
白念:……?
公主抱???
“你、你怎么能这样呢?”白念双脸通红,难以置信,“要是被你公主抱,我绝对会社死的!”
严时律根本不答,直接就朝他走了过来。甚至还主动伸出手,似乎要抱起他身体。
白念吓得连忙跳到了严时律后背上,他双手紧紧勒着他脖子,仿佛生怕严时律反了悔。
“轻点儿,”严时律被勒得直皱眉,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你是要勒死我吗?”
哼,就要勒,勒死你。
白念小心眼儿地想着。

第 11 章
“没事,只是简单的擦伤,养几天就好了。”校医院没什么人,医生给他做好包扎,又叮嘱道,“只是这几天别运
动,还有尽量别碰水,万一伤口感染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白念乖巧点头,“谢谢医生。”
“运动还是要注意安全,”见他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阿姨也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不能仗着年轻身体好就胡来
啊!”
“好哦,”白念点头,“谢谢您,我会注意的。”
医生收拾东西离开,白念坐在单人病床上等严时律。
严时律拿完药回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单人床上的白念。
他膝盖已经包扎好了,白念低头看了一眼,似乎觉得有些新奇,抬手碰了一下,又被疼得连忙缩了回来,一副可
怜巴巴的模样。
“弄好了?”严时律拎着袋子走了进来,把校园卡还给白念,“医生开的药,剂量都写在上面。”
“嗯,医生说不怎么严重,”白念抬手接过包装袋,弯了弯眼睛,“谢谢你送我过来。”
为了显得自己的态度更真切,说这话时,白念特意坐直了上半身。但他膝盖还绑着纱布,腿不能很好地平放在床
上,只得跟着屈起膝盖。
因为这个动作,运动裤也跟着滑到了大腿根,能看到腿根那片软软的肉。
严时律移开目光,语气有些不自在:“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等等。”白念却突然抬手拉住了他。
严时律身体霎时一阵紧绷,过了好久,他这才哑声道:“什么?”
白念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径直坐了起来:“我不用休息啊,我现在就可以走了。”
严时律:“可你受伤了。”
白念:“不严重,我已经不疼了。”
严时律皱眉,依旧不太认同。
白念穿上运动鞋,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我慢跑就可以,今天周日了,我这周的三千米还没跑完呢。”
严时律没有说话,只是冲他伸出了右手。
白念:?
“运动手表给我。”
“啊?”
“剩下的里程我帮你解决。”
“你帮我跑吗?”白念有些为难,“这不太好吧?学校不让代跑的。”
严时律却嗤笑一声,淡淡道:“谁说我要帮你跑了?”
白念:“那你要找人帮我代跑啊?”
虽然在学校也有不少学生这样做,但白念从来没有动过这种心思。
他从小就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过去 20 年的时间里,几乎一件出格的事情都没有做过。
白念有些迟疑:“也不是太严重,我还是自己……”
“也可以,”严时律悠悠打断他的话,“你要是今天跑废了,下周、甚至下个月你都跑不了了。”
白念:“……”
这个好像更难受了。
犹豫片刻,白念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
反正他昨天已经跑完了 3 公里,现在打卡不过是走程序而已。而且学校也有人找人代跑的,他也就做这一次而已,
应该没什么的。
想到这里,白念取下运动手表递给严时律,因为第一次做这种违规的事情,心跳得有些快。
他不太放心,又小声叮嘱道:“你记得,帮我找个靠谱的代跑啊,费用我转给你。”
严时律却不答,只是轻嗤一声往外走去。
白念不太放心,盯着自己膝盖小声嘟哝:“真的可以交给他吗?”
严时律看起来比他还正经,知不知道怎么找代跑啊?
医院门口,严时律把手表戴在腕上。
“竟然是小号表带。”他皱了下眉
头,表情有些嫌弃。
小号表带白念戴着刚刚好,在他手腕上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他以为白念只是看着瘦小,没想到连骨架都这么小。
但他明明也不是很瘦。
严时律脑海中浮现出白念在医院时的模样,男生屈着膝盖,运动短裤滑到大腿根,露出臀下的一截软肉。看着弱
不禁风的,那个地方的肉倒是挺多的……
严时律闭上眼,随即深吸一口气,迈腿跑向了操场。
白念没在医院待太久,等严时律离开后,他就拿着药回了寝室。
周日下午,寝室里空荡荡的,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地上,室内有些凌乱,但整体来说还算干净。
白念把药放在书桌上,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
虽然他在严时律面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但用这双破了皮的膝盖爬四楼,说实话,还是有点儿疼。
白念坐在椅子上检查膝盖,似乎有些渗血了。
他抬手隔着纱布碰了一下,被疼得“啊”了一声,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你受伤了?”洗手间的门突然打开,顾清辞高挑的身影走了出来。
他穿着紧身的芭蕾裤,微长的卷发绑成了一个小揪揪,似乎打算去舞蹈室练舞。
白念条件反射地缩回双腿,顾清辞却更快,率先一步握住了他脚踝。
“怎么回事?”男生半蹲在他面前,清澈的眼中写满了担忧。
见敷衍不了,白念只得硬着头皮交代:“没什么,跑步时摔了一跤而已。”
“是不是很疼?”
顾清辞抬手,似乎想触碰白念受伤的膝盖,但又怕弄疼了他。犹豫片刻,那双纤瘦如玉的指间落到了白念大腿上,
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我刚才在洗手间都听到你的叫声了。”
“我就是比较怕疼,其实不严重的,”对方这么担心,白念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医生说养几天就好了。”
顾清辞依旧不太放心:“不能沾水吧?”
“嗯,”白念点点头,又说,“医生说说最好也别剧烈运动。”
“那你洗澡怎么办?”
“额……”白念还没想过这个问题,顿了顿,他这才说,“用保鲜膜包起来?”
他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顾清辞却摇头:“保鲜膜包起来也会进水。”
白念犹豫片刻,咬牙道:“那我今晚先不洗了。”
虽然脏是脏了点儿,但他可不想一个小伤拖好几天。
“可你刚跑步回来,身上还有汗,不洗严时律会不高兴吧?”顾清辞有些为难,“严时律洁癖那么重,你又在他对
床,如果他闻到了味道,他会不会生气啊?”
“那……”白念也被说得纠结了。
“这样吧,”顾清辞想了想,建议道,“今天先别洗澡了,用热水擦一擦。”
白念也觉得不错,于是点头:“那就这样吧。”
顾清辞起身往浴室走去:“我帮你打热水。”
白念不好意思,也跟着站了起来:“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你是伤患,受伤了就该好好歇着。”顾清辞很快就端了盆热水出来,他试过水温后,很自然地对白念说,“好了,
衣服脱了吧。”
“啊……?”白念霎时愣住。
“我帮你啊,”顾清辞一脸坦然,“你受伤了不方便动,而且你后背也擦不到,我动手更方便。”
白念哪儿能让他动手,连忙摇头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后背也能擦到的。”
顾清辞握着毛巾,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你是不是和我客气呢?”
白念愣住:“我没有啊。”
顾清辞:“可我们不是朋友吗?”
白念:“是朋友,可是……”
“朋友不就该互帮互助吗?”顾清辞抬头看他,神情很认真,“如果有天我受伤了,我也希望有个朋友能这样照顾
我。”
白念:“我可以啊。”
顾清辞:“可你现在不让我帮忙,以后我怎么能够心安理得请你帮助?”
“这……”
白念无法反驳。
虽然他觉得有哪里不对,但顾清辞有理有据,条理清晰,他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那、那麻烦你了,”白念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晚上我请你吃完饭吧。”
顾清辞笑弯了眼:“好呀。”
白念坐在椅子上,有些拘谨地脱掉衣服,然后转身侧对顾清辞。
秋日午后,暖澄澄的阳光透过窗户撒在他皮肤上,白皙的,细腻的,带着羊脂玉般的温润,却也不安地颤动着。
热毛巾敷上去,白念的身体明显颤了一下,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烫?”顾清辞开口。
“没有,”白念摇头,声音有些紧绷,“就是不太习惯。”
顾清辞有些意外:“之前没人给你搓过背吗?”
“没有,”白念摇头,“我虽然是北方人,但是在初中就搬到了南方生活,基本没怎么去澡堂。”
“这样,”顾清辞点点头,“其实我也没去过澡堂,以后有机会可以一起去试试。”
白念才不想去澡堂,他见到陌生人都尴尬,要是再让他在一堆陌生人面前脱.光.光,他宁愿直接去世。
但他也不好直接扫了顾清辞的兴致,只得含糊地“嗯”了一声。反正也就随口一说,不一定真的去……
“哎!别碰那儿~!”仿佛被戳到了身体的开关,白念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起了来。
“干嘛反应这么大?”顾清辞仰头看他,清澈的眼中含着细碎的笑意,“你的腰这么敏.感吗?”
白念又重新坐了回来,有些尴尬地摇头:“不、不敏.感,只是我不习惯别人碰我腰。”
“哦?不习惯?”顾清辞挑了挑眉,就在白念以为对方会说“那我就不碰你这里”时,顾清辞却突然露出个狡黠的
笑,然后对他左右开弓,“那我多碰几下就习惯了。”
“啊——!”白念霎时发出一阵惨叫,身体也跟着扭来扭去。
椅子就这么小,白念的应激反应又相当严重,一个不小心差点儿滑到地上。
“小心!”在椅子摔倒前一刻,他被顾清辞搂进了怀里。
顾清辞的身体比想象中坚硬,热热的,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气。
“谢谢你,”白念松了口气,脸有些红,“可以放开我了。”
他抬手推了一下,但是没能推动。
顾清辞双臂有力地圈住他的身体,仿佛没有听到他刚才说的话。
白念有些茫然地抬起头:“顾清辞?”
“抱歉,”后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关切道,“刚才是我过分了,你没事吧?”
白念抿了抿唇,小声讨价还价:“你以后可不可以不碰我腰?”
顾清辞有点儿想笑:“怎么?我要是再碰,你就要说你有事啊?”
“……”
白念:“你要这么理解也行。”
“好吧,”顾清辞想了想,点头道,“以后我碰你腰,会提前争取你的同意。”
白念皱眉:“我才不会同意呢。”
“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肉好软,”回忆起刚才的手感,顾清辞有些感叹,“一点也不像别的男生,浑身上下都硬邦
邦的。”
这话简直让白念羞愤难当。
大一时,他们寝室里都是四体不勤的美术生,大家整天待在画室里画画,业余爱好也是游戏、漫画这种不需要运
动的项目,有他这种身材也很正常。
但没想到这学期室友全变了,一个舞蹈生,一个体育生,还有个练击剑的,一个个身体漂亮得宛如古希腊雕塑,
显得他的身材弱爆了。
就连现在,顾清辞半蹲在他面前,紧身的芭蕾裤紧绷在大腿上,也能看到明显的肌肉线条。
白念惊讶极了,一没注意直接问出了声:“你竟然有这么多肌肉?”
顾清辞看着纤细高挑,没想到腿部肌肉竟然这么夸张。
顾清辞点点头:“芭蕾很多舞蹈动作,都要一定的力量才能做出来。”
听他这么说,白念更惭愧了。
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掌心里一堆软肉,和顾清辞那种紧绷的大腿肌简直天差地别。
“你想摸摸看吗?”就在这时,顾清辞突然说。
白念霎时愣住了:“啊?”

第 12 章
说实话,白念有些心动,但更多的是不好意思:“不然还是算了吧……”
顾清辞却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大腿上,浅浅一笑:“别客气,我们不是朋友吗?我身上你想摸就摸。”
“摸什么呢?”白念的掌心刚接触到芭蕾裤,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贺骁穿着一条长款泳裤站在门口,他双手环胸姿态悠闲,但他身上披着一件白衬衫,胸膛还因为奔跑而急促起伏
着,似乎回来得相当匆忙。
白念本就意志不坚决,被贺骁这一嘲讽,吓得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顾清辞脸色霎时冷了下来,冷冷道:“不关你的事。”
“啧,你摸他啊?”贺骁却已经猜出了前因后果,他目光在顾清辞身上扫来扫去,满脸不屑,“他有什么好摸
的?”
“要摸就摸我呗,我身上哪儿不比他大?”
贺骁此话一出,白念和顾清辞都呆住了。
白念没想到贺骁竟如此不要脸,这种下流话张口就来。更尴尬的是他现在还没穿衣服,白念后知后觉一阵脸红,
连忙拿起 T 恤,胡乱地套在了身体上。
看到他的动作,贺骁微微眯起了眼睛:“你脱衣服干什么?”
白念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没什么啊,就让他给我擦擦背而已……”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脱了衣服,摸来摸去。”贺骁一边说一边朝他们走近,每说一个字,身体周围的气压就低一
分,等他站在白念面前时,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他盯着白念的眼睛,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你们都这样了,你还告诉我没什么?”
“不然呢?”白念仰头看他,一脸莫名其妙,“贺骁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真的好奇怪哦。”
贺骁愣住了:“你、你说我奇怪?”
“对啊,”白念点头,“我们是男生寝室啊,两个男生共处一室很正常吧?帮忙擦背、互相摸一下肌肉,也很正常
吧。”
贺骁睁大双眼:“都上手摸了,这还正常?!”
“这有什么不正常的?”白念故意很大声地说,“大一时,我们寝室楼层里有个健身的同学,我们油画和雕塑专业
的,天天排队摸他肌肉呢。”
贺骁竖起眉毛:“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顾清辞抬手搭在贺骁大腿上,神情嘲讽,“我也摸你大腿了,所以我们也不正常了?”
男生柔软的掌心贴着肌肤,哪怕隔着泳裤,都带来一阵陌生的颤栗。
就仿佛有蚂蚁爬过皮肤似的,吓得贺骁一下蹦三尺高。
“你有病啊?”贺骁后退好几步,眼神惊恐,“谁让你摸我的?”
“你以为我愿意?”顾清辞把手放进盆里涮了涮,“我还嫌脏了我的手呢。”
贺骁:“…………”
气氛有些尴尬,但好再不似刚才那般剑拔弩张。
白念适时开口:“贺骁你急急忙忙的回来,应该是有要紧事吧?不然你先去忙?”
他本意是想支开贺骁,却不料贺骁一拍掌心,恍然大悟道:“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我听说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伤哪儿了?”
没想到这位室友看着脾气火爆,但有时候也挺有同学友爱的。
白念心头一暖,摇头道:“只是摔了下膝盖,不怎么严重。”
贺骁:“不方便走路吧,有什么要做的,你直接告诉我。”
白念:“不影响的。”
贺骁:“别跟我客气,我们……”
“不劳你费心了,”顾清辞冷冷道,“要是你没有贸然进来打断我们,我现在已经帮他洗好了。”
贺骁这才注意到了地上的水盆,和顾清辞手里的毛巾。他长手一
伸就抢了过来:“给白念洗澡吗?我力气大,洗得干净,我来吧。”
顾清辞又站起来,把毛巾抢了回去:“我动作轻,不会碰到伤口,还是我来吧。”
“我来!”
“我来!”
白念:“你们……”
“大猩猩,你给我松开!”
“大白鹅,你给我放手!”
“哗啦”一声响,一时间,整个寝室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在争执过程中打翻了水盆,满满一盆水全撒了。
白念:“!!!”
他的画布还放在地上!
白念连忙跳下椅子,抢救回了岌岌可危的画框。
“对、对不起。”
“不好意思啊……”
贺骁和顾清辞围了过来,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二人,现在跟拔了毛的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
“你的画布有没有事?”
“弄湿了没?”
“没事,”白念检查了一遍,放下心来,“湿了一点点,晾干就可以了。”
他把画布搬到阳台上晾晒,回来后见贺骁和顾清辞还在瞪眼,又去拿了拖把准备拖地。
直到此时,另外二人这才反应过来。
“我来吧!你受伤了,先休息一下。”
“对对,我们收拾就好了。”
白念没有坚持,把拖把递给了他们,他自己爬上床,盖上被子躺下了。
说来也奇怪,这两位室友分开看都挺正常的,然而一旦凑到一起,就各种不对付。
以后还是躲远一点儿吧,他可不想被他们折腾了。
没躺多久,白念手机震了起来。
-季不小:听说你受伤了?你还好吗?
-没有白念:不严重,摔到膝盖而已。
-季不小:对不起啊,后面把你丢下了。
-没有白念:没事儿,倒是你,你和学弟怎么样了?
-季不小:就那样呗,先约会看看
-没有白念:都约会了,还没在一起?
-季不小:你还有闲心八卦我?倒是你,你和校草是怎么回事?表白墙今天都被你们图版了。
-没有白念:……不至于吧?
-季不小:不信你自己点进去看。
白念打开□□表白墙,这个地方虽然叫表白墙,但各种乱七八糟的内容都有,提问、吵架、找人、甚至是失物招
领。
然而今天下午,表白墙被一张照片刷了屏。
秋日午后,严时律正背着他穿过汹涌的人潮。
头顶天空湛蓝,脚下绿草如茵。
阳光从万米高空洒下,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好家伙,这图有点儿东西。】
【我去???校草这是铁树开花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开学第一天,草儿不就追着人家加微信了?】
【原来是一个人?那这是得手了?】
【看来我们 A 大又要诞生一对儿情侣了。】
【所以这人是谁啊?这么大魅力,连校草也蛊惑了?】
白念大囧,眼看话题被大家越带越偏,连忙用自己的□□号回复:我当时在现场,严时律只是顺手帮助受伤的同
学而已。而且他们是室友,互相帮助很正常,大家不要过分发散。
消息一出,就有人回他:【当事人都没吭声,你在这里辟什么谣?你该不会是暗恋严时律求而不得吧?】
白念:……?
【就是,嗑不嗑是我们的自由,你不想看,自己退出去不就好了?】
白念:“……”
可你们嗑的人就是我啊!!
白念把这些评论截图发给严时律,很委婉的表示,希望他能出面澄清一下。
-Y:澄清什么?
-没有白念:澄清我们的关系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呀。
-Y:我为什么要在乎别人说什么?
-没有白念:……
-Y:我们学校有那么多人,如果他们的想法我每一个都要干涉,我还有学习的时间吗?
白念:“……”
没过多久,季小泽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看到了吗?”电话接通,季小泽调侃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家都开始嗑 CP 了。”
“看到了,”说起这个,白念声音也郁闷起来了,“我还劝他们别嗑来着,可是他们都不听……”
“嗨,这简单,我帮你澄清。”季小泽信心满满。
“真的吗?”白念眼睛亮了起来,又有些担忧,“你准备怎么说?我刚才澄清,他们还骂我暗恋严时律。”
季小泽卖了个关子:“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白念心急火燎地守在表白墙下,没过多久,季小泽在下面留了一条消息。
【大家别猜了,我是两位主角的共同朋友,他们已经在一起了,爱信不信。】
白念急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家不是会更误会了吗?”
“不会的,你等着看。”季小泽很有信心。
果不其然,第一条评论就是骂他的。
【有病吧?乱编什么?严时律绝对还是单身!】
【造谣科科全挂,大四延毕。】
【根本没在一起,这个人乱说呢!】
“你看,”季小泽一脸淡定,“现在大家都说你们没在一起了。”
白念:“……”
三天后,白念膝盖恢复得差不多了。也就是这时,学校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据说学校为了正风纪,开始抓代跑打卡的学生。
有人骑着自行车开软件假装跑步,被学校写程序测速插件扒出来了。有专业代跑兜里揣三四个手机,手腕带一排
运动手表,也被对比行程路径锁定对象。
一时间搞得整个学校人心惶惶的,同学们见面,开口第一句都是:你没中招吧?
白念也有些慌。
不知道严时律给他找的代跑靠不靠谱,有没有被查出来啊?
而且他听说被抓到的学生这学期跑步任务要翻倍,对不善运动的他来说,这不啻于一个惊天噩耗。
如果他被抓了,到时候向负责的老师卖惨求情,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白念一天天紧张得不行,不管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然而奇怪的是,直到这次排查结束,他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真的没有,”回寝后,白念把书包反挂在椅子上,然后给季小泽回了条语音,“看来是学校那个监测插件不靠谱,
漏下了我这只漏网之鱼。”
话音刚落,寝室里突然响起一阵嗤笑声。
白念转头看向严时律,一脸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严时律:“软件我带人写的。”
白念:“所以?”
严时律不屑:“所以不可能有漏网之鱼。”
听到这话,白念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难道排查还没结束?”
严时律:“结束了。”
“那我怎么……”白念彻底迷茫了。
严时律挑眉:“我给你找的,自然是高级代跑。”

第 13 章
白念这才反应过来,软件是通过不正常的速度、以及重复的路径判断代跑的,但如果是一对一的跑步,自然就识
别不出来了。
“那就好,没事儿就好,”白念松了口气,又有些不好意思,“对了,我把费用转给你吧。”
听到这话,严时律垂眸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微妙:“你要付我报酬?”
白念:“毕竟你送我去医院就花了时间,我没道理再让你为我破费。
严时律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朝他走了过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脸颊。
一秒、两秒……五秒钟后,严时律这才直起身体,淡淡道:“不用了。”
白念歪了歪头,没反应过来他刚才是想干啥。不过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他还是成了那条漏网之鱼。
稍后,季小泽过来找他吃饭,白念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
沉默半响,季小泽慢悠悠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是严时律自己帮你跑的?”
“啊?”白念愣住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季小泽在骗他。
严时律这样惜时如金的人,怎么可能亲自帮他跑步?愿意给他找替跑,已经是对他大发慈悲了。
可是他没想到,季小泽又翻了个帖子出来,是那天周日严时律在操场跑步的图片。
照片中的男生身高腿长,手腕上戴着他那只白色运动手表。
竟然是真的?
白念有些意外,又有些茫然。
他知道严时律是因为李卓阿姨的叮嘱,才会这么帮他。但自己确实也从对方的行为中获了益。
白念不想欠他人情,最后决定画一幅小相送给严时律,以作报答。
小相尺寸不大,白念没打草稿,也没让严时律来当模特,直接凭借记忆作画,他速度很快的下笔也没有犹豫,两
个小时就画出来了。
画完后,白念又去西门买了个十块钱的小画框,准备装裱后再送出去。
遮画的白布还要钱,白念就没单独买,直接抱着画框往外走,没想到被人问了一路。
“同学,你这校草买的吗?哪里买的啊?”
“不是,我自己画的。”
“自己画的?那你卖吗?”
“啊谢谢你喜欢,但这幅画我要送给别人,不好意思啊。”
“送人啊?”对方扫了他一眼,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白念:?
白念一脸纳闷,抱着画框去找在餐馆里点餐的季小泽。
……
与此同时,西门商业街二楼,一家游戏创业工作室。
“哎,你们听说了吗?”张黎阳拎着几杯奶茶进来,八卦道,“我刚在楼下听说,有人特意画了副画要送给严哥
耶。”
“噢~~”工作室里,霎时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严时律不为所动,在黑色背景的编程软件中,流利地写下一连串代码。
“小柠请的奶茶,大家拿着吧。”张黎阳把奶茶一杯杯分给合作的同学,最后站在了严时律面前,“喏,你的奶
茶。”
严时律:“我不用。”
“怎么,”张黎阳斜倚在严时律人体工学椅后背,吊儿郎当地说,“等着送画的人请你喝呢……卧槽!”
张黎阳话还没说完,严时律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靠在上面没来得及起身,差点儿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张黎阳废了好大的劲儿才站了起来,一脸心有余悸:“你这人怎么这么阴险,就知道暗算我?”
“谁让你乱造谣?”严时律穿上外套,淡淡瞥了他一眼,“还有,以后许柠给的东西都别给我。”
张黎阳把奶茶放在自己桌上,感叹道:“郎心似铁啊。”
“张黎阳。”严时律警告。
“好好好,我不说了,”张黎阳连忙改口,“但我有件事要纠正你,我刚才可没造谣。据可靠消息透露,要送你画
的人就在楼下,说不定你下楼吃饭就遇到了。”
严时律懒得理他,转身下楼吃午饭。
张黎阳:“不信就赌一个,看等会儿有没有人送画给你。如果有,你就帮我喊到 3 次。”
严时律:“我建议你先照照镜子。”
张黎阳:?
严时律:“我给你喊到,你觉得老师会信吗?”
张黎阳:“……”
这是阴阳他长得不够帅呢?
“好家伙,你这 36 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张黎阳不服输,反而更加起劲儿撺掇严时律,最后严时律不得不答应了他的赌约。
不过条件稍微改了一下,有人给严时律送画,并且他都收下了。
如果满足这两个条件,那么严时律会帮他喊到 3 次。如果两个条件都不满足,那么张黎阳要帮他在图书馆占座一
个月。只满足一个,那就算平局。
虽然条件有点儿苛刻,但张黎阳觉得也还可以接受。
直到他和严时律一起下楼吃午饭,张黎阳这才反应过来。
严时律根本就不可能收别人的礼物,那不就意味着,他永远也不可能赢这个赌注?
张黎阳:???
“严时律,你好狠毒啊!”
……
白念在店里和季小泽坐在店里吃黄焖鸡米饭,还没吃几口,严时律和张黎阳走了进来。
最近有些降温了,严时律穿了件黑色羊绒开衫,里面配一件白衬衫,配上银框细边眼睛,衬得他很有书卷气。
张黎阳跟在他后面,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严时律,你个阴险小人,居心叵测!老奸巨猾!”
“是你自己提的赌约,”严时律挑眉,一脸淡定,“兵不厌诈。”
“你、你……”张黎阳气得不行,见白念坐在这儿吃饭,立刻一屁股坐了下来,“小白你给我评评理……”
“哎,别坐到我的画了。”白念抬手挡了他一下,把放在凳子上的画拿了起来。
“这画的是……卧槽严哥?!”看清楚画面后,张黎阳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是他,”白念点头,也是不想揭穿严时律帮他跑步这件事,只是委婉道,“那次我在操场摔倒受伤了嘛,严时律
送我去医院,我就想着送个小礼物给他作为报答。”
此话一出,张黎阳表情更精彩了。
白念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转而把画递给严时律:“本来打算回寝室再给你的,但既然在这里遇见了,那我直接给
你吧。”
严时律:“……”
张黎阳瞬间爆发出一阵巨大的笑声。
严时律脸色阴沉地扫了他一眼:“闭嘴。”
张黎阳却笑得更大声了。
白念:?
笑完后,张黎阳还贱兮兮的撞严时律肩膀,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严哥,这可是小白亲自为你画的,你难道真
的不收吗?”
“啊?”白念都把画递出去了,闻言又尴尬地缩了回来,小声道,“你不要呀?”
“谁说我不收?”
严时律冷着脸接过白念的画。
他不仅收了,而且还把这幅画摆在了书桌最显眼的地方。
作为炫耀。
在 402 寝室里,严时律的书桌是最干净的地方。此时整洁的书桌上突然多了一副画,立刻引起了另外两位室友的
注意。
然后他们看到了画作下方白念的签名,情况霎时间就不受控制了。
那段时间
里,白念总觉得寝室氛围怪怪的。
偶尔是贺骁的阴阳怪气:“这画真难看,也只有严时律会把它摆在桌上了。”
偶尔是顾清辞的委婉提醒:“念念,你还没来看我跳舞呢。”
白念没能理解他们的暗示。
于是,暗示开始变为明示。
贺骁会趁着严时律不在寝室,强行把白念堵在墙上,咬牙切齿:“为什么你只给严时律那个丑人画画?我的
呢?!”
顾清辞也会用运动后带着薄汗的身体靠近白念,呵气如兰:“念念,我妈妈在国外不能来看我的表演,你能帮我
画一幅画留恋吗?我想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她。”
白念这才反应过来:“所以你们最近这么奇怪,是想让我给你们画画?”
贺骁:“谁想了?我只是看不惯严时律整天显摆而已。”
顾清辞:“当然,如果你没时间就算了,我也知道这很麻烦,是我不该为难你……只是我妈妈已经 2 年没回国了,
我……”
男生语调哀婉,表情凄切,仿佛下一刻就要哭了出来。
“不、不为难,我画画很快的,”白念最见不得美人落泪,连忙摆手表示,“但我没看你跳过舞,我想象不出来具
体时什么效果。”
顾清辞眼睛亮了起来:“那我明天练舞,你和我一起去吧?”
“好哦,”白念点头,“那我准备一下。”
“等会儿,”贺骁突然拦在了他们中间,面色不善,“谁说白念明天要看你跳舞?”
顾清辞:?
贺骁:“他要去看我游泳比赛。”
“我没有啊,”白念躲在顾清辞身后,小声反驳,“我都不知道。”
贺骁:“那你现在知道了。”
白念:“……”
“你不愿意去?”贺骁眯起眼睛,表情不悦起来,“你之前明明说要来看我打篮球,没来就算了,结果连我的游泳
比赛也不愿意来看?”
白念:“……”
他好像、似乎、确实,鸽了一次贺骁的篮球赛……
“大猩猩游泳,有什么好看的?”顾清辞冷笑一声,宣布道,“白念明天要去看我跳舞。”
贺骁:“看我游泳。”
顾清辞:“看我跳舞。”
“游泳!”
“跳舞!”
“啧,你们干脆打一场吧。”季小泽进来找白念,了解情况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来了一句。
白念着急:“你能不能不要煽风点火了!”
季小泽双臂环胸,淡淡道:“我只是提供一个确切地解决方法。”
在白念的调和下,打一场这个方式被否决了,到最后,二人决定用平板支撑定胜负。
谁先不行,谁先滚蛋。
“平板支撑,你完了。”贺骁撩起 T 恤,下面是嚣张的 8 块腹肌。
顾清辞扫了一眼,高傲地扬起了头颅:“不过是腹肌,跟谁没有似的。”
他每天练舞,核心力量强得要命,平板支撑只当热身。
两人互相放完狠话,然后趴在地上做平板支撑。
剩下白念在一旁摸了把自己软软的肚子,简直羞愤难当。
季小泽站到他旁边,目光投向正在做平板支撑的贺骁和顾清辞,小声道:“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白念却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的二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季小泽戳了戳他胳膊,一脸坏笑:“怎么,看入神了?”
“啊?”白念这才回过神来,摇头,“你刚刚说什么?”
季小泽无语:“我问你,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我不知道。”白念嘴上在回答,人却有些心不在焉

这一幕似曾相识,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白念想了好久,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看过这一幕。但两个人比拼腹肌这种奇葩的场景,他没道理看过后不记得
呀?
应该是错觉吧?白念摇摇头,把这种既视感甩出脑海。
比赛结果,顾清辞以微弱的劣势惜败。
白念被迫先帮贺骁画画,这气得顾清辞整整三天没给贺骁好脸色。直到后来白念来舞蹈室陪他一起练舞,他这才
稍微舒展了眉头。
舞蹈室在体育馆二楼,墙上镶嵌着一大片镜子,顾清辞在木地板上跳跃,身姿轻盈,动作优美。
白念抱着速写本盘腿坐在角落,不时抬头看顾清辞,然后低头速写。
“怎么样?”
大约两个小时后,顾清辞练完舞过来,胸膛不停起伏,脸颊绯红地看像白念。
白念已经完成了大半,他放下画笔,仰起头说:“很好看。”
顾清辞:“那你想学吗?”
“我?”白念压根儿没往这个方向想过,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我根本学不会。”
顾清辞:“可以先试试看,你小时候不是有跳过舞吗?”
那是在白念小学时的事情了。
似乎是因为他身体很软,睡觉时总摆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姿势,于是白念被送去学了一阵子的芭蕾。
但后来白念觉得练舞太累,于是他不学舞蹈改学音乐,但音乐白念也懒得下功夫,到后来,他各种课外辅导都停
了。他就跟着美术老师的母亲在家捣鼓颜料,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天赋异禀。
可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啊,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白念有些茫然,问顾清辞:“你怎么知道我学过跳舞?”
后者静静地看了他数秒,这才移开视线说:“听你之前提起过。”
白念不记得有提过这件事,但既然顾清辞知道,那只可能是他确实说过,不记得了。白念没再纠结,把这件事抛
到了脑后。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顾清辞又问。
白念有些迟疑:“我还是不去了吧……”
“那这样,你可以试试舞蹈社的课程,我们每周都有活动,大部分都是新人。”
“我真的不想……”
“你不是想要腹肌吗?”
“……”
这话戳中了白念的软肋,三个室友身材都好到爆,哪怕他并不怎么在乎外貌,天天在腹肌胸肌的熏陶下,也逐渐
觉得有些惭愧。
犹豫了一会儿,白念还是答应了顾清辞的要求。而且季小泽也在舞蹈社,到时候他们可以一起去上课。
……
“你就穿这个去跳舞?”
周六傍晚,季小泽上来叫白念去跳舞,看到他的打扮后,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白念低头看了眼,卫衣配运动长裤,很方便运动啊。
他有些茫然地抬头:“难道不行吗?”
“哦我想起来了,你不在我们群里,看不到这次的舞蹈主题。”季小泽打开白念的衣柜,一边找衣服一边说道,
“这周的舞蹈主题是女团舞,你穿这么嘻哈肯定不行。有没有紧身衣点儿的衣服?”
白念摇头:“没有。”
季小泽盯着他看了两秒,决定道:“这样吧,我把我的借你穿。”
白念:“不用这么麻烦吧?”
“要的要的,不麻烦,你等我一下啊,”季小泽说着就跑出门外,“我 2 分钟后上来找你。”
两分钟后,季小泽推门把衣服递了过来:递了件衣服过来:“换我的试试。”
白念接过衣服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这、这么短?”
那是一件粉红色 T 恤,又小又短,简直就像是童装。
白念尴尬得直摆手:“这么短,我、我不穿……”
“跳舞就是要穿这种。”季小泽把白念往洗手间推,“你赶紧换上,再磨蹭下去要迟到了。”
“我……”白念还想拒绝。
对面的季小泽却垂下眼帘,表情变得有些悲伤:“我好不容易和你跳一次舞,还想和你穿配套的衣服呢,算了,
你不穿也没什么,反正你也不想和我一起跳舞。”
白念:“……”
白念默默拿着衣服进了洗手间,足足过了 5 分钟,他这才做好心理建设走了出来。
衣服比他想象中还要短,让他整节腰都暴露在外面。早秋的夜晚已经有些凉意,白念肚子露在空气中,觉得非常
没有安全感。
他把双手环在身前,别扭地遮挡着肚子。
季小泽却要来扯他手:“挡着干什么,让我看看。”
白念不让,季小泽就要挠他痒痒,吓得白念连忙松开了手,一张脸涨的通红。
季小泽扫了他一眼,满意地笑了起来:“这不挺好看的,比女孩子的腰的都要细。”
白念虽然没腹肌,但他人不胖,肚子上一点赘肉都没有。
白念丝毫不觉得这是夸赞,小声骂了回去:“你才比女孩子的腰细。”
“还嘴硬,让我摸摸看就知道了!”季小泽说着就冲他伸出魔爪。
吓得白念连忙往寝室门口跑,还一边跑一边回怼:“我才不信,你又没有摸过女孩子的腰……啊!”
他跑得太快,没注意到寝室门口突然多了一个人。白念来不及刹车,就这么直接撞了上去。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
冷松香气,那是严时律沐浴露的气息。
刚从工作室回来的严时律正站在门口,穿着白衬衫,戴着银边眼镜,神情冷淡,满脸不容侵犯的高冷气息。
严时律抬手固定住白念的身体,声音冷淡:“跑什么?”
白念一愣,尴尬得连忙后退两大步:“对、对不起啊,没看到你在……”
白念冲季小泽使眼色,让他别闹了。后者却狡黠地眨眨眼,一脸暧昧的表情:“校草,你说白念的,腰是不是特
别细?”
严时律往自己座位走去,漠不关心道:“不清楚,没看见。”
季小泽还想说些什么,被白念一把捂住了嘴。
白念把季小泽拖到角落,小声指控:“你问他做什么?”
季小泽:“你自己不信,所以我就问问别人咯。”
“那你也别问他啊!”
“为什么?”
“他又不清楚。”
“看也能看见吧?”
“反正你别问他……”
白念和季小泽嘀咕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去洗手间换回了大卫衣。
看着恢复出厂设置的白念,季小泽一脸遗憾的表情:“好可惜,你怎么换回去了?”
白念不愿多谈,只是道:“穿不习惯。”
“多跳几次舞就习惯了呗,”季小泽开始怂恿,“不然你加入舞蹈社吧?”
“不想加。”
“游泳社呢?”
“你知道我怕水。”
“击剑,击剑总可以了吧?”
……
到最后,严时律没有听到那个问题的答案。白念的声音随着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寝室里只剩下一片沉寂。
此时夕阳已经落山,秋日北方天空高远,只剩下一片深蓝。
楼下有人打篮球,球砸在地上,发出阵阵低沉的砰砰声。有人进球,围观者霎时发出一阵喝彩。
严时律独自坐在昏暗的寝室里,暮色透过窗户蔓延,
一笔一画勾勒出他凌厉的侧脸。
他无意识地捻动右手手指,仿佛指间还残留着当时触碰的手感。
其实他摸到了白念的腰。
又滑又腻,比上好的丝绸还要令人着迷。
而且特别细。
左右两边有一个明显凹进去的弧度,细得仿佛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昏暗的寝室中,严时律兀地闭上眼,喉结滚动。
稍后,他抬手解开两颗衬衫纽扣,饱满的胸肌暴露在空气中,让他冷清中透出一丝情.欲。
暮色一点点逼近,寝室里暗得几乎要沉入那一片黑。
当楼下的路灯亮起时,严时律再次睁开眼,他脱掉衬衫换好 T 恤,对着手机那头道:“今晚 7 点击剑室见。上次
你约的那个比赛,提前了。”

第 14 章
6:50,白念和季小泽一起抵达体育馆,在大门口遇到了同样过来运动的张黎阳。
“白念?”张黎阳远远就看到了他,很大声地喊着他名字。
白念主动走了过去:“你也过来运动吗?”
“是啊,和严时律约了个小比赛。”说完后,张黎阳又看向白念旁边的季小泽,“你也来吗?带着白念一起玩
呗。”
季小泽摆手:“不了,我今天去舞蹈社,白念想跳舞。”
“那下次过来玩吧,击剑很好玩的。”张黎阳大肆安利,“等你学会击剑后,下雨天的雨伞狙击,你就是最厉害的
那个!”
“……”
白念脑海中浮现出严时律拿着长柄雨伞,在雨中和张黎阳戳来戳去的模样,那画面着实有些智障。
告别张黎阳后,白念和季小泽往舞蹈室走去。
舞蹈时间总共两小时,前一个小时是体能训练,再教一些基础动作,后一个小时正式学习舞蹈。社里每周有 4 天
课程,社员可以自愿参与。
今天他们学的是叮叮当当,一个在短视频软件上很流行的舞蹈。火爆程度,哪怕是白念这种不怎么刷短视频的人,
也对这个音乐如雷贯耳。
这种大热舞曲,白念本以为现场会有很多人,但没想到等他过来才发现,舞蹈室里稀稀疏疏,只有不到 10 来个人,
他们很轻易就站在了第一排。
白念看了一圈,相当不习惯这么扎眼,他往季小泽那边靠了靠,小声道:“人这么少吗?”
“没呢,之前人还挺多的,”季小泽摇头,“应该是今天的舞蹈老师一般,舞蹈又是之前教过的,来得人就少
了。”
“哦。”白念点了点头,但又突然想起,今天老师不是顾清辞吗?难道是因为顾清辞跳跳芭蕾,女团舞跳得一般?
还没想清楚,舞蹈室的门就被人推开,顾清辞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条牛仔裤,上身是一件宽松的长袖体恤,他捋了下耳边的头发,然后对舞蹈室里的人说:“你们老师今
天有事,我替她上课。”
“我去,”季小泽霎时惊呼出声,“竟然是顾清辞!”
其他同学也惊讶地叫了起来:“好家伙,竟然是顾清辞!他都多久没来上课了?”
“之前说要准备比赛,一直没参加社团活动。”
“还好我来了!没来的那些人要郁闷死了吧!”
白念有些意外,因为自己的错误推断。
顾清辞倒是对这种热情见怪不怪,他打开音响,目光落在白念身上一瞬,然后说:“大家准备一下,我们 2 分钟
后开始。”
充满节奏感的音乐响起,顾清辞低头把 T 恤打了个结,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腰,霎时吸引了舞蹈室里所有人的视
线。
白念混在其中,也跟着看了好几眼。
不愧是顶尖的芭蕾舞者,顾清辞的身材是真的好。臀部挺翘,腰围纤细,但腹肌马甲线应有尽有,配上那张精致
得宛如画笔勾勒的脸,十足就是古希腊雕塑中的美少年。
就在白念看得入神时,顾清辞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男生眼眸清澈,眼尾微微上扬,让他带上了一丝勾人的妩媚。
白念愣了一下,突然有一种偷看被抓包的错觉。
就在他准备说点什么打破尴尬时,顾清辞却已经收回视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地说:“大家先活动一下,我们
做两组基础训练。”
一听基础,白念还以为是热身运动,没想到竟然是一套体能训练。
半个小时后,白念已经累得抬不起胳膊。运动手表更是嗡嗡作响,疯狂提醒他心率过快。
白念累得想直接摆烂,然而周围这些人都面不改色,仿佛很轻松一般。白念
咬咬牙,又把想休息的话都咽了回去。
到了压腿时,他终于找到了偷懒的方法。
白念分开双腿坐在地上,对标着季小泽的弯腰幅度,偷偷摸摸划水休息。
白念体力差,也不喜欢运动,唯一值得称赞的就是柔韧性了。小时候下腰劈叉轻轻松松,连芭蕾老师都说,没见
过他这么软的男孩子。
就算他这些年没特意训练,但基础摆在那里,依旧软得是令人惊讶的程度。
“怎么了?压不下去了?”白念还在摸鱼,顾清辞的声音却从头顶响起。
白念不好意思正大光明的偷懒,只得含糊道:“有点儿……”
他以为顾清辞会像对其他学生一样,简单的提醒一下就放过他。然而下一刻,顾清辞突然分开双腿,在他身后蹲
了下来。
白念还没反应过来,一堵带着薄汗的身体缓缓抵上他后背,暖烘烘的,带着熟悉的玫瑰香气。
好奇怪,这是要做什么呀?
白念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他想叫顾清辞名字,但顿了顿,又跟着别人喊了声顾老师。
“放松,身体继续往前。”顾清辞双手扶着他肩膀,然后开始用身体按压他的后背。
这么近的距离,顾清辞的身体又软又热,让白念整张脸都红透了。
好奇怪,教跳舞要靠得这么近吗?
白念很不习惯这种亲密的接触,下意识想要躲开。顾清辞却稳稳按住他身体,用一种温和但不容置疑的态度,按
着他的双肩一点点下压。
白念额头抵上地板时,他甚至感受到了对方落在他颈侧的呼吸。
“顾老师……”白念颤着声音喊他名字,没得到回应,又改口叫了句,“顾、顾清辞。”
“你看,这不是下去了?”顾清辞温和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诱哄,“乖,再坚持五秒。”
“五、四、三、、二、、一、、、”
越到后面,顾清辞故意恶劣地拖长了声音,让白念不得不继续忍受他的施压。
顾清辞松手那一刻,白念趴在地上,终于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他想,顾清辞教跳舞可真尽责,怪不得在舞蹈社里人气这么高。
“顾~老~师~”旁边有一个男生举手,吊儿郎当地问,“我也下不去诶,能帮我压一下吧?”
这个男生染了一头金色头发,他们上课上到一半才慢悠悠晃过来,做动作也不认真,只有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顾
清辞身上转,看着就不像个正经学舞蹈的。
顾清辞扫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地说:“这位同学,你帮他压一下。”
男生却不乐意了,他抬手挥开了靠近的那人,不悦道:“算了,继续吧。”
白念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发现那人突然瞪了他一眼。白念不习惯和人起冲突,很快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应该是错觉吧?他都不认识对方……
顾清辞上课的消息在舞蹈社大群里传开了,教室后面多了许多临时赶来的同学,原本空荡荡的舞蹈室逐渐被填满。
又有一人推门进来,却发现几乎没有位置了。注意到这一幕,白念默默往季小泽那边挪了一下。
“谢谢你啊!”女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连忙跑了过来插空站,“同学你真好。”
白念点点头,小声说了句不客气。
作为网红舞,叮叮当当这个舞蹈不算太难,顾清辞拆解动作,带着大家做了几遍,基本就能跳个七七八八了。
只是后面舞蹈室里涌入了越来越多的人,除了学舞的,还有举着手机拍摄的,把场面炒得非常热闹。
白念恰好站在顾清辞后面,也不可避免地入了镜。也有人偷偷讨论他。
“这人
新来的?有点儿好可爱。”
“还是第一次看穿卫衣跳叮叮当当的。”
“他穿得好多,但看着软乎乎的,一定很好 rua 吧。”
“我去,这是脸红了吧?脸皮也太薄了!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白念:“……”
他才不好欺负,他凶着呢!
白念深吸一口气,把每个动作都跳得特别用力,表情臭臭的,一看就特别酷。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臭着脸更可爱了!”
“他在打猫猫拳吗?像是一只生气的猫猫。”
白念:“……”
到最后,白念默默和季小泽换了个位置,让自己远离八卦的漩涡。
然而没躲开多久,顾清辞要分组表演,又把他拉了上来,甚至还要让他做领舞。
“我不来。”白念戴上卫衣帽子,直接缩到了墙角。
“来嘛,来嘛!跳一个!”周围都是起哄的人,季小泽声音尤为大声。
白念用后背对着镜头,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我跳不好,我会放炮的。”
来跳舞的大部分都是社牛,社交场 alpha 人格,恨不得所有聚光灯都照在自己身上,没几个见过白念这么社恐的。
顾清辞让季小泽带着一小组人先录制,然后走到白念旁边蹲下。
他掀开白念的帽子,声音很温柔:“真不想领舞?”
白念摇头:“不想。”
他不喜欢面对镜头,而且他也不是比赛型人格,他需要在一个完全放松的环境中,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自己的
才能。
但在面对人群的这种高压状态下,他很可能只能发挥出一小部分实力。
这也是比起跳舞或者音乐,他更喜欢画画的原因之一。他不用在别人面前表演,可以真正沉入自己的世界。
“那也行,”顾清辞没再为难他,只是说,“那你最后和我一起跳吧。”
白念这次没有拒绝。
录完最后一批已经是晚上九点,季小泽接到电话要先走。
白念也准备离开了,却顾清辞一把叫住:“能等我一下吗?我们一起回去吧。”
“好哦。”白念掏出手机站在舞蹈室门口,等顾清辞忙完手头的事情。
体育馆二楼是环形设计,中间是羽毛球场和网球场,外围分成了一间间运动室,以供各种项目轮流使用。
舞蹈室旁边挨着一个房间,白念看不到门后的场景,只能听到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没过多久,那道门突然打开,张黎阳从隔壁走了出来。见他在门口,有些意外地问:“你练完了?”
“嗯,刚结束,”白念有些意外收起手机,“你也还在?”
“正准备走了,”张黎阳把门挡在身后,笑着问,“要进来试试击剑吗?”
白念摇了摇头:“今天就不来了,我有点儿累了。”
他这种性格的人,拒绝基本不会把话说得太满。但大部分人听到他这种说法,也会识趣地不再追问。
然而张黎阳却跟着来了一句:“那明天呢?”
“……”
白念只得继续找借口:“明天我要跑 3km,可能也没有时间。”
张黎阳停顿片刻,似乎终于明白了过来,转头往里看了一眼,然后恢复了平日里的语气:“那行,你以后想来了
就跟我说,击剑真的特别好玩。”
“好的,”见对方不再坚持,白念也松了口气,“有机会我一定来试试。”
“白念,你好了吗?”顾清辞在叫他。
“我先过去了,”白念告别张黎阳,转身走进舞蹈室,“你弄完了吗?”
舞蹈室的人已经走光
了,顾清辞独自站在灯下,脖子和胸膛湿漉漉的,T 恤被汗水打湿后贴在身上,显得他身形特别优美。
“你有纸巾吗?”顾清辞问他。
白念翻了翻口袋,摇头:“没有呢。”
顾清辞抬起手背擦了一下脸,突然间“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白念有些茫然。
顾清辞眯着眼睛,倒抽一口气:“好像汗水滴进眼睛里了。”
汗水还能滴进眼睛里吗?白念这辈子都没运动到这种程度,有些生疏地问:“严不严重?难受吗?”
“有点儿,”顾清辞朝他走来,带着小气音,“我没带纸,你能帮我擦擦吗?”
白念有些迟疑:“可我也没有……”
“没事,用这个也可以。”顾清辞话音未落,突然握住了他卫衣下摆。
白念:?
他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顾清辞就翻起他卫衣,用里面那侧的衣服擦了下脸。
白念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呆若木鸡。
很快顾清辞就松开了衣服,礼貌道:“谢谢你借我衣服。”
“啊,不客气。”白念呆了片刻,这才回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总觉得有哪里说不出来的怪。
“怎么了?”顾清辞问他,表情很淡定。
“啊?没什么。”白念摇头,顾清辞太过于坦然,反而显得他有些奇怪了。
“那我去一趟洗手间。”
“嗯,你去吧,我门口等你。”
与此同时,舞蹈室隔壁,张黎阳对严时律说道:“你刚才也看到了吧?他拒绝了我。”
后者沉默片刻,点头:“知道了。”
“可我有一点不明白,”张黎阳挠了挠头,一脸纳闷,“既然你想他入部,你怎么不亲自去找他?”
“谁说我想他来了?”严时律扫了他一眼,语气冰冷。
“那你怎么让我……”
“我妈让我带他运动,”严时律收回视线,若无其事道,“既然他不想来,那就算了。”
张黎阳笑了起来:“就算了?”
“张黎阳。”
“他人还没走呢,你再努力努力?说不定他看你长得帅,当场就同意了。”
严时律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白念正站在舞蹈室门口玩手机。不知和谁聊天,他突然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眉眼
都洋溢着笑意。
而不像是和他在一起时,永远都只有拘谨客气这两种反应。
“算了,”严时律收回视线,语气冷漠,“反正白念怎样,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
白念站在走廊里,一边玩手机一边等顾清辞。
-季不小:[视频]操,雕塑教室里有耗子!有个妹子把老鼠当成她戳的毛毡,直接伸手就抓,据说现在已经被吓得
神志不清了。
-没有白念:虽然很惨,但是有点好笑
-季不小:吓死我了,还好我们教室里没老鼠。
白念还没来得及打字,旁边突然有人递了个手机过来,懒洋洋道:“同学,加个微信呗?”
白念记得他,刚才在舞蹈室里,那个染着金色头发的男生。白念没有答应,因为跳舞时他被这人瞪过,他看着脾
气软,其实还挺记仇的。
那人也不气馁,收起手机又问:“你和顾清辞是室友?”
白念“嗯”了一声,没有放松警惕。
“别这么紧张,我对你这种类型的没兴趣,”那人嬉皮笑脸地靠了过来,“我喜欢的是顾清辞,你让我加个微信呗,
帮我创造一下机会。”
白念不为所动,继续拒绝:“你可以找他加微信。”
男人脸色难看了一瞬,然而
很快又恢复正常:“我看你们关系挺好的,既然如此,你应该也希望他找个厉害的男朋友吧?”
白念没有说话,表情有些防备。
“哎,我又不是坏人,你防着我做什么?”男人往前一步,耐着性子道,“我叫侯继仁,今年大三,短跑专业的。
本地人,家里 5 套房,长得也算一表人才吧?顾清辞找我不亏。”
白念“哦”了一声,淡定道:“那你去找顾清辞吧。”
“你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呢?”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侯继仁皱起了眉,“他要是愿意加我微信,我还用得着跟
你废话?”
白念把手机放在身后,谨慎地后退两步:“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加你了。”
侯继仁皱眉:“手机给我!”
白念:“不给。”
“不识好歹。”侯继仁懒得和他废话,伸手就要抢。
白念却不和他纠缠,转身就跑。然而对方速度比他快了太多,白念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怼在墙上。
“你还敢跑?”侯继仁抓着白念衣领把他怼在了墙上,沉下了脸,“我对付不了顾清辞,我还对付不了你?”
白念从小循规蹈矩,还是第一次被人揪着衣服挂在墙上。他心中一阵慌乱,脸上却不动声色,硬着头皮道:“我、
我劝你先放开我,你觉得你这样对他室友,你还能追到人吗?”
侯继仁却冷笑一声,不屑道:“追不追得到无所谓,睡得到就行。”
白念:“……”
“明白了吧?”侯继仁威胁道,“乖乖配合我,我现在就放开你。不然……”
白念定了定神,试探着问:“你要我做什么?”
“最好是能把他约到酒店,”侯继仁毫不迟疑道,“当然,要是实在不行,学校后面的小树林也可以。”
白念:“……”
他知道这人无耻,但是没想到竟然会如此无耻。
白念罕见地升起了一股怒气,这人把顾清辞当什么了?
“问你话呢,聋了吗……操!”话没说完,手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侯继仁难以置信低下头,“你敢咬我?”
白念死死盯着他,像是一只愤怒的小野兽。
“操,你敢咬我?”侯继仁被激怒,扬手就要扇他耳光。
白念的大脑告诉他应该立刻反抗,但是这一耳光来得太快,他两辈子都乖顺又懂事,从来没有和人急过脸,更别
提和人打架了。
此刻对方突然发难,他身体根本反应不过来。眼看耳光就要落下,白念只得紧紧闭上了眼。
然而一秒,两秒,三秒……足足过了五秒钟,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白念缓缓睁开眼,发现侯继仁的右手被人定在了半空中。
视线继续往上,他看到了一个清俊的下巴,还有严时律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第 15 章
“严时律?”侯继仁瞪大双眼,愤怒道,“少管闲事。”
严时律一言不发,只是握着侯继仁右手的掌心持续收紧,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
侯继仁吃痛,脸色霎时一阵红,一阵白,不得不放开了对白念的钳制。
白念得到自由,连忙躲到严时律身后,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严时律把候继仁往旁边一推,冷声道:“滚。”
这个动作让候继仁屈辱不已,但双方实力悬殊,他不敢造次,只是恶狠狠盯了白念一眼,转身离开了。
危机解除,白念终于松了口气。他揉了揉被抓皱的领口,感激道:“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出来,我都不知道该怎
么办了。”
“确实应该感谢我,”严时律冷哼一声,不悦道,“不然你现在能不能站在这儿,都还是个问题。”
“……”
白念小声嘟哝:“既然不情愿,你也可以不帮忙。”
“我不帮忙?”严时律皱眉,脸色霎时冷了下来,“你自己什么水平不知道?就这么硬帮人出头,要是我不出来,
你想过和别人发生冲突的后果吗?”
“可他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白念嘟哝,“要是我被威胁就帮他,受到伤害的就是顾清辞了。”
白念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问题,却没想到严时律反应比之前更大。
男人轻嗤一声,语气霎时冷若冰霜:“又是顾清辞,难道他比你的命更重要吗?”
白念还想反驳,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张黎阳从击剑室追了出来。
“严哥,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你不是说不管白念怎样,都和你没有关系吗?”
白念:“……”
严时律:“……”
严时律表情泛起了肉眼可见的尴尬,白念也跟着尴尬了起来,他轻咳一声,不再过多逗留:“谢谢你帮了我,回
头我请你吃饭吧,我先走了啊。”
严时律轻嗤:“我稀罕你那顿饭?”
白念:“……”
他懒得和严时律斗嘴,正好顾清辞从洗手间出来,白念连忙拉着对方胳膊下了楼梯。
目送白念从走廊离开,严时律这才收回视线,随即抬眸扫了张黎阳一眼,语气不善:“就你有嘴?”
张黎阳:?
“怎么还人身攻击了?这不是你自己的原话吗?”
……
顾清辞被拉下楼梯,又不放心地往回看了一眼:“怎么走得这么急?遇到麻烦了?”
“没什么,”白念摇头,只是道,“刚和严时律聊了一会儿。”
顾清辞没吭声,不知道相信这个说辞没有。
“你呢?”白念回忆起那个叫侯继仁说的话,有些担心,“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没有,”顾清辞摇摇头,“先回去吧。”
“哦。”白念点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那你自己注意安全,不要去人少的地方,尤其是小树林什么
的。”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顾清辞眯起眼睛,试探道,“有人找你麻烦了?”
“没有啊,”白念摇头,做出感叹的语气,“只是你今晚跳舞太受欢迎了,而且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怕你遇到危
险。”
顾清辞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你觉得我长得好看?”
“那当然。”
“有多好看?”
“嗯……”白念抬手一指路旁树上的白色花朵,随口道,“比旁边的白玉兰更好看。”
顾清辞这次没再说什么,只是借着夜色拾起一朵掉落的玉兰,然后返身走向白念,把有些泛黄的花朵放进了白念
掌心。
白念有些茫然:“怎么了?”
顾清辞清浅一笑:“你不是觉得玉兰花好看吗?送你的。”
“哦,”白念小心翼翼地护着玉兰花,看起来似乎很开心,“谢谢你噢。”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嗤笑声。
贺骁背着运动包走了过来,满脸不屑:“捡花送人,顾清辞你可真行。”
“没、没事的,”白念有些尴尬地摇头,“贺骁你别这么说,我很喜欢。”
顾清辞得意地挑了挑眉:“听到了吗?白念说他喜欢。”
贺骁表情不悦,但碍着白念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背着运动包,臭着脸跟在他们旁边。
他也不闲着,顾清辞每说一句话他都要怼,顾清辞也不甘下风,相当毒舌。到最后,白念根本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回程路上都变成了他们的表演舞台。
白念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总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眼熟,可他又想不起在哪里看过。
“海马效应。”严时律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一本正经道。
“海马效应?”白念歪了歪头,不太明白。
严时律:“这是一种还没被证实的心理学现象,也叫既视感,或者似曾相识。指的是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有事会
觉得自己经历过这一幕,或者类似的事情。通常情况是你梦见过,但是忘记了,后来在现实中遇见,就会产生即
视感。”
“原来是这样……”白念有些惊讶。
但他又觉得那种感觉不是做梦,毕竟他之前也不认识顾清辞和贺骁,梦到他们实在有些无稽之谈。
非要说,他觉得那更像是看小说,但因为时间太久,人名和剧情都忘记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记忆。等到再次翻
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之前看过这本书。
但这种猜测更离谱了,顾清辞和贺骁都是活生生的人,他怎么可能在小说中看过他们呢?
应该就是那什么海马效应吧,白念不再纠结,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
第二天,白念和季小泽相约一起去画室。
早上食堂,白念埋头嗦粉时,季小泽突然问他:“你看表白墙了吗?”
白念:“没呢。”
季小泽:“你和顾清辞昨晚跳舞的视频上墙了,好多人在下面打听你的。”
白念:“哦。”
季小泽戳他:“你怎么没点儿反应?”
白念抬头,茫然道:“我不是回答你了?”
季小泽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就是性格太闷了,如果多出来露露面,指不定也不必你室友们
差。”
白念低头默默喝汤,决定无视季小泽的怂恿。
然而白念没想到,吃完早餐出来后,他被一个男生拦在了食堂门口。
对方个子很高,一幅浓眉大眼的长相,开口说话时却很害羞,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同学你好。”
白念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对方在和他说话。
他礼貌地点点头,转身去追季小泽了。
“那个、你……”男生又追了上来,“你好,我叫桑乐天,我能加一下你微信吗?”
白念没吭声,表情有些警惕。
“哦不是,你、你别误会啊,”男生连忙改口,紧张道,“我听说你是油画专业的,我想找你买画。”
“这样啊,”白念松了口气,打开微信二维码,“你扫我吧。”
等男生加上他微信,白念又说:“我手头没有作品,如果你着急,我可以推荐我同学给你。”
男生摆摆手:“没事,等你有再说吧。”
白念点点头,小跑过去追季小泽。
“加微信呢?”季小泽站在路口等他,表情
很八卦,“是不是看了你跳舞来的?”
白念摇头:“没有,要买画的。”
季小泽:“那他怎么不买我的画?!”
白念顿了顿,茫然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季小泽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愤怒道:“白念!”
白念早就背着书包跑了。
白念第一个抵达画室,刚推开门,放画的角落里突然蹿出一道黑影——老鼠!
那只在雕塑教室,伪装毛毡的老鼠!!
白念被吓得瞬间就跳了起来,直往季小泽身后躲。
“我靠!”季小泽也怕得要命,飞快跑到了走廊尽头,一边跑一边骂,“雕塑系那帮傻子,为什么不关门?!”
过了足足五分钟,他们这才重新折返画室,然后被里面的场景震惊了。
颜料乱七八糟堆在一边,画框到在地下,还有各种画布纠结散落,简直就像是一个垃圾场。
“好乱!”季小泽骂了一声,“老鼠也太可恶了,把我们的画室弄得这么乱!”
白念顿了顿,犹豫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画室本来就这么乱。”
季小泽:“……”
很快,油画专业教室出现老鼠的消息就在美院传开了,大家各自检查自己的器材和作品,除了一包被咬烂的薯片
外,目前还没有发现别的损耗。
但白念不敢继续把东西放在画室了,这天下课,他和季小泽抱着个大大的画框往寝室走。
走到楼下时,恰好遇到早上才见过的桑乐天,对方二话不说就帮他把画抱上了楼。
白念有些不好意思,拿了瓶水招待他。
桑乐天一口气灌了大半瓶,然后把目光落在了画框上:“我能看一下你的画吗?”
“可以啊。”白念掀开遮挡的白布,把画面展示给他。
桑乐天一动不动地盯着画面,没过多久就涨红了眼。
白念有些慌:“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桑乐天低头擦泪,“你画得太好了,我完全能感受到你当时的那种心情,呜呜呜呜。”
白念:“……”
他学画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戏剧化的买家。
果不其然,对方下一句就是:“可以卖给我吗?价格都好说。”
“不好意思,”白念摇头,“这幅画我不出售。”
“我真的很喜欢,能再考虑一下吗?”
“很抱歉,真的不行。”
“那我可以拍照回去欣赏吗?”
白念这次没有拒绝。
等桑乐天拍完,白念开门要送客,然而桑乐天又追了上来,握着他的手说:“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答应我好
不好?”
白念:“我不……”
他话还没说完,走廊那头突然冲出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
白念还没反应过来,贺骁就抓住桑乐天的衣领把人拉开,气势汹汹道:“人家都说了不喜欢你,你还死缠烂打做
什么?”
桑乐天人都蒙了,连忙摇头:“我不是,我……”
白念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拦在桑乐天面前:“贺骁!”
“他这么对你,你还要护着他?”贺骁气得双眼通红,捏着拳头就砸了下去。
白念惊呼出声:“贺骁——”
……
傍晚,西门奶茶店,季小泽撑着下巴问白念:“所以你们后面怎么解决的?”
白念咬着吸管,愁眉苦脸的说:“桑乐天被他打得脸都肿了,我只得答应送他一幅画,这才勉强安抚下了他。”
“啧,那你可亏了,”季小泽懒洋洋道,“打人的是贺骁,和你又没有关系。

“哎,没办法,主要是……”白念叹了口气,有些纠结,“真要说,他打人的原因也和我有点儿关系。”
“什么原因?”
“他觉得桑乐天是对我告白,被我拒绝后又图谋不轨,这才气得揍了人。”
季小泽:“……”
“对吧,你也觉得离谱吧?”白念没遇到过这么离奇的事情,气得大发苦水,“我都不知道他脑子怎么长的,为什
么会这么想啊?”
“倒也不难理解,”沉默片刻,季小泽幽幽道,“我大概知道原因。”
“什么?”白念是真的很好奇。
季小泽低头吸完了被子里最后一点儿奶茶,这才抬起头,来了一句:“贺骁他喜欢你吧。”
白念:???

第 16 章
“不可能!”白念想也不想就摇头,“我们才认识多久?又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什么年代了啊,你还搞日久生情这一套?”季小泽双手环胸,一脸淡定的表情,“说不定他对你一见钟情呢?”
“那更不可能了,”白念继续摇头,“我们寝室里另外两个都比我长得好,就算要一见钟情,也是对顾清辞或者严
时律吧?”
季小泽:“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喜欢你呗。”
“可是,”白念皱眉,依旧不明白,“贺骁他为什么会喜欢我?我长得又不好看。”
“你究竟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季小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自己想想,你大一时被多少人告白过。”
白念一脸认真:“他们只是被我的才华吸引。”
“……”
“你就装吧,”季小泽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反正贺骁喜欢你这件事十有八.九,你就算把脑袋埋进沙子里也
解决不了问题。”
白念又回忆了一遍他和贺骁的互动,发现贺骁这人确实有些不正常。
他都不欺负别人,净欺负他。
但要说贺骁欺负他,其实也没真的伤害到他。
他就是烦人,像个幼稚的小学生。
果不其然,等他回寝室后,贺骁急于挽救自己形象,就像只拆家后还装无辜的大型犬,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白念不搭理他,他就开始称赞白念的画,顾清辞嘲讽,二人再次开始斗嘴。
白念本来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然而突然间他手机震了一下,是他爸爸的消息。
-转专业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如果你不清楚流程,我让助理过来帮你。
白念脸上放松的表情消失了。
许久后,他才在对话框里打出一行字。
-谢谢爸爸,不用了。
说完后,他放下手机进了浴室洗澡,没再关注寝室里的争吵。
白念闭上眼,任由热水流遍全身。只有这时,他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洗完澡出来,他简单地吹了下头发,然后塞着耳塞,戴上眼罩,在明亮的灯光中沉入梦乡。
顾清辞和贺骁这才停了下来,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茫然:“怎么这么早就睡了?他心情不好
吗?”
严时律从图书馆回来,刚走进寝室就听到这句话。他目光在白念那幅画上停顿片刻,什么也没说,回自己座位放
下了书包。
白念睡得早,天蒙蒙亮就醒了。
整个校园都静悄悄的,寝室里一片安静,只有隔壁的贺骁发出轻微的鼾声。
白念下床洗漱,这才发现严时律也起了。他刚洗完脸,刘海儿有些湿,脸上还带着水珠。
白念侧身让他先过,严时律却开了口,语气随意:“去跑步吗?”
白念愣了一下,点头说了好。
反正他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换上运动服,简单洗了个脸,白念和严时律一起出了寝室。
白念简单地活动了一下四肢,抬脚跟上了前方的严时律。
他们全程没有说话,但跑步过程中,严时律一直不快不慢地带着他,配合着白念的配速。等运动手表提醒时白念
才回过神来,原来他不知不觉中已经跑完了 3km,完成了这周的里程打卡。
跑完后,他们顺路去附近的食堂吃了早饭。
白念刚坐下,张黎阳就端着餐盘坐在了他们对面。
“哟,不是忙竞赛吗,怎么大清早跑这么远过来吃粉?”张黎阳看了眼严时律身上的装备,有些阴阳怪气,“既然
有时间跑步,那今晚的乐队演出,应该也可以来吧?”
“不去,”严时律
夹起块牛肉,慢条斯理道,“我跑步是因为压力大,运动可以分泌多巴胺。”
白念:?
严时律压力大?
旁边的严时律眼神明亮,皮肤饱满光滑,不长痘,甚至连个黑眼圈都没有,可看不出哪里有压力的样子。
张黎阳明显不信:“你别糊弄我。”
“爱信不信。”严时律不再多言,低头吃东西。
他吃饭看着慢条斯理的,但是速度比白念快了不少。等他端着餐盘站起来时,白念碗里还剩了大半碗米粉。张黎
阳陷入沉思,几乎也没怎么动筷子。
严时律冲白念说:“还有事,先走了。”
白念点点头:“好的,再见。”
“原来是真的!”直到严时律离开,张黎阳这才反应过来,兴奋道,“数学系和物理学院的交叉研究,他自己和计
算机专业的游戏编程,甚至还有个微积分方程项目,同时走三个项目还要上专业课,卷王也感到压力了吧哈哈哈
哈哈!”
白念:“……”
张黎阳:“你不同意我的推断?”
“我只是觉得,”白念想了想,小声道,“严时律看上去不像有压力的样子,反而斗志满满,充满了干劲……”
“你别被他的外表骗了,他这人特别会装,”张黎阳振振有词道,“你不知道,前几天他和我一起做游戏编程,压
力大得饭都来不及吃。”
白念:“哦。”
张黎阳竖起眉毛:“你还不信?”
“我没说不信啊。”
张黎阳:“那你说,他为什么大清早起来跑步?”
白念纳闷:“他不是习惯运动吗?”
张黎阳摇头:“他虽然有运动的习惯,但并不怎么跑步,主要项目是击剑和游泳。”
白念仔细想了想,也发现除了每周定时在 app 上打卡外,严时律确实没有额外的跑步安排。
张黎阳:“总不可能是你有压力,他陪你一起跑步吧哈哈哈哈哈!”
张黎阳随口一说,白念却愣住了。
他最近确实有一些压力,心情也不是很好。难道严时律看出来了,还用这种方法帮他解压?
他心头一震,有些茫然。
会不会是他太自恋了?这根本只是巧合而已吧?
但张黎阳又说严时律除了打卡不跑步……
“严时律他,”白念顿了顿,终究还是问了张黎阳,“他是不是对朋友还挺好的?”
“对啊,”张黎阳点点头,“虽然我经常怼他,他也经常拒绝我各种要求,但如果真遇到了事儿,他这人其实特别
靠得住。”
“这样,”白念想了想,又问,“那你觉得,我和他算是朋友吗?”
“那肯定算啊,你们不是发小吗?”
“这样啊,那我明白了。”
原来是帮助朋友。
白念心想,严时律,可真是个好人啊。
仔细回想,过去严时律也帮了他许多次,虽然是因为李卓阿姨有交代,但白念也不好白占便宜,犹豫了一会儿,
他决定做点儿什么回报对方。
白念:“你知道严时律喜欢什么吗?”
张黎阳:“喜欢数学。”
“……”
白念:“有没有什么物品之类的?”
“唔,好像想不出来,”张黎阳摇头,“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没见过他对什么特别感兴趣的。”
白念:“那如果他帮了你,你会怎么报答他呢?”
“请他吃饭呗,”张黎阳随口道,“没有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
白念:“那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吗?”
“怎么,你要请他吃饭啊?”张黎阳抬
起了头。
“嗯,”白念也没瞒着,坦白道,“他之前帮了我一个忙。”
“他好像也没有特别爱吃的,”张黎阳想了想,有些犹豫,“非要说,他比较喜欢吃他妈做的菜。”
“李卓阿姨做的饭?”白念有些意外。
“你也记得吧,”谈起这个,张黎阳眼神充满了回忆,“李卓阿姨那手艺,小时候我们在严哥家蹭了多少次饭啊,
追都追不走。”
白念:“……”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聊到后来,白念也没想出什么适合的道谢方式,最后他决定当一次跑腿,给严时律送一次家里妈妈做的饭。
白念找借口去了趟严时律家,因为提前打过招呼,阿姨早早就做了一大桌好吃的等着他。
白念本来想拿了饭就走,但他实在不好辜负阿姨的盛情挽留,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桌子上这么多盘菜,几乎都要
被他吃完了。
“……”
糟了,白念打了个饱嗝,有些尴尬地停下了筷子。
这还怎么送饭啊?难道明天再来一次?
“吃饱了吗?”李卓还很担心他。
“我倒是吃饱了,”白念捂着微微凸起来的肚子,有些尴尬,“就是我本来想给严时律带一些饭,他最近学习特别
忙,听说饭都来不及吃,但没想到……”
额,没想到他一不注意就把菜吃光了。
“原来你担心这个啊?”李卓笑了起来,从厨房里拎出一个保温桶,“我给他留了一份,我还在想怎么向你开口,
让你帮忙跑一趟,没想到你也这么关心他。”
白念:“……”
倒也没有多关心。
白念没再多做逗留,很快就带着保温桶出发了。
如果没猜错,严时律现在应该在实验室肝数据。
白念之前没来过理学楼,走到门口才发现要刷卡才能进。似乎是因为里面有好几个国家级实验室,对进出人员的
管控非常严格。
白念有些懵,转身看到门口有个保安,前面摆了张桌子,似乎可以登记临时进出人员。
有个穿着短款百褶裙的女生站在面前,软着声音问:“门卫叔叔,能不能让我上去啊?”
门卫板着脸,非常不通人情:“请出示门禁卡。”
女生:“我就去送杯奶茶。”
“送外卖的?”门卫抬手往门口一指,直接道,“外卖放桌子上,让他们自己下来拿。”
“……”
女生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无语,然后又硬生生压了下去,继续问:“那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交给数学系的严时
律?”
里面是一杯奶茶,一块儿小蛋糕。
门卫看了一眼,没说话。白念还以为有戏,他愣了一下,也把手里的保温桶递了过去:“还有这个。”
女生抬头看了他一眼。
白念握着保温桶的手顿时一紧,但还是忍着尴尬站在了一旁。
但门卫依旧不同意,只是说:“你们放在门口,叫他自己下来拿。”
白念反而松了口气,他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给严时律发了条信息,转身离开了理学楼。
白念刚走到门口,严时律电话就打了过来:“你人呢?”
白念:“学校呢。”
严时律:“你给我送了饭?”
“嗯,”白念点点头,“保温桶我放在桌子上的,你看到了吗?”
“没看到。”
“……?”
“没看到?”白念有些茫然,“我就放门口的啊,不然你问问门卫?”
“问了,门卫说没看到。”
“怎么会?”白念有些不可思议,“那我回
来看看,应该没有被人拿走吧?”
白念连忙转身往理学楼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严时律拎着保温桶,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
白念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难以置信:“严时律,你有病啊?”
严时律泰然自若:“刚找到。”
“……”
“麻烦帮我拿一下。”严时律神色不变,把保温桶递给他。
白念条件反射接过,看着严时律双手空空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帮他拿啊?
他正想把保温桶还给他,严时律已经在草地上找了个长椅坐下,一脸坦然地使唤他:“放着吧。”
白念:“……”
白念不太情愿地放下保温桶,不锈钢底座磕在长椅上,发出“咚”地一声响。
严时律抬头看了他一眼,挑眉:“怎么,想吃啊?”
“谁想吃了——”
“既然你想吃,那我就勉为其难分你一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怕对方没听清楚,白念又说了一遍:“我不吃,我吃过了。”
严时律目光顺着白念的脸下移,最后停在了他的小腹处。
白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在看什么,他连忙捂着自己肚子,慌乱道:“严时律!你、你看什么啊?”
严时律这才收回视线,幽幽道:“看来你确实吃饱了。”
白念:“……”
才没有,他才没有小肚子好不好!虽然他中午确实吃了很多……
白念懒得和他斗嘴,转身就要走。没想到刚走出一步,就有只纯黑流浪猫蹭他的腿,发出喵喵喵的叫声。
白念瞬间就走不动了。
他故作矜持地站在原地,想让这只猫自己走开。然而小黑猫不仅没走开,还直接掀开肚皮躺在了他脚下。
没有人能拒绝一只露出肚子的小猫咪,白念最终还是没忍住,蹲下身撸了一把猫。
严时律:“白眼狼。”
白念:“你怎么骂人呢?”
严时律喝了口汤,慢条斯理道:“我是说,这只猫叫白眼狼。”
“为什么?”
“我喂了它那么多次,它正眼都不看我,却对着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翻肚皮。”严时律嗤笑一声,淡淡道,“这种
猫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白念:“……”
听起来没问题,但总觉得严时律在内涵什么。
白念不太相信:“你真的喂过他?”
严时律拿出手机:“不信你自己过来看。”
白念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蹲在了他面前。
严时律打开相册,黑猫最开始还是一只幼猫,瘦瘦小小的,仿佛连呼吸都很困难。然而渐渐的,这只猫一天天长
大,皮毛变得光滑,眼神也逐渐灵动起来,最后他看的是一个小视频。
严时律拿了根猫条,猫咪跟疯了似的往他手里撞,却怎么也找不准猫条的位置。
“别急,都是你的。”严时律很耐心地帮它找位置,这只猫终于吃到猫条,安静了下来。
视频很短,猫咪吃完猫条后依旧不满足,缠着严时律双腿“喵喵”叫。
严时律抬手挠了挠猫的下巴,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这人一直都是冷冰冰的,这是白念第一次听他那种语气说话,带着气音的笑,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宠溺。
白念有些意外,没想到严时律也有这样温和的一面。
他看完照片,严时律也基本吃完了饭。白念把手机还给他,严时律也收起保温桶,很自然地问:“明天吃什
么?”
白念:?
严时律抬眸看他,神情似笑非笑:
“一次就打发我了?”
白念:“那你想怎么办?”
“至少得送满一周吧?”严时律把保温桶交给他,不等他拒绝就转身回了实验室。
白念:???
你以为你是谁啊?谁要给你送一周的饭?
做梦吧!
……
第二天中午,白念提着保温桶出现在了理学楼楼下。
第三天……
第四天,白念因为赶作业沉迷画画忘记了。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时间已经指向下午一点半,现在赶过去早来不
及了。
算了,正好找借口不去。反正当初就没答应送一周,给他送两天饭,也差不多了吧?
白念停下手头的工作,心安理得地想着。正好他也厌烦了天天跑腿帮人送饭,他今天要点外卖了!
刚打开外卖软件,就有同学喊他:“白念,有人找你。”
“找我?”白念第一反应就是贺骁。
因为自从上次贺骁冲动揍了桑乐天后,白念就一直没再搭理他。这些天里,贺骁一有机会就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他之所以选择连续给严时律送饭,除了能吃到李卓阿姨做的饭以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躲避一直缠着他的贺骁。
白念一直没理贺骁,没想到他今天又来了。
白念有些郁闷,放下画笔往外走去。然而走到门口才发现,来人却不是贺骁,而是提着饭盒的严时律。
他穿了件黑色卫衣,灰色运动裤,黑色帆布鞋,戴着他惯用的那副银框眼镜。明明是很普通的打扮,却被他穿出
了一种鹤立鸡群的效果,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白念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严时律把保温桶递给他,淡然道:“我妈让我来的。”
没想到李卓竟然想着他,白念有些开心,抬手接过保温桶:“那你帮我谢谢阿姨。”
他这边伸出了手,严时律却不松开,白念拖了两下都没拖动。
白念:“?”
“你要独吞?”严时律垂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么大一桶饭,你吃完肚子不会鼓起来吗?”
白念:???
白念:!!!
这人怎么总想着他的肚子鼓不鼓?
“我、我才不会!”白念脸颊有些红,连忙反驳道,“我就算吃饱饭肚子也不鼓,更何况,太多了我不吃完就好
了。”
严时律:“那你要浪费粮食?”
白念:“……”
严时律:“既然你没办法,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解决吧。”
白念:“……”
算了,看在他给自己送饭的份上,暂时不和他计较这么多了。
白念默默咬牙,正准备拿过保温桶,与此同时,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白念,你还没吃午饭吧?”
白念动作一滞,有些尴尬地抬起头。
贺骁从楼梯间冒了出来,一边喘气,一边又故作冷静地说:“我刚吃完饭回来,顺便给你带了杯奶茶。”
他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胸膛不停起伏,脑门上还带着汗,此时拎着个外卖袋,有些警惕地看了严时律一眼,连
忙道:“你想喝的幽兰拿铁。”
严时律扫了贺骁一眼,不疾不徐:“我妈做的饭。”
白念:“……”
救命。

第 17 章
白念站在他们中间, 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左右为难。
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接过严时律手中的保温桶。
可他刚伸出手,贺骁就拦在他面前, 急忙道:“快拿着,奶油要化了。”
这是是外地一家很火的网红奶茶店,前不久终于在 A 市开了分店。开店第一天, 甚至有人不惜排队 8 小时, 就为
了喝一杯奶茶。
上次白念和季小泽出门准备买, 本以为大半个月过去,排队的人要少一些,但一看还要排 3 小时, 白念就又放弃
了。奶茶而已, 也不是非喝不可。
但没想到贺骁竟然跑过去帮他买了……
白念心情有些复杂, 问贺骁:“你排了多久啊?”
“3 个……也没有多久,”贺骁硬邦邦地说,“你快喝, 店家说要在半小时内喝完,马上就要超过半个小时了。”
白念:“我不……”
他话还没说完, 贺骁就二话不说把奶茶塞进了他手里。
“贺骁!”没想到他这么霸道, 白念着急把奶茶还回去,“你别给我, 我不要……”
“不要就扔了。”贺骁根本不接, 一下退了好几步, 他看了白念一眼, 凶悍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窘迫, “之前打人
是我不对, 我也给那小子道过歉了, 你、你别生我气了行吧?”
“我生气又不全是因为……”
白念一愣,接下来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他呆呆地看着前方,一时间竟然忘了反应。
“那你是因为什么?”贺骁问他。
白念没有回答,只是一脸茫然地想着:严时律怎么走了?不是要和他一起吃饭吗?
“算了,我不问了,反正都没有什么好答案。”送出奶茶已经是一大进步,贺骁害怕自己又把关系闹僵,说完后便
转身走了。
剩下白念独自站在门口,他手里握着奶茶,脚下放着保温桶,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过了好久,他这才回过神来,拎起保温桶回到画室。
他发消息问严时律:你还吃饭吗?
等了一会儿,那边才回复:不了。
白念愣了一下,这才慢吞吞打字:哦,那我自己吃了。
对方没有再回复。
白念打开保温桶,拿出一个个装满食物的餐盘。不知怎么的,他觉得今天李卓阿姨没怎么发挥好,不然为什么这
些他之前很喜欢吃的菜,今天却令人食不知味?
白念又喝了一口奶茶,觉得也很普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喝。
等他停下筷子时,还剩下一大半食物。直接丢了也太浪费了,白念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把剩下的当晚餐。
现在天气凉了,放一下午不会坏,到时候去食堂用微波炉热热就可以了。
白念收拾好餐盒,继续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大一大二大多是造型基础课,今天的作业是素描基础,老师留了一个石膏胸像给他们。
经过中午这些事情,白念本来还有些浮躁,然而一旦拿起画笔,他很快就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再也无暇关注
外界的变化。
等他完成作品,已经是晚上十点。他今天做的是精微素描,比平时多花了不少时间。
白念揉了揉僵硬的肩膀,起身伸了个懒腰,带着保温盒去了食堂。
也是画画晕了头,等他走到食堂门口才反应过来,这个点儿食堂早已关门,根本没地方用微波炉了。
白念站在食堂门口,一时间有些茫然。那该怎么办?丢了吗?可是还有那么多……
白念在食堂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找了个长椅坐下准备吃饭。
幸运的是这个保温桶功效还不错,饭菜虽然没了热度,但也不至于冰凉。
这点细微的惊喜让白念有些高兴,他刚夹起一块肉,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在干什么?”
白念抬起头,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严时律。他穿着件黑卫衣,背着书包,眉头一皱,一副谁惹到了他的嚣张表
情。
白念有些茫然,磕绊了一下:“吃、吃饭呢。”
严时律过来一看,面无表情地摸了一下餐盒外壳,脸色更冷了:“你就吃这个?”
“毕竟中午没吃完,”说起这个,白念也忍不住有些委屈,“谁让你拿了这么多,又不陪我一起吃……”
严时律没什么表情:“不是有贺骁吗?”
此话一出,现场短暂的安静了一瞬。
白念眨了眨眼,表情茫然:“关贺骁什么事?”
“……”
“算了,没什么。”
严时律别过脸,神情有些尴尬。
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突然就提起了贺骁……
“他自己过来的,”白念捧着手里的餐盒,小声嘟哝,“我又没有和他一起吃饭。”
严时律愣了一下:“你没留他吃饭?”
白念:“我为什么要和他一起吃饭?”
严时律没有回答,这次沉默的时间比之前更久了。
白念趁机低头夹了块儿红烧肉。
他很喜欢吃卓姨做的红烧肉,油润软糯,肥而不腻,吃再多都不够。然而这一次,白念才刚挑起红烧肉,就被严
时律拦了下来。
白念:?
严时律:“跟我来。”
“去哪儿?”白念有些茫然,“我饭还没吃完呢。”
严时律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漆黑的眼中藏着他读不懂的情绪。
白念不满地嘟哝了一声,但还是带着饭盒和他一起离开了。
他跟着严时律从博雅湖走到了西门,后门的小吃街一片灯火通明,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味儿。
路过一家卖串串香的路边摊,白念没忍住诱惑,咽了咽口水。
距离他上次用餐已经是 10 个小时前,他是真饿了。
“想吃?”严时律停了下来。
白念收回视线,克制地摇头:“没,我就看看。”
他还有这么多饭呢,串串哪天都能买,饭过了夜就不能吃了。
严时律却往前走向了摊位:“老板,麻烦给我一份。”
摊主拿了个一次性纸筒过来,热络道:“帅哥,想吃什么?”
严时律看了一眼,不太熟练地点餐:“一样来两串。”
“好嘞!”
买完串串后,白念又被严时律带着穿过一条小巷,从巷子里上了店铺二楼。
白念一边跟在后面,一边有些茫然地想,在往上就是居民区了吧?难道严时律在校外租了房子?
“到了。”严时律在门口输入密码,防盗门“咔哒”一声打开,感应灯亮起,照出了房间的全貌。
这是一个大约 50 平米的房间,门口摆着一张长沙发,靠窗的部分摆着电脑,似乎是工作区。
“这是我合作伙伴的游戏工作室,”严时律说着,拧开了手边的一道门,“茶水间有微波炉。”
白念这才反应过来,严时律是要带他热饭。
不锈钢不能进微波炉,幸好严时律买串串时多拿了两个餐盒,这才勉强解决了问题。
此时已经接近晚上 11 点,白念和严时律坐在工作室的小桌子上吃饭。楼下的小吃街依旧热闹,越发衬得楼上的工
作室安静异常。
白念吃着餐盒里的剩饭,惊讶地发现中午他觉得不好吃的食物,现在却变得美味异常。
他吃得太快差点被噎着,又急忙喝了两口汤,这才终于从饥饿中缓过神来。
抬头一看,严时律正坐在对面,双手交叠放在桌沿,几乎没怎么动手里的串串香。
见他看着,严时律抬手把纸筒往他面前一推,分享的意味很明显。
白念有些意外:“你不吃吗?”
严时律:“太辣了,我吃不惯。”
这话不算说谎,此刻他冷白的皮肤上一抹明显的红,给他冷清的脸染上了一丝罕见的艳丽。
白念也没和他客气,一个人消灭了大半桶饭,还有半桶串串香,被撑得几乎要扶着肚子走路。
回寝室的路上,白念摸了摸肚皮,表情有些尴尬:完了,这下他肚子真的鼓起来了。
不过晚上校园巴士停运了,他一路走回去,应该也能消耗一些热量吧?
夜晚的校园静悄悄的,白念和严时律并肩走在博雅湖畔,鸳鸯在湖边入眠,夜风吹过垂柳,周围一片静谧,白念
也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突然间,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白念拿出手机走到旁边,冲电话那头喊了声爸爸。
对于白念的白文浩,严时律没有太多的了解。只知道对方曾经是 A 大的经济学教授,白念母亲去世后,他突然辞
掉经济学教授的工作,南下进入企业当高管,白念也和他一起搬了家,在外度过了三年。
严时律曾经问过自己父母,白叔叔为什么要搬家,然而父母却只是摇了摇头,留下一声叹息。
他不是个话多的人,这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也就没再关注。
这通电话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白念就挂断电话回来了。
严时律:“你爸找你?”
“嗯,”白念把手机装进口袋里,若无其事道,“他问我什么时候转专业。”
他语气轻快,甚至还冲严时律笑了一下,仿佛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
严时律沉默地看着他,却问:“那你想转吗?”
白念脸上故作轻松的笑容消失了,很久后,他才摇了摇头,说不想。他继而补充道:“我爸爸中秋节要来出差,
我到时候和他说。”
严时律点点头,不再多言,安静地陪他往寝室走去。
此时已经接近晚上 11 点,白念背着书包走在灯下,被路灯拉出长长的影子。那一瞬,严时律仿佛看到了四年前,
他们一起下晚自习回家时的场景。
“你在南方……”严时律顿了顿,问了一个有些越界的问题,“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啊,”白念点了点头,语气轻松道,“那边没风,也不冷,就是没有冬天,也看不到雪。”
严时律:“其实 A 市也很少下雪。”
“嗯,我知道,”白念点头,“但一年总有一两次吧。”
严时律想说,A 市冬季少雨,去年就没下过雪。但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不知怎么的,他不想看到白念失望的表情。
接下来没有谁再说话。
严时律安静地走在路灯下,目光却时不时落在白念身上。
白念揉捏着手里的企鹅玩偶,没有注意到身旁那道关切的眼神。
其实在南方那三年,他过得算不上多好。
当时他刚过十五岁,母亲病逝,父亲忙于工作,他去了新城市,没有任何朋友。
爸爸工作忙,他就努力做一个乖孩子。他不给家长添麻烦,但也度过了一个相当孤独的青春期,他的社恐就是在
高中时期重新回来的。
不过现在都过去了……
白念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等到中秋节说服爸爸,允许他不转专业,继续学美术……?
他身前突然一软,然后跌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中。
一触即离的,带着淡淡冷香的拥抱。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白念愣了一下,过了许久,他这才仰起头,清澈的眼中满是茫然:“你为什么要抱我?”
“抱、抱歉,”严时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有些尴尬地松开手,连自己也感到意外,“就是觉得你
可能需要。”
白念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最后只是低着头,很轻地“哦”了一声。
严时律别过脸,下颌线拉出一条紧绷的线条,不再说话。
二人并肩走向寝室,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
“卧槽,已经抱上了??”在他们身后不远,一个男生惊讶地睁大双眼,“骁哥,那你不是没有机会了?”
“我要什么机会?”贺骁连忙反驳,眉头皱得紧紧的,“我又不喜欢他!”
“那你干嘛总围着白念转?”
“我、我那是看他不顺眼,故意找他麻烦!”
“可你还还大老远跑去排队给他买奶茶。”
“我打了人,我道歉不行吗?”
“这样?”
“不然你以为是怎样?”贺骁沉着脸,凶悍得像是一只发怒的狮子。
吓得旁边的男生连摇头。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以为,骁哥你说得都对!”
贺骁抬头看向那两道远去的身影,整个人都烦躁得要命。
犹豫片刻,他转身往宿舍相反的方向走,进入了后街刚开的一所酒吧。
凌晨,贺骁借着酒劲儿拨通白念手机。
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冰冷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
翌日上午,白念在宿舍楼下“砰砰砰”的篮球声中醒来,他眯着眼睛看了眼时间,然后关闭了手机的飞行模式。
白念社恐,而且他的社恐有严格的等级划分。
主动和别人打招呼、开口问路、咨询服务员,属于稍微努力一下就能克服的。
上课被抽到回答问题,不得不在公众场合发言,属于很不想做,但因为外界影响不得不做的。
而给不太熟悉的人打电话,毫无疑问可以排进他的社恐行为前三,属于能避免就一定不会发生的事情。
他睡觉一定要开飞行模式,因为讨厌在半梦半醒中被铃声闹醒,他也不喜欢接到陌生人的电话,社恐最严重的时
候,白念甚至根本不接陌生号码来电。
高二时,他爸爸的秘书和他联系,用的是一个陌生号码。白念以为那是推销电话,挂了对方整整一周的电话。直
到后来他们在家里见面,白念这才知道,自己爸爸有了一位秘书,会帮忙处理一些他生活中的事务。
后来那位哥哥改用微信和他交流,这才显著提高了沟通效率。
“嗡嗡嗡——”
白念刚取消飞行模式,季小泽电话就打了进来:“好家伙,总算打通了,你才起床吗?”
“嗯,刚醒。”白念坐在床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声音发软。
“来游泳馆吗?”那边似乎有些吵,季小泽不得不加大了音量,“你不是要学游泳吗?正好过来练练。”
“现在?”白念抬手看了眼时间,茫然道,“谁大早上游泳啊?”
“你等着啊,我给你看谁。”季小泽打开手机免提,那边霎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喝彩声,还有女生很明显的尖叫
声。
白念没反应过来:“谁呀?”
“你室友贺骁呗,”季小泽说,“他不是游泳队的吗?正好可以教教你这个旱鸭子,免得你期末考试挂科。”
白念:“不了吧……”
他不是很想和贺骁扯上关系。
季小泽:“那你游泳考试过不了怎么办?”
“游泳虽然是必修课,但只占体育成绩的十分之一,”白念不太在意,“那十分我会在太极拳里补回来的!”
季小泽:“……”
“也行吧,”季小泽不再勉强,“那我先挂了。”
“嗯,拜拜。”
白念每周有两节体育课,一节是必修课游泳,一节是他自己选的太极拳。
太极拳很不抢手,基本都是别的课没选上才被迫来上课的。但白念还挺喜欢的,因为这没有什么运动量,很适合
他这种懒人。
可惜还要上游泳课……
白念叹了口气,从衣柜里拿出了长袖泳衣泳裤,和那些花式各样的泳衣比起来,白念的泳衣堪称保守中的战斗机,
从头包到脚,甚至还被季小泽嘲笑是去潜水的。
但白念觉得很有安全感,每次体育课,他就穿成这样趴在浅水区,努力聆听着游泳老师的教诲,做出一副非常用
功的表情,然后心安理得的,浑水摸鱼。
大课老师不像健身房私教,会包教包会。大部分都是把该说的都说完后,剩下的就全凭学生造化。
而白念明显是非常没有造化的那一类。
季小泽原本就会游泳,见白念怕水,还拍着胸脯保证教他学会。然而整整 4 节课过去了,白念在水中还重得像是
一个秤砣。
季小泽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孺子不可教也”,于是很委婉地表示自己能力不足,建议白念去找一个游泳专业的学
生拯救。
白念没有放在心上。
他双手扶着泳池边,一边划水一边想着:他本来就不是一定要学会游泳,毕竟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他这个不会水
的,大不了以后永远不靠近水边就好了。
白念心安理得地摸着鱼,却没想到游泳老师突然走到他身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白念啊白念,你都上
了 4 节课了,怎么连漂浮站立都还学不会?”
此话一出,泳池里几十号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白念脸颊霎时火辣辣的烫,恨不得把脑袋埋在水里。
他尴尬又委屈,忍不住埋怨:“那么多人,老师你怎么只注意我啊……”
老师:“整个班里只有你穿成这样,我不注意你注意谁?”
“???”
白念大吃一惊,没想到竟然是他泳装惹的祸!
“看你穿得这么专业,我还以为来了个高手呢!”游泳老师哼了一声,不满道,“结果一看,嚯,你根本就是个秤
砣,连浮都浮不起来。”
大家都被老师的幽默逗笑了,白念却羞愧难当,恨不得当场消失不见。
泳衣是爸爸的秘书帮他买的,他不知道价格,只觉得足够低调,不会惹人注目。却没想到,在大家都穿着清凉的
环境中,他这种保守反而成了一种高调。
“下次,”白念磕巴了一下,保证道,“下次我一定会飘起来的。”
游泳老师没接话,背着手离开了。
白念大受打击,在浅水区试了一遍又一遍,依旧重得像是一个实心秤砣。
“唉。”下课回到寝室时,白念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了?”顾清辞问他,“不开心啊?”
白念摇头,郁闷道:“游泳怎么这么难,我都上四节课了,连漂浮站立都还不会。”
顾清辞:“我可以教你。”
顾清辞帮了他不少忙,白念不好一直麻烦他,摇头道:“我让季小泽教我了,他水性很好。”
“是吗?”顾清辞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嗯,”白念点点头,有些心虚地说,“我们约好了联系时间。”
顾清辞没再说话,似乎默认了这种说法。
然而实际上,季小泽已经彻底把他放弃治疗了。
季小泽之前督促他练习了好久,他也没有什么进步,白念不好再麻烦季小泽,只得自己偷偷去游泳馆练习。
他特意选了没人上课的时候,游泳馆里静悄悄的,只有稀疏的几个人在深水区游泳。
白念松了口气,连忙钻进浅水区练习。
没过多久,有个小朋友抱着游泳圈过来了。游泳圈花花的,小朋友小小的,那双小短腿却瞪得特别起劲儿,像是
一只灵活的小鸭子。
白念有些心动,偷偷拿起旁边一个没人用的游泳圈训练。
却不曾想小朋友朝他游了过来,一双湿淋淋的大眼睛看着他,天真又残酷地问:“大哥哥,你还要用游泳圈
呀?”
“咳……”
白念那点儿浅薄的自尊心开始作祟,让他不得不丢了游泳圈,继续徒手练习。
他现在能扶着岸边漂浮,然而一旦双手松开,双脚离地就不行了。当他在浅水区找到足够的安全感后,白念决定
松开池壁,开始练习漂浮站立。
浅水区也就一米深,两三岁的小朋友都比他游得好,他应该也不成问题吧?
白念深吸一口气,放开池壁,然后把脑袋埋进了水里。
池水一寸寸淹没了他的身体,恍惚间,尘封已久的记忆再次涌入脑海。
破旧的孤儿院里,一道道稚嫩又残酷的声音响起:
“他怎么一直不说话,是不是哑巴啊!”
“喂,哑巴!是不是你偷了我的玩具!”
“你们别急,我有办法让他回答!”
紧接着,无数双手按住他的脑袋,把他拽进了盛满水的洗脸盆中。
小小的一汪水,却变成了他的致命阴影。
“咕噜咕噜……”
白念睁大双眼,努力地挣扎着。然而不管他如何努力,潮水都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他一点点往下沉,那一刻,
白念仿佛看见世界在他脚下张开深渊……
恐惧再次攫取住他大脑,白念慌乱地挣扎起来,几乎耗光了肺部储存的最后一口空气。
就在他几乎快要放弃时,一只手突然破开水面朝他伸来。
求生本能让他抓紧这双手臂,终于从池子里站了起来。
“咳咳咳……”
他鼻腔和嗓子里都抢了水,难受得要命。
“你怎么回事?!”白念刚回过神来,头顶就劈头盖脸落下一道呵斥声,“浅水区都能淹水,可真有你的!”
贺骁一脸凶悍地看着他,语气很严厉,但紧紧钳住白念身体的双手,却透露了他的紧张。
白念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后只是低下头,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贺骁皱着眉,似乎更生气了,“你一个人跑来学游泳,不知道很危险吗?”
白念:“可泳池里有救生员……”
贺骁:“救生员也有疏忽的时候,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白念不说话了,嘴巴抿得紧紧的。
看着白念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贺骁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你还给我闹上脾气了?”
白念抿了抿唇,小声反驳:“我没有。”
贺骁:“要学游泳怎么不让我教?”
白念:“我……”
贺骁:“趴好,老子可是游泳专业的,比你们游泳老师都教得好。”
白念不想让他教,径直抽回手臂,倔强道:“不用了。”
贺骁正要生气,然而当他看到白念戴着泳帽的侧脸后,突然愣了一下。
软乎乎的脸蛋,湿漉漉的脸颊,突然和记忆中的那一幕重合了起来。
贺骁皱了皱眉,疑惑道:“你之前是不是会游泳?”
“……”
很难不相信,贺骁说这话不是在嘲讽他。
白念有些无语:“你觉得我像是会游泳的样子吗?”
贺骁:“那你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
贺骁盯着他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有些烦躁起来,指控道:“那你怎么长这样?”
白念:“?”
他长什么样还要你批准不成?
这人怎么这么霸道啊!
白念不想理他,转身就走。却被贺骁一把抓住了胳膊:“跑什么跑,都说了我教你。”
“浮漂拿着,先收腿,然后再站起来。”
“不错,再丢了浮漂试试。”
“身体放松,别僵着。”
“水不可怕,你越用力,越排斥,水给你的反馈也就越强。”
“不要抵抗,试着和它融为一体。”
白念在贺骁的高压下被迫在水里跑了很久,简直比死还要难受。然而神奇的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漫长失败后,
他竟然可以做到漂浮站立了!
不借助外力的,完全靠他自己的!
白念眼睛亮了起来,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感。
“你看看,谁说你学不会的?”贺骁简直比白念本人还得意,“教你的人不用心而已。”
白念有些开心,又有些尴尬:“谢谢你啊……”
“还知道谢我呢,看来还不算完全没良心,”贺骁揉了揉他戴着泳帽的脑袋,懒散道,“我还有训练,先走了。”
然后双臂按着池壁一撑,双臂和腰腹部霎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干脆漂亮地出了水。
白念本以为贺骁会趁机提出什么要求,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白念愣了一下,这才对贺骁背影说:“训练加油。”
……
又练了一个小时,白念这才从泳池出来,去淋浴间洗完澡回了寝室。
他没有健身包,湿泳衣都是用一个防水袋装着放进书包。担心把衣服捂臭了,白念通常都是一回寝室就开始洗衣
服。
但是这一次,他刚打开防水袋,同专业一个女生突然联系他。
-赵海灵:白念,你在寝室吗?
-没有白念:刚回来,怎么了?
-赵海灵:太好了,你寝室里有大白吗?我在你们楼下写生,刚用完了颜料,回寝室拿又太远了,你能不能借我一
个?下次我还你俩。
-没有白念:不用这么客气,我帮你拿下来。
-赵海灵:太感谢了![猫猫头叼玫瑰]
白念把湿泳衣挂在椅子上,然后从柜子里翻出一盒大白,下楼去找了同学。
他这才知道,赵海灵最近在做一个项目,要画遍学校的流浪猫。这次听说他们男生寝室楼下有只流浪猫,这才拿
着画板跑了过来。
“你画多少了?”白念有些好奇,蹲在画布面前看。
“才画了我们院的大橘,医学院的小奶猫,这只是第 3 只。”说到这里,赵海灵叹了口气,“项目比我想象中花时
间了,估计等我毕业才能画完了。”
白念想了想,又问:“理学楼附近有只黑猫,你画过吗?”
赵海灵摇头:“还没呢,我都不知道那边有猫。”
“我之前遇到过一次,”白念说,“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帮你画那只猫。”
“你要帮我?”赵海灵睁大双眼,腾一下站了起来。
白念被她夸张的反应吓到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脸有些红:“如果你不方便,那也可以你自己画。”
“没有没有,怎么会不方便呢?”赵海灵拉着他的手,高兴得跟中了彩票似的,“你能帮忙真的太好了,有什么需
要都可以向我提!”
白念想了想,试着文:“那幅画我想自己留着,可以吗?”
“可以啊,”赵海灵一口答应,“版权和所属权都是你的,你让我拍个照就行。”
白念点点头:“那就好。”
和赵海灵商量完细节后,白念转身回了寝室。
寝室门没有关,白念刚走进去,就看到顾清辞和严时律站在他座位面前,双方表情都很凝重,透着一股剑拔弩张
的气氛。
白念愣了一下:“你们怎么了?”
严时律转头静静地看了他好几秒,这才淡声道:“没什么。”
说完后,他也不等白念回答,就回了自己座位,带上了耳机。
白念没听懂,又抬头看顾清辞。
“别担心,没什么的,”后者笑了笑,似乎也没有打算详谈,“只是聊了一点事情。”
“哦。”
白念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见他们不愿回答,也不再追问,撩起衣袖把泳衣洗了。
只是这天晚上,白念总觉得严时律和顾清辞似乎想对他说什么,但又碍于寝室里又别人存在,这才没有开口。
然而一直到晚上关灯,白念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难道只是错觉?
算了,不管了。
白念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放在枕边,戴上眼罩睡了过去。
直到此日清晨。
白念起床去食堂吃早饭,严时律也跟着追了上来。
“吃早饭呢?”白念和他寒暄。
严时律却不回答,只是一脸凝重地看着他,仿佛在考虑什么天大的事情。
白念又问:“你有事?”
严时律这抬起头,一脸慎重地说:“你别和顾清辞走太近,他对你不安好心。”
白念:“他怎么了?”
严时律却没有回答,见白念一直盯着他,才有些不熟练地说:“没什么。”
白念都要被他弄迷糊了:“既然没什么,那你怎么知道他不安好心?”
严时律表情有些尴尬,硬着头皮道:“因为他做了一些事情。”
白念:“他做了什么?”
严时律却不回答,只是说:“总之,你别对他毫无防备。”
他要防备什么?顾清辞那么好,又怎么对他不安好心了?
白念挠了挠头,心中一片茫然。
他还以为是严时律一个人抽风,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就在当天午休时,顾清辞突然来画室找他,说有事情要跟他
说。
“怎么啦?”白念放下画笔出来。
顾清辞神色严肃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和严时律是初中同学,但我建议你,以后不要和他走太近了。”
啊?怎么顾清辞也开始说这种话?白念不解:“为什么啊?”
顾清辞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这才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别太惊讶。”
白念努力保持表情的镇定:“你说。”
“昨天下午,你不是去游泳馆了吗?”
“是的。”
“回来后,你把穿过的泳衣,放在椅子上晾着,对吧?”
“嗯,因为有同学找我借颜料,我先下去拿给她了。”
顾清辞:“我就是在那时候回的的寝室,然后我看见……”
白念心脏也跟着提了起来:“看见什么?”
“我看见……”顾清辞湿热的鼻息喷洒在他颈侧,一字一句道,“我看见严时律在闻你的泳裤。”
白念霎时倒抽一口气:“你说什么?!”

第 18 章
白念万万没想到, 严时律和顾清辞二人,竟然都对他说了几乎同样的话。
这个发现让他整个下午都迷迷糊糊的,作业更是丑得没眼看。
放学时, 季小泽看了一眼他画布,毫不客气地嘲笑起来:“你画的什么呀哈哈哈哈哈,你在梦游吗?”
白念盯着空中, 喃喃自语:“如果我真的在做梦就好了。”
“你怎么了?”季小泽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从中午顾清辞来过后, 你就不正常了。”
顾清辞……
顾清辞说严时律闻他泳裤……
“啊啊啊啊不可能!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情!”白念猛地站了起来,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乱鸡窝。
白念大叫一通,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 整个画室都安静得不得了, 只有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
白念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脸颊霎时一热,连忙低腰道歉:“对、对不起,打扰大家了!你们继续!”
可顾清辞也不会无缘无故地骗他吧?
难道是顾清辞误解了?
白念试图在脑海中回忆昨天那一幕。
已知条件一:他昨天把泳裤搭在了椅背上。泳裤是湿的, 可能会往下滴水。
已知条件二:严时律是个洁癖。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严时律看不惯他的泳裤在滴水, 打算把他的泳裤拿到外面的洗衣间。因为角度问题, 顾清辞
才误以为这是闻?
白念越想越有道理,可他很快又陷入了迷惑中——
为什么严时律又要警告他, 让他离顾清辞远点儿?
难道实际上, 是严时律看到了顾清辞在做什么?
白念想不明白, 但他谁也不想相信, 他决定用自己的眼睛找到真相。
首先是严时律, 他最近依旧早出晚归, 一边上课, 一边周旋于三个项目之间,像是一个忙碌的冰陀螺。
白念偶尔故意靠近他,对方不仅没有做出类似任何“闻他”的动作,反而一脸警惕地问他要干什么。
乍一看没有任何问题,但白念依旧没有放松戒备,正好他答应了赵海灵帮忙画黑猫,于是白念天天搬着小板凳去
理学楼画画。
他本想趁机在试探一下严时律,可猫咪这种生物真的太可爱了,他一不小心就画入了迷。
除了答应赵海灵的那幅画外,白念又绷上新画框,画了各种姿势的猫咪。
偶尔还有隔壁医学院的小奶猫过来串门。
这只小奶猫是医学院的网红猫,颜色奶白奶白的。经常有做实验做疯魔的医学生深夜跑出来,一边念叨着“上辈
子杀人这辈子学医”,一边用大掌蹂.躏着无辜的小奶猫。
当他们把小奶猫欺负得奄奄一息时,就拍了拍白大褂站起来,摇身一变成为衣冠禽兽,又觉得自己可以继续本硕
博连读了。
白念都开始同情这只小奶猫了,怪不得它最近都不待在医学院,而是改来投奔黑猫大哥的码头。
只是没想到黑猫大哥也并非善类,依旧要小奶猫出卖自己软软的肚皮。
看着小奶猫被小黑扑倒在草地上,白念嘴角挂着医学生们同款猥琐的笑,一边飞快下笔。
这种即兴作品他没打草稿,都是直接用颜色起稿,然后厚涂。
白念很快就画满了一张画布,然而他灵感才刚刚开始。
手头没有画布了,白念也不想回去拿浪费时间,直接从书包掏出 ipad 开始画。
这次他画了两只猫,然而很快的,两只猫旁边多了两个男人的身影。
二人都长着猫耳,猫尾巴,其中一个浑身漆黑,表情冷酷,动作霸道地把奶白少年扑倒在地。
小奶猫根本没料到自己会被这样那样,整张脸都红透了。
他嘴里不住地求饶,可大黑猫依旧不放过他,粗壮的尾巴紧紧缠住他手腕,比那些医学生过分一万倍……
白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周围的一切都远了。
身影、温度、气味……他通通都感觉不到,他的世界只有手中的笔,还有纸上的那个世界。
在屏幕上画下最后一笔,白念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为什么这看起来像是某种涩图???
他是好学生,他才没有搞颜色!!
白念吓了一大跳,有些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严时律站在他身后,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屏幕,不知看了
多久。
白念:“……”
严时律直起身体,神情微妙:“你画我做什么?”
白念心虚地捂住屏幕,正想说没有,然而他很快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我哪里画你了?”
严时律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我真没有,”白念觉得自己要冤死了,他指着前方的两只猫咪,义正言辞道,“我画的明明是猫。”
严时律:“我不信,除非你再给我看一眼。”
“……”
白念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严时律根本没看到,故意在这里诈他呢。
他才不要给严时律看。
白念收起绘画工具,端着小板凳儿往寝室走。
回到寝室后,他这才想起自己都好久没更新了,白念把那张猫咪拟人的图发到了绘画账号上。
@画画的 Miss:学校里的猫咪
第一幅画,是黑猫和小奶猫在地上打滚的画面。
第二幅,两只猫咪摇身一变成为了人。黑猫又酷又拽,眼神犀利,充满占有欲地把小奶猫揽进怀里,能看到他后
背和肩膀流畅的肌肉线条。
奶猫少年白的要命,此刻被男人压在地上,浑身毛都扎了起来,脸颊一片绯红。
白念微博粉丝超百万,虽然更新量少,但每次出图都质量很高,也不接广告,逐渐积累了一大批死忠粉。
他这张图片一出,立刻就有网友在下面留言。
-我靠!我发现了什么?!M 大大更新了!!!
-这次的好带感,斯哈斯哈~
-敲,孩子长大了,都知道搞涩涩了!
-画得一点都不好,大大加我微信,我手把手教你改图。
-笑死,楼上你这算盘,打得我在海外都听到了。
白念喜欢这种被肯定的感觉,他食指往下,一条条刷新。
-学校猫咪好好看,想 rua,M 大是哪个学校的呀?
-我也想知道!呜呜呜想在学校偶遇大大!
-这么厉害,应该是美院的学生吧,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了。
还有很多问他三次元信息的,但白念一条都没有回复。
他是一个二三次元分得很开的人,不希望网上的事情影响到他的生活。
这次画猫,他也没有按照猫咪的外形一比一复原,而是在保留神韵的前提下,增加了自己的理解,就算是认识这
两只猫,也很难把它们和他的画联系起来。
白念退出微博,没再关注网上的评论。
不过经过这件事,他也确定严时律这边应该没什么问题。严时律表现得真的太正常了。
紧接着,白念也试探了几次顾清辞,对方态度也和平日里别无二致,似乎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白念渐渐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直到中秋节前的周末,白念被季小泽拖去玩躲避飞盘。
白念运动神经差,玩了几轮都是最先出局的那个,虽然双方队伍都在鼓励他,但白念不好意思继续坑人,和人交
接后在一旁看水瓶。
中场休息时间,季小泽过来问他:“真的不上场了?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也运动运动嘛。”
白念摇头,一脸心有余悸:“对我来说,躺在操场晒太阳,就已经是很好的运动了。”
“也行,那你歇一下吧,”季小泽点点头,“要是觉得无聊了可以先回去。”
白念也正有此意,他习惯睡午觉,今天没休息有些困,正好回去补眠。
可没想到他刚准备站起来,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白念仰起头,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顾清辞。
对方在脑后绑了个小揪揪,配上头顶的粉色鸭舌帽,显得脸更小了。
“你怎么来了?”白念有些好奇。
顾清辞:“练舞练累了,来休息晒晒太阳。”
这话让季小泽转过了头,有些好奇地看了顾清辞一眼。
顾清辞歪头看他,微笑:“怎么了?”
“没什么,”季小泽笑了笑,又对顾清辞发出邀请,“你来玩飞盘吗?”
后者摇头:“不了,我坐坐就回去。”
季小泽没有多言,加入人群继续玩游戏了。白念本来打算离开,可想着顾清辞还在,又陪他在操场坐了下来。
顾清辞要练舞,应该不会坐很久吧?
可是这都过去十几分钟了,他怎么还不走?看着操场上奔跑的学生,白念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睛泛出一丝生理
性泪水。
“困了?”顾清辞问他。
“嗯,有一点儿……”白念抱着膝盖,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开始打瞌睡。
他很困,但周围很吵,他也睡不着,最多只是打个盹儿。
半梦半醒之际,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名字。
白念很轻地“嗯”了一声,很快就□□场上的喧嚣掩盖了。
“白念?”又有人叫他,白念这次听了出来,是顾清辞。
他正想回答,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他头顶顿时一软,他闻到了顾清辞身上那股标志性的玫瑰香气。
“怎么了?”白念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顾清辞。男生五官精致,瞳仁透亮,睫毛在阳光下发着金
光。
顾清辞一只手拿着帽檐,另一只手撑在草地上,身体往他这边倒。
见白念睁眼,他动作自然地帮他整理帽子,若无其事道:“太阳大,你戴着吧。”
白念仰头:“那你呢?”
“我回去了。”顾清辞从草地上站起来,转身往体育馆走去。
“哦,”白念点点头,“那我帮你把帽子戴回去。”
没过多久,季小泽结束比赛过来了。按照季小泽的性格,白念还以为他会立刻和他分享比赛经过,然而这一次,
季小泽全程很沉默,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白念被他看得后背发毛,忍不住问:“你怎么啦?”
季小泽目光停在白念头上:“你的帽子……”
白念:“我室友的。”
“我知道是他的,”季小泽顿了顿,又说,“他怎么给你的?”
这是什么问题?白念有些纳闷,但还是实话实说:“就,直接盖在我头上?”
季小泽:“你当时醒着?”
他当时闭着眼,但也确实没睡着,白念点点头:“算醒着吧……”
季小泽眼神顿时古怪起来。
白念:“你干嘛?”
季小泽还在看他,就在白念以为他要说什么时,后者却摇了摇头,拎着水瓶往外走去:“算了,没什么。”
“怎么就算了啊,”白念追了过去,“哪有你这样说话说一半的!”
季小泽被缠得没办法,只得道:“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白念回想起之前奇奇怪怪的两位室友,多了个心眼儿:“你先说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季小泽顿了顿,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刚才在玩飞盘时,我好像看到顾清辞在偷拍你。”
白念睁大了双眼:“偷拍我?”
“额……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偷拍,”季小泽不太确定,“我当时在比赛,只是意外看了一眼。就你闭着眼睛打瞌睡,
他用手机对着你的方向拍了照片。”
其实不仅如此,季小泽觉得顾清辞似乎要偷亲白念,就在他盖帽子的时候。但这个猜测太过离谱,很快就被他否
定了。
“谢谢你,”白念顿了顿,谨慎道,“这件事你能不能帮我保密?”
季小泽点头:“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白念戴着顾清辞的帽子回了寝室,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不过拍照也不能代表什么,他手机里也存着好多别人的照片,都是拍下来当画画素材的图片。
而真正让白念怀疑顾清辞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
那天顾清辞洗澡忘了拿发箍,让白念帮他递一下。
白念当时没听清楚地方,还以为顾清辞说发箍在抽屉里。他随手拉开一看,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顾清辞的抽屉里,放着他之前丢掉的中性笔。
为什么他这么确定?因为那支笔很特殊,是一个企鹅笔盖,他大一时买的一直用到了现在。
但是前不久,他不小心把笔盖摔裂了。后来他又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于是把这只坏掉的笔壳淘汰了。
但他没想到,这支笔竟然出现在了顾清辞抽屉里……
还不止中性笔,抽屉里还有一叠他用完的草稿纸,上面画着各种乱七八糟的草稿,还有过期作业的灵感。
他明明把草稿纸丢进了垃圾桶,可为什么又出现在了顾清辞的抽屉里?
顾清辞留着他这些东西做什么?
“白念,你找到了吗?”浴室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啊?哦!”白念猛地惊醒过来,他立刻关上抽屉,拿起挂在挂钩上的发箍,“找到了,我这就来!”
开门时,白念回想起顾清辞抽屉里的那些东西,不由得心跳得有些快。
他抬手敲门,心里揣着事儿,一时间没控制住力道,下手重了一些。
却没想到顾清辞没锁,他刚敲第一下门直接就打开了。白念没站稳,半个身体都跌进了浴室。
在摔倒前一刻,他被一双玉雕般的手稳住了身体。
白念今天穿的是短袖,顾清辞双手直接就贴上来,仿佛一块儿热烫的铁碳,吓得他立刻弹了起来。
“你、你的发箍!”白念连忙别过脸,动作僵硬地把东西递给顾清辞。
“脸怎么这么红?”顾清辞不太放心,说着就要试他额头温度。
“没……”白念不知想了什么,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了对方的接触。
顾清辞的右手停顿在半空中,片刻后,他收回右手,若无其事道:“没有就好,最近开始降温了,你别感冒。”
“哦。”白念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关上了门。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难道顾清辞真的喜欢他?
紧接着,他又想起之前严时律对他的提醒——你别和顾清辞走太近,他对你不安好心。
难道说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严时律看到了什么?
白念顿了顿,突然转身冲出寝室,一路跑到了一楼宿管阿姨的房间门口。
“阿姨,”白念站在门口问,“我有点儿事想麻烦您,您现在方便吗?”
“白念啊?”多亏了白念之前鼓起勇气每天和阿姨打招呼,现在阿姨已经对他很熟悉了,好脾气地问,“怎么
啦?”
白念皱着眉,语气焦急道:“是这样的,前几天我的平板电脑不见了,后来我才知道,有人看到我们寝室有陌生
人经过。我……我就想问问,您能不能让我看看监控?既然是校外的人,我想能找到一些线索。”
“噢哟,这么贵重的东西,平时要好好儿放好才行啊,”宿管阿姨调出电脑监控,仰头问白念,“你要哪天的?”
白念说了个日期,阿姨不太熟练,好一会儿才调出了那天的监控。
阿姨:“可我们这里只有大门口的,楼道里都没有。”
“没事儿,谢谢您,”白念感激道,“我也就想试试,实在找不到就算了。”
“那行,你慢慢看吧,下面是进度条。”阿姨起身把椅子让给他。
白念把进度条拖到那天下午,傍晚他出去后那一段。幸好赵海灵是在企鹅号上联系的他,时间记录很清晰。
白念开了二倍速,聚精会神地看着显示屏。
屏幕中,他率先出了宿舍大门。
他离开时寝室里还没有人,不出意外,严时律和顾清辞都是在这个时间段里回来的。
那么究竟是谁先回来?
很快,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是练舞回来的顾清辞。
白念心脏猛地跳了起来,顾清辞?是顾清辞先回来?!
2 分钟后,严时律也背着书包回了寝室。
视频还在继续播放,白念却松开了鼠标,把后背靠在了椅子上。
原来如此。
他知道“罗生门”事件的真相了。
回顾以往种种,这件事其实并非无迹可寻。
仔细想来,顾清辞虽然总是洗澡忘记东西,但他似乎从来没有让贺骁或者严时律帮过他。
每次都是他。
第一次见面,顾清辞让他帮忙拿浴巾,还伸手勾了他一下。
再后来,顾清辞又忘记拿过沐浴露、洗发水、甚至是内裤……
白念一直觉得顾清辞只是有些粗心,性格丢三落四。直到今天,他意外看到了顾清辞抽屉里的东西……
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断,他之前的行为都是刻意为之?
白念猜不出背后的原因,但无论如何,他决定和顾清辞保持距离。
但顾清辞似乎没有看出他的疏远,依旧亲亲热热地问:“后街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听说味道不错,我们去试试看
怎么样?”
他们之前做了很多次这样的饭搭子。
顾清辞学芭蕾,对体型的保持有严格的要求。偏偏他又嘴馋,想吃美食又怕长肉,这种时候,他就会叫上白念一
起。
买一份甜品,顾清辞只吃一小口,然后就把剩下的分给白念。
白念不好意思白吃他这么多,又主动问:“我这个也还不错,你要尝尝吗?”
每次顾清辞都会说好,然后用勺子挖起一块,恰好挨着他之前吃掉的地方。
白念吃的是草莓蛋糕,顾清辞把草莓放进嘴里,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果然,你的这个更甜诶。”
那天他穿着一件米色薄款针织衫,领口松垮,露出漂亮的锁骨。微卷的头发散落颈侧,午后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
身上,显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白念一时间看呆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地方,是我吃过的……”
“抱歉,我没注意。”顾清辞眨了眨眼,礼貌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下次不这样了。”
“也不是……”白念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有异常,最后只得点点头,默许了顾清辞的行为。
“那就好,”顾清辞笑了起来,把自己面前的蛋糕推了过来,“我吃不下了,你能帮我解决吗?”
白念惊讶:“可你才吃了一口呢。”
顾清辞:“不能吃了,再多要长肉了。”
白念点点头,只得帮他解决了剩下的蛋糕。
接下来,他们就形成了一对儿甜品搭子,打卡了附近好多家甜品店。白念不好意思一直让顾清辞付款,偶尔也会
问他想吃什么,然后自己买一份。
他让顾清辞吃草莓蛋糕上的草莓,吃栗子蛋糕上的栗子,吃蓝莓慕斯上的蓝莓。
“你怎么总是把好的都留给我?”顾清辞舔掉唇边的奶油,笑着对他说,“再这样下去,我会忍不住爱上你的。”
季小泽就天天在他耳边爱你长爱你短的,白念没有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还以为这是他们友情加深的证明。
白念开心地笑了起来:“我也很喜欢你。”
顾清辞就静静地看着他,眸色一点点变深。
偶尔他们也会叫上季小泽。
顾清辞依旧会尝他的蛋糕,但现在回想起来,白念没看见顾清辞吃过一口季小泽的甜品。
季小泽问他为什么,他就会说:两口已经是他摄入卡路里的极限了。
当时白念没放在心里,还以为顾清辞是真的不能再吃了。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白念发现了这种区别对待中,藏着顾清辞对他的种种优待。
而这一次,顾清辞一如既往地邀请他去吃甜品。
白念条件反射要说好,然而在话出口前,又突然顿住了。
他抿了抿唇,然后摇头:“抱歉,我最近要减肥,就不去了。”
顾清辞:“可是你又不胖,为什么要减肥?”
白念回想着班上女生减肥时说的话,照猫画虎地说:“没有,我只是看起来瘦而已,肉都在肚子上。”
“真的?”
“真的。”
话音刚落,顾清辞突然抬手摸了一把他肚子。
白念吓了一大跳:“顾清辞!”
顾清辞这才收回手,仿佛刚才只是在求证:“你骗人,都没有肉。”
“有、有的,”白念捂住自己肚子,有些慌乱地辩解,“只是你没摸到而已。”
顾清辞:“那你让我再摸摸。”
白念满脸警惕,捂着肚子后退了两大步:“不行!”
顾清辞伸出来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声音低了下来:“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玩
了?”
他眼中的悲伤刺痛了白念,让白念忍不住有一瞬的心软。他想,万一顾清辞真的只想和他做朋友呢?
毕竟之前都是他推测,顾清辞没有表白,他也从未向对方求证过。如果顾清辞一直都是以朋友的名义和他相处,
那他的行为,未免也太伤人了吧?
白念有些纠结,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不是我最近惹到你了?”顾清辞垂下眼睫,忧伤得宛如一朵开败了的昙花,“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吗?”
“我没有!”白念脱口而出。
顾清辞:“那你怎么……”
“抱歉,我是真有事,社团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先走了!”白念根本不敢看顾清辞的眼睛,他拉过书包,然后
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寝室。
在他身后,顾清辞安静地看着寝室门口,精致的脸上再也没有半点表情。
自那之后,白念又拒绝了几次顾清辞的邀约。
顾清辞之前还试图争取,后来就不再说话,只是一脸惆怅地看着他。
白念比顾清辞好不了多少,友情的破裂,似乎也不比情侣分手好受一些。
他内疚又难受,但又不知道如何改善现状。
从小到大,他一直没什么朋友。大学后和季小泽成为朋友,已经是他很庆幸的事情了。
但是现在他们住在不同寝室,就算关系再好,也有了自己的生活。
这时候,顾清辞恰如其分地填补上了季小泽的空缺。但是现在,他亲手结束了这段关系……
白念躺在床上,把被子盖过头顶,矛盾又愧疚。
在这种低落的情绪中,他渐渐睡着了。
但又似乎没有睡着,因为他“看”到顾清辞回来了。
只是这个顾清辞和他记忆中有些许不同,他留着一头黑色短发,眉眼精致,神情冰冷。
进来后,他没有往他这边看一眼,只是脱掉身上的训练服,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大腿。
没过多久,贺骁也回来了。
贺骁剪了个圆寸,凌厉的眉眼全都露在外面,正一动不动地看着顾清辞。
“看什么?”顾清辞已经脱得只剩下一条四角裤,抬眸瞥了贺骁一眼。
顾清辞和贺骁一直不对付,白念还以为他们又要吵起来。而这一次,他们只是定定地看着对方,眼神中藏着白念
读不懂的东西。
“看你。”贺骁突然说,声音是白念从未听过的低沉。
就在白念以为他们要打起来时,贺骁却一把揽住顾清辞身体,俯身吻了下去。
篮球从他手中掉落,“砰”地一下下砸在地上,恍若白念失控的心率。
白念猛地从床上惊醒,寝室里却空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只有发晕的脑袋提醒他,刚才经历了一个荒唐的梦。

第 19 章
自那以后, 白念看贺骁和顾清辞的表情就变了。
然而他越心虚,顾清辞和贺骁就越觉得自己有事情瞒着他,总是若有似无地试探。
白念又藏不住话, 好几次被逼急了,都差点儿交代了那个梦。
再然后,都白念不敢在寝室里独处了, 就怕一不小心就遇上了谁。他甚至和季小泽租了一个工作室, 正大光明地
从寝室躲了出去。
可惜他没能高兴太久。
这天傍晚, 白念下楼准备吃饭时,在巷子口遇到了一脸愁容的顾清辞。
白念脚步一滞,打算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顾清辞却一把拉住了他手腕, 神情恳切:“可以谈谈吗?”
白念抿了抿唇, 最后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他们约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 因为定价过高,来的人不多,比较适合谈话。
顾清辞用勺子搅着手里的咖啡, 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知道吗?其实我在学校一直没什么朋友。”
白念愣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我一直挺孤单的, 幸好这学期和你住在了一个寝室。”顾清辞垂下眼睫, 掩藏起自己眼中的失落,“我本以为,
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只是没想到……虽然你现在不愿意再和我做朋友, 但你确实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
忆。”
顾清辞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 然而当他看向白念, 脸上却只剩下一抹苦涩。
他说:“大学四年的时间很短, 如果你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我也尊重你的决定。”
白念愣住了:“我、我没有啊……”
顾清辞却只是笑着摇头:“不用安慰我了,我都明白的。可能是因为我说了严时律的坏话,才导致我们今天这种
结局。”
白念有些着急:“和严时律没关系啊!”
顾清辞愣了一下,表情却越发哀婉:“你看,你现在还在维护他。果然,哪怕你亲口承认了我们是朋友,但朋友
之间也有远近亲疏,我们才认识一个月,怎么比得上他和你青梅竹马的情谊?”
“不是的,”白念连忙摇头,“不是这样的。”
“那你说是为什么?”顾清辞蓦地仰起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白念却不说话了。
这种话太过直白,他说不出口。他无法用抽屉里的那些东西质问顾清辞,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这次谈话在白念的沉默中不欢而散,白念不想让顾清辞伤心,但他也找不到更好的处理方法。
二人在咖啡店门口分别,一直沉默的顾清辞突然开口道:“白念,可以抱我一下吗?”
白念愣了一下。
顾清辞从沉默中察觉到了他的拒绝,眼中闪过一片水光:“算了,你现在都没拿我当朋友了……”
“我没有,”白念有些着急往前一步,把顾清辞揽进了怀里,“如果你愿意,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后者双臂紧紧在他身上收紧,力道之大,几乎要把他嵌入身体。
持续了很久,顾清辞这才松开白念,转身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白念回了工作室,继续他未能完成的画作。
他们都没有看到,附近酒吧门口站着个拎着酒瓶的男人,他看着白念和顾清辞消失的方向,眼中一片阴冷。
……
直到晚上 10 点钟,白念才完成了这周的作业。他收拾好画具,关灯锁门回了寝室。
A 大校园面积很大,又是百年老校,绿植苍苍。每到夜晚,有些路灯稀少的小径就会显得尤其可怖。
白念胆小,经过这些地方时总忍不住加快步伐。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他总觉得路上有人跟踪他。
白念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异常也没有。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响,紧接着,大脑霎时传来一阵剧痛。
白念失去意识,晕倒在地。
……
荒凉破旧的孤儿院里,有人指着他喊:“就是他偷东西!他还不承认!”
白念不住地摇头:“我没有,那不是我拿的。”
“哼,我都听说了,你就是因为偷东西,才被领养家庭退回来了。”
“没有,是阿姨有了小宝宝,”还是幼童的白念垂下头,小声辩解,“阿姨说她很抱歉,可是她不需要我了……”
“我的玩具不见了,只有你来过这里,不是你还能是谁?”
“我没有,我只是进来看书的,没有拿你们的东西。”
“骗子!一定是你拿的,快交出来!”
孩子的恶意纯粹又无辜,慌乱中白念被人推倒在地。额头在石头上磕破了皮,开始流血……
孤儿院的经历,是他人生底色中挥之不去的灰暗。但幸运的是,他后来离开了那个地方。不是被收养了,而是他
考上了镇上的重点高中。
因为性格乖巧,成绩优异,白念逐渐开始感到世界的善意,还有同桌给他分享自己看的小说。
“卧槽,这个配角竟然叫白念,和你简直一模一样!”同桌抱着伪装成教材的小说,满脸兴奋地摇晃着他的手臂,
“白念,你一定要看!努力背诵全文,说不定哪天就穿书了!”
白念不相信这些,但依旧好脾气地说:“真的吗?有人和我同名?”
同桌:“嗯嗯,不过是一个配角,主角攻受的室友。”
白念笑了起来,配合道:“那你可以借我看看吗?”
“可以啊!我看完就给你!”
白念从没看过耽美小说,也打心里认为,世界上不可能会有穿书这种离奇的事情。
但他很喜欢这个同桌,这是他好不容易才结交到的朋友,他愿意配合对方的话题。
周末,白念写完作业,开始看同桌借给他的小说。
小说主角是舞蹈生和体育生,因某种原因同住一个寝室。舞蹈生精致漂亮,又纯又欲,天生直男掰手;体育生荷
尔蒙爆棚,基圈天菜,却自称是铁直男。
他们互相试探,撩来撩去,经过各种拉锯后终于走在一起,然后在寝室里做各种羞羞的事,仿佛另外两位室友是
隐形。
其中舞蹈生叫顾清辞,体育生叫贺骁。
……
有阳光落在脸上,能闻到消毒液的味道。
白念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病床上。他尝试坐起来,刚一动大脑就晕得要命。
“哎别动!”有人连忙过来扶他躺下,语气焦急道,“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要好好休息才行。”
白念眨了眨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舞蹈生,精致漂亮,又纯又欲,天生直男掰手。
“怎么不说话呢?”旁边有人挤过来,凶悍的脸上写满担忧,“白念,你醒了吗?还认得我吧?”
白念又看了眼旁边这个人。
体育生,荷尔蒙爆棚,基圈天菜,却自称是铁直男。
白念这才回过神来:“顾清辞?”
“嗯,是我。”顾清辞连忙点头。
“贺骁?”
“还记得我的名字,看来没失忆啊。”贺骁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念眨了眨眼,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大学报到路上的那场车祸,结束了他短暂而孤独的一生。
再次醒来,白念降临在了一个父母双全、幸福美满的家庭里。他曾经偷偷庆幸,以为这是命运对自己的补偿。
却没想到他竟然是穿书,还穿成了主角攻受的室友。
他这次虽然没有造成明显外伤,但出现了轻微脑震荡,医生建议他住院观察两天,等头晕、恶心稍微减轻才出院。
顾清辞和贺骁一直在医院里陪他,很快季小泽也过来了,还带着他们专业里别的学生来探望。
慰问的人一波又一波,但是从始至终,严时律都没有露过一次面,连一条问候消息都没有。
白念垂下眼睫,握紧了手里的手机。
“我先帮你保管了,”顾清辞抽走了他手里的手机,温和道,“你还有脑震荡,医生说屏幕看久了会加重病情。”
“哦。”白念点点头,松开了右手。
此时探病的人已经离开,病房里只剩下贺骁和顾清辞。没有人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
白念看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突然出声:“大家都知道我住院了吗?”
“嗯,”顾清辞点点头,“你昨晚出事后学校就知道了,院里不是还有人来看你了吗?”
白念顿了顿,终究没忍住:“那严时律他也……”
“哦,他也知道,”顾清辞毫不在意道,“昨晚你出事后他就知道了。”
“那他……”
“他忙着学习吧,”贺骁冷哼一声,不屑道,“天天不见人影,就连室友出事都没来医院一趟,亏你还和他是从小
就认识的朋友。”
白念握着床单的手无声收紧,眼睫一点点垂了下来。
“贺骁。”顾清辞提醒他不要太过分。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贺骁振振有词,“白念平时对他不好吗?比对我们俩都好吧?天天陪着他,给他送饭,
甚至还亲手画了画送给他。可严时律呢?白念出事这么久了,一句话都没有。”
“他又没有义务来看我,”白念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谢谢你们来陪我,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们回
去吧。”
“那不行,从今天起我要跟在你身边保护你。”贺骁双手环胸堵在门口,凶悍道,“现在还没抓到人,万一打你那
孙子,又来医院伤害你怎么办?”
“人抓到了,”一道冷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他也不可能再伤害白念了。”
白念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恰好看见严时律推门进来这一幕。他穿着昨天那件黑色 T 恤,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目光
却锐利清晰,不见一丝疲态。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很和气地冲白念笑了一下。
其中一个中年民警坐在病床旁,和煦道:“同学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白念看了严时律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认真回答:“还可以,就是头有些晕。”
“是这样的,昨晚我们接到了报案,经过一晚的调查,已经基本确定了嫌疑人。”民警介绍道,“现在想找你了解
一下你们的关系。”
白念很惊讶:“这么快就找到人了?”
贺骁和顾清辞也很意外,但又很快反应过来,感激道:
“谢谢警察叔叔。”
“大晚上的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民警点点头,感激地看了严时律一眼,“能这么快速破案,也是多亏了严时律同学的协助。他很熟悉
案发现场的环境,你遇袭的时间,还有案发地附近的监控摄像,都是他第一时间报上来的。后面又发挥同学主动
排查监控,这才迅速确定了嫌疑人。”
白念听完后都愣住了,没想到严时律消失这么久,竟然是去查案了。
非常不合时宜,又顺理成章的,白念突然想起他们小时候,一起玩破案游戏的时候。
当年福尔摩斯系列图书风靡全校,他们看完书,也会凑到一起玩破案游戏。整个小区的孩子里,严时律每次都是
最先抓到凶手的,甚至那些初高中的学生都比不过他。
“叔叔,那伤害白念的人是谁?”顾清辞的话拉回了白念的思绪。
“你们学校体育学院短跑专业的一个学生,叫侯继仁。”
“侯继仁?”白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顾清辞却顿时沉下了脸。
警察补充道:“我们找到侯继仁时,他还在寝室里睡觉。经测量血液中酒精浓度偏高,显示昨晚有醉酒行为。但
他拒不承认自己昨晚有伤害白念的行为,只说自己喝醉了,不记得自己做过了什么。但现场酒瓶的指纹,以及你
脑后的伤害形状都能对上。”
“那……”白念不太明白他们的来意。
警察:“现在我们找上你,主要想了解你们有什么恩怨。这件事在学校引起了不小的关注,警方也希望给大家一
个妥善的处理。”
“侯继仁,短跑专业?”白念停顿片刻,终于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
白念把之前那次发生在舞蹈室外的事情说了出来。
民警看了眼顾清辞,又问白念:“除此之外你们就没有接触了?”
白念摇头:“就我所知,是没有了。”
“好,我知道了,”民警站了起来,“你先安心养病吧,你放心,警方会给你一个公正的裁决。”
白念点点头,礼貌道:“谢谢您。”
警察起身离开,还叫走了顾清辞了解情况。贺骁越听越生气,只想冲出去揍侯继仁一顿,一脸阴沉地出了门。
于是,整个病房里只剩下白念,还有站在一旁的严时律。
白念有脑震荡,不能进行大幅度的转头。
他这个角度看不到严时律的脸,只得看着床尾的小沙发说:“谢谢你啊。”
严时律“嗯”了一声,过去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然后他拉开书包,打开电脑,抬头对白念说:“我处理一些
工作,你有需要叫我。”
“哦,好的。”白念条件反射应了一声。
但说完后,又害怕太过冷淡,还在犹豫要不要补充什么。但严时律似乎并不在意,已经开始处理工作。
白念本来还想说点儿什么,见严时律这副表情,又把话都咽了回去。
他其实很感谢严时律,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表达。而且严时律现在在工作,再和他搭话,会不会打扰到他啊…

“你不用担心,”见白念一直盯着自己,严时律以为他在害怕侯继仁的打击报复,主动安慰道,“侯继仁接下来都
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白念愣了一下,他其实还没来得及考虑这方面。
见他不明白,严时律抬起头,解释道:“虽然你的伤害只是轻微伤,达不到故意伤害罪的轻伤标准。但侯继仁是
体协注册的运动员,寻滋生事后会被注销运动员身份。他文化分很低,不能当运动员,也就不能继续在 A 大念书
了。”
“噢噢,这样,”白念有些庆幸,“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
此时,他注意到了严时律眼下的乌青,有些愧疚:“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啊?”
“不完全是因为这个,”严时律淡淡道,“通宵主要是办了别的事情。”
白念有些好奇,但也没继续追问。他想,严时律应该是不想告诉他吧。
没过多久,顾清辞结束问话回来了。
“白念,我给你带了午餐,”顾清辞升起小桌板,笑着打开打包盒,“怕你没胃口,只买了粥和一些小菜。”
“麻烦你了,”白念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拿起手机问,“多少钱,我转你吧。”
“不多,先不说这个,”顾清辞摇摇头,神色逐渐担忧起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能自己吃东西吗?要不要我
喂你?”
“我可以的,不用你喂……”白念连忙摇头,伸手去拿汤匙。然而他忘了自己有脑震荡,一动就晕得不得了。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顾清辞顺势接过他手里的汤匙,温和又不容置疑道,“你先别动,我喂你吃。”
白念还没来得及拒绝,小沙发上的严时律突然站了起来。
“顾清辞,”严时律朝他们走来,声音冷淡,“你出来一下。”
顾清辞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抗拒:“什么事?”
严时律没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眼白念。
白念没抬头,看不到他们的互动。
他只知道顾清辞站了起来,把饭勺放到他手里,缓声道:“你自己先吃吧,我出去一会儿。”
“好哦,”白念这次不敢点头了,只得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去吧。”
医院走廊,顾清辞从外面轻轻关上了病房的门。
透过门上的玻璃,他能看到白念靠在病床上喝粥。白念不敢低头,只得用勺子将就嘴,一只手拿着汤匙,另一只
手接在下面,动作正经中透着滑稽。
可爱得要命。
“顾清辞。”严时律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顾清辞看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收回视线,双手环胸问:“说吧,什么事?我还要回去喂白念吃饭。”
严时律轻嗤一声,淡淡道:“你好意思?”
顾清辞挑眉:“我为什么不好意思?”
“因为,”严时律一字一句,“白念是因为你才受伤的。”
“不用你提醒,”顾清辞沉着脸说,“接下来我会保护好他的。”
“用不着,”严时律却说,“至少接下来十年里,侯继仁都不会再出现在白念面前了。”
“什么意思?”顾清辞皱眉,“你怎么能确定,侯继仁出狱后不会趁机报复?”
“因为,”贺骁平静地抬起头,银色镜片边框闪过一抹亮光,“除了寻滋生事,他还犯下了数起迷.奸案,数罪并
罚,判刑至少十年以上。”
顾清辞怔了一下,他以为对方只是一个难缠的追求者,万万没想到竟然还和犯罪案件相关。
“你应该感谢白念,”严时律补充,“如果不是他这次遇袭,或许你也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
顾清辞心头震撼不已,好一半响才抬起头,难以置信:“可你怎么知道?”
严时律:“那次在舞蹈室外,侯继仁用无机威胁白念把你约到酒店。”
“竟然有这种事?”顾清辞一脸茫然,“我、我完全不知道……”
“白念没有告诉你,”严时律透过窗户看向病床上的那人,凝重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他不是那种邀功的人。”
顾清辞不明白:“可你怎么能查到他迷.奸案的线索?”
严时律:“普通的大学生追人,最过分的也就是死缠烂打。而侯继仁,第一次就想把你约到酒店。但大家都是男
人,武力值上区别不大,他有什么方法让你屈服呢?”
顾清辞脸色沉了下来:“下药?”
“他太熟练了,不像是初犯。”严时律接着说,“于是我提醒网警排查他的手机,很容易就找到了迷.药的购买记
录。然后顺着购买记录查询他的行程,目前初步确认了数起案件,受害者已经确定提起诉讼。”
顾清辞没想到一个侯继仁能弄出这么多事情来……
对方之所以要袭击白念,可能也是因为那天晚上看到了他们的那个拥抱。
“抱歉,”顾清辞低着头,哑声道,“这次是我没有处理好,把白念置于危险之中。接下来我,我绝不会再牵连到
白念了。”
“我对你的桃花不感兴趣,”严时律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情冷淡又无情,“只要你今后离他远点儿就行了。”
“离他远点儿?”顾清辞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严时律:“因为我不会让白念陷入这种危机。”
顾清辞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严时律,你不会以为你伪装得很好吧?”
严时律皱眉:“你什么意思?”
顾清辞不答反问:“白念很可爱吧?”
严时律凝眸,没有回答。
“大家都很喜欢他。他们院里的,路上偶遇的学生,甚至是贺骁那傻子也喜欢他。而你,”顾清辞轻嗤一声,不屑
道,“你让我远离他,不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吗?”
严时律站在阴影中,面色一片阴沉。
“我怎么样,犯不着你操心。”顾清辞转身推门进去,“管好你自己,大家凭本事竞争。”
病房里,白念还在和粥奋斗,闻言有些好奇地问:“竞争什么?学校有什么竞赛吗?”
“嗯,算是吧。”顾清辞笑着走向床边,温声道,“还吃吗?小桌子要不要收起来?”
“谢谢你,我吃饱了。”白念擦了擦嘴巴,乖巧道,“那麻烦你收一下吧。”
严时律在门口站了很久,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冷着脸推门进去,拿着沙发上的书包转身离开,全程没往病床上看一眼。
简直莫名其妙。
严时律走出病房,冷冷地想:他帮助白念,只是出于同学情谊,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

第 20 章
直到中秋节, 白念的身体才完全恢复了过来。
今年中秋和国庆连着放,有足足 9 天的休息时间。顾清辞和贺骁早早就订了票出国玩,严时律也回了家, 只剩下
白念一个人留在寝室里。
也有人邀请白念去旅行,但都被他拒绝了,他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过去一周里, 白念忍着脑震荡的后遗症收集资料, 提前打好草稿, 就是为了中秋节见面,能说服爸爸不让他转专
业。
四年前,白文浩辞掉 A 大的教授职位, 南下进入一家金融机构, 成为了企业金融研究院的经济学家。
从那以后, 他就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做研究、著书、给企业做背书,全世界各地出差参加会议。这次他来到 A 市,
也是参加一个国际金融高峰论坛。
论坛行程有三天,白文浩各种演讲、圆桌论坛、金融采访排得满满当当。
终于在第三天晚上, 他这才抽出时间见了白念一面。
白念没再穿平日里那种稚气的印花大 T 恤, 而是换上了一套服帖的衬衫西裤。最近早晚天气有些凉,他又在外面
穿了件灰色格纹羊绒针织衫, 可爱中多了一丝书卷气, 显得成熟稳重了一些。
爸爸秘书也在夸他, 见面后就说:“看来 A 大食堂不错, 把你越养越帅了。”
白念坐上汽车后座, 有些不好意思地岔开了话题:“爸爸这次要待多久啊?”
说到这件事, 男人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一瞬, 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回答道:“白院长明天在 S 市还有个会议,和
你吃完饭就要离开了。”
白念愣了一下,这才“哦”了一声,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双手无意识地捏着邮差包上挂着的企鹅小玩偶。
方竞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白念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他收回视线,不再多言,只是尽量把车开得再
快一点儿。
30 分钟后,汽车抵达了白文浩下榻酒店的餐厅。
白念坐在凳子上,一遍遍在心里预演接下来要说的话。又等了十分钟,白文浩这才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来人身材高大,眉目深邃,穿着一袭板正的黑西装,气场极强。乍一看和白念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只有从他挺立
的鼻形上,才能依稀看出一些相似点。
白念长得更像他妈妈,那个才情卓绝,性格温柔,却红颜薄命的女人。
“抱歉,有个采访拖了些时间,来晚了。”白文浩解开西装下方的纽扣坐在白念对面,让侍者把菜单给白念。
“想吃什么?你随便点吧。”
白念把菜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有些纠结:“我都可以的,爸爸你想吃什么?”
“那我来吧。”白文浩接过菜单,很快点完了前菜主菜,又顺手加了两个白念喜欢的餐后甜点。
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装修高档的餐厅里,只剩下白念和他对面的男人。
白念抬头看了一眼,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捧着柠檬水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你这学期搬到本部了吧,”白文浩随口道,“过来还习惯吗?”
白念眼睛亮了亮,坐直了身体回答:“习惯的,学校很漂亮。”
顿了顿,他又低着头,小声补充了一句:“就是每周都有跑步,我不太喜欢……”
他尾音一个字一个字跟着压低,软软的,仿佛是在撒娇。
“你身体这么弱,多锻炼锻炼也好,”白文浩叮嘱道,“你妈妈当初就是……”
话题到这里卡住了,白文浩沉默片刻,端起手边的红酒一饮而尽,不再多言。
白念知道他又在想妈妈了,连忙坐直了身体保证:“爸爸别担心,我会好好运动的。”
白文浩这才回过神来,他“嗯”了一声,凌厉的表情稍微有些和缓。
“对了,你转专业的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白念表情霎时一僵,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无声收紧。许久后,他紧抿双唇,鼓起勇气道:“爸爸,我今天来,正是
来和你商量这件事。”
白文浩似乎察觉了什么,一针见血:“你不想转专业?”
这次白念没有避开,而是迎上了父亲的视线,坚决道:“对,我不想转专业。”
“你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白文浩凝眸,缓缓道,“正因为你高中成绩平平,所以我们才商量好,以艺考生的方
式先进入 A 大,然后在大二再转专业。”
白念抿了抿唇:“我记得。”
白文浩:“当初我提出这个要求,你也答应了。所以你现在拒绝我,是想毁约?”
“我答应,是因为你不让我高中学美术……”白念小声辩解,“所以我才不得不答应的。”
白文浩挑眉:“所以你当时就在骗我?”
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了,但白念当初确实存在着类似侥幸的心里。
从上高中后,白文浩就不允许他再学美术,一心让他走高考这条路径。白念当初也答应了,毕竟当时母亲刚去世,
父亲工作又那么忙,他不能不懂事,一意孤行给家里添麻烦。
但白念学习实在是没有多少天赋,平时成绩只能稳 211,偶尔发挥好了,才能上一个末流 985。
这和白文浩的预计的 TOP2 相去甚远。
高二最后一次模拟考时,白念发挥失常,几乎快要跌出一本线。
也就是这是,白文浩决定让白念改学美术,才用曲线救国的方式,以艺考生的方式先进入 A 大,然后在大二再转
专业。
白念同意了。
当时他侥幸地认为,认为等上了大学后,父亲就会放松对他的管束。
可是他没想到……
“我当时别无选择,但我也没想过骗您。”白念抬起头,缓缓道,“我大一两学期绩点都在专业前 5,满足经济学
专业的转入需求。如果我骗您,我直接考差一点,让别的专业都不收我就行了。”
白文浩不动声色:“所以你现在是?”
白念:“我想说的是,我决定学美术,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白文浩真要开口,白念又连忙道:“您先别急着拒绝,先听听我的理由好不好?”
白念一向听话,还很少这么坚持地向他提过什么要求。
看着孩子眼中的执着,白文浩抬手看了眼手表,缓缓道:“好,我给你 10 分钟的时间。”
白念连忙从包里掏出一堆资料和奖杯,摆在白文浩面前。
“这是我大一时获得的艺术大奖,青年 100,新星星艺术奖……这学期,市美协还推荐我的作品去了全国美展,老
师说我是本届最年轻的青年选手,很有天赋。”
“专业课程方面,我人体速写、色彩与感知、艺术概论、中外美史这基本课程都是专业绩点第一,其他课程成绩也
都在专业前十。”
白念一口气说完,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就我个人觉得,我在美术领域,还算有一些天赋。”
看着一枚枚荣誉,白文浩沉默了许久,这才哑声道:“我当然知道你有天赋。”
白念受到了鼓舞,又翻出了一张流水账单:“这是我这些年卖画的收益,虽然不多,但如果以后我多卖一些,接
一些广告,也能有不错的收入。”
“经济学不是讲究投资回报率吗?”白念继续道,“不谈我个人爱好,从功利角度的方面说,我学美术肯定也比学
经济学收益好。毕竟我文化成绩一般,数学尤其差。就算我勉强转专业学经济学,我毕业后也卷不过别人。”
白文浩沉默片刻,点点头:“你说得也有一定道理。”
白念眼睛亮了起来:“那我……”
“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我也说了,艺术是有钱人的游戏,”白文浩打断了他的话,冷静道,“你知道成为一个艺术
家有多难吗?营销,炒作,推广,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你需要很大的资金投入,才能打响你的知名度。”
“我当然也知道,”白念小声反驳,“但我也没想成为顶级艺术家……”
“艺术家只有顶层和底层,要么盛名在外,要么穷困潦倒。”白文浩问他,“你觉得你能走到金字塔的顶端吗?”
“可我也没想挣那么多钱,我只想画画而已,就像妈妈那样,在学校当美术老师也好。”白念委屈又茫然,“可您
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转专业啊?我又不喜欢经济学,而且我开支不多,钱够花就可以了。”
“听爸爸的话,把画画当做爱好就行了,”白文浩站了起来,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你学经济学,毕业后我还可以
带着你。”
“爸爸,”白念有些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我要赶飞机,先走了。”白文浩扣上西服纽扣,揉了揉白念的头发,“如果你这么喜欢油画专业,我允许你再学
一学期,大二下学期再转专业。”
“可我……”
白文浩已经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黑色轿车徐徐驶出酒店,方竞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往旁边看了一眼。
白念站在酒店餐厅落地玻璃窗里往外看,神情失落中带着几分依恋,还有深深的惆怅。
“白念这几年越来越厉害了,”方竞笑了一下,试图活跃气氛,“看来他真的很适合学美术。”
白文浩却只是冷声道:“开你的车。”
……
“今天中秋节,白念也没过来吃饭,”看着桌子上一堆月饼,李卓对严时律说,“你给他送点儿月饼吧。”
李卓最近沉迷下厨,从好几天前就开始忙活,做了一堆月饼。什么冰皮、云腿、双黄莲蓉,味道好卖相佳,获得
了亲戚朋友的广泛称赞。
偏偏家里两个人都不懂得享受,吃两口就嫌弃太甜放下了,现在家里还剩了不少。
“不用,”严时律淡淡道,“他今晚和他爸爸过节。”
“你还知道这个?”李卓有些意外。
严时律又不说话了。
李卓懒得问他,直接在微信上问白文浩,对方却说已经去机场,准备离开了。
“竟然就走了?什么事情这么忙呀?”李卓不理解,“把念念一个人丢在学校,他也忍心。”
严哲:“可能是想拼事业了。”
李卓:“可事业再重要,也不能不顾孩子啊!”
严哲也不说话了。
一个两个都是闷葫芦,李卓懒得和他们废话,开始和群里的小姐妹聊天。
严时律一直没有参与话题,只是默默拿起了桌上的一个月饼礼盒。
“给白念啊?”李卓抬头道,“他爸爸肯定给他买了,我们这儿的,明天你去学校再顺路带给他吧。”
严时律犹豫片刻,又把手里的月饼放了回去。
他们晚饭时间早,现在也才不到八点。
严时律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满屏的节日气息。
他点进白念朋友圈,里面还是他出院那天发的内容,说谢谢大家的关心照顾,他现在没事了。
严时律刷新了好多遍,都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又一次刷新,他突然站了起来:“我出去一下。”
李卓:“去哪儿呢?”
“张黎阳找我。”严时律起身离开,还不忘拿走桌上的一袋月饼礼盒。
……
张黎阳爸妈中秋没假,他在家也无聊,约了一群朋友去 KTV 唱歌。当他正唱到月亮之上时,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
嚏。
张黎阳愣了一下,继而得意地笑了起来:“看来我行情不减当年啊,中秋节也有人想我。”
……
严时律一路小跑进了学校,长假的学校本就冷清,再加上今天是中秋节,留校的大部分人都去过节了,宿舍楼道
里静悄悄的。
严时律打开寝室门准备开灯时,突然听到了一阵压抑的哭声。
他愣了一下,放在开灯键上的手突然顿住了。
透过窗外的月光,他隐约能看到白念床上的被子鼓起一个小包,小包不停地抖动着,伴随着一阵如小兽呜咽般的
哭泣声。
他哭得那么伤心,连严时律开门进来都没有察觉。
严时律在门口站了许久,随后又退了回来,轻轻掩上房门,没有撞破白念的尴尬。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走廊,勾勒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严时律站在门口,一边听着屋内的哭声,一边在心里默数质数。这是他让自己冷静下来的习惯。
但这一次,不管他数了多少位质数,依旧心神不宁,焦躁不安。
白念的哭声萦绕在他耳边,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粒石子,令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
……
白念哭累了,不知不觉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半夜,他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天花板上有一道明显的光束。那是寝室门没关严,走廊的灯光透了进来。
他忘了关门?
白念揉揉肿胀的眼睛,踩着拖鞋过去关门。走到门口却发现,严时律竟然坐在门外,旁边摆着一个纸盒子,膝盖
上放了一堆草稿纸,正在不停地算着什么。
白念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茫然地眨了眨眼,难以置信:“严时律?你怎么在门口?”
地上的人没有回答他,只是手中的笔不停地计算,一张张草稿纸从他手中飘落。
这是严时律精神高度集中的表现,白念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地退到了一旁,有些好奇地观察着他的动作。
所有科目中,白念最不喜欢的就是数学。
他从小数学成绩就不好,小学初中还能靠努力弥补,但到了高中,他就被天赋型选手甩开了一大截。无论他怎么
努力,他在这门科目上都拿不了高分。
对他来说是一串串枯燥的数字,但却能让严时律如此着迷……
大约十分钟后,严时律在纸上写出了最后一个数字,然后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掏出手机,把结果拍照发了出去。
“严时律,”白念这才重新走了出来,好奇道,“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大晚上蹲在寝室门口?”
严时律这才想起了什么,他拿起旁边的盒子递给白念:“我妈让我给你送月饼。”
白念看了眼时间,惊讶:“半夜?”
“没,”严时律别过脸,神情有些尴尬,“恰好有学长让我帮他解决一个问题,我算入了迷,就待到了现在。”
“那你也可以进来啊,”白念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你在地上坐这么久,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没注意。”严时律摇头,一旦他投入一个难题,就很难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这是什么数学怪人啊……
白念正想吐槽,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试探道:“那个……我问一下,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说这话时,他还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衫,面色一片苍白,眼睛却是红肿的。
严时律收回视线,淡淡道:“不记得了,十点多吧。”
十点多?白念迅速在心里拉了一条时间线。
自己回家是 8 点左右,哭了一小会儿,最多到 9 点。等严时律进来,他肯定已经睡着了。
白念松了口气:“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先休息吧”
严时律却抬手看了眼时间,问:“你还能睡着吗?”
白念摇头:“暂时不想睡了。”
严时律沉默片刻,缓缓道:“那你和我一起送一个数据吧。”
“可以啊,”白念有些茫然,“但是要我做什么?”
严时律:“洗把脸,换衣服和我出去。”
白念“哦”了一声,然后脱下皱巴巴的衬衫,换了一件春秋款卫衣。他浇着冷水洗了把脸,很快走到了严时律旁
边:“我好了,走吧。”
话音刚落,他后脑勺突然一软,严时律揉了一下他后脑勺。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白念愣了一下,眼睛因为惊讶微微睁大。
“你头发翘起来了。”严时律收回手,面色平静道。
白念愣了一下,点点头:“哦,这样啊。”
严时律“嗯”了一声,拿着一堆草稿纸下了楼。
哪怕是凌晨,A 大校园里也没不是完全安静。
实验楼里亮着灯,24 小时图书馆里也有不少学生在继续学习。
校园巴士已经停运,白念和严时律扫了两辆共享单车骑过去。一路穿过深夜的校园,最后来到了天文台下面。
天文台是 A 大的标志性校园景观,白念在学校里路过好多次,虽然有些好奇,但从来没有进去过。似乎是说这个
地方还在做研究,只有在校庆,和特殊节日才会开放。
白念把车停在路旁,跟着严时律走过去。
他们眼前,屹立着一栋白色大理石建筑,顶部的银色外壳在明月下散发着浅浅的光芒,严谨中透着一股浪漫。
很快,有人从里面开了门。那人接过严时律手里的草稿纸,一脸兴奋地要拥抱他,被严时律躲开了。
严时律有洁癖,和人的肢体接触,也是能免则免。
那人也没有生气,又拉着严时律说了好大一通,各种公式和术语,白念一个字都听不懂。
等对方说完后,严时律这才开口:“我想带个朋友上去。”
“没问题,”那人看了白念一眼,很爽快道,“今天是中秋,正好可以赏月。不是我吹牛,放眼整个 A 大,你都找
不到比我们这儿更好的赏月点了。”
白念跟严时律一起上了楼。天文台高,但是内部空间并不大。他们穿过狭窄的楼梯,然后来到了一个半圆形的建
筑里。
凌晨两点,里面还有不少人,围着一个个庞然大物的机器,说着他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等他们上来后,又开始看严时律带来的那堆草稿纸。
白念听不懂。看不懂,也不敢乱动,只得拘谨地站在旁边,生怕一动就碰坏了什么专业设备。
“过来。”严时律已经站在一个天文望远镜面前冲他招手。
白念避开地上的设备,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会用天文望远镜吗?”严时律问他。
“不会。”白念老老实实摇头。
“先调焦,然后找到观测天体的位置,今天满月很亮,可以再加一个减光滤镜。”
严时律一边说着,一边进行手里的动作,很快,他就起身把目镜观测的位置让了出来。然后对白念说:“过来看
看。”
白念有些好奇地靠了过去。
刚开始还有些昏暗,但是当眼睛适应光线后,他逐渐看到了之前从未见过的月球细节。
高低起伏,环形山脉。
虽然之前也在网上看过图片,但是此刻肉眼看到,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心情。
白念看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抬起了头,眼睛亮了一瞬:“好厉害,我之前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月亮。”
严时律“嗯”了一声,又往前一步:“我再给你看另一个天体。”
“好的!”白念用力点头,忍不住开始期待起来。
这一次严时律换了个口径更大的望远镜,调整参数的时间也更久,白念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严时律的动作。
他熟练地操作着手下的仪器,全程动作有条不紊,一丝不苟,就仿佛他天生就该做这个一样。
“过来。”严时律再次抬起了头。
白念走过去,把眼睛放到目镜上,看到了一片模糊的灰白气体。再眨眼,他发现气体周围闪烁着一些天体,那好
像是一片星系。形状有些熟悉,但他一时间想不起来。
“这是 M16,鹰状星云,”严时律说,“位于距离我们 7000 光年外的巨蛇座上。”
白念这才想起来了:“就是哈勃望远镜拍的那个?”
“嗯,”严时律点头,解释道,“这是一个很年轻的星团,中部隆起的部位被称为创生之柱,在引力收缩作用下,
会陆续形成新的恒星。虽然只有一瞬,但我们确实目睹了星系的诞生。”
听到这话,白念不由得愣了一下。宇宙那么大,和人的悲欢喜怒,似乎也逐渐渺小起来。
白念很喜欢这团星团,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久。
就是一直盯着看眼睛有些受不了,白念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困了吗?”严时律问他。
白念摇头,他现在兴奋都还来不及呢。
严时律点点头,又对旁边一个男生说了什么。对方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圆锥形建筑旁边的一道小门。门往上推,
风随之灌入,露出了外面的天空。
严时律率先爬了上去,然后转身冲他伸出右手:“上来。”
白念愣了一下,随即把放进严时律掌心,爬上了高高的墙壁。
他来到了天文台外的平台上,有一圈及腰的护栏围着,很窄,只容许一两人通过。
严时律拉着他的手站在台面,然后关上了身后的小门。天文台很高,白念站在顶端观景台,借着皎洁的月光,把
学校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白念双手握着栏杆,闭上眼睛,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周围一切嘈杂都消失了,他只听到了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严时律。”一片寂静中,白念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还记得我放在寝室里的那幅画吗?”
严时律点头:“我记得。”
蓝色的冰雪世界中,一个身体赤.裸的男性走在雪地里。他长着一双大而华丽的蝴蝶翅膀,但他的翅膀太薄了,无
法在暴风雪中飞行,也无法保暖。他艰难地行走在雪地中,冰雪让他瑟瑟发抖,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倒。
白念的画,就是记录这个人即将跌倒的时刻。
图片中的人物是绝望的,情绪是下沉的,但整幅画却传递出了不可思议的活力。
“名字叫做《长着蝴蝶翅膀的人》”白念垂下眼睫,声音很轻,“但他既不是人,也不是蝴蝶。”
严时律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因为蝴蝶的翅膀无法支撑他沉重的身体,但他又不愿意穿上人类厚重的装备在地上行走。他只能这样矛盾地生活
着,既不属于这里,又不属于那里。”
白念抬头看他:“严时律,你知道吗?他找不到自己应该在的位置。”
严时律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哑:“你爸爸不同意你继续学美术?”
“是啊,我很努力地说服他,可他依旧不同意。”白念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校园,忍不住感叹道,“你不知道我有多
羡慕你,天赋、热爱、家人的支持,所有的东西你都不缺。”
他明明在笑,但表情却很落寞,眼睛被风吹红,仿佛下一刻就要哭了出来。
严时律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但又找不到适合的语言,只得语言贫瘠地表示:“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你可以告诉
我。”
白念却摇头:“不用了。”
他说:“你已经给我了。”
严时律愣了一下。
“本来我已经想放弃了,但是现在,我还想再试试。说不定,我也有飞起来的那天呢?”白念仰头看他,眼睛还有
些红,目光却坚定起来,“严时律,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他在月光下展露笑颜:“今晚我过得很开心。”

第 21 章
北半球秋季星空下, 满月高悬,宇宙无声。
严时律瞳孔中倒映着白念的笑颜,心脏突然猛地撞了一下。
就仿佛头顶的天空被撕开一道口子, 一种陌生而新奇的情绪袭击了他, 让他迷茫又困惑, 期待又惶恐。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甚至没再敢看白念的双眼,只是别过头, 很低的“嗯”了一声。
后来,白念想睡觉先回寝室了。
严时律却依旧留在原地, 他仰头看着头顶亘古不变的星空, 隐约感觉自己生活正在逐渐失控。
秋日晨雾从大地中升起,朝阳一点点破开云层,透出万丈金光。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是李卓让他问白念,有没有时间去吃饭。严时律回了个好,然后转身离开了天文台。
……
白念醒来时洗了个澡。
昨晚严时律没回寝室,他很自然地以为对方现在也不会回来。反正寝室里也没别人, 白念于是偷了懒, 只穿了一
条内裤就出来。
他用蓝牙音箱播放自己喜欢的音乐,一边哼着歌, 一边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
他虽然社恐,但心里也有个热血活泼的小人儿,只是平日里不敢表现出来而已。现在寝室里没人, 他终于敢放飞
自我了。
白念哼着熟悉的动漫音乐, 偶尔还会蹦出一句非常中二的台词, 伴随着角色的经典动作, 那是任何三次元人类看
到都会迷惑不解的程度。
当音乐切到他很喜欢的一部动漫 OP 时,白念突然跟着音乐比划了起来,他仿佛在强吻一个并不存在的对象。
然而这还不算,他亲完后,又单手叉腰,挺起胯部,非常嚣张地说:“你的初吻对象不是 jojo,而是我迪奥
哒!”
话音刚落,白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几乎是僵硬地转过身体,然后和站在门口的严时律对上了视线。
严时律:“……”
白念:???
白念:!!!
救命?!为什么严时律会现在回来啊!!!
他现在还只穿着一条内裤!当然这不是重点,更令他无地自容的是刚才那个羞耻的台词!
白念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露在外面的皮肤,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泛起了粉色,让他像是一只被煮熟的虾。
白念吓得连滚带爬爬进自己被窝,瞬间安静如鸡。偏偏蓝牙音箱还在放着他刚才唱的音乐,仿佛是某种鞭尸。
直到一首歌曲放完,严时律终于提着早餐进来了。他想要做出镇定的表情,但是肩膀却因为憋笑而不停抖动。
他似乎努力想要憋笑,往往是笑了一下,很快就停了下来。但是没过几秒,他又笑了。
这种想憋笑又没憋住,最后反而延长了自己的发笑时间,让他看起来更具嘲讽性了。
可恶!
单人床上,白念默默抓紧被子:严时律究竟还要嘲笑他多久!
虽然他确实很值得嘲笑,可也用不着惩罚他这么久吧?白念躲在被子一通乱蹿,恨不得当场表演原地消失。
“白念。”
白念瞬间停下了动作。
“你头发还没吹,躺着会感冒。”
“……”
“下来,先吹头发,”严时律声音平稳,带着一丝强势,“吃了早餐再睡。”
听他的语气,似乎已经没有再嘲笑他了?
“我、我下来也可以,”白念从被窝里探出一双眼睛,满脸警惕地说,“那你不能嘲笑我。”
严时律冷淡地“嗯”了一声,背对着他转过了身。
白念松了口气,看来这件事果然已经翻篇了。他掀开被子打算起来,但是一低头就看到一双光.溜.溜的腿……
糟了,他刚才跑得太快,忘记拿衣服了。
白念又重新躺了回去,小声请求:“严时律,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衣服啊?”
严时律动作静了一瞬,没回答。
白念又说:“就在我椅背上的,你能不能帮我递一下?”
严时律这次动了,他背对着白念,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拿起衣服,然后递到白念床边。
白念接过衣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因为严时律从刚才起就一直怪怪的,话也不说,也不正眼看他。
白念借着拿衣服的空隙低下头,然后看到严时律上翘的嘴角。
“你……”白念难以置信,这么久过去了,他竟然还在笑?
“严时律!”白念气结,一把抓过衣服,这辈子都没这么凶过,“你怎么这么讨厌!”
放肆嘲笑他的后果,就是白念整整一个早上没理严时律。
严时律给他带了早餐,白念也不吃,径直拆开月饼吃了起来。冰皮月饼软软糯糯的,还是莲蓉咸蛋黄馅儿。
可恶,好好吃!
白念一口气吃了三个,每次嚼得都特别用力,仿佛自己正在咬严时律。
白念吃东西特别香,因为他每次都会吃一大口,脸颊鼓鼓的,像是一只小仓鼠。在他的这种吃法下,再平平无奇
的食物都显得美味起来。
严时律本来不喜欢吃甜食,但看着白念这副模样,也跟着从里面拿了一个。
冰皮月饼的表皮很软,滑滑的,带着轻微的弹性。
咬了一口,好甜。
严时律皱起了眉,但依旧把剩下的吃完了。
冰皮月饼保质期短,他没拿多少,现在盒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有这么好吃吗?
严时律的目光落在了白念鼓起的侧脸上,白白软软的,像是一块儿冰皮月饼。就是不知道那个地方戳上去,是不
是也像月饼皮这么软糯……
鬼使神差的,严时律拿起了盒子里最后一个月饼。
他也不吃,只是单纯地捏在手里,捏来捏去。
看到这一幕的白念:“……”
这人也太心机了,不吃还要拿在手里,就这么怕他吃完吗?
不过他吃这么多也够了,白念把盒子里剩下的牛奶喝完,把桌上的垃圾收拾到垃圾桶。
“对了,我妈让你去我家过节。”严时律也跟了过来,很缓慢地咬了一口月饼的表皮。
“国庆节?”白念有些意外。
“本来是中秋节的,”严时律淡淡道,“但你要是想在我家过国庆节,也不是不可以。”
白念:“……”
这人可真是……
严时律:“只不过这次,你最好自己带上衣服。”
“谁要带衣服了?”白念一脸莫名其妙,“我又不在你家过夜。”
……
一个小时后,白念站在严时律家客厅听李卓唠叨。
“哎呀,我早就想请你过来了,听说你中秋节有事,我才没敢叫你。”李卓拉着他的手坐在沙发上,热络道,“好
不容易来了,就多住几天吧?”
白念想要推辞:“我还有……”
“你不知道你不来我有多无聊,”李卓瞪了严时律一眼,眼神满是嫌弃,“这两父子天天冷着个脸,我平时上班还
好,现在放假了天天对着臭脸,看着就烦。还好你来了,陪阿姨多住几天吧?”
“好、好呢。”白念咬牙,挤出一个尴尬地笑。
李卓又问他来这么早,吃早饭了没。
白念说吃了,吃了三个月饼呢,特别好吃。
“就你嘴甜,”李卓又笑了,“他们父子两都嫌弃,觉得太甜了,根本不碰。”
“没有呀,”白念摇头,“早上严时律也吃了两个,还说挺好吃的。”
“哟?”李卓有些好奇地挑眉,看向一旁的严时律,“这又觉得好吃了?”
严时律表情僵了一瞬,又若无其事道:“饿了,就还行。”
李卓哼了一声,却不高兴了:“没欣赏眼光,喂猪都不给他们吃。”
严时律:“妈,你骂白念是猪?”
白念:“……”
李卓:???
“嘿,你这人,故意离间我们的感情吧?”
“那哪儿能呢,”严时律漫不经心,“这不是您刚才说的?”
李卓:“……”
李卓数落了严时律一通,又拉着白念说了很久,。最后她说要出门买菜,先一步离开,让严时律带白念好好玩儿。
严时律躺在沙发上,丝毫没有招待客人的自觉。
白念也没想着让他招待,最近这些天他往这里跑好多次了,早已没有初来乍到时的拘束。
他去书架上拿了本画册,放在膝盖上看了起来。
刚翻开第一页,对面单人沙发上的严时律突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白念:?
严时律目光落在白念软嫩的脸上,薄唇微张,悠悠吐出两个字:“小猪。”
白念:“……???”
这件事是过不去了吗?
李卓买菜回来时,发现严时律和白念分别坐在客厅两边,严时律躺在单人沙发上补眠,白念在窗边看书,仿佛两
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李卓换鞋进来,瞪了严时律一眼:“让你招待,你就是这么招待的?”
严时律闭着眼,没有回答。
白念倒是主动解释:“我看书,这边光线亮。”
李卓也知道严时律昨晚通宵了,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推了下他胳膊,嫌弃道:“别在这儿躺着,要睡自己回房
间。”
严时律掀开眼皮看了一眼,不远处,白念坐在小板凳上看画册。他穿了件奶白色印花卫衣,灰色运动裤,坐姿规
矩又乖巧,像是在教室里看绘本的幼儿园小朋友。
看了半响,严时律重新合上眼睛,不咸不淡:“不用,我就喜欢在这里睡。”
李卓懒得管他,拎着食材进了厨房。
白念见状放下书,过去询问要不要帮忙,被李卓直接拒绝了,让他吃饭过来就行。
白念于是又看了一会儿书,见还有些时间,轻轻开门出去了,他想下楼逛逛小区。
身后,一直补眠的严时律突然睁开了眼。
白念推开单元门,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小区里的公共设施,和当初他离开时,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朱红的墙漆,高大的槐树,透过大树枝丫,能看到大片瓦蓝的天空。
白念在这个小区里度过了漫长的童年时光,后来母亲病逝后,父亲为了还债选择进入企业工作,也就搬离了这个
小区。
其实白念很理解父亲的选择。
当初母亲生病时,家里欠下了大量借债。以至于今后那几年里,白文浩忙于工作,几乎再也没有注过他的生活,
白念也没有任何怨言。
出生于孤儿院的他,能够再次投身在这样的家庭已是幸运,他没有资格要求更多。
只是偶尔白念也会幻想,要是爸爸不强迫他转专业就好了。
白念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当他走到一栋单元门前,猛地顿住了步伐。
用砖头抵着的单元门里是一段老旧的楼梯,他曾经无数次的经过这里。从这里再往上爬两层楼,就是他曾经的家。
白念站在门口,久久不愿离去。
他告诉自己,这个地方早就不是你的家了,就算你过去,你也只能看到一个陌生的家庭,一堵生锈的防盗门。
然而心中却有个声音催促他继续往前,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防盗门门口。
白念抿了抿唇,破天荒地升起一股想要敲门的冲动。但是敲开之后呢?
白念苦笑一声,准备转身离开。
却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咯吱”一声响。白念猛地回过头,发现身后的门被人打开了。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地上,有细微的尘埃在光束中飞舞。这熟悉的场景令白念有片刻晃神,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他看到了客厅老旧的沙发,堆满植物的阳台,就仿佛他无数次放学回家时看到的那样。
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一个长发女人,温润的五官,穿着一条长裙在窗前画画。见他开门进来,便笑着仰起头说:
我的念念回来啦?今天又学了些什么呀?
白念呆呆地看着这一幕,鼻头有些发酸。
“孩子,”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短发女人,她拎着垃圾袋,有些茫然,“你找谁?”
白念猛地从回忆中抽离,他摇摇头,几乎是狼狈地别过脸。
“对不起,我只是路过。不找人,打扰您了。”
说完这话,他甚至没等对方反应,就头也不回地跑了下去。
他跑得很急,却在楼梯口猛地顿住了步伐。
严时律站在单元门旁,双手抄在兜里,正和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孩子说话。
白念连忙抹了一把脸,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严时律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两秒,然后挪开,说:“我妈让我去超市买东西。”
“哦,”白念点点头,“买什么啊?我和你一起去吧。”
严时律点头说好。
没一会儿,刚才楼上那个短发阿姨拎着垃圾袋下来了。刚才和严时律说话的那个男孩儿走了过去,还笑着和他们
挥手道别,邀请他们有空去他家里玩。
白念没忍住,又盯着看了好久。
严时律突然问:“你想去吗?”
“啊?”白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去哪里?”
严时律:“刚才佟佟邀请我们去他家玩。”
“不去了吧……”白念摇头。他连去亲戚家里都不自在,更别提去一个陌生人家里了。
只是那个佟佟,竟然是住在他曾经的家里啊?白念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有些好奇。
“佟佟的妈妈是 A 大历史系老师,”严时律给他介绍,“爸爸是 A 大化学系的,佟佟在 A 大附中念书,今年刚上初
中。”
白念“哦”了一声,又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严时律没吭声,好一半响才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听别人聊天提起过。”
白念没再多问,直到午饭时,李卓和他唠嗑,随口问他上午去哪儿了,白念说去之前的家门口看了一眼。
“说起这个,”李卓笑了起来,“你们搬走时,时律也去看了好几次。等了大半年,才看到新的人家搬来了。他又
向别人打听那户人家的信息,还特意和人家搞好关系,搞得我以为他是看上了人家家里的谁。”
“妈。”严时律突然开口,神情有些慌乱。
“哎,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李卓没有过分揭短,勉强帮儿子保留了一丝颜面。
白念却惊讶地看着严时律,他很想问他为什么,但严时律满脸都写满了抗拒,白念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问出
口。
直到吃完饭,他们在厨房里洗碗。
严时律负责打泡沫,洗碗,白念负责清洗,整理餐具。他们并肩站在水槽前,沉默地清洗着餐具。只是偶尔胳膊
碰到一起,算是短暂的肢体交流。
白念没忍住,当他把所有餐具都放好后,突然喊了一声严时律的名字。
后者解围裙的动作一滞:“什么事?”
白念:“你为什么要去我家看?”
严时律沉默片刻,仿佛妥协一般:“当时我以为你还会回来。”
“回来?”白念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严时律却不再多说,他抬手把围裙挂在墙钉上,转身出了厨房。
白念呆呆站在原地,脑海中都是严时律刚才的那句话。以为他会回来,所以严时律和那家人搞好关系?
这是什么逻辑?
白念脑海中突然想起今天上午,严时律站在单元门口等他的那一幕。
当时他还以为那是意外,但现在才意识到,那个方向根本就不是去超市的路,所以严时律是特意在楼下等他?
他猜到了自己会回去看,猜到了自己会好奇是谁住了进去,所以才想和那家人搞好关系?
所以严时律才问他,要不要去佟佟家里做客?他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真的想过这件事情。因为他以为,自己有天
回来,可能还想再来看看。
严时律个笨蛋,人都没有了,他去看个空房子又有什么用啊?
白念想骂他蠢,但是刚一开口,眼眶却红了起来。他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关怀了。
白念站在厨房水槽前,把双手洗了一遍又一遍。试图用水声掩盖,自己濒临失控的情绪。

第 22 章
白念对严时律的感情很复杂。
虽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有过很多共同经历,但很长一段时间里,白念都没有把他当做可以交心的朋友。
因为严时律太优秀了, 根本就不是他这个世界的人。
哪怕后来他们勉强进入一所大学, 但严时律是本市高考状元,被招生办特招进来的。而他,只不过是靠着美术曲
线救国, 勉强挤进。
他这样的人, 能够进入 A 大,已经是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而对严时律来说,A 大却还只是一个开始。
4 年前离开后贸然切断联系, 多多少少也是他有些自卑。因为害怕被幼时的玩伴抛弃, 所以在离开时先一步选择
了放弃。
再次在大学遇到,他本只想和严时律井水不犯河水,但他没有想到, 严时律会为他考虑到这种地步。
“他虽然看着冷淡,但如果真遇到了什么事儿,其实特别靠得住。”
张黎阳的话再次浮现在他脑海, 白念闭上眼, 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转身朝着客厅走去。
他想,或许严时律是不同的,又或者是,真正的朋友不会分成三六九等。
白念出来后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坐着坐着就忍不住开始打瞌睡。
“要睡午觉啊?”李卓看了他一眼, 站了起来, “我把客房给你收拾一下, 你等会儿进去睡吧。”
反正都要留宿,白念也没有客气,点头道:“谢谢卓姨。”
“坏了,”李卓拧开客房门后突然拍了下脑门,神情尴尬道,“我才想起来,我妹妹刚搬家,把东西搁客房里了,
要过几天才能拿走。”
白念:“那我在沙发上躺一会儿也行。”
“那你晚上也还要睡嘛,反正都要收拾的。”李卓撩起袖子开始整理床上的包裹,很是不好意思,“光顾着让你过
来,都没想起来客房被占了。”
“没事。”白念也过去开始帮忙。
可惜他们低估了床上这堆包裹的重量,处理了好久都乱糟糟的。
李卓有腰肌劳损,做不得重活儿。她叉腰看了两秒,突然决定:“不然你去睡时律的床吧,反正他中午也不休
息。”
“啊?”白念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儿,”李卓摆手,“他那床有一米八,你们两个人睡足够了。”
白念:“可他特别爱干净,在寝室里一般也不让别人碰他的东西。”
“你说他有洁癖啊?”李卓摆摆手,觉得这不是个事儿,“别担心,我去跟他说一声就行。”
说完她就去书房,把这件事告诉了严时律。
后者目光从李卓身上移到他身上,停顿两秒后又收回视线,淡淡道:“我无所谓,他想睡哪里都行。”
白念在严时律的床上躺下了,枕头和被子都是新的,白念蜷缩在床边缘,只占了很小的一块儿地方。
闭上眼,他闻到了很浅的冷松香,是严时律身上的气息。
晚饭后,白念继续在严时律家里留宿。
他穿着超市里买来的 T 恤当睡衣,内裤尺寸也非常合适。洗完澡后,白念盖上自己的专属小被子,在床边缩成了
小小一团。
严时律进来时,就看到白念紧紧贴着床边睡下,最多只占了整张床四分之一的空间。
他的脑袋露在外面,五官清秀明丽,身体在薄被下浅浅起伏。
怎么能这么小一团?像一只小猫似的。
严时律多看了两眼,然后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关灯了。”
“好的。”
“啪”的一声响,房间里归于黑暗。
不知道是不是下午运动了的原因,白念
很快就睡着了。
他的呼吸变得更浅,嘴巴微微张开,脸颊贴在枕头上鼓起一个小包。
严时律却突然睁开了眼,他借着月色打量白念的脸,然后做了一个,他渴望了许久的动作。
夜色中,严时律支起上半身,另一只手越过被子,轻轻捏了一下白念的脸颊。
仿佛是难以置信,很快他又捏了第二下,第三下。
真的好滑,好软。
比冰皮月饼手感好多了。
更像是晚上的饭后甜点雪媚娘。
又软又甜,嘴巴轻轻一抿就化了。
……
白念在严时律家里住了两天,顿顿好吃好睡,人都胖了两斤。
假期剩下的时间里,他又画了一幅蝴蝶人的作品。
上一幅画,蝴蝶人在冰雪中踯躅,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倒在地。
但是在新的画面中,他开始在雪地里奔跑,大雪和风吹过他的翅膀,仿佛要把他送向天空。
完成后,他把这幅画的局部拍照发微博,以示激励。也就是这是,他才知道自己之前那张猫猫拟人图爆了,成为
他目前最出圈的一张图。
白念趁此机会,联系了之前私信他的编辑,试图联系出版。对方同意了,但也提了两个条件。
一是他的作品还太少了,如果出版,还需要收录 50 张左右的作品。二是画册出版后,编辑希望他能在漫展做一次
签售。
第一个条件很简单,但是第二条……
一想到自己要暴露在人们的目光之下,说不定还要被拍各种照片在网络上流传,白念就忍不住有些排斥。
但最后,向父亲证明的渴望压到了他的社恐,白念认真地答应了编辑的要求。
也就是这时,白念开始进入创作高峰期。
之前猫猫拟人图给了他灵感,他直接把动物拟人画成了一系列,大受好评。
放下画笔,白念这才看到微信上有许诗薇发来的历史消息。
“白念,动漫社周末组织了漫展活动,你要参加吗?”
白念本来怕人多,但转念一想,也可以提前习惯一下漫展氛围,以后签售不至于太丢脸,于是点头同意了这次出
行。
只是他没有想到,当晚顾清辞又约他周末一起出去玩,因为这是他的生日。
“不好意思啊,”白念感到很抱歉,“我答应了动漫社去漫展,不然你约别的人一起玩吧。”
白念说完后,抬头看了贺骁一眼,就差直接明示了。
顾清辞却笑了起来,说:“那我和你一起去漫展吧。”
“可是漫展很晒,”白念委婉提醒,“而且要走特别远,很累的。”
顾清辞:“没事,就当锻炼身体了。”
白念:“……”
行吧,他推迟不掉,只得把贺骁也约了过去。
白念的计划很简单,他先用自己的名义约顾清辞和贺骁,然后再借机走开,创造他们二人独处的机会,以此增进
感情。
计划很完美。
就差一个完美的借口了。
仿佛连老天爷都在帮他,漫展头天晚上,许诗薇说社里一个同学突然发烧拉肚子,不能参加明天的活动了,问他
能不能帮忙顶上。
“可以呀!”白念从来没有这么热情过,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真的没问题吗?”许诗薇知道他社恐,还和他科普,“需要你 Cos 一个乙女游戏里的男性角色,不过这个角色稍
微有点儿特殊……”
哦,乙女游戏里的男性角色啊。
白念对这种有概念,都是各种各样的帅哥,人设也比较日常,不会夸张到哪里去。
他根本没听完许诗薇的话,
就拍胸脯保证:“没问题,我可以的。”
“你确定?”许诗薇却有些不放心。
“确定,明天见!”
“那太好了,”许诗薇松了口气,“明早 8 点,西门不见不散。”
第二天,白念起了个大清早,还没等顾清辞和贺骁醒来,就偷偷从寝室里消失了。
他背着书包,顶着秋季微凉的空气来到西门。
动漫社的人已经来了不少,白念被安排上了一辆商务车。据说这是动漫社里的土豪社员贡献出来的,可以让他们
在路上化妆做造型。
真好啊。
看着周围一张张雀跃的脸,白念也忍不住有些兴奋。
虽然他依旧有些害怕和别人搭话,但此刻却也忍不住有些憧憬。他喜欢兴趣爱好相关的交友模式,这会让他产生
一种浓烈的归属感。
但是很快,白念的兴奋感,在许诗薇拿着一条裙子进来找他时消失了。
裙子???
许诗薇丝毫没有察觉到白念的诧异,她拿着裙子和假发坐在白念面前,一边比划一边说:“恰好你和阿宁身高差
不多,来试试,应该可以穿下。”
“等等,”白念伸手挡开裙子和假发,一脸茫然,“不是乙女游戏的男主吗?为什么是女装?”
“我昨晚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个角色是女装大佬嘛,软糯糯的狗狗弟弟。”许诗薇解释道,“他因为心理问题有女
装癖,逐渐被女主温暖治愈。”
“……”
沉默两秒,白念抱着书包站了起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
“昨天咱们都说好了,”许诗薇一把抓住他衣服,又把人扯了回来,“你现在才想跑?晚了!”
白念被关在汽车后座上,惨兮兮地抱着小企鹅,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涂抹抹。
一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漫展现场。此时白念已经画了全妆,水汪汪的眼睛,粉色的假睫毛,虽然还没有戴假发,
但已经可爱到爆。
化妆师把白念的照片发到漫展小群,立刻引起了一大波称赞。
“卧槽,这也太可爱了吧?!”
“虽然有点儿对不起阿宁,但多亏阿宁生病,给了我们一个欣赏美人的机会!”
“我确信,今年的 CP 漫展里,白念就是最可爱的奶狗弟弟!”
“真的好奶啊!prprpr,快来姐姐怀里。”
白念也在群里,害羞的同时,也产生了一种被认同的满足感。
当然,只有一点点而已。
下车后,等待排队进场的时间里,白念开始看这个角色的视频和资料,了解人设背景后,他渐渐也没有那么排斥
了。
“你别紧张。”许诗薇在一旁安慰他。
白念:“我没有紧张啊。”
许诗薇:“可你都同手同脚走路了。”
白念:“……”
“这样吧,实在放不开,你可以这么想,”许诗薇想了想,说,“你看,你现在已经化了妆,也穿了平时不会穿的
衣服。现在的你就不是你自己了,而是你的人设。”
白念眨了眨眼,没太明白:“人设?”
“没错,”许诗薇点点头,接着道,“你可以把周围的人都想象成 NPC,你是操控角色进行虚拟游戏,而你的真身
还在学校里。”
白念试着带入了一下那种感觉,惊讶地发现:“我好像没有那么紧张了。”
“好,那你去把衣服换了吧。”许诗薇把裙子递给了他。
白念:“……”
所以前面说了一大堆,都是来麻痹他的吗?
白念被赶鸭子上架,被迫穿上了一条非常华丽的 Lolita 裙。裙子设计很复杂,收腰很
细,有大大的裙撑,白念自己穿不好,有人在后面帮他绑带子。
“现在感觉怎么样?”妆娘一边收紧马甲上的绑带,一边问,“会不会太紧了?呼吸呢?”
白念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感觉还行。”
妆娘又把绑带收紧了一些,白念这才说好了。
“你的腰也太细了,”妆娘掐了一圈,忍不住感叹,“男生估计一只手就能抱过来。”
白念红着脸,小声地反驳说没有。
换完裙子戴好假发后,白念和动漫社的其他成员汇合了。
刚开始白念还有些拘谨,但在许诗薇“虚拟游戏”的理论下,他渐渐放松了下来。而且他发现,来拍照的大部分
都是女生,全程都很礼貌,拍完后,还很开心地冲他说谢谢。
那时候,白念又觉得这段时间不难熬了。
一眨眼时间就到了中午,等外卖的时间里,白念去了一趟洗手间。
没想到刚一进去,就有人喊他:“妹子,你走错了吧?这是男厕所。”
白念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女装造型!
“没、没走错,”他别过脸,有些尴尬地解释,“我是男生。”
“男生?”对方疑惑地看着他,似乎不愿相信。
白念护着 Lolita 裙夸张的下摆,用力点头:“是的。”
对方没再说什么。白念松了口气,洗手想要上厕所。裙撑太大了,他不好进隔间,打算在外面小便池解决。
然而他刚掀起外面一层裙子,却发现刚才那个男人竟然还没走,还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了他!
白念面色顿时一沉,放下裙摆走了过去:“你刚才拍了什么?”
“我没拍啊。”那人有些慌乱地藏起手机,转身就要走。
白念强行拦在他面前,固执道:“你先把照片删了!”
“你烦不烦啊,我又没拍你!”男生不想纠缠,故意很大声地说,“你穿个女装来上厕所,现在又缠着我不放,该
不会是个变态吧?”
“明明是你偷拍我!”白念急红了脸,想伸手去抢对方的手机,但是他身高不够,对方轻而易举就把手机举过了他
头顶。
“拿不到吧?”男生得意地叫了起来。然而下一刻,他掌心突然一空,落到了身后那个男人的手中。
白念抬起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严时律。黑色卫衣,银框眼镜,一脸冰寒雪冷的表情。
“严时律!”白念眼前一亮,惊喜地叫了起来,“你怎么也来了?”
严时律没有回答,他拿着男人的手机凑到那人脸前面,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用人脸识别解了锁。
手机相册第一张,就是白念穿着裙子,站在小便池前的照片。
看到这一幕,严时律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把男人双臂钳制在身后,冷冷吐出两个字:“报警。”

第 23 章
严时律带着男人去找保安, 让张黎阳把白念带到休息室。白念解决完个人需求,规规矩矩地坐在了沙发上。
“我还有点事,”张黎阳对他说,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严哥一会儿就来。”
白念不好让严时律一个人忙,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去吧。”
张黎阳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你还是先在里面躲躲吧, 外面的事情严哥会解决。”
“我为什么要躲?”白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嗨,那孙子不是偷拍你吗?”张黎阳有些尴尬,解释道,“漫展到处都是人, 警察过来调查, 大家就都知道你
是被偷拍的那个。严哥这是怕你尴尬, 才让我把你带到休息室来。”
他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白念有些茫然, 又有些感激对方的体贴。他不放心地问:“那严时律他不会有事吧?”
“没事儿, 有保安在呢,”张黎阳摆了摆手,“我也出去看看。”
白念“哦”了一声,重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过了多久, 他手机突然震了一下。白念眼前一亮, 一看却发现是顾清辞, 发微信问他人在哪里。白念表情有
些失落,打字报了个附近的展台。
没过多久, 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开, 严时律拿着他的书包走了进来。
白念连忙站了起来:“你怎么样了?”
“张黎阳在那儿, 说警察一会儿就过来了。”严时律把书包递给他, “等会儿警察要来询问,你先把衣服换了。”
白念点点头,开始拆自己头上的假发。他之前没戴过这个东西,动作很不熟练。
“你们怎么也来漫展了?”他问严时律。
“我们在做游戏项目,过来看看漫展上的游戏。”严时律帮他把卡着的发卡拆下来,又说,“顺便借了厂商的休息
室。”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白念愣了一下,距离很近,几乎能闻到严时律身上的冷松气息。
白念脸颊有些红,借点头掩饰尴尬:“这样啊,谢谢你了。”
严时律很轻地“嗯”了一声,后退一步回到了安全距离。
拆了假发,接下来就是脱裙子。
白念先脱了不方便行动的裙撑,然后又伸手解最外面的束腰。但不知道妆娘是怎么绑的,他怎么解也解不开。
也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来,白念有些着急,却越发拉紧了绳结,简直一团乱麻。
就在这时,严时律突然握住了他双手。温热的体温透过掌心传递到他皮肤上,让白念蓦地安静了下来。
严时律:“我来吧。”
白念有些狼狈地缩回手,眼睫乱闪,故作镇定道:“你会解吗?”
“试试看。”严时律说完后往前一步,站在了白念身后。
白念比他矮了大半个头,严时律不得不弯下腰,才能看清束腰的绑结。
因为这个动作,他湿热的呼吸全洒在了白念颈侧。又轻又痒,一下下扫在耳边,让白念的耳朵和脖颈全红了。
白念握着裙摆,从来没觉得时间有这么难捱过。
而且他这条裙子是露背装,之前他戴着假发感受不明显,但是现在取了后,严时律的手指时不时就会碰到他后背,
白念浑身僵硬,几乎不敢动弹。
又一次被手指拂过背脊,白念没忍住,颤着声音又问了一遍:“严时律,你好了吗?”
“快了。”
他专注在手头的工作中,没有注意到白念的异常。从小到大,他做事情一向是无往不克,却没想到在这种地方栽
了跟头。
严时律干脆半跪了下来,视线和绳结齐平,最后终于解开了绳结。
“好了。”严时
律把束腰从白念腰上取下,指间霎时擦过一片细腻的肌肤。
察觉到手下这具身体的僵硬,严时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碰到了哪里,还碰了不止一次。
他收回双手,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抱歉。”
白念“嗯”了一声,背对严时律穿上了裤子。弯腰时,他的脊骨在灯光下一晃而过,映入严时律漆黑的双眸中。
白念换好衣服,严时律又递了瓶油状的东西给他。
“这什么?”白念不认识。
严时律:“卸妆油,找你们社长借的。”
听起来像是卸妆用的,但白念不会用,手机百度了一下,才拿着卸妆油去了洗手间。
严时律在休息室等他,等了很久还没见人回来,他以为白念又遇到了危险,拿着书包出门找人,却看到了白念在
和顾清辞说话。
对方帮他整理乱掉的头发,动作很亲昵。
白念没有回避,笑着说了声谢谢。
严时律眸色一沉,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啊,我早上出门时看你还睡着,就没有跟你说。”白念在解释自己为什么先一步离开。
“没关系,现在你动漫社的忙完了吧?”顾清辞笑了一下,“我还是第一次来漫展,能陪我一起逛逛吗?”
白念还没来得及回答,严时律冷淡的声音就已经落了下来:“白念,走了。”
白念愣了一下。
严时律:“他们来了。”
“来了吗?”白念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警察来录口供了。他冲顾清辞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
啦。贺骁也来了,让他陪你一起逛吧。”
一向尊重他意见的顾清辞,此刻却往前一步,有些固执地问:“你要去哪里?”
白念一时间也解释不清楚,而且被偷拍很丢人,他不想被顾清辞发现。只得含糊道:“一点事情,我们回头再约
吧。”
白念跟着严时律离开,穿过展馆喧嚣的人群。
顾清辞抬起头,看到严时律把书包背在白念身上,整理他卫衣卷起的帽子,动作亲昵又自然。
兀地,严时律突然回了头,和顾清辞目光很短暂地触碰了一下。
四目相对,那是宣誓主权的占有欲。
……
等警察询问结束,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两点。白念有些饿,准备去附近的肯德基解决午饭。
“你要不要一起?”白念仰头问严时律,他背着书包,露出一张干净清秀的脸,“谢谢你中午帮了我,我请你吃午
饭吧。”
严时律没有拒绝。
走到门口时,白念又想起了张黎阳也出了力,又问:“张黎阳呢?不然叫他也一起?”
“不用,”严时律淡淡道,“他吃过午饭了。”
“哦,那我回头再谢谢他。”白念没有多想,背着书包往大门口走去。
害怕人多久等,白念提前在小程序上点了餐。点完后,他回头严时律:“你吃什么?”
他本意是把手机递给严时律,让他自己选。后者却往前一步,脑袋直接从他身后凑到屏幕前。
严时律双手插兜站在他身后,微微俯身问:“都有什么?”
白念比严时律矮了大半个头,这让他的身体几乎完全笼罩住了白念。白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口报了几个热
销套餐。
严时律从口袋里抽出右手,在他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吧。”
点完后,他后撤一步拉开距离,神情与平常无异。
白念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跟着导航去了餐厅。
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多,白念找了张两人小桌坐下等餐,空间很
小,他刚坐下就碰到了严时律的膝盖。
白念有些尴尬,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严时律不是个话多的人,白念也不健谈,两人静静地坐在桌子两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就在白念准备说点儿什么打破尴尬时,严时律的手机震了一下。
张黎阳:卧槽,白念真的好可爱,我都要爱上他了!我们游戏出来了,可以请他当模特吗?[图片][图片][图片]
严时律默默把图片全都保存,这才回了一句:不可以。
张黎阳:那我合照不给你了。
严时律:?
张黎阳:你和白念的合照呢。
张黎阳想发局部图逗他,结果竟然收到了一个红色叹号。
张黎阳:???
“严时律!”下一刻,张黎阳的追了过来,“你怎么又把我拉黑了?!”
严时律单手放在桌沿,语气很放松:“V 我照片,加回微信。”
张黎阳:“……严土匪!”
严时律:“挂了。”
“哎,等等!”张黎阳连忙道,“照片给你也可以,但你要请我吃顿饭。”
“你先发我再说。”严时律挂断电话,重新加回了张黎阳的微信。
照片很快发了过来,是他帮白念解裙子绑带时的画面。
狭窄的休息室里,他站在白念身后,微微低着头,双手被他身体挡住,看不到准确的动作。
他知道自己当时是给白念解绑带,但在照片里看来,他双手放在白念腰际,脑袋偏向一侧,仿佛要吻上怀里的少
年。
严时律保存图片,勾了勾嘴角。
他竟然笑了?和谁聊天呀,这么高兴?
见严时律聊得这么入迷,白念准备寒暄的话又咽了回来。
“小哥哥,你是 cos 的哪个角色呀?”有女生过来搭讪,声音甜甜的,“可以拍张合影吗?”
白念刚开始还以是在问他,毕竟他今天被拍了太多照片,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应。直到他抬起头看到对方站在旁边,
这才反应过来是问严时律。
确实,严时律外形条件几乎是无可挑剔。身材高瘦,五官立体,哪怕现在只穿着件黑色卫衣,松散地坐在凳子上,
也很像一个从二次元走出来的帅哥。
严时律单手放在桌上,头也没抬:“我不是 Coser。”
“那你也太好看了,”女生忍不住又问,“可以加一下微信吗?”
严时律:“我没有微信。”
“额……”女生被噎了一下,表情肉眼可见地尴尬了起来。
白念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缓和气氛:“抱歉啊,他不加陌生人微信,不是针对你的。”
女生“哦”了一声,有些失落地离开了。
“都说了他们是一对儿,你还不信?”不远处的小桌子旁,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可他们都没有说话,哪有情侣来吃饭低着头自己玩手机啊!”
“嘿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攻虽然在玩手机,但看的却是受的 cos 照。”
“这你也知道?”搭话的女生不原相信,“妆都糊一脸了,你怎么能看出来是他?”
“笨蛋,他看的是合照!”另一个女生敲了他脑门一下,得意地笑了起来,“愿赌服输,这顿你请了。”
“唉,那行吧,”女生嘟哝了一声,有些埋怨,“为什么帅哥都去搞基了,还给不给异性恋活路啦!”
严时律端着餐盘从她们身后路过,没有一句反驳。

第 24 章
“也太可恶了, 竟然敢偷拍你!”季小泽皱起眉头,连饭都要吃不下去了,“要是我在场, 我直接把他的手机扔
马桶里!”
“不过都解决了,”白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树胶玩偶,说,“别生气, 这是给你的猫猫玩偶。”
“好可爱!”季小泽眼睛亮了起来。
“是吧,我买了一套。”白念又把另外几个玩偶都掏出来,让季小泽自己选。
季小泽选了一个,又开始问:“剩下的要送给谁呀?”
“给室友的, ”白念解释, “一套恰好打八折, 就顺便买了。”
“噢~~”季小泽点头, 又说, “可你里面还多了一个黑猫诶。”
“这个啊,”白念解释道,“这是单独买的。”
“要送给谁?”
“不送给谁。”
“那给我吧,正好我喜欢这只。”季小泽说着, 就要从白念手中拿过黑猫。
“这个不行, ”白念忙把玩偶藏在怀里, 有些慌乱地解释, “这个有人要了。”
“不说不送给谁?”季小泽挑眉,“谁呀?”
白念却不说话, 只是一脸慎重地摇头。
“哟, 有情况?”季小泽更感兴趣了。
“没有, ”白念绷着脸, 一本正经地解释,“只是玩偶不够送,所以我才单独买了一个。”
季小泽:“还剩下三个玩偶,你还有三个室友,哪里不够送了?”
“……”
顿了顿,白念小声道:“因为我还要自留一个。”
季小泽笑了笑,没有揭穿他这蹩脚的谎言。
傍晚,白念把那一套玩偶分别放在室友的桌子上,但严时律桌上的,是一只不苟言笑的网红黑猫。该猫因为犀利
的眼神而走红网络,又萌又酷,和严时律的惯有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白念越看越觉得像,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他撕下一张便利贴写字,压在了黑猫玩偶下面。
他一直等到关灯前,严时律这才踩着点回了寝室。
白念把被子拉过头顶假装睡觉,耳朵却支得高高的,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房间里,严时律取下书包,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黑猫玩偶。
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谢谢严同学在漫展上的见义勇为,奉上同款表情小黑猫作为感谢。
见对方收下了礼物,白念终于放下心来。
而且他突然发现,严时律微信头像换了,从万年不变的星空,换成了他送的这只小黑猫!就是刚刚拍的照片!
然而奇怪的是,当白念退出来时,发现严时律的头像又变了回去。
搞什么?白念看得一脸茫然,难道是刚才他看错了?
这这边刚吐完槽,手机突然“嗡”了一下,严时律发了条消息过来。
-Y:[图片]
图片是朋友圈截图,贺骁顾清辞、季小泽都发了一只猫猫玩偶晒图,队形非常之统一。
-没有白念:怎么啦?
[对方正在输入中……]
[对方正在输入中……]
[对方正在输入中……]
-没有白念:?
-Y:别人也有?
-没有白念:嗯嗯,是一套的!
[对方正在输入中……]
[对方正在输入中……]
[对方正在输入中……]
-没有白念:不过你这个是单独买的,我觉得小黑猫的表情和你很像。
-Y:噢。
-没有白念:怎么了?
-Y:没什么。
如果白念此
刻低头看了一眼,就会看到严时律脸上上翘的嘴角。
严时律放下手机,终于还是忍住了换头像的欲望。直到张黎阳深夜发疯,开始用表情包轰炸他。里面恰好夹着一
张他头像的这只黑猫。
严时律:……?
于是,在白念临睡前,他发现严时律头像又换了回去。
难道是看错了?白念想点进去看,却没想到直接点了“拍一拍”。
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祈祷严时律不要发现。可惜下一刻严时律消息就发了过来。
-Y:[表情包]
-Y:同款表情?
表情包是这只黑猫的截图,配文:充满睿智的眼神。
这是一张网红表情包,因为被多次传播而包浆,像素很低,嘲讽意味十足。
“……”
-没有白念:巧合,都是巧合。[脸红][尴尬][冷汗]
严时律没有回复,显然是不相信他的鬼话。
但神奇的是,第二天白念起床一看,发现严时律头像又换了回去,竟然又变成了那只猫?
-没有白念:?
-Y:。
白念这下确定,严时律是没生气了,他退出聊天框,开始收拾书包去上课。
下午有游泳课,白念收拾书包时,顺便把泳衣泳镜泳帽也装了进去。
贺骁路过,随口问了一句:“游泳,你现在学到什么什么程度了?”
白念相当自豪:“我会蹬蛙泳腿了!”
贺骁:“……”
都两个月了,竟然还只会蹬腿。
贺骁开口,声音有些违心:“进步,还挺大的。”
“是啊,”白念庆幸地说,“还好你上次教了我,不然我都以为永远都学不会了。”
贺骁:“你先上着课,周末我有时间,可以教你换气。”
因为有之前误以为贺骁喜欢他的情况,白念条件反射就想拒绝。但开口前,他突然看到一旁的顾清辞抬起了头。
白念这才反应过来,按照小说里的套路,贺骁根本就不是想邀请他,他真正想邀请的人是顾清辞吧?
但是死要面子不开口,这才透过他做中转站!
白念于是点点头,又说:“周末游泳我可以,顾清辞也一起去吗?”
贺骁看了顾清辞一眼,皱眉:“我又没有邀请他。”
假直男还嘴硬,白念只得当和事老:“嗯嗯嗯,是我想邀请他。”
顾清辞:“我又不想和贺骁游泳。”
这位也是个大傲娇,白念又说:“嗯嗯嗯,是我想和你游泳。”
二人对视一眼,勉强接受了这种说法。
周六这天,白念和贺骁顾清辞结伴去游泳馆,还没蹬几下腿,就借口要上厕所跑了,剩下贺骁和顾清辞在泳池里
培养感情。
他害怕被他们发现,甚至连澡都没洗,随便擦一擦就换了衣服出来。
他刚走到更衣区门口,却看到了进来的严时律。
白念有些好奇:“你怎么也来了?”
严时律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两秒,随口道:“我来游泳。”
“哦,”白念点点头,“那你慢慢游,我先走了。”
“你不是刚到?”严时律有些意外,“这就走了?”
“嗯,我下午还有事,”白念又补充了一句,“贺骁和顾清辞还在里面,不过我建议你,不要离他们太近,他们要
培养感情。”
“……”
严时律一脸懵逼地站在体育馆门口,觉得推了一个讲座过来的自己就像个傻子。
这对他来说,是极为陌生的体验。
严时律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应该做
什么,要成为怎样的人。连走路都不是很利索的他,却已经学会了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喜欢数学、物理、宇宙、程序,甚至是击剑……因为所有的这些,都有规律可循。
但是这一刻,一种陌生的情绪突然闯入他的身体,无法控制,不由自主,令他变得再也不像他自己。
回想起过往种种,严时律惊讶地发现,他最近的情绪总是被另一个人牵动,喜怒哀乐,几乎完全系于一人。
而他,无法忍受这种失控。
……
白念最近在准备作品集,天天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教室和工作室里。
大约半月后,他下楼吃饭回来,突然发现隔壁那个游戏工作室关门了。
“隔壁怎么都没开了?”画画时,白念和季小泽谈起了这么话题。
“你消息也太滞后了吧?”季小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个之前闹得很大的,听说是原画师被大厂挖走,带
着数据跑路了。他们的游戏项目嘛,自然也暂停了。”
白念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最近都没怎么看到严时律了。
不过这也只是他生活中的一个插曲,白念没多想,很快就再次投入了创作中。回过神来才发现,现在已经是晚上
十点,他又错过了晚饭时间。
白念画画经常会忘了时间,之前在家还有人提醒,在教室里也又很少有这么大段的时间。最近租了个工作室,进
食越发颠倒起来。
他把平板电脑放进书包,打算下楼吃个宵夜再回去。刚打开门,却发现顾清辞站在门口。
白念有些意外:“有什么事吗?”
“练完舞过来吃东西,”顾清辞笑了一下,递了杯奶茶过来,“后街开了家奶茶,买一送一。”
“谢谢啊,”白念喝了一口,又问,“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再吃点儿宵夜?”
顾清辞说可以,然而到了羊肉串摊后,他却只点了一份烤青椒,说吃太多了会长胖。
“你这周末有没有事?”顾清辞突然开口问他。
“暂时没有,怎么了?”
“我中了两张游乐园的门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啊,游乐园啊……”白念点点头,意识到传说中的助攻又要来了。
一定是顾清辞不好邀请贺骁,所以借口约他,曲线救国吧?白念点点头,非常上道:“可以,那我们寝室一起去
吧?”
顾清辞有些不情愿,但集体出游总比不去好,只得同意了这个提议。
“去游乐园玩?”贺骁听到这个提议时,有些难以置信。
“嗯嗯,”白念点点头,“我和顾清辞都要去。”
“既然你都邀请我了,”贺骁把脸别到一旁,有些不情愿地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同意吧。”
白念:“那说定啦。”
等严时律回来后,白念又把这话向他说了一遍。
严时律刚从图书馆回来,最近降温了,他穿了件黑色风衣,显得气质更加冷峻,神秘。
听到这话,他抬头看了白念一眼,一时间没有回答。
白念本来就在犹豫,这种游玩活动拉上超级学霸,总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见对方纠结,他于是改口道:“你没时间就算了,我问问季小泽去不去。”
反正他的目的是找借口给主角攻受创造条件,谁去区别都不大,而且他和季小泽一起,可能还玩得开心些。
“等等,”严时律却开口制止了他,紧接着,他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一脸慎重地说,“我去。”
白念:“……”
去游乐园而已,倒也用不着一副赴死如归的表情。
白念还在吐槽严时律赴
死如归,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赴死如归的那个人,竟然就是他自己!
周六这天顾清辞说傍晚出发,白念也没多想,只是单纯地以为,顾清辞抽到的票是夜场票。
出发路上,白念还兴致勃勃地盘算,等会儿要玩什么项目。
然而等他们换成到去往游乐园的那般地铁,看着车厢里一个个奇装异服的人,一张张妆容恐怖的脸,白念渐渐意
识到,事情好像和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但应该是他的错觉吧?白念后退两步,默默远离了他面前那个画着小丑妆容的人。
很快地铁到站,白念跟着人群一起朝游乐园走去。沿路出现了很多摊点,在卖帽子、装饰耳朵之类的东西。穿着
小裙子的女生在旁边挑选,一个个试戴不同的物件。
白念只是多看了一眼,顾清辞却已经拉着他走向小摊:“我们也去试试吧。”
白念没想买,就站在一旁,看顾清辞试戴架子上的东西。
“这个怎么样?”粉白的兔耳朵,毛茸茸的。
“好看。”
“这个呢?”红色的恶魔角,有些邪魅。
“也好看。”
“那这个呢?”白色的羽毛耳朵,特别仙。
“都好看。”
“你怎么都说好看?”顾清辞皱眉,不知道该如何挑选。
“确实很好看啊,”白念径直道,“你长得好看,不管戴什么都好看的。”
顾清辞笑了起来,拿起了那个红色的恶魔角:“那我就要这个吧,比较符合今天的气氛。”
“可以啊。”白念点头,虽然他不太清楚,为什么今天要戴恶魔角。
“老板,我要两个。”顾清辞扫码,拿起了两个红色的恶魔角。
白念还疑惑他为什么要买两个,还没反应过来,就察觉头上一软,顾清辞把剩下的那个戴在了他头上。
然后拉着他在镜子前看了一眼:“怎么样,好看吧。”
人家都买了,白念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道:“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顾清辞摇头:“不贵,就送你了。”
“那谢谢啦。”白念笑了一下,对着镜子调整耳朵的方向。
严时律不想看,随手走到旁边拿起了一个发箍。
“20 块。”老板说。
严时律愣了一下,又把发箍放了回去:“抱歉,我不买。”
老板:“这个鹿角也很可爱啊,就剩下最后一个了,买给女朋友吧。”
有个女生,店家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儿。
“不用了,”严时律放下发箍,淡淡道,“我没有女朋友。”
在他旁边,白念已经戴上了顾清辞帮他挑选的恶魔小角,脸颊红扑扑的,哪里像是恶魔,反而像是一个被恶魔吃
掉的那个。
严时律目光落在了那个鹿角发箍上,白色绒布材质,小小钝钝的,相当可爱。
“帅哥,你要不要啊?”旁边有人问他,“不要给我呗,我买给女朋友了。”
“我要了。”严时律扫了 20 块,把发箍装进兜里。
“他不是没女朋友吗?”身后男生嘟哝了一句,“那是买给谁?该不会是自己戴吧?”

第 25 章
“你也买了发箍?”白念似乎看到严时律在往口袋里放东西, 有些好奇地问。
严时律目光在他头顶停留两秒,然后收回视线, 淡然道:“没有。”
“哦。”白念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毕竟严时律也不像是会戴这种东西的人。
买完东西,他们继续往前。越往前面走,路上的人就越多。白念跟着人群穿过马路, 终于来来到了游乐场大门口。
门口摆了一堆黄黄白白的东西,白念还没来得及看清楚, 喇叭里突然传出一阵惊恐的音乐, 配合着阵阵鬼叫,吓
得白念连忙抓紧了身旁那人的胳膊。
我靠?这是什么?游乐场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白念, 你把严时律衣服都拉皱了。”顾清辞温声提醒。
“啊?”白念这才反应过来, 连忙放开严时律胳膊,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
严时律目光划过顾清辞脸庞, 然后对白念说:“我不介意。”
白念却有些尴尬, 严时律挺括的风衣衣袖皱了一只,正是刚才自己抓皱的。他伸手帮忙抹平褶皱, 开始和顾清辞
吐槽。
“这个游乐园怎么搞得这么吓人, 我之前也来过, 还很正常啊。”
顾清辞提醒:“11 月夜场是万圣节主题哦。”
“万圣节主题?”白念愣住了。他目光重新落在门口那一堆黄的白的上面, 发现那是南瓜和骷髅骨架。
万圣节?鬼屋?!
白念瞬间就清醒了,连忙表示:“我突然想起来, 我接下来还有事,我还是不去了吧……”
“你怕鬼呀?”顾清辞笑了起来。
“没、没有啊!”白念浑身僵硬, 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是真的有事。”
“来都来了, 进去看看吧。”顾清辞拖着他往检票口走,“真的害怕,我就陪你出来。”
“……”
白念都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莫名其妙的被拖了进来。
他做好了随时被吓的准备,但睁开眼才发现,周围其实很正常。除了一些万圣节风格的装饰外,并没有什么特别
吓人的东西。
什么啊,原来只是氛围而已,并不会真的吓人。
白念松了口气,然后他看到了旁边的一块展览牌。
XXX 万圣节惊悚主题夜,主打项目:29 号基因研究所、幽怨鬼宅、怨铃の鬼宅、恐怖女高……
鬼屋,鬼屋,鬼屋,还是鬼屋!
最大的卖点,是特别恐怖的鬼屋!
特别怕鬼的白念:“……”
“先玩木偶马戏团怎么样?”顾清辞指了一个低难度项目,“这个不吓人。”
白念抱着书包坐在门口,一脸坚决:“我在门口等你,你们去玩吧。”
“你不去啊?”顾清辞顿了顿,迟疑道,“那我也不去了,我在外面陪你吧。”
贺骁愣了一下,连忙道:“那我也不去了。”
严时律本来就对鬼屋没兴趣,也双手环胸站在一旁。
白念:“……”
这些人都怎么回事?他都助攻到这种程度了,怎么还在傲娇!
“顾清辞,你是不是怕啊?”白念努力给他们做思想工作。
“嗯,我怕,所以想和你一起进去。”顾清辞眼睛也不眨。
白念:“那贺骁你陪他进去吧,你们两刚好一起玩。”
一旁,没听到安排的严时律挑了挑眉。
顾清辞:“我不想和他一起去。”
贺骁轻嗤一声,淡淡道:“你以为我想和你一起去?”
“那这样吧,”白念站了起来,“我先陪你们玩一个,接下来我就不去了
。”
“可以,”顾清辞笑了起来,“就知道你最好了。”
白念鼓足勇气,跟在顾清辞身后进了鬼屋。贺骁打头阵,严时律断后,四人队伍里,白念被护在最中间。
从进门的那一刻,白念的神经就紧绷了起来。眼睛只睁开一条小缝,就害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但是一路走来,除了灯光昏暗一些,音乐有些故作惊悚,好像确实不怎么吓人?
“怎么样?”出来后,顾清辞问他。
白念点点头,有些意外:“感觉还好。”
顾清辞:“我感觉有点儿吓人。”
白念瞬间扬眉吐气了:“你连这都怕啊?”
顾清辞点头:“嗯,我胆子小。”
白念有些茫然,难道他胆子其实挺大的?只是平时没怎么表现出来,而顾清辞就是人菜瘾还大?
顾清辞:“那再去下一个看看?”
“那再试一试吧。”白念转身离开,没有听到,身后两个女生的抱怨。
“唉,这个鬼屋没有 NPC,一点都不吓人。”
“来太早啦,NPC 要 6 点才上班。而且这不在万圣节特别策划中,只是游乐场的常规鬼屋,连小朋友都不会被吓到
啦。”
第二个鬼屋是在摩天轮下面,科幻风格的鬼屋。
走在外面,能看到一些辐射病变的人体,残破的尸体堆在路边,挂在枝头,美术风格很强烈。
白念被这种诡谲的风格吸引了目光,用手机拍了很多照片。
走到入口处,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远远就能听到吓人的音效。但第一个鬼屋助长了白念的气势,让他不假思索
地就走了进去。
这次依旧是贺骁、顾清辞、白念、严时律的顺序。上一个鬼屋助长了他的气势,让白念有些飘飘然起来。然而这
一次,白念才刚走到入口,就感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氛围。
房间里完全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瞬间就把他心中的恐惧放到了最大。
“别走散了,”顾清辞在前面提醒,“抓紧我。”
白念抓紧顾清辞衣服,根本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他只是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突然间,耳边传来一阵尖叫,白念瞬间被吓得抖了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是前面那组人发出来的。
这也就意味着……
前面就是吓人的地方了!!
白念瞬间就绷紧了神经,紧接着,他察觉有人拍了一下他肩膀。原来严时律也怕啊?这个发现让白念有些新奇,
又莫名松了口气。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肩膀又被人拍了一下。
“严时律,你也怕——”白念刚回头,就对上了一张血腥破烂的脸。
白念瞬间倒吸一口气,心率瞬间飙升到一百多,指尖发颤,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怎么回事?刚才是谁在拍他肩膀?不是严时律吗?!
刚想到这里,NPC 又伸手拍了他一下!
白念:“!!!”
“啊啊啊啊啊!!”
白念终于反应过来,吓得连忙抓紧了前面的顾清辞。
“啊啊啊啊啊!!”顾清辞也跟着叫了起来,转过身和他紧紧抱在一起。
等等!电光石闪之间,白念突然反应了过来,他不是来助攻的吗?怎么和顾清辞凑到一起了?顾清辞就算害怕,
也应该去抱贺骁吧?
白念强忍着害怕松开手,默默退到了顾清辞身后。
之前那个 NPC 已经消失了,此时,他们正在经过一个实验室。里面布满残肢断体,昏暗的灯光下,一个铁牢里发
出一阵阵“哐哐”的声响。
NPC 一定藏在这里!

念早有防备,默默远离了这个铁牢,靠近了旁边安静的那个地方。
然而就在这时,他旁边的笼子里突然跑出一个人,把铁栏拽得“咚咚”响,嘴里发出很刺耳的尖叫声。
白念:!!!
我靠,你一个鬼屋竟然也会声东击西!!!
白念被吓得跳了起来,连忙转身抓住了身后的严时律。
察觉到严时律的僵硬,白念颤着声音问:“你、你也怕吗?”
后者沉默了好久,这才说了一句“没有”。
旁边的鬼还在卖力嘶吼,见顾清辞呆呆站在一旁,白念还好心提醒他:“顾清辞!你快抓住贺骁啊!”
贺骁都走过了,听到白念这话,又回过头补充了一句:“顾清辞,你怕啊?”
顾清辞没回答他。
贺骁得意起来:“叫声爸爸,我就让你抓。”
顾清辞瞪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绕过了一颗面前的人头。
贺骁:???
感情你刚才的害怕都是演的?
接下来的关卡一关又一关,没有最吓人,只有更吓人。后半段,白念全程抓着严时律衣服,根本连眼睛都不敢睁
开,就怕哪里有个鬼又飞了出来。
更离谱的是他都看到了出口,结果还有一个鬼跑过来抓他大腿。
白念:“…………”
等他走出鬼屋出口,几乎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
“这也太吓人了,”白念站在门口,一脸惊魂未定,“这一定就是那个终极难度的鬼屋吧?”
严时律指了指旁边的立牌,白念抬头一看,上面写着“29 号基因研究所,难度:初级”。
白念:“……”
接下来,白念再也不愿意去任何一个鬼屋。顾清辞只得提议去做摩天轮,白念勉强同意了。
人们来万圣节主要是打卡鬼屋的,摩天轮这边倒是相对冷清。
顾清辞挽着他的手,说:“我们一起坐吧?”
白念点点头,含糊道:“嗯,四个人一起坐吧。”
贺骁在最前面,他是第一个上去的,顾清辞紧跟在他后面,动作有些迟疑。
白念:“你先上去吧。”
顾清辞点点头,扒着门框进了轿厢。
接下来是白念,但轮到他时,白念却后退了一步,让严时律先上。
轿厢在转动中缓缓向前,严时律转身往前走去,正准备进去,却突然被白念拉住了衣服。
严时律惊愕回头,错过了上去的最佳时间。
工作人员关闭大门,装着顾清辞和贺骁的轿厢缓缓往上。
“别看我,快上去呀!”白念提醒他啊,“再不上去就来不及了。”
严时律抓住门框进了一个新的轿厢,白念很快也跟了进来。大门关上,狭小的空间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这次终于助攻成功了,白念不由得松了口气,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双手贴在玻璃窗上,看这大地在脚下一点点退
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城市染上星星点点,璀璨又浪漫。
察觉到严时律在看他,白念有些好奇地抬头:“怎么了?”
“没,”严时律别过头,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原来白念费尽心机,是想与他独处。

第 26 章
二人随着摩天轮的转动缓缓上升, 白念趴在窗户上看夜景,看游乐园在他眼中展露全貌。严时律却一直正襟危坐,
没往窗外瞧上一眼。
“你看那边, ”白念看到了熟悉的建筑, 忍不住问, “是不是我们学校?”
严时律这才转头,顺着白念的目光看去:“好像是。”
白念有些意外:“原来距离这么近啊。”
严时律没有接话, 过了一会儿, 却突然喊了他名字。
“嗯?”白念回头, “怎么了?”
严时律:“你为什么会邀请我来游乐园?”
“因为顾清辞和贺骁要来啊, ”白念几乎是不假思索, “但我又不想和他们一起。”
严时律沉默片刻, 开口:“所以你想和我一起?”
“嗯?”白念有些惊讶, 但这么想也不算错, 于是点头,“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严时律把脸别到一旁,心跳逐渐加速,他没有想到,一向内敛的白念,这一刻竟然能这么直白。
轿厢随着摩天轮转动缓缓上升, 严时律注意到,他们这个轿厢快升到最高处了。
“听说在摩天轮最高处接吻的二人, 会一直在一起呢。”
严时律脑海中突然闪过这句话,是刚才排队时, 他们身后的那对情侣说的。
接吻?
真的有情侣会在这里接吻吗?
他目光落在了白念的嘴唇上, 粉红色、软软的, 有一粒唇珠, 随着说话张合,似乎很柔软的样子,应该也很好亲
吧?
白念费尽心机约他来坐摩天轮,难道也有这种想法吗?严时律抿了抿唇,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把注意力从白念
唇上收了回来。
虽然有些对不起白念,但他并不想和白念接吻。
严时律把目光放到窗外,态度坚决地杜绝白念的暗示。
“他们快到顶点了。”白念却突然开口。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暗示自己?严时律开口,声音比平时都要低:“嗯,就快了。”
白念:“对了,你听到我们排队时,那对情侣说的话了吗?”
“什么?”严时律心跳漏了一拍,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就是说在摩天轮最高处接吻的两个人,会一直在一起。”
严时律心跳加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错开白念的视线,几乎是残忍地说:“我不相信这
些。”
“哦,其实我也不怎么信。”白念似乎没怎么放在心上,但紧接着他又说,“但如果真的是互相喜欢的两人,在这
里接吻应该也挺浪漫的。”
白念说完后,把目光投向了前面个轿厢,贺骁和顾清辞正坐在里面,看起来气氛有些凝重的样子。这一幕让白念
心头有些打鼓,他都助攻到这种程度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这里接吻啊。
白念很紧张,为了更好地看清楚他们的情况,甚至人都站了起来。
轿厢一点点上升,终于,贺骁和顾清辞越过了摩天轮最高点,然后便是下落。
二人却依旧分座两侧,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
白念失望地坐了下来,满脸遗憾:“竟然没有亲啊……”
严时律:“你……”
他万万没想到,白念竟然这么在意,甚至不惜站起来向他索吻。虽然被他他很冷酷地拒绝了。
严时律心情复杂,罕见有些语塞:“你很在乎吗?”
“什么?”白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严时律:“接不接吻。”
“嗯,是有点儿吧。”白念点头,“毕竟都来了这里,什么都没做,总觉得有些遗憾。”
难道自己刚才真的太残忍了?
严时律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不过是接吻而已,让白念亲一下也没什么吧?反正他们都是单身,既然白念
这么想要,那给他亲一下也无可厚非吧?
他想要弥补,可现在最好的时机已经过了……
“抱歉。”严时律垂眸,声音放得很低,“现在还不行。”
“什么不行?”白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严时律心头大惊,白念竟然还想让他亲口说出来,作为保证?!
白念什么时候这么直接了?
严时律说不出这种话,他避开视线,有些尴尬地摇头:“没、没什么。”
他不是说漂亮话的性格,一向喜欢用行为表示。既然白念要,那他就
再陪他坐一次吧。等他们再次升到顶端,白念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他们这个轿厢落了下来,工作人员过来给他们开门。
严时律:“我们还要……”
话还没说完,白念就已经抬脚出去了。
“你怎么不走?”看着严时律还坐在里面,白念开始催他,“再不下来,你又要上去了。”
严时律:“你不再坐一次了吗?”
“不了啊。”白念摇头,“摩天轮这么慢,也没有很好玩,坐一次体验就够了。”
严时律跟白念下来,忍不住在心里想着:原来他生气了。
是我不对,我没有吻他,让他伤心了。
“不是说好了要四个人一起坐,”顾清辞在出口等人,忍不住有些埋怨,“你刚才怎么都不上来?”
“对不起啊,”白念很熟练地撒谎,“刚才上去慢了一些,没来得及赶上。”
顾清辞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旁边还有两个电灯泡,又把话都咽了回去,只是道:“那接下来要一起玩
哦。”
白念点头:“嗯嗯,一起吧。”
晚上 8 点,人陆续多了起来。他们四人一边穿过密集的人群,一边商量等会儿要去哪里玩。
“去怨铃の鬼宅可以吗?”顾清辞还想去鬼屋。
“可以呀!”白念点头,答应得很干脆。
怨铃の鬼宅是本次万圣节主打的鬼屋,难度级别五星:超级恐怖。
就算有些胆量的人去这些地方,都会忍不住心头忐忑。然而这一次,白念却表现得异常大胆。
“你不怕吗?”贺骁问他。
“有点儿,”白念点头,“但是勉强还能忍受。”
直到他们路过一大波人群,四人队伍被冲散,白念特意放缓了脚步,和身后的严时律并行。
“快走!”趁着贺骁和顾清辞没注意到他,白念突然拉着严时律的手,在人群中奔跑起来。
周围是喧嚣的人群,有风吹过他们的身体,他们在人潮中牵手奔跑,仿佛一场盛大的私奔。
那一刻,严时律的心脏突然狠狠撞了一下。他想,无论接下来白念要求他什么,他都愿意帮他实现。
白念拉着严时律一路跑出人群,直到视线里彻底看不见另外两位室友,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不好意思啊,拉着你和我一起跑。”白念松开了严时律,声音有些喘,“主要是我不想和他们一起。”
严时律点头,神情复杂:“我懂。”
“你知道啦?”白念愣了愣,茫然道,“可我明明没告诉别人,就连季小泽都没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贺骁和顾清辞是小说里的主角攻受,注定要在一起,这种事情听起来就离谱,以至于白念从来没对旁人说过。
可严时律他竟然知道了?
“嗯,”严时律别过脸,他双手抄在口袋里,努力做出漫不经心的模样,白皙的耳廓却染上一抹红,“你表现得那
么明显,我自然看出来了。”
“啊……”白念这才发现,好像他每次助攻,严时律都在现场。
那次去游泳,严时律撞到了他把贺骁和顾清辞留在泳池,这次坐摩天轮,他也找借口偷偷跑开了。
“那你能不能帮我保密?”白念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千万别告诉贺骁和顾清辞。”
严时律皱眉:“我当然不会说。”
他都已经拒绝了白念,还要对别人大肆渲染白念喜欢他?不可能,他的修养不允许他做出这种事情。
与之相反,他会好好替白念保守秘密。
他虽然拒绝了白念,但他不希望对方的初恋,以这种难堪的方式收场。
“那谢谢你啦!”白念松了口气,“你饿了吗?我请你吃冰激凌吧。”
旁边的小吃窗口在卖鸡蛋仔冰激凌,传出浓郁的蛋奶香气。
严时律摇头,淡淡道:“我请你吧。”
他伤害了白念,他该弥做出补。
“可我刚吃完饭不太饿,”鸡蛋仔冰激凌很大一份,吃不完也是浪费。白念想了想,试着建议,“我们买一份一起
吃吧?”
严时律动作一滞,艰难地点了点头:“可以。”
原来他连冰激凌,都要和自己一起吃了。
严时律去排队买冰激凌,回来时看到白念在和人发消息。
“谁?”他递过松饼冰激凌,随口问了一句。
“顾清辞问我去哪里了。”白念放下手机,拿起勺子挖了一口冰激凌。
严时律动作一滞,不动声色道:“那你怎么说?”
白念:“人太多,走丢了,
我让他们先玩。”
严时律:“你撒谎了。”
“那也没办法,”白念已经很熟练了,“不然怎么让他们独处。”
严时律大吃一惊:白念为了和我独处,甚至不惜向别人撒谎?
“你怎么不吃?”白念一个人快吃完了一个球,见严时律一直盯着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严时律想说他不吃,但对上白念的目光,又于心不忍,用勺子挖了一勺。
白念笑了起来:“你快点吃,我想吃下面的鸡蛋仔。”
严时律点头,说了声好。
吃完东西后,白念不想去鬼屋了,问严时律要不要去坐过山车。
“可以。”严时律点头,二人从岔路离开,朝着过山车走去。
坐过山车不能带东西,白念把书包、手机都取下来放进储物柜,刚准备上去时,又突然被严时律拉住了手腕。
“你头上还有东西。”
白念这才想起来,他还带着发箍。他抬手准备取,严时律却先他一步取下了发箍,然后放到了旁边的储物格里。
“走吧。”严时律越过他走向座椅,表情很平静。
“好。”白念跟上去,和严时律并排坐下。也就是这时,他发现严时律取下了眼镜。没了镜框修饰,这双眼睛显得
越发深邃,浓郁。
“很少见你取眼镜呢,”白念有些好奇,“你现在还能看清楚吗?”
严时律转头看了他一眼:“看你,我很清楚。”
“你有多少度?”
“200。”
“那还不算太高。”在白念印象里,很多人轻度近视都不戴眼镜。
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开始提醒游客注意事项,白念深吸一口气,心跳有些加速。
很快,过山车在夜色中出发,爬升,加速,坠落,颠倒。
白念在失重中,大叫出声。
现在人少,白念这次坐完,又兴致勃勃地重复了好几遍。直到过山车快要关闭,这才恋恋不舍地出来了。
风吹得他有些冷,头发也乱糟糟的,白念背着书包离开时,严时律把一个东西套在了他头上。
“你的发箍。”
“哦。”白念抬手调整了一下,没有细看。
他现在有点儿冷,只想去小卖部喝一杯热奶茶。
“严时律?”白念都准备离开了,却发现严时律还停在里面。
严时律:“我买一点东西,你可以先走。”
这里面有什么好买的?白念不理解,纪念品也都是义乌出产的吧?
虽然心有疑惑,但白念也没有多问,点点头:“那我去买奶茶,我们饮料店见。”
买茶时,白念遇到了顾清辞和贺骁。两个人隔得老远,看起来关系完全没有一点进展。白念叹了口气,感觉有些
头疼。
“你去哪儿了?”对上视线后,顾清辞立刻跑了过来,“我都没找到你。”
白念:“去坐过山车了。”
话音刚落,对面的顾清辞看到了他发箍,表情变了一瞬:“你换发箍了?”
“没有啊。”白念摇头,他不在乎这些,如果不是顾清辞送他,他都不会买。
顾清辞:“可是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白念抬头看了眼,奶茶摊的窗户恰好倒映出他的影子。
虽然没有镜子那么清晰,但确实不一样了。
不知为何,他头上的恶魔角变成了鹿角,白白的,钝钝的,配上他现在茫然的表情,显得他更呆了。
白念:?

第 27 章
可这是什么时候弄错的?这个发箍, 只有之前坐过山车的时候取下来过啊。
白念不得其解,等严时律回来后,他问严时律:“坐过山车时, 你是不是把我的发箍拿错了?”
严时律目光在他头顶停顿两秒, 这才若无其事道:“我没注意,你的是什么样的?”
“本来是红色的恶魔角, ”白念有些茫然,“可是现在怎么变成了鹿角?”
严时律:“在过山车储物箱里就只有这个。”
“这样啊,”白念想了想,猜测道, “那应该是当时拿错了,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
白念取下发箍, 想要把东西还给对方。
“你不戴了?”严时律挑眉。
白念:“毕竟是拿错了,我看能不能还给人家。”
“这么多人,你怎么还给他?”严时律淡淡道,“而且就算拿错了, 那也是对方先拿错,就当你们换着带了。”
白念点点头, 倒也是这个道理。
“而且这个更适合你。”严时律说着, 又帮他把发箍戴了回去。
白念愣了愣,但也没有制止对方的动作。
“对了, 你刚才留下买了什么?”白念本以为严时律是买纪念品,但是他双手空空, 不像是买了东西的样子。
严时律:“自然是我喜欢的东西。”
严时律还会喜欢纪念商店里的东西?白念觉得有些新奇, 但也没有多想。
直到他们回到寝室, 张黎阳过来找人, 严时律出去前, 把风衣外套搭在椅子上,不小心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他们玩过山车时的照片,他坐在车头,表情扭曲,嘴巴大张,脸被风吹得变形,丑得要命。
而旁边的严时律却在笑,而且还笑得那么帅,仿佛根本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白念:“……”
所以严时律当时特意留下,就是为了找出他的丑照吗?
然后威胁他?嘲笑他?把他的脸做成表情包?
白念气势汹汹地打开微信要找他理论,却发现严时律发了一条朋友圈。
-Y:万圣节
图片是他们刚才坐摩天轮的丑照,一个鹿角发箍,还有他在路上被 NPC 吓得跳起来,张牙舞爪的丑照。
白念:“…………”
……
宿舍天台,严时律穿过一张张晾晒的床单,来到了阳台旁的张黎阳身旁。
“你来了?”张黎阳从手机中抬起头,意有所指地笑了一下,“万圣节怎么样?”
严时律双手插兜,淡淡道:“还行。”
张黎阳:“我看不只是还行吧,你都忍不住发朋友圈了。”
严时律扫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你大晚上过来找我,就是为了谈这事儿?”
张黎阳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消失了,沉默许久后,他这才缓缓开口:“我今天去找了胡幸了。”
严时律:“他拒绝你了。”
“他拒绝就算了,可你猜他跟我说了什么?”张黎阳突然生气起来,“他跟我说,继续做这种项目没前途!”
“他说他在大厂里负责的游戏,每天都有数亿流水,每推出一个角色,就能取得数不清的收益,可跟着我们,还要
辛辛苦苦好几年,没准儿还要倒贴钱做游戏。”
严时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说得也没错。”
张黎阳难以置信:“你到底是帮哪边的?”
“方向不同,不必强求,”严时律越过窗台,看向远处的城市灯火,“重要的是,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当然也知道,”张黎阳摇头,“但我们哪里去找适合的美术?还发不出有吸引力的工资。”
大学生创业的游戏项目,没资金、没契约,全凭组员的一股热情,散伙太正常了。
严时律:“但我们还有程序和数据,而且创意他也带不走。”
“你不知道吧?大厂挖胡幸,就是想要这个项目的 ideal。”张黎阳自嘲一笑,“大厂多厉害啊,那么多游戏大佬,
等他们做出来,我们就什么也没有了。”
“不一定,”严时律摇头,“企业做游戏是效率优先,注重经济利益。而我们只是为了好玩,有趣。同一个创意,
出发点不同,目标各异,就算最后做出来,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作品。”
“我也知道,可我就是觉得,”张黎阳一
拳砸在墙上,愤怒道,“为什么就是这么憋屈呢!明明当初说好了一起,可他却……”
严时律没有多言,他拍了拍张黎阳肩膀,然后陪他站在夜风中。
“我知道你是做程序的,可能对游戏并不太感兴趣,”张黎阳低着头,哑声道,“可这是我从小的梦想,当初我和
胡幸一拍即合,又找到你做程序,我就以为可以……”
“我后来也试图找过别的美术,还在微博上私信了一些画手,但要么是被拒绝了,要不就是没有回复。”张黎阳越
说声音越低,紧接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慌不择路道,“我记得白念也是学的画画吧?你觉得他怎么样?我们
找他来接手?”
严时律摇头:“他学的纯艺术。”
虽然都是画画,但细分领域区别很大。
“也是,”张黎阳挠了挠头,“是我急晕了头。”
沉默片刻,严时律又说:“我妈给了我两张温泉票,你带朋友去玩吧。”
张黎阳点点头,又问:“你不去吗?”
严时律摇头:“我不喜欢那种地方。”
“也是,”张黎阳点点头,“你个大洁癖,肯定嫌弃温泉池不干净。”
严时律没有吭声,算默认了这种说法。
“对了,你和白念究竟怎么回事?”张黎阳翻出朋友圈,重新聊起了刚才的话题,“我看到你朋友圈,我还以为你
被盗号了。”
严时律沉默许久,然后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
冷风呼啸的天台,严时律穿着黑毛衣,气质冷清又锐利。但这一刻,他身上却透出一股茫然,是之前从来都不曾
有过的情绪。
……
“白念,我这里有两张温泉票,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去?”严时律刚推开寝室门,就听到顾清辞在说话。
“啊,我就不去了吧,”白念摇头,“我最近比较忙,还有好多画要完成。”
“工作也要劳逸结合啊,”顾清辞循循善诱,“而且你不是说肩酸背痛?正好泡温泉放松一下,就在学校附近,半
天就可以来回。”
贺骁站了起来:“那我也去。”
顾清辞:“我只有两张票。”
贺骁:“那我自己买呗。”
顾清辞:“……”
严时律默默路过,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白念:“那你们两一起去吧。”
“我才不想和他一起去。”
“我才不想和他一起去。”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
原来又是口是心非的剧情啊,白念这才反应过来。
其实要不是贺骁和顾清辞一直找他,白念也不怎么想做这个助攻,毕竟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但不助攻,他们俩就经常会找上来。大家都是室友,他也不好一直拒绝。
一来二去,白念只得点头:“也行,那我和你们一起吧。”
除了他,肯定还要一个工具人。白念本来想找严时律,但他又想起对方有洁癖,肯定不会去温泉池这种公共区域。
而且他还在生气严时律发他丑照,现在根本不想和他说话。
幸好季小泽之前提起过想去泡温泉,白念改口道:“那再加一个季小泽吧。”
严时律动作一滞,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白念:“干嘛?”
严时律:“泡温泉,不是寝室活动吗?”
白念:“谁说是了?”
“那现在是了,”严时律幽幽道,“因为我也要去。”
白念:“……”
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
A 大在 A 市西北侧,西边绵延着一条起伏的山脉——西山。涵盖着植物园、西山温泉等著名景点。从 A 大地铁站出
发,一直坐到终点站就是西山温泉。
他们的计划是上午逛植物园,吃过午饭后就去旁边泡温泉。
白念这次打算在植物园收集素材,带了一个单反相机。秋冬花园不如春夏繁花似锦,但金色的银杏、红色的枫叶,
也让群山显得壮丽起来。
这次他专顾着拍照,回过头来才发现,竟不知不觉和人群走散了。白念喜欢这种偶尔的独处,又带着相机在附近
转了一会儿。
直到他绕过假山,白念突然听到一阵哭声。
过去一看,银杏树下站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绑着双马尾,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哭得抽抽搭搭的。
白念正准备过去了解情况,一道人影却先他一步抵达了。
“小朋友,”严时律站在银杏树下,没什么表情地问,“你哭什么?”
他今天穿了套全黑&#3034
0;衣服,双手插在裤兜里,眉眼凌厉,看起来格外不好惹。
小朋友停下哭声,抬头看了一眼,紧接着突然打了个哭嗝,再次哭了起来。
白念:“……”
严时律“啧”了一声,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蹲下.身体,在地上捡了张银杏叶:“别哭了,哥哥送你一只蝴蝶。”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根本不好骗,不仅不相信,反而凶巴巴地说:“这是树叶,才不是蝴蝶,哥哥你好笨!”
白念:“……”
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拽吗?
严时律:“你家大人呢?”
小女孩儿不说话。
严时律:“你走丢了?”
小女孩儿叫了起来:“你才走丢了!”
严时律懒得哄她,直接道:“起来,我带你去找家长。”
一般小朋友听到这话都会同意,但这却仿佛戳了小女孩儿的痛处,让她立刻就叫了起来。
“你放开我!我不去!”
她叫得那么凄惨,周围路人都开始用诡异的目光看着他。严时律又只好松手站在一旁,头都要大了。
严时律深吸一口气,开始威胁她:“你不配合我,那我就走了。”
女孩儿抱着膝盖,噘嘴:“走就走。”
严时律转身离开,小女孩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真的走了后,又忍不住瘪嘴,眼中再次蓄满泪水。
“哎,别哭了。”白念及时走了过去,缓声道,“那个哥哥没走,他让我在这里陪你。”
“你又是谁?”
“我是他室友。”
“你们结婚了?”
“?”
“不是,”白念没反应过来,“我刚才说的是室友啊,怎么就结婚了?”
小女孩儿仰起头,一本正经地说:“我妈妈说我爸爸是她室友,他们就结婚了。”
现在夫妻之间还流行互称室友吗?白念不懂这种情趣,只是道:“我和他只是单纯住在一起而已。”
小女孩儿:“哦,那就是结婚了。”
白念:“……”
他突然理解,刚才严时律转身就走的行为了。
“搞不定吧?”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白念抬起头,发现严时律又回来了。
白念:“原来你没走啊?”
严时律双手插兜,走了过来:“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单独把她丢在这里。”
白念惊讶地发现,听到这话后,小女孩儿的哭声止住了。
“可我妈妈就走了。”小女孩儿说。
这一刻,她脸上出现了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白念一愣:“你和你妈妈一起来的?”
“还有弟弟。”小女孩儿戳着地上的落叶,不满道,“妈妈只顾着弟弟,都不知道我偷偷藏起来了。”
她本来是想藏起来骗一骗妈妈,但没想到后来真的走丢了……
白念愣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是这种走向。
父母有时候不自觉的偏爱,在敏感的孩子眼里,却会被放大千万分。
白念摇头,努力安慰她:“不会的,你妈妈肯定也在找你。说不定她现在就因为你不见了,非常着急呢。”
女孩儿眼睛量了一瞬,但很快又暗淡了下来:“骗子,才没有。”
“不然我们打一个赌。”严时律突然开口。
“赌什么?”
“我们去服务台,看你妈妈有没有找你。”严时律说,“如果你妈妈在找你,就是我赢了。那你就和妈妈道歉,说
不该自己偷偷跑开。”
女孩儿:“那如果你输了呢?”
严时律问她:“你想怎么样?”
女孩儿想了想,突然道:“我要你们两当着我的面亲嘴儿!”
白念:???
为什么话题突然跳到这上面来了?
严时律:“可以,我答应你。”
白念:???
“不是,我还没答应呢!”
小女孩儿伸出手:“一言既出。”
严时律与她握手,表情很慎重:“驷马难追。”
女孩儿擦干眼泪,拍拍裙子站起来,和严时律一起往服务台走去。
剩下白念一脸懵逼:???
“不是,”白念追上去,一把拉住严时律,“你为什么答应她这个啊?”
严时律:“别紧张,我们不会输。”
白念:“你怎么知道?”
严时律:“刚才我给植物园打电话,得知她母亲已经在找她了。”
白念这才反
应过来:“所以你现在是套路她,让她和她家长解开误会?”
“不,”严时律摇头,淡淡道,“我只想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小朋友。”
白念:“……”
你就嘴硬吧。
他们并肩往服务台走去,但越靠近服务台,小女孩儿就越走越慢,各种借口磨蹭,甚至恨不得落荒而逃。不幸的
是,孩子在逃跑前一刻,被严时律一把抓住了后衣领。
“你放开我,我不去了!”女孩儿大声地叫了起来。
“小淘!”与此同时,广场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妇人,一把把孩子按进了怀里,满脸焦急道,“你这孩子,究竟跑哪
里去了啊?!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还好你没事,吓死我了!”
“妈妈,”女孩儿仰起头,有些难以置信,“你找了我很久吗?”
“我发现你不见了就返回去找你,但是找了好久都没看到人,后来又向植物园工作人员反应。还好有好心人把你送
回来了!”
“对不起……”小淘小声地说着,脑袋埋得低低的。
“没事的,没事就好了,”妇人把孩子抱在怀里,又抬头看严时律和白念,感激道,“谢谢你们啊,把小淘给送了
回来。”
严时律:“不客气。”
妇人又说了一大通感谢的话,女孩儿全程把脑袋埋在怀里,双手紧紧地抱着妈妈的脖子。
“小淘,”离开前,严时律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希望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白念跟着严时律离开,有些不放心地问:“你不听她说完吗?万一她不坦白怎么办?”
“也不怎么办,”严时律淡淡道,“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白念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严时律是出于缓和她们关系的好意,这才提出了这个赌约。但他并不会因为“这
对你好”,所以就强迫别人做一些事情。究竟要怎么办,那是两位当事人的事情。
白念只知道严时律对朋友很好,但没想到他对陌生人都细心得不行。
说实话,他有些被严时律刷新印象了。
……
在他们身后,母女二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约定?”妈妈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约定?”
“妈妈,对不起……”过了一会儿,小淘终于开了口。
“怎么啦?”妇人有些惊讶,“走丢了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看好你。”
“是我的错,”女儿摇头,“因为是我偷偷躲起来的。”
“你自己躲起来的?”妈妈一脸惊讶地看着女儿,“你怎么这样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就怕你出事了!”
“因为你一直都在和弟弟玩,从来都不关注我!”女孩儿终于大哭了起来,“我就想偷偷躲起来让你担心,可是你
都没有回来找我!”
妈妈仿佛被定在原地,眼眶霎时就红了。
“对不起啊,是妈妈不知道你的感受,以后我不会了。”妈妈把女儿揽入怀中,不住地道歉,“弟弟出生时身体没
有你好,所以妈妈才多照顾了他一些,但这绝不是说我不爱你了。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都是一样的爱你。”
“真的吗?”孩子仰起头,眼睛红彤彤的,“妈妈没有不要我?”
“当然,我和爸爸都非常爱你。你和弟弟都是我们的宝贝。”
小淘再也忍不住,她把脸埋进妈妈胸膛,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她们好像和好了。”白念收回视线,有些庆幸地说。
“嗯,”严时律并不意外,“那个孩子也就只是嘴硬而已。”
白念点点头,有些感叹:“所以说,爱还是要说出来才行呢。”
白念说者无心,严时律却突然愣了一下。

第 28 章
告别母女二人, 白念在门口遇到了顾清辞一行人。
“怎么才过来?”顾清辞连忙走了过来,满脸担心,“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没有, ”白念摇头,“在路上拍了些照片。”
顾清辞没再追问, 又说:“我们去吃午饭吧, 我都饿了。”
温泉套票里包含自助餐, 他们决定吃完午饭再泡温泉。
这家温泉开业时做了许多宣传,优惠力度也很大,吸引了不少游客。他们一行 6 人,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张大桌
子坐下。
白念对自助餐兴趣不大,只端了碗热米粉、要了杯果汁就回到了座位。稍后,季小泽在他旁边坐下,旁边带着一
个陌生男生, 似乎是他学弟。
顾清辞在白念对面,贺骁在他斜方向。而严时律遇到了张黎阳,被抓走谈事情,等白念吃完东西人都还没有回来。
白念吃完东西, 有些无聊地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没多久,季小泽端了一盘小龙虾过来问他吃不吃。
白念闲着无事,戴手套开始剥虾。只是等他取下手套才发现手套破了, 双手弄得油腻腻。
“擦擦吧。”
不约而同地,顾清辞、贺骁都给他递了纸巾。
白念没接,准备自己拿纸擦。他的纸巾还没拆封, 季小泽戴着手套也不方便帮忙, 白念正打算用餐巾布擦手, 突
然有人握住了他右手。
“怎么这么不小心?”一道低沉的声音灌入耳中,白念仰起头,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严时律。
严时律弯着腰,一边握着他手腕,一边用湿毛巾帮他清理双手。神情专注,动作细致认真,竟然透出了几分温柔
的错觉。
“好了。”很快,严时律直起身体,松开了他的手。
白念垂下眼睫,小声说了句谢谢。
只是他不太明白,严时律不是洁癖吗?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就算知道他在助攻,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周围众人看着这一幕,表情各异。
严时律回到自己座位,神情坦然,仿佛丝毫没有看到周围好奇的目光。
午饭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中结束了,吃完饭后,他们结伴去泡温泉。储物柜后面就是淋浴间,需要先洗澡才能进入
温泉池。
白念脱掉外套,找了间角落里的隔间,刚准备脱衣服,就听到顾清辞在喊:“白念,我这里好像没有沐浴露,你
能给我一点儿吗?”
白念犹豫了一会儿,建议:“不然你换一个淋浴间?”
“我脱衣服了,”顾清辞又说,“而且这里没有多的淋浴间了。”
“那行吧,你等我一下。”白念说完后,掀开帘子往外走去,他准备去服务台,让工作人员给顾清辞送沐浴露。
然而他刚出来,隔壁隔间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白念惊讶地抬起头,只看到一只白皙劲瘦的手。冷白皮,血管青色,掌心却滚烫惊人,宛如手铐一般牢牢钳住了
他。
严时律?
白念还没来得及出声,那只手突然猛地用力,直接把他进了隔间里。
白念有些慌乱地抬头,对上了严时律漆黑的双眸。他站在灯下,上身赤.裸,眉目深邃,眼神静静地笼罩着他,不
辨喜怒。
“严时律?你干嘛?”白念摸了摸自己狂跳的心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遇到了坏
人。”
“不去可以吗?”
“啊?”白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不去行不行?”严时律就着握着他的手动作,然后往前一步,声音哑得很低,“我不想你给顾清辞送沐浴露。”
这一步彻底拉近了他们的距离,几乎把白念抵在了墙上。严时律浅浅的呼吸笼罩着他,鼻息洒在他颈侧。
“我、我也不给他送啊,”白念别过脸,有些尴尬,又有些慌张,“我只是想告诉工作人员他缺东西而已。”
严时律没有说话,但白念却察觉,之前他身上那股压抑的气息消失了。
“你先洗澡,”严时律松开他手腕,套上 T 恤往外走去,“我去找工作人员。”
白念呆呆地回到自己的隔间,脱衣服,打开水阀,让热水从头顶洒下。白念闭眼站在花洒前,清秀的脸上满是茫
然。
严时律他,为什么会做到这种程度?
洗完澡后,白念换上泳裤出了浴室。外面人有些多,他找了好久,才在靠近山边的地方找到了季小泽。
季小泽和一个男生泡在池子里,胳膊挨着胳膊,动作看起来很亲密。
白念不认识那人,随口问:
“学弟?”
“大三的学长。”季小泽回答,然后介绍了他们的名字,对方笑着说自己娃娃脸显小。
白念有些茫然,小声问:“不是学弟吗?”
季小泽:“学弟都是多久前的啦,我早换了。”
白念:“……”
“倒是你艳福不浅啊。”不知想到了什么,季小泽笑了起来。
“什么?”白念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
“你的室友们啊,”季小泽眨了眨眼,“你不会是都要收吧?当心身体吃不消啊。”
白念这才理解他的意思,霎时涨红了脸,慌乱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只是普通的室友关系!”
季小泽挑眉:“他们的争风吃醋,我可是都看见了。”
白念连忙摇头:“不不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的?”
白念顿了顿,觉得这件事情是瞒不下去了,于是小声道:“那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啊。”
季小泽:“你说。”
白念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其实顾清辞和贺骁互相喜欢,但是又不愿意做先开口的那个,所以才借着约我的名
义,约对方出来玩。实际上啊,我和严时律都只是助攻。”
“他们互相喜欢?”季小泽直接笑出了声。
白念连忙伸手捂嘴:“你小声一点!”
季小泽:“你真这么觉得?”
“不是我这么觉得,”白念摇头,满脸严肃,“真实情况就是这样的。”
“小白念啊,”季小泽开始戳他额头,一脸恨铁不成钢,“除了画画,你什么时候能多关心一下别的事情。”
“我可关心着呢。”白念捂着受害的地方,小声反驳,“在我的助攻下,他们很快就要在一起了。”
“……”
“算了,”季小泽懒得和他多说,“你还是多锻炼锻炼身体,然后自求多福吧。”
白念:?
为什么话题突然扯到这上面了?
但是季小泽不再回他,开始游过去和学长腻在一起,白念在一旁有些尴尬,打算换个池子自己泡。
虽然现在气温还没到零下,但白念出水时,身上已经被冻出了一片鸡皮疙瘩。
可惜哪里都有人,他披着毛巾一直走啊走,终于在最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地方。水温刚刚好,旁边是露天泳
池,不远处就是山景。
白念进入池中,任由温水把自己托起,长长吐出一口气。
没过多久,贺骁也过来了,下来第一句话就是:“学游泳吗?我教你。”
白念看了眼那个只有 2 米深水区的泳池,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他要是下去,估计当场就要交代了。
贺骁没有再劝,他看着白念被水打湿的侧脸,那股熟悉的感觉又上来了。
他问:“你之前真没学过游泳?”
“没有啊。”白念摇头,“我要是真学过,也不至于还这么怕水了。”
贺骁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白念纳闷:“你为什么一直问我,有没有学过游泳?”
“因为他小学时游泳溺水被人救了,”一道冷清的声音响起,顾清辞坐在白念另一侧,幽幽道,“他就觉得你是救
过他的那个人,想碰瓷儿你呢。”
白念:“?”
“顾清辞!”贺骁被戳中隐私,恼羞成怒,“你为什么知道这种事情?”
顾清辞抬起下巴,用余光看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
眼看二人关系渐入“家境”,白念不再当电灯泡,主动站了起来:“你们慢慢聊,我去找季小泽了。”
“等等。”
“等等。”
他刚站起来,左右两边就伸出一只手,重新把他拉了下去。
白念“咚”一声又坐了下去,他顿了顿,小声道:“你、你们干嘛呢?”
顾清辞:“让贺骁走。”
贺骁:“?我还没说让你走呢。”
两人又开始斗嘴了,白念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你们别吵了。”
他的声音淹没在了二人的斗嘴中。
白念商量道:“如果你们非要吵,先放开我好不好?”
“贺骁,你放手。”
“顾清辞,你放手。”
“……”
白念再也受不了了,努力挣脱二人的钳制站了起来。
贺骁和顾清辞怔了一下
,都不想落入下风,不约而同地想要拉住白念。
然而就在这时,池边突然蹿出一只手,猛地把白念拉了过去。
贺骁和顾清辞仰起头,对上了严时律冷峻的。
“你们听不见吗?”严时律把白念护在怀里,冷厉的目光扫过池子里二人,一字一句道,“白念他不想和你们在一
起。”
白念愣了一下,没想到严时律会来帮他。
顾清辞和贺骁也愣住了,他们仰头看向白念,不约而同地问:“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白念别过脸,摇头:“不、不想。”
顾清辞还想再说什么,严时律却先他一步开口:“走了。”
白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着严时律一起离开了。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贺骁和顾清辞呆呆地站在池边,看
表情似乎有些失落。
“介意和张黎阳他们一起泡吗?”严时律问他,“只有他和另一个男生。”
白念摇头:“不介意。”
“严哥,你终于来了!”张黎阳和他同学独占了一个池子,见他们过来,立刻传蹿出水面站得老高。然而他很快就
被冷空气刺激,又哆嗦一下“咚”地埋了进去。
白念被他滑稽的模样逗笑了。
“小白也来了啊,”张黎阳把身体缩进水里,只留个脑袋在外面,“我就不起来和你打招呼了。”
“没事。”白念摇摇头,跟着坐进了水池中。
张黎阳是沙雕,另一个同学也是欢乐喜剧人,整个池子里都是他们的笑声,连隔壁池子里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白念坐在严时律旁边,中间隔了大约一人位的距离。感受着热水在胸口游荡,白念突然道:“你说我刚才,会不
会说得太严重了?”
严时律:“你觉得那很严重?”
“我就是觉得,”白念有些迟疑,“我刚才可能有些伤人。”
严时律皱眉:“他们都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情,你为什么还在为他们考虑?”
“我只是……”白念一时语塞。
严时律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提醒,又仿佛是叹息:“其实,你不用一直委屈自己。”
白念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委屈自己?他有吗?
他只是习惯了观察别人的情绪,害怕说重话,害怕惹人生气而已。
因为在白念潜意识里,不乖就没人要,和人产生冲突就要被批评。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他乖巧懂事的
前提上。
哪怕他现在处于安全的环境里,这一世家庭幸福美满,但上辈子孤儿院的经历,依旧深深地烙在他的性格里。
可是一个人的精力只有那么多,他照顾了别人的情绪,就牺牲了表达自己情绪的机会。
白念之前也有过类似的困扰,但他困于其中,不得改变,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这是错的,没有人告诉他应该
如何做出改变。
可是严时律却注意到了,白念垂下眼帘,鼻头有些发酸。
“我不知道你之前遭遇了什么,但在我看来,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和谁在一起,你自己的感受才是第一位的。”
深秋时节,天空蔚蓝透彻,远山被片片枫叶染红。
西山脚下的温泉池,严时律看进白念迷茫的眼,一字一句道:“在你这里,没有谁的重要性,能够超过你自
己。”
白念呆呆地看着严时律,眼中雾气弥漫。直到眼泪快垂落,他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有些狼狈地把脸别到一旁,掩
盖住自己泛红的眼眶。
许多人说他性格软,没脾气,但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你自己的感受最重要。
——没有谁的重要性,能够超过你自己。
“谢谢你啊,严时律,”白念吸了吸鼻子,小声道,“谢谢你愿意对我说这些……”
他不好意思,声音很低,再加上旁边张黎阳和同学在讲笑话,周围都是大家的笑声,彻底掩盖了他刚才的声音。
严时律也没有听到,反而主动离开,因为他不想撞破白念狼狈的模样。
然而白念却误以为严时律要走,急忙中拉住了严时律的胳膊。
严时律低头看向自己右手的位置,眼睛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不知是不是刚才太着急,白念只顾着留住他,一把
抓住了他手臂。严时律手长,右手直接抵在了白念的小腹上。
“严时律,”白念
处于紧张中,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而是鼓起勇气,提高了音量说,“谢谢你对我说这些,我会牢牢记住的。”
严时律被手下的触感分了神,他不自觉地动了一下手指,指腹在水中触碰到白念的肌肤,如羊脂一般滑嫩细腻。
他“嗯”了一声,不自在地想要抽回手,一时间却没有拉动。
白念紧紧抓着他,仿佛害怕他逃跑了一般。
指间是白念的小腹,滚烫的温度,细腻的肌肤……严时律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足以让自己不会一直注意那个地方。
“白念,”他没有看对方的脸,只是哑着声音提醒,“你可以放开我了。”
“啊?哦。”白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连忙松开手,尴尬地说,“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严时律“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 29 章
从温泉旅行回来, 白念就马不停蹄地开始赶稿。忙了大半个月,终于把画稿都交到了编辑手里。
“你有想好用哪张做封面吗?”编辑问他。
这让白念犯了难,画册里总共收录了 140 张作品, 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白念摇头:“暂时没想好。”
“用人气最高的怎么样?”编辑建议,“最出圈的,画册出版摆在书店里, 也更有记忆点。”
人气最高的一幅画, 是 A 大的猫咪拟人, 两只猫一黑一白, 一大一小,一冷酷一甜软, 自带 CP 感和反差感。
白念有些纠结:“我也很喜欢这张图, 但我觉得这幅画不能代表整个画册的含义。”
编辑:“那你喜欢哪个?”
“这幅怎么样?”白念截图把作品发了过去。
编辑看了一眼就摇头:“太抽象, 太艺术性了,受众偏小, 可能不利于销量。”
“嗯……”白念也想不出来了, 他试着联系, “那我选出几张,让网友投票参考?”
编辑同意了这个提议。
毫无疑问,猫咪拟人图票数最高, 白念中意的那副有些抽象的作品票数最低。
但让他意外的是, 蝴蝶人那幅图竟然也有很多人喜欢, 票数都快赶上猫咪拟人图了。
最后他们决定,把“奔跑的蝴蝶人”设为封面,兼具流行性和艺术性。
画中的少年有着纤瘦的身体, 苍白的肌肤, 剔透的瞳孔, 洁白的睫毛,最引人注目的,还有他身后那一双摇摇欲
坠的翅膀……令他看上去充满了破碎感。但在脆弱中,却也隐藏着一些不可折断的东西,格外美丽动人。
网友对这幅画评价很高。
[虽然看不懂,但是很好看!]
[这个小哥哥,他没穿衣服,斯哈斯哈]
[救命,翅膀好涩啊!]
[看起来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
[画得很好,但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
偶尔几条差评夹杂其中,没有被白念和编辑注意。
很快,白念收到了编辑发来的样刊。他撕开包装,用指腹抚摸画册封面上细小的颗粒感……曾经那个遥不可及的
梦想,终于一点点展现在了面前。
白念想把画册寄给爸爸,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再等等,等你做出成绩后再告诉他。他在心里告诫自己。
预售很快开始了,因为发起了微博抽奖,很快就积攒了好几万转发。最初编辑决定首印 10 万册,白念还觉得太多
了,但是看到不断攀升的预售量,也隐约放下心来。
印刷厂加快了印刷进度,白念开始处理成堆的签名,还有少部分绘签,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次日清晨,白念被编辑的电话吵醒。
昨天他签名签到凌晨,本以为自己会睡很久,没想到不到 7 点就行了。白念起床洗漱,准备吃完饭再睡个回笼觉。
没想到刚取消飞行模式,手机就响了起来。
什么事情这么急?白念含着牙刷,有些好奇地接通了电话。
“白念,你可算接我电话了!”编辑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快上网,有人指控你抄袭!”
“我抄袭?”白念满口泡沫,口齿不清地问,“谁说的啊?”
“一个叫画师好多鱼的 ID,你有印象吗?”
白念摇头,一脸茫然:“没有。”
“现在事情闹得很大,已经有好几万转发了,很多消费者都在呼吁退款,”见白念还没反应过来,编辑越发紧张,
“出版社的领导也已经在问我,说这件事没解决,印刷厂那边就先停印了。”
“啊?”白念有些意外,“这就停了?”
他这边口齿不清,反应迟钝,听起来似乎很心虚的样子。
编辑按奈不住,忍不住问:“那你老实告诉我,你没抄袭吧?”
白念一时间没有回答,他吐掉嘴里的泡沫,又用纸巾擦干净嘴巴。
“我当然没有抄袭,”再次开口时,白念语气正经起来,一字一句道,“你放心,我会好好澄清的。”
“辟谣的黄金时间是 24 小时,”编辑紧张道,“你及时澄清啊,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
“好的。”
白念挂断电话,用电脑打开了编辑发来的链接。
【@画师好多鱼:@画画的 Miss 画册封面,系抄袭本人 2 个月前原创作品“沙漠蝴蝶”。
具体情况如下:
1.发布时间
本人的“沙漠蝴蝶”发布于 20xx 年 10 月 17 日,而画师 Miss 的“奔跑的蝴蝶人”发布时间为 20xx 年 12 月 1
日,晚了整整一个多月。
2.背景与构图
“沙漠蝴蝶”与“奔跑的蝴蝶人”,均采用相同的构图方式,只是画画的 Miss 把沙漠背景,替换成了雪地。
3.蝴蝶人设定
最终让我确认@画画的 Miss 抄袭的,是两幅作品蝶翅+人的设定。不是说蝶翅+人的设定是我原创,但是以这种方
式表达出来,并且能在细节上对上这么多,仅此一份。
以下是两幅画的对比。
[人物神态][翅膀花纹][肢体细节]……
4.写在最后
本人只是兼职画画,每一副作品都是用心打磨的。A 大油画系每天课程都很重,“沙漠蝴蝶”是我画了好几个月才
完成的作品,也很幸运也受到了一部分人的喜欢。但我万万没想到,我这样的小透明,竟然会被百万粉丝大 V 抄
袭,甚至还被他当做了画册封面。
原创者穷困潦倒,抄袭者一举成名。我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希望大家给我一个公平的评判,拜托了!】
此条微博一出,立刻引起了广大网友的迅速留言。
[我去?真的假的??Miss 大大还要抄袭?没必要吧?]
[是不是博主太敏感了?这两幅画我看起来也不一样啊,只有蝴蝶人的设定重合了吧]
[路人,不懂,先观望。]
[我是美院的,有一说一这就是抄袭,不过是高级的洗稿而已。]
[但我看 Miss 大大的明显要好看很多,原作就……]
[笑死,楼上屁股不要太歪,抄袭作品好看,难道就不叫抄袭了吗?]
[我是 Miss 大大的死忠粉,但看到这组对比图,也跟着心凉了半截]
[牛逼啊,百万粉丝博主,竟然抄袭万粉小透明,甚至还用人家的画挣钱。]
[呕,后悔买画册了……]
[Miss 的画册一本定价 148,现在已经预售 4W 多本,好家伙,挣了快 500W 了。]
[人家的血汗钱,你拿着手不烫吗?]
[RNM,退钱!]
[@画画的 Miss!别装死,起来回应!]
……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这条微博已经被转发好几万。也有他的粉丝不相信他抄袭,一条条评论帮他澄清。
[Miss 大大画技这么强,根本就不用抄袭好不好?]
[撞灵感了吧?除了这个长蝴蝶翅膀的人,我看不出有哪里相同的。]
[而且为什么早不爆出来,晚不爆出来,偏偏在大大出画册时爆出来?很难不令人怀疑,是有人故意黑他。]
也有路人看热闹。
[外行,看起来确实有点儿像,但 Miss 这个抄袭图,确实比好多鱼的高级多了。]
[默默+1]
[就我吃瓜多年的经验,这件事情肯定有反转。]
[能不能回应一下啊?腿都蹲麻了。]
但不知后来怎么的,后来指责他抄袭的评论越来越多,粉丝被骂得哑火,路人开始被带偏,到最后,喷子占领了
他的私信和评论区,各种发言不堪入目,大部分都是攻击他的。
有人说好多鱼画得烂,他的粉丝立刻反驳,好多鱼是 A 大油画系科班出身,不是哥哥画得烂,是你们不懂艺术。
还有人反过来说白念是垃圾学校的画手,人体、绘画、色彩一塌糊涂。
很明显的水军下场,白念没有搭理这些差评。
他点进去好多鱼的微博账号看了一遍,对方在微博上晒了一些课表,作业,也会吐槽专业课好多,没时间画画。
好多鱼是他们学校的?还是同专业?
白念打开班级 Q.Q 群,在群里问:微博上那个@画师好
多鱼,是我们班的吗?
白念技术好,也经常帮助同学,在班群人缘还不错。
陆续有人回复他,但都是不知道,不认识,没听说过。
现在时间还早,大学生又大多是夜猫子作息,白念退出 Q.Q 群,决定等会儿再来看。
“你被人抄袭了?”严时律的声音突然响起。
白念惊了一瞬,还以为自己掉马了。他没回答,只是模棱两可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严时律刚起床,穿着宽松的灰色长袖 T 恤,头发乱糟糟的,和平日里冷淡学霸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两幅画,不都是抄袭你的油画?”严时律没戴眼镜,凑近了一些看,“不过前面这幅画明显差多了,后面这幅
画倒是好一些。”
前一幅画是画师好多鱼的,后面幅画是白念自己的。
所以真是这人抄了他油画?
白念叠图做了对比,重合度很高。要澄清也很简单,只要说对方抄袭他的油画就行了。但如果这么说,就必须公
布他的三次元身份。
白念有些纠结,但很快反应过来,画册的出版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还凝聚了编辑的心血,以及广大粉丝的期待。
他打开文档,开始一条条回应好多鱼的质疑。
在动笔前,他把自己的微博私信都看了一遍。他希望找到画师好多鱼的私信,更好地回应对方的质疑。
但白念把所有私信翻完,都没有找到对方的留言。倒是有 A 大猫狗拟人 APP 项目负责人联系过他,问他有没有兴
趣参与他们的互动游戏项目。
白念点进对方主页,发现这个号曾经很情绪化地吐槽过项目美术。
@游戏人永不言败:靠,我真是瞎了眼了,竟然以为胡狗是知己!结果他却被大厂的高薪腐蚀,抛下我们跑路了!
有钱了不起吗?月薪五万很牛逼啊?!
A 大的游戏项目?美术被大厂挖走了?这不就是严时律他们停工的那个游戏?
而且这个吐槽风格,怎么看起来这么像张黎阳?
白念没有时间了解详情,只回了一句:见面详聊。
然后他退出私信,打开了微博输入框。
【@画画的 Miss:对@画师好多鱼 指控我抄袭的回应
画册封面,是以我的个人作品《长着蝴蝶翅膀的人 2:奔跑的蝴蝶人》油画为灵感。而蝴蝶人的设定,来源于我的
油画作业《长着蝴蝶翅膀的人》,完成于 20XX 年 9 月 15 日,现已被市美协会推荐到了全国美展参赛。
该作品表达现代社会生活中,一个人对自己身份的不确定。蝴蝶人长着蝴蝶翅膀,却有着人类的身体,他既不是
人,也不是蝴蝶。他只能矛盾地生活着,既不属于这里,又不属于那里。所以他是忧郁的,痛苦的。
而《奔跑的蝴蝶人》表现的是他突破心结,与@画师好多鱼 的“沙漠蝴蝶”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说蝴蝶人的设定是抄袭,那么我想请问@画师好多鱼,你的“沙漠蝴蝶”,又算不算抄袭?[图片][图片][图
片][图片]】
四张图片,分别是《长着蝴蝶翅膀的人 1/2》的版权登记信息,以及白念的“奔跑的蝴蝶人”,还有好多鱼的
“沙漠蝴蝶”。
网友惊呆了。
[卧槽?!所以是好多鱼自己抄袭?]
[离谱啊,抄袭的人反而倒打一耙,说原主抄袭。]
[好多鱼抄袭实锤了,沙漠蝴蝶基本是按照《长着蝴蝶翅膀的人》一比一复刻,只不过是加了五官,再把背景替换
成沙漠。]
[笑死,怪不得画得那么丑,原来你才是抄袭怪!]
[让我捋一捋啊,所以是 Miss 太太完成了《长着蝴蝶翅膀的人》,但是好多鱼看到后抄袭画了“沙漠蝴蝶”,
Miss 太太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创作了《奔跑的蝴蝶人》作为画册封面。好多鱼一看有利可图,开始登月碰瓷
儿。]
[笑死,结果没想到人家竟然是大佬!]
[惊!所以 Miss 大大才是 A 大美院的?!]
[之
前那两只猫猫我就很想说了,这不就是医学院的网红小奶猫嘛!]
[等等啊,既然好多鱼自称 A 大的,他怎么不知道 Miss 大大也是 A 大的?该不会他学历也是造假的吧?]
果不其然,很快有个网友指出,画师好多鱼所谓的 A 大日常记录照片,都是他发在 Q.Q 空间里的吐槽,结果竟然
被 1:1 搬到微博立人设。
好多鱼人设崩塌,彻底哑火。
画册编辑松了口气,恢复了印刷厂的进度。神奇的是,因为这次热搜事件,反而提升了他画册的销量,预售的 10
万本,竟然都快卖光了。
[Miss 大大!!!]
白念打开私信框,发现@游戏人永不言败给他发了新私信。
[您之前说的面谈,还算数吗?虽然我们特别期待您的加盟,但我们是创业项目,前期可能缺乏一定的盈利能力…
…]
@画画的 Miss:[可以呀,今晚 6 点,在雅博湖见怎么样?]
@游戏人永不言败:[好的好的!您太好了!今晚 6 点不见不散!!]
……
“我靠!!大佬回我了!!”A 大食堂,张黎阳丢下手机,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他约我 6 点见面!”
严时律:“恭喜。”
“哎,就是他太厉害了,作品那么牛逼,我觉得他很难参加到我们项目中。”张黎阳叹了口气,有些遗憾,“我猜
他可能只是看在校友的面子上,才答应和我面谈吧。”
严时律:“那你还找这么厉害的人?”
“试试嘛,万一有不长眼的呢?”张黎阳抬手看了眼时间,有些忐忑,“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了,你也去吧?正好一
起看看。”
“我没兴趣。”严时律端起餐盘站了起来,“美术和内容你们定就行,我只负责程序部分。”
而且今天早上离开时,他觉得白念情绪有些不对,他想回去看看。
“呜呜呜,这可是我从小的梦想!”张黎阳拽着他胳膊,“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你忍心就这样丢下我吗?”
严时律皱眉,满脸嫌弃地推开他:“站好了,好好说话。”
张黎阳:“那你陪我去!”
严时律沉默片刻,妥协道:“20 分钟。”
“可以可以,”张黎阳点头,“足够用你校草的美色征服他了!”
严时律:“……”
晚上 6 点,白念吃完饭散步到雅博湖,远远就看到了站在湖边的张黎阳和严时律。
白念过去坐在他们旁边的长椅上,很自然道:“你们要做什么?说吧。”
“我等人呢,”张黎阳伸着脖子,不停地打量着周围,“不管你说什么,晚点儿再说行不行?”
白念:“人不是来了?”
张黎阳:“谁来了?”
白念指了指自己。
“你?”张黎阳一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都会开玩笑了?”
“我们不是约好了吗?”白念站了起来,“如果你不说,那我回去了。”
张黎阳:???
“等等!”张黎阳突然反应过来,“别告诉我,你就是……”
白念点了点头。
“卧槽,”张黎阳睁大双眼,难以置信,“你就是画画的 Miss?”
“你不知道吗?”白念茫然,“我都这么明显了,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Miss,想念,很容易联系起来的
啊。”
“我哪里知道啊,”张黎阳简直欲哭无泪,“我要是早知道你是大佬,我还会抑郁一个月吗?严时律,你也太不够
意思了,竟然瞒了我这么久!”
严时律一愣,随即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白念学的是纯艺术,但从来不知道,白念竟然有这么多粉丝,都出版自己的画册了。
“他确实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白念重新坐了下来,淡淡道,“你们的项目是什么?说来听听吧。”
在这个初冬的黄昏里,暮色将近,大地寒气蔓延,严时律抬头看向身旁的白念。
他穿着一件米色羽绒服,鼻尖被冻得泛红,双眼却依旧明亮。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温声细语,却显得格外有底气。

第 30 章
“是这样的, ”张黎阳在白念旁边坐下,急忙道,“我们想做一款猫咪拟人的游戏 APP, 但这个猫需要我们在线下
拍摄,然后生成角色卡片参与剧情探索,PK,比赛等活动。”
白念没太理解:“线下拍摄生成角色卡?”
“是的,就比如我在路上拍了一只小猫,手机 APP 就会生成三个形象,猫咪原本的卡通图像, 拟人图片男版, 拟
人图女版。”
白念:“可每只动物都不一样, 你们生成的图片也会不一样吗?”
“当然,这才是这个 APP 好玩的地方,”张黎阳眼睛亮了起来,“我们每一张拟人图, 都会根据拍摄对象的特点
生成,可以说, 生成的每一张图片都是独一无二的。”
白念也见过 AI 作画,但网上那些图都是都拼西凑,比较阴间。
他不太放心:“现有的技术可以做到吗?”
“这就要问严哥了。”张黎阳拍了拍严时律肩膀, “你给白念解释一下。”
“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 ”严时律点点头,“我们会依靠图像识别技术, 抓取拍摄对象的主要特点, 然后再从图片
库里找到类似的元素, 然后用 AI 作画。”
“还能这样?”白念很意外。
“给你看, 这是我们 APP 最初期的版本。”张黎阳打开手机,逮着路边的橘猫拍了张照片,过了一会儿,手机
APP 里就出现了一张图片,橙黄的毛发,胖胖的身体,看起来确实和橘猫有几分相似。
“而且我们还可以调整男版、女版哦。”张黎阳兴奋地给白念演示起来。男女版都是很粗糙的卡通画,一点也不精
美。
白念:“……”
张黎阳:“怎么样?是不是很牛逼?”
白念:“你不觉得有点儿丑吗?”
张黎阳:“……”
白念:“这个画风,你确定网友愿意用这种卡片玩游戏?”
张黎阳:“……”
“可……”张黎阳顿了顿,有些委屈,“可我们美术就是这种风格啊!”
白念:“你们美术不是跑路了?”
“……”
“严时律,”张黎阳开始搬救兵,“你能不能说点儿什么?”
严时律:“我都听白念的。”
张黎阳:“……”
白念用手机接送张黎阳传来的 beta 版,安装玩了几次后,这才收起手机,幽幽道:“要我接手可以,但美术风格
要全部推翻重来。”
“全部?!”张黎阳难以置信,“你知道那是多大的工程吗?”
白念站了起来:“那你们去找别人吧。”
“等等!”张黎阳一把抓住白念,急忙道,“让我们商量一下,明天给你答复怎么样?”
“可以。”白念拍了拍自己被弄皱的衣袖,转身离开了。
看着白念的背影,张黎阳有些茫然地挠头:“你有没有觉得,一旦涉及到美术领域,白念就会变得特别强势?”
“没有。”严时律摇头。
他只是觉得刚才认真说话的白念很帅气,也很可爱。
……
白念没觉得自己强势,他只是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而已。beta 版生成的图片确实丑,丑得不堪入目。
而且他学画画这么多年,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和喜好,参与项目可以,但绝不会跟在别人身后处理烂摊子。
当天晚上,张黎阳就传授了团队的商量结果,毫无疑问同意了他的要求。
吸收了上一次美术跑路的教训,这次张黎阳提出要签订合伙协议,保障大家的权益。
和白念相关的,包括:
1.APP 所有底图版权归属白念本人
2.用户通过本 APP 生成的图片,个人不得用于商业用途
下面还有创业者多方的权益划分,违约要怎么办,白念粗略地扫了一眼,发觉没问题后,签订了合同。
接下来,白念就开始没日没夜地肝图,投喂那个宛如无底洞的 AI 学习系统。
在这个期间,白念的画册也出版了,他甚至还抽空去了一趟漫展做签售。
“之前你说自己社恐,我怎么没看出来?”签售结束,销售编辑整理着今天的销量数据,有些好奇。
白念愣了愣:“
我刚才表现得不社恐吗?”
“没有啊,”编辑笑了一下,“我甚至觉得你很有气场,看起来很强势呢。”
白念有些意外,但又觉得,应该是他忙着回去肝图,所以全程表情严肃。显得有些吓人。
喂养 AI 是个大工程,哪怕白念没日没夜地出了许多图,还有严时律不断进行程序优化,刚开始那半个月里,生成
出来的图片依旧丑得没眼看。
除了上课外,白念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工作室里,一坐就是一整天,腰酸背痛已经成了常态。
一天深夜,他右边肩膀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让他差点儿没能拿住笔。
“怎么了?”注意到他的异常,严时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没事,就是肩膀些疼。”白念之前就会这样,没放在心上,“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严时律看了他半响,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白念活动了一下肩膀继续画画,然而刚动一下,右肩再次传来一阵刺痛,仿佛肩胛骨那个地方藏了一颗针。白念
放下画笔,表情逐渐难看起来。
“哪里疼?”严时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双手放在他肩膀上。
白念:“右边,嗯,下面一点。”
“这里?”严时律按了一下他肩胛骨缝隙。
“啊——”白念霎时尖叫出声。
“这么严重?”严时律松了手,不敢再动。
“不知道,之前都没这样过。”白念拿起画笔,想把手头的这幅画画完。
“先别画了。”严时律抽走他手里的感应笔,“明天去医院看看。”
翌日上午,白念坐在 A 大中医院康复理疗科门诊办公室,接受医生的检查。
门诊医生手劲儿贼大,三两下就把白念按得叫了出来。白念叫得越惨,他按得越起劲儿。
等医生把他肩颈后背按了个遍,这才在电脑上敲下一串病症,很不理解:“颈椎病,腰肌劳损,肩颈肌肉劳损,
筋膜炎……你才不到 20 岁,怎么就得了这种病?”
白念羞愧不已:“可能是画画坐久了……”
医生:“平时注意运动,一个小时就要起来活动活动,最好每天拉伸,还有肩颈别着凉了。”
白念乖巧点头:“好的呢。”
医生:“我给你开五个疗程的推拿和针灸,你拿了单子去住院部做治疗。”
“啊?针灸?”白念从没做过这种项目,有些排斥。
医生:“别怕,不痛的。”
虽然对方这么说,但白念心头莫名有些打鼓。
交完费后,白念和严时律去了住院部推拿室。刚从电梯里出来,他就听到了一阵阵惨叫声。白念脸都白了,硬着
头皮走到了推拿室门口。门口排了不少人,都是等着做治疗的。
“感觉还要等好久,”白念不太好意思,“不然你先回去?”
“不用。”严时律从书包里掏出电脑,“我在这里也能工作。”
等了接近半个小时,终于轮到了白念。
严时律收起电脑,陪他一起在里面等。
白念坐在凳子上,给他做推拿的医生很年轻,还在和他开玩笑:“我上一次按这么硬的斜方肌,还是上一次。”
白念被按得酸爽又痛苦,憋了半天,终于来了一句:“好,不愧是我。”
医生被他逗笑,没能控制住手里的力道,又把白念按得叫了起来。
推拿点穴完毕,接下来就是针灸电疗。
“电疗是什么啊?”白念不懂。
“先给你扎针,然后给针通电。”
“啊?通电?”白念脸都白了。
医生:“不疼的,你先趴下。”
白念趴在病床上,心跳得七上八下的。更可怕的是旁边有个女生也在扎针,反应特别大,下一颗针就尖叫一声,
叫得白念人都慌了。
“好了,来了啊!”医生拿着针走过来。
白念双手紧握成拳,一点点咬紧了牙关。
“放松。”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有人握住了他颤抖的右手。白念没抬头,但知道这是严时律在安慰他。
白念趴在枕头上,突然脑海中的慌乱消失了,他轻轻握住严时律的手,逐渐觉得安心起来。
医生过来下针,扎针时有点儿疼,但进去后就基本没什么感觉了。稍后,医生给他上电疗,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恐
怖,就是感觉扎针的地方一跳一跳的,很神奇的感觉。
等医生离开后,白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还抓着严时律的手。他想松
开,对方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暗示,甚至握得更紧了。
两个手心贴在一起,掌心发烫,逐渐变得潮湿起来。
白念注意力一会儿在手上,一会儿在肩膀上,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治疗时间竟然已经结束了。
医生过来给他拔针,检查一遍后拍了拍他肩膀:“好了,可以了。”
白念这才松开了严时律的手,掌心黏糊糊的,缓了好久,那种感觉都消不下去。
离开病房时,白念听到刚才扎针的那个女生埋怨:“你看看人家,同学全程握着他的手,你还是我男朋友呢,都
不知道关心我。”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同学?”男生幽幽道,“万一人家也是男朋友呢?”
白念:“……”
……
接下来的日子里,白念一边画画,一边去医院做治疗,时间很快就到了元旦节。张黎阳提议,假期大家一起去旅
游放松一下。
白念确实也想休息一下,没有拒绝。
却没想到他回寝室时,顾清辞也问他,元旦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要呢,”白念点点头,“我和张黎阳他们约好了。”
顾清辞往严时律座位看了一眼,若无其事道:“严时律也去?”
“嗯,游戏项目里的人都去。”
顾清辞:“我元旦约不到人,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白念有些迟疑,但也不好拒绝:“我倒是无所谓,你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呢。”
贺骁:“那我也去!”
白念这才想起来,这次元旦旅行,是原著里主角攻受阐明心意的重要剧情。
他把这件事跟项目组里的人说了,别人都没意见,只有严时律没有回复。
等严时律回到寝室,白念又重新提了一遍。
严时律这才开口,淡然道:“我无所谓。”
于是,这趟旅行就这么定下来了。
他们去的是一个冰雪小城,从 A 市坐高铁 3 个小时就能抵达,景区里包含滑雪场,温泉等项目。元旦房价很贵,
酒店房间稀缺,基本都是拼房居住。
项目组另外三个人和张黎阳拼了两间房,剩下的就是他们寝室四个人。
白念自然不可能和顾清辞和贺骁住,主动道:“我和严时律一起住。”
“可我不想和贺骁一起住,”顾清辞顿了顿,有些可怜地问,“白念,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吗?”
“啊?”白念有些为难,“可我已经和严时律说好了。”
顾清辞:“那就让严时律和贺骁住。”
白念一时间没有回答,他觉得这个提议不太好,打算找个理由回绝掉对方。
“不想和贺骁住,”一旁的严时律突然出声,“那你可以自己住。”
顾清辞:“……”
最终,顾清辞还是没和贺骁住在一起,二人分别订了两个房间。
酒店包雪票和温泉票,他们中午抵达,吃完午饭就有人去了滑雪场。
白念不想动,他最近天天熬夜肝图,真是需要补眠的时候,直接在酒店睡了一下午。
醒来后已经下午 4 点,白念翻了个身,赖在床上玩手机。
项目组微信群里,照片一张接一张,都是他们出去玩的消息。
张黎阳最兴奋,视频、图片发了一堆。
[我的妈,这么大的雪!是我没见识!]
[白念,你不来真的亏大发了!]
[卧槽,严哥宝刀未老啊,穿着雪场这个垃圾装备,都能卡得这么漂亮!]
下面是严时律的滑雪视频,白念不会滑雪,但能看出严时律动作舒展,每一次转弯都特别顺滑,看起来就很厉害。
白念打了个哈欠,抱着手机慢吞吞打字。
-没有白念:刚醒,还在床上。
-张黎阳:你是厉害的,掌握了度假的精髓。
-张黎阳:出来玩吗?下雪了。
-没有白念:下雪了?
白念抬头一看,窗外雪花簌簌飘落,把大地染得一片雪白。
一看就很冷的样子,白念重新缩回了被窝,拒绝了张黎阳的邀请。
“严哥,我刚刚问了!”张黎阳把手机揣进兜里,蹬着雪板追前面的严时律,“白念说他不来。”
严时律一个平行刹车急停,雪板擦过雪面,激起大片白色雪花。他摘下防风面罩,又问:“顾清辞和贺骁呢?”
“没看见,”张黎阳摇头,“估计没来滑雪吧。”
“好,”严
时律点点头,“这趟滑完我回去了。”
话音刚落,他就滑着卡宾下了山。
“怎么这么快?”张黎阳纳闷的声音传来,“不多玩一会儿吗?”
……
酒店,白念在床上赖到了五点,终于慢吞吞地爬了起来。他有些饿了,在群里和大家约时间吃饭,然后下床洗了
把脸。
“咚咚咚——”
白念刚从洗手间出来,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他还以为是严时律,开门一看,站在门口的却是顾清辞。
白念有些意外:“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顾清辞穿着件米色大衣,戴着红色围巾,头发柔顺散在肩头,看起来很温柔的样子。
他看向白念,眼底情绪涌动:“我想去看雪,能陪我走走吗?”
“可以啊。”
两分钟后,白念穿着羽绒服和雪地靴走了出来。他把手机和房卡揣进兜里,有些好奇:“去哪儿?”
顾清辞:“就在酒店外走走吧。”
白念把羽绒衣拉链拉到下巴,和顾清辞往花园里走去。
此时雪已经停了,花园被雪地掩埋,路上全是积雪,雪地靴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路边堆着几个歪歪扭扭的雪人,
看起来相当抽象。
白念忍不住笑了一下:“你看这个。”
顾清辞看了一眼,笑:“好搞笑。”
白念点点头,一个个雪人挨着看了过去。
“白念,”顾清辞突然叫他,“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说因为有人鼓励我学芭蕾,我才能取得今天的成绩?”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白念点点头,“怎么了?”
顾清辞垂下眼,神情有些哀伤:“其实我后来遇到了他,但是他不记得我了。”
“啊?”白念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安慰道,“不然你主动与他相认呢?可能是因为你和小时候变化太大,他一时间
没认出来而已。”
顾清辞不说话,只是用琥珀色的眼眸看着他。
白念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你……”
“现在你想起来了吗?”
“啊?”白念愣住了,他呆呆地站在雪地中,好一半响才回过神来,“你说的那个人是我?”
顾清辞看了他半响,确定他真的不记得,这才有些泄气地开口:“6 岁时,青花花芭蕾教室,老师是中俄混血
的。”
白念想了想,似乎有点儿印象。
顾清辞又说:“你韧带很好,但是体力很差,学一会儿就不想动了。我韧带不好,每次开筋都要被疼哭。那时候
我总是一边哭一边羡慕你,要是我有你这样的天赋就好了。”
“对不起啊……”白念低着头,满脸愧疚,“时间太久了,我没想起来。”
“没关系,”顾清辞垂下眼,淡淡道,“反正都过去了。”
白念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顾清辞似乎并不打算听到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我今天找你出来,是有另一件事想说,你是不是都知道
了。”
“啊?”白念愣了一下,茫然道,“知道什么?”
顾清辞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知道我对你的感情。”
“额……”白念越发茫然了,事情怎么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他本以为,顾清辞是因为要向贺骁表白,提前找他谈心。可是对他的感情又是怎么回事?
白念摇头,老实说:“我不知道。”
“你现在还要装傻吗?”顾清辞苦笑一声,表情有些苦涩,“你这几个月里一直躲我,不就是猜到了我喜欢你
吗?”
“啊?”白念彻底愣住了,“你、你喜欢我??”
“对啊,我喜欢你。”顾清辞直视他的眼底,再也没有任何委婉。
“你喜欢我?你怎么会喜欢我呢?”白念喃喃自语,难以置信,“你喜欢的人不是贺骁吗?”
顾清辞愣了一下,眼眶咻地红了起来:“你躲着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用这种理由麻痹自己?”
白念慌了:“我没有啊,我只是……”
“我本来没想现在说的,”顾清辞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你和严时律越走越近,
我很害怕,如果我现在不表白,你就和严时律在一起了。”
“这和严时律没关系啊,我只是不……”接下来的话卡在了白念喉咙里。
顾清辞却苦笑一声,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你只是不喜欢我吧?”
“抱、抱歉啊……”白念别过脸,心情复杂又愧疚。
“为什么?”
顾清辞抬起头,几乎是固执地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然而还没等白念回答,他又低下头,自嘲一笑:“算了,问你也没用,你只会说好话安慰我罢了。”
白念很愧疚,低着头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算了,我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顾清辞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对白念伸出了双手,“最后一个要求,你能抱我
一下吗?”
见白念犹豫,他又补充了一句:“朋友之间的那种。”
白念迟疑片刻,最终还是伸出了双手。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碰到顾清辞,就被对方一把搂住了身体。
白念:!!!
突兀的接触让他有些抵抗,但他没想到顾清辞力气这么大,一双手臂牢牢地钳住他,令他根本无法动弹。
“顾清辞……”白念小声提醒。
后者把脑袋埋在他颈侧,传来一阵压抑的抽噎声。
白念有些心软,也跟着难受起来。他抬手拍了拍顾清辞后背,放缓了声音:“没关系,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
顾清辞没有回答,只是双臂越发收紧,勒得白念骨头隐隐作痛。
白念没办法,只得陪他站在雪地中,过了好久,才缓声道:“现在好点儿没?”
……
酒店门口,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他静静地站在雪地中,神情冷峻,漆黑的双眸写满了占有欲。

第 31 章
-张黎阳:@没有白念你看看, 我们今晚吃什么?
告别顾清辞后,白念一边回复群里的消息,一边往房间走去。他埋头打字, 走着走着, 突然撞上了一堵软墙。
“你回来了?”白念吓了一大跳,纳闷道, “怎么不进去?”
严时律一身漆黑站在门口, 视线静静地笼罩着他, 似乎和平时看起来不太一样。
“忘带卡了?”白念掏出房卡,往前一步刷开了房间大门。
-张黎阳:这家不错, 据说东北菜很正宗。[链接]
-张黎阳:这个烤肉也评价挺高的。[链接]
-张黎阳:还有这家俄餐,挺多人打卡的。[链接]
白念回复张黎阳的消息, 没有注意到严时律的异常。
-没有白念:我都可以,你们定吧。
-张黎阳:严哥呢?@Y
-张黎阳:怎么没出声?@没有白念你和严哥在一起吗?你问问他呗
“严时律,”白念抬头, “晚饭你想吃什么?有东北菜, 烤肉和俄餐。”
此时严时律刚脱掉外面的羽绒服, 露出里面的黑色压缩衣, 这让他的身体看起来块垒分明, 格外结实。
他就这静静地看着白念,足足过了四五秒,这才收回视线, 淡淡道:“随便。”
也不等白念回答,说完后, 他就拿着衣服进了淋浴间。
白念愣了一下,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刚才严时律那眼神, 不像是要去吃饭,倒像是要去吃人的。
白念私聊了张黎阳。
-没有白念:下午滑雪时发生了什么事吗?感觉严时律心情不太好。
-张黎阳:没有啊,他玩得挺高兴的。
怪了,那是什么原因?白念抬头朝着浴室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了紧闭的门缝,里面传来淅沥水声。
没过多久,白念和洗完澡的严时律一起出了门,在酒店大堂和张黎阳他们汇合,然后步行去雪场商业街的餐厅。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一盏盏路灯散落在雪地上,让这个小镇透出一股朦胧的美感。
马路上的雪被踩得泥泞,路边的雪却依旧洁白如雪。白念穿着雪地靴踩下去,瞬间就被淹没了半截鞋子。
白念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全程都走在野道,开心得不得了。
前面那片雪看起来就很粉,白念一脚踩下去,却不料下面是个窟窿,他整只腿都跌了下去。
“小心!”旁边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人叫了起来。他连忙跑过来想搀扶白念,然而有个人却先他一步行动了。
白念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对上了严时律冷淡的脸。
“谢谢啊!”因为惊吓,白念心跳得有些快,他扶着严时律的胳膊,努力把自己陷入雪里的腿□□。
白念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右腿拔了出来。脚是出来了,可是脚上光秃秃的,只剩下一只猫爪袜,在冰冷的空气
中尴尬地抠着脚趾。
他的鞋呢?
白念歪了歪头,有些茫然。
“卧槽?你鞋子卡在雪里了?”张黎阳看了一眼,直接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怎么这么倒
霉?”
白念也尴尬得要命,他连忙单脚跳过去捡鞋子,严时律却先他一步走了过去,然后趴在洞口,把手伸进了他曾经
放腿的洞穴里。
白念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严时律,是要帮他捡鞋子吗?
严时律趴在地上,脑袋和后颈都露了出来。头顶的松树往下落雪,白念怕严时律被冻着,连忙把手挡在他头上,
帮他护着脖子。
察觉到后颈的触碰,严时律的动作僵了一瞬。

我的手是不是很冰啊?”白念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树上在落雪,我给你挡挡。”
“好。”严时律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声音很低。
他的右手伸进雪坑,一点点往下,终于摸到了雪地靴。握住,往上拉,鞋子出来了,然而他脚下的雪地却开始崩
塌。
“严时律!”白念慌了,他连忙冲过去想拉住严时律,却被崩塌的雪地卷走,也跟着滚了下去。
世界瞬间天旋地转,白念连忙用双臂护住脑袋,严时律伸手护住了他,和白念一起滚在了地上。
白念从眩晕中睁眼,对上了严时律近在咫尺的面孔。头顶的崩塌还在继续,积雪簌簌往下滚落,砸在他们身上。
白念却几乎是毫发无损。
严时律张开双臂,用身体在他和积雪之间,撑起了一个狭小的保护空间。
严时律的头发被冰雪冻硬,脸颊被冻得惨白,却依旧很认真地护着他。有冷雪滚进他脖子,严时律微不可闻地发
出一声闷哼。
白念这才反应过来,严时律的羽绒服是立领,大半个脖子都露在外面。他连忙伸手,用手臂护着严时律的后颈。
他一心关注严时律会不会被冻伤,没注意到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亲密,几乎是完全把严时律的脑袋搂进了怀里。
严时律的脸颊贴着白念脖子,呼吸全灌进了白念衣领里。
而且他的嘴唇……只要再往旁边偏转十度,就能吻到白念的锁骨。
“咚咚咚——”
严时律心脏猛地狂跳起来。
灌入他后颈的积雪开始融化,严时律却丝毫不觉得冰冷,反而浑身燥..热难耐。
在密闭的空间里,白念身上的一切被迅速放大。
他的身体好软,气味很好闻,脸颊又软又嫩,连呼吸都那么轻盈……
严时律身体紧绷,呼吸一点点急促起来。
“啊,怎么还有雪下来。”白念埋怨的声音响起,双手在他头顶扫来扫去,帮他带走身上的积雪。
严时律脑袋埋在白念怀里,鼻息间全是他身上的气味。脸颊碰到了脖子,头发扫过了耳朵,还有嘴唇……
严时律一点点偏转脑袋,只要一点点,他就能吻上白念的锁骨了。
“滴滴滴——”
一道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把严时律定在了原地。
[高心率]
[您似乎处于非活跃状态,但从 18:29 起,您的心率一直高于 130 次/分]
白念停下了扫雪的动作,有些好奇地问:“什么在响?”
“我的手表。”严时律猛地回过神来,几乎是狼狈地从白念身上起来。
“没有下雪了。”他站起来,迅速退到白念一米开外。
白念仰头看了一眼,惊讶道:“真的哎。”
还好他们滚下来的坡不陡,只有半人高,白念穿上鞋,几个男生很快就把他们拉了上来。
“吓死我了。”白念拍打着身上的积雪,对身旁的严时律说,“对不起啊,都怪我刚才走道外,不然你也不会遇到
危险了。”
“没事。”严时律别过脸,表情有些冷淡。
白念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严时律一副不想交谈的模样,又把话都咽了下去。
“你没事吧?”旁边穿红色羽绒服的男生走了过来,满脸急切地问。
“嗯,没事的。”白念点头,冲他笑了一下。
男生脸颊霎时一红,慌乱道:“不然我扶着你走?”
“谢谢你,但是不用了,”白念拒绝了他,温和但坚定,“我走路上就没事儿了。”
“噢噢,”男生有些失落地收回手,又忍不住叮嘱,“那你别去那么危
险的地方了。”
白念点头说好。
“孟柯俊这小子,”张黎阳轻笑一声,对旁边的严时律说,“看来真的很喜欢白念了。”
严时律沉默往前,并不理睬。
“也难怪,他从电子编程专业转到设计,勉强也算半个美术生。”张黎阳并不介意严时律的冷淡,自顾自地说着,
“而且他很早就是白念的粉丝,现在男神就在旁边,能不兴奋吗?”
严时律终于停了下来,他瞥了张黎阳一眼,冷冷道:“你很闲?”
张黎阳:“……”
你就装吧。
一路打打闹闹,白念他们终于走到了商业街餐厅里。
室内暖气很足,充满了烧烤的香味。服务员领着他们去了一个大圆桌,白念有些不放心严时律,主动在他旁边坐
了下来。
刚才有雪落到严时律衣领里,也不知道他里面的衣服湿了没有?
白念偏头往严时律身后看了一眼,灰色卫衣上,似乎多了一团深色的印记。
是水吗?白念还在疑惑,旁边突然有人问他:“这边有人吗?”
白念抬头,看到孟柯俊站在他旁边的椅子旁,白念摇头,对方便脱下外套坐了下来。
稍后,服务员过来上茶水,送来菜单让他们点餐。
“白念,你吃什么?”张黎阳捏着笔问他。
白念有些担心严时律,心不在焉地说:“都可以。”
张黎阳:“不许都可以,必须点两个菜。”
白念粗略地扫了一下菜单,随便指了一下:“那我要这个,还有这个。”
张黎阳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确定要点这个?”
白念:“确定了。”
张黎阳没说话了,开始问别人要吃什么。
白念趁机凑到严时律旁边,小声道:“你衣服是不是湿了?”
严时律喝了口茶,摇头:“没有。”
白念:“可我看你衣服都湿了。”
严时律:“可能是出汗吧。”
白念看了他一眼,突然猛地站了起来。在现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他突然拉开严时律衣领,把手从他后衣
领口伸了进去。
微凉的手沿着他的脊柱往下,带起一阵阵陌生的酥///麻。严时律身体顿时一僵,握着水杯的手背暴起一股青筋。
“别动。”
白念有些强势地按住他肩膀,右手顺着脊柱继续往下。
一摸,掌心一股潮湿。
刚才的雪水在他衣服里融化,让他整个后背都被打湿了。
“还说没湿,那我手里怎么都是水?”白念收回右手,皱眉,“难受怎么不说?”
“没什么,”严时律别过脸,不知道是不是暖气太强,耳廓有些红,“反正很快就干了。”
“干了你也就感冒了,”白念有些生气,拉着严时律的手站了起来,语气严肃道,“别喝水了,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呢?”张黎阳这才注意到了他们的对话,好奇道,“烧烤马上就来了。”
白念扬声道:“买点儿东西,很快就回来了。”
严时律被他拉了起来,刚走了两步,又听白念说:“穿上羽绒服。”
白念绷着脸,看起来还挺凶的。
身高一米九的严时律,看上去冷酷又嚣张,而现在却被软乎乎的白念拖走,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真该用手机拍下来,”张黎阳看得啧啧称奇,“严哥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白念把严时律拉到旁边的服装店,这才终于停了下来,几乎是在命令:“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把你身上的衣服换
下来。”
“我不用。”
严时律说完,转身要走,被白念张开双臂拦在了门口。
后者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不容置疑的表情。
严时律:“……”
售货员忍不住笑了:“小弟弟,给哥哥买衣服呢?”
白念点头,一脸严肃:“他衣服被打湿了,你看有没有适合他穿的。”
售货员拿了件衣服过来,介绍道:“这系列的卫衣就很适合哥哥。”
“不是兄弟。”严时律转身,拿起了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
“这个也不错,适合哥哥的气质,旁边还有白色版本的,弟弟穿也很适合。”
严时律本来还想纠正,听到对方那句话却顿住了,沉默地拿着衣服进了更衣室。
等他换了衣服出来,白念已经把钱都付了。
白念:“你衣服都湿了,直接穿这个吧。”
严时律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听到他要把衣服穿走,服务员拿着剪刀过来给他剪标签。
严时律却后退一步躲开,把剪刀递给白念:“你帮我剪。”
“也行。”白念没想那么多,接过剪刀站在了严时律身后。
严时律比他高了大半截,白念要踮起脚才能够到他后颈。
剪完标签后,白念找服务员要了个购物袋,把严时律换下的衣服打包。
然而离开前,服务员却递给了他两个袋子。
“这是……?”白念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严时律已经接过袋子朝门外走去。
“你哥哥帮你买的衣服,”服务员笑了起来,“他身上同款白色的。”
白念不想要,可是严时律已经走了,他想退都没东西退。
白念没办法,只得追了出去:“你怎么也给我买衣服了?”
此时,天空中飘起了小雪。严时律站在雪地中看他,头发上落着片片积雪。
他抬手拨掉白念头上的雪花,缓声道:“我不能白收你的。”
白念:“可你本来就是因为帮我,才会打湿衣服。”
严时律:“那是我自愿的。”
“可……”白念还想辩驳,严时律突然拉着他羽绒服帽子,直接把他脑袋挡住了。
白念:???
干什么啊!他在好好儿说话呢!白念愣了一下,有些恼怒地取下帽子追上去。
严时律大步行走在雪地中,嘴角微挑,双眸亮如寒星,露出了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
白念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
“你们终于回来了,”张黎阳端了两大杯啤酒过来,“迟到了啊,每人自罚三杯!”
白念能喝一些低度数酒,听说这家店的啤酒是德国生啤,烧烤店的必点饮料。他于是没有拒绝,端起杯子喝了一
大口。
很快,他们点的烧烤都上了,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一大桌。
“牛肉你要吗?”孟柯俊拿起一串烤好的牛肉问他。
对方都直接拿了过来,白念不好拒绝,点头道:“谢谢啊。”
“哟,服务这么到位呢?”张黎阳开始起哄,“老孟,也给我拿一串牛肉呗?”
“滚!”孟柯俊笑骂一声,没过多久,又拿了串羊肉串放到白念餐盘里,“羊肉串也很好吃,你试试。”
白念:“……”
这里的羊肉是肥瘦相间的,味道还可以,但是吃多了就腻。白念刚才已经吃过一串了,胃有些不舒服,不想再动。
孟柯俊还在安利:“你试试,真的特别好吃。”
“行吧。”反正再多吃一串而已,应该还是能吃下去的。
白念拿起羊肉串,还没来得及
张口,旁边突然横过一只手,拿走了他手里的竹签。
“他胃不舒服,不能吃太油腻。”严时律拿着羊肉串,淡淡道,“我帮他吃了。”
孟柯俊没吭声。
严时律挑眉:“怎么,不愿意?”
“没有。”孟柯俊摇头,暂时没再帮他拿东西。白念隐约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服务员端着两盘刚烤好的肉串走了过来。
张黎阳抬头看了一眼,乐了,连忙对服务员道:“他点的,放他面前。”
白念面前多了一堆半透明的东西,撒满了调料,看不出是什么部位。
“我点的?”白念有些好奇。
“没错儿,”张黎阳点头,“就是这个。”
白念不认识,试探性地咬了一口。很难形容那种口感,硬硬的,嚼起来咯吱咯吱响,但味道还不错。就是吃完一
根,腮帮子有些疼。
他揉了揉脸颊,打算喝一口水缓一缓。抬起头,就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
张黎阳:“怎么样?”
白念:“味道还行,就是有些费牙。”
说完后,他把餐盘递到对面,没一个人动。
白念:“你们不吃吗?”
“算了算了,”张黎阳摇头,“这玩意儿我有心理阴影,我怕晚上做噩梦。”
“什么啊,还会做噩梦?”白念不理解,“不就是吃的东西吗?”
不就是吃的东西吗?
张黎阳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由衷道:“是我小看你了,还是你牛逼。”
白念其实也没觉得很好吃,但这毕竟是他点的,放着也太浪费了。他缓了一会儿,又拿起一串往嘴巴里塞。
这串吃完,他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
白念看了一圈桌上的受害者名单,最后拿起一串递给严时律,卖力推销道:“严哥,你要不要尝尝?味道很好
的。”
严哥……
严时律动作一滞,他低头看了白念一眼,默默接过了对方手里的肉串。
第一串很快就吃光了,白念大喜,连忙又递过第二串:“味道确实不错吧?再试试?”
严时律默默接过,还有第三串,第四串,第五串……最后,他一个人把剩下的东西全解决了。
白念很高兴:“原来你这么喜欢吃啊,看来我点得还是不错。”
严时律:“……”
吃完饭后,他们结完账步行回酒店。
屋外下雪了,白念戴着帽子,很兴奋地在雪地里踩来踩去。
严时律提着衣服袋子走在身后,也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刚从室内出来,他脸颊罕见地有些红。
“严哥,请让我采访一下。”张黎阳满脸兴奋地凑了过来,“一口气吃完五串烤牛鞭,你现在身体状况如何?”
严时律:“……”
张黎阳:“有没有那种热血沸腾的,身体快要烧起来,恨不得立刻发泄的感觉?”
“有,”严时律点头,冷冷道,“我现在特别想揍你一顿发泄。”
张黎阳:“……”
你就装吧,看你今晚怎么熬!

第 32 章
张黎阳翻了个白眼, 懒得和严时律多说什么,跑到前面问白念:“明天一起去泡温泉吗?”
白念:“房间里不是有温泉池?”
“那哪儿能比得上室外的?”张黎阳摇头,“明天那家是火山温泉, 还是唯一一个有活水的温泉池,不必酒店里那
个小浴缸强?”
“也可以, ”白念点头, “正好我带了泳镜泳帽, 顺便还可以练一下游泳。”
“你还没学会游泳呢?”张黎阳笑了起来,“小学学,初中学, 这都到了大学了, 你还在学。”
“那、那只是因为……”白念霎时涨红了脸,磕巴道, “因为我之前都没有认真学而已。”
“也是, ”张黎阳点点头,“你小学溺水过,有阴影也正常。”
白念愣了一下, 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张黎阳乐了, “你这种糗事我能记一辈子, 自己都不会游泳,还偏偏赶跳下深水区救人……”
“张黎阳。”严时律沉声打断了他的话。
张黎阳不满抬头,却看到严时律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后。
路边站着一个人影, 是和他们一起出来玩的贺骁。室外气温零下四季度,他却只穿了一件卫衣, 有雪落在他头顶,
他本人也毫无察觉。
张黎阳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不再开口。
贺骁站在街头,静静地看了白念足足四五秒,这才走了过来,缓声道:“白念,我有事找你,可以给我一点时间
吗?”
白念装糊涂:“好啊,你说吧。”
“我想单独谈,”贺骁往前一步,语气中带着一丝祈求,“给我十分钟就好。”
白念顿了顿,转头对严时律和张黎阳说:“我和贺骁谈一点事,那你们先回去吧。”
白念和贺骁走远,张黎阳这才回过神来,纳闷道:“你刚才干嘛不让我把话说完?”
严时律收回视线,淡淡道:“这件事以后别告诉别人,也不要对白念说。”
张黎阳:“为什么?”
严时律:“白念觉得太丢人了,不想被别人知道。”
“也是,”张黎阳点点头,“跳下深水区救人,人没救起来,反而和别人一起被淹了。要是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
我也巴不得早点忘记。”
严时律没有回答,转身走向了酒店。
“不过贺骁找白念做什么?”张黎阳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好奇,“什么事情非要叫过去单独谈?”
……
“你找我有什么事?”白念仰头看向贺骁,“现在可以说了吧?”
贺骁却只是看着他,眉头皱得紧紧的,仿佛陷入了重大的抉择中。
“你穿这么少冷不冷?”白念又说,“不然我们去酒店里说?”
“不用。”贺骁这才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慌乱,不复之前的镇定。
白念站在雪地中,有些好奇地抬起头。
“对不起!”贺骁突然朝他鞠了一躬,很大声地说,“对不起,我之前做了一些伤害你的事情!”
白念愣了一下,没想到贺骁竟然是要和自己道歉。
“怎么突然说这些?”白念有些茫然,但还是开口道,“没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
“你没生我气?”贺骁猛地仰起头,眼睛也亮了起来。
白念摇头:“至少现在没有了。”
而且说到底,贺骁只是烦人了一点,也没有实质性的伤害过他。
“那、那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贺骁再次皱起了眉,脸上流露出迷茫的神情。
“我没躲你呀,”白念歪了歪头,“我现在不是还在和你说话
?”
贺骁愣了一下,他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一时间又找不出问题。
“那你,”贺骁顿了顿,有些急切地往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那你以后也能不躲我吗?”
白念被他吓了一大跳,连忙抽出双手后退一大步:“你干什么?”
“对不起,吓到你了吗?”贺骁又往后退了一步,满脸拘谨地站在旁边,像是一只太过热情而被主人拒绝的大狗。
“我只是……”他别过脸,神情恼怒,耳廓却泛着红晕,“我只是,以后想多和你在一起而已。”
白念心脏顿时一沉,心中隐约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喜欢你!”贺骁仰起头,几乎是急切地说,“白念,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夜空中下起了雪,弥漫了山川和田野,到处都是簌簌的落雪声。
……
白念戴着羽绒服帽子,双手抄在口袋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往酒店走。
雪越发大了起来,伴随着阵阵冷风打在他身上。哪怕他把自己裹得再严实,但在这种极端寒冷的天气里,身上的
热气也被冷风一点点带走。
室外风雪弥漫,能见度不到十米,路上行人寥寥,只有几站路灯孤独地立在路边。
白念呼出一口热气,拉起衣领,加快脚步往酒店走去。500 米不到的距离,在这一刻,却仿佛漫长得没有尽头。
然而当他走到了一座石桥旁,却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一看——
寒冷的北国冬夜里,严时律撑着一柄长伞站在桥头等他。
夜风呼啸不休,他独自站在路旁,安静又坚定,宛如一尊古老的雕像。
白念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有人举着一把伞,走到了独自挣扎的蝴蝶人身边。
北风裹挟着鹅毛大雪,从他们中间席卷而过,吹向了更高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严时律抬脚朝他走来。
白念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了过去,语气中带着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欣喜:“你怎么来啦?”
“大雪,你没带伞。”严时律现在他身旁,用雨伞把他浑身上下都遮得严严实实。
白念仰头看向严时律,眼睛在黑暗中明亮惊人。
“怎么了?”注意到他的视线,严时律垂眸。
“没什么。”白念把视线投向伞外的雪地,很轻地笑了一下。
雪下得越来越大,把马路都染成了一片雪白。白念和严时律并肩走在路上,一高一矮,一黑一白,明明截然不同,
却又显得格外匹配。
“终于回来了!”白念刷开酒店房间,对身后的严时律说,“你先去洗澡吧。”
严时律脱下外套,摇头:“你先去。”
白念让他先去,严时律不去。
二人互相推辞了好一半天,最后还是白念妥协了,抱着睡衣进了浴室。
担心严时律着凉,白念几乎是以战斗速度结束了洗澡。出来时,他看到严时律站在阳台上的温泉池旁,里面乘着
满满的温泉水。
白念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有些好奇:“你要泡温泉啊?”
“给你放的。”严时律关掉水龙头,抬头对他说,“现在可以用了。”
白念:“那你呢?”
“我去洗澡了,”严时律起身走入浴室,动作很自然地揉了一下他脑袋,“还有,等会儿记得吹头发。”
男生的手指穿过发丝,很轻地落在头皮上。明明只是一触即离,但过了很久,白念都觉得自己身上还残留着,被
触碰的感觉。
白念呆呆地愣在原地,直到浴室里传来淅沥水声,这才回过神来。
他慢吞
吞地擦干头发,本来想吹风机,但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这才意识到吹风机应该在洗手间。
严时律在洗澡,白念不好意思敲门,打算等对方出来再说。
然而没想到他刚准备离开,洗手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一只湿漉漉的手臂伸了出来。
“吹风机。”
白念抬头,对上了严时律平静的眼眸。他愣了一下,这才抬手接过吹风机,感激道:“谢谢啊!”
严时律“嗯”了一声,又说:“下次要什么直接说。”
白念乖乖点头:“好哦。”
洗手间的门再次关上,白念拿着吹风机往回走,走到一半,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等等,严时律刚才不是在洗澡吗?怎么光听到水声,没见浴室里有热气?
他不会是洗冷水澡吧?
但白念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严时律疯了才会在这么冷的天气,不要命的洗冷水澡吧?
白念吹完头发,又换上泳裤进了温泉池。池子是露天的,时不时有雪花从空中落到水里。室外气温很低,但白念
脖子以下都埋进水里,倒也不觉得冷。
就是泡久了有点儿口渴,他正准备起来喝水,严时律就拿了瓶矿泉水出来。
白念说了声谢谢,随口道:“你不泡吗嘶——”
他的手碰到了严时律手指,就被冰得倒抽一口气。
白念握着矿泉水瓶,惊讶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严时律往后撤走手臂,没什么表情:“风吹冷的。”
“哦。”白念收回手,拧开盖子喝了口水,似乎没放在心里。
严时律放松警惕,接过白念递来的水瓶。
就在这时,白念突然站起来拉住他胳膊,另一只手放上了他的额头。
冰的,还是冰的。
白念惊了:“你真洗冷水澡啊?”
严时律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好久才“嗯”了一声。
“这么冷的天气,怎么还写冷水澡?别感冒了。”白念有些担心,“你来泡泡温泉吧,泡热了才睡。”
严时律回头看了一眼,白念刚从池子里站起来,浑身都湿漉漉的。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温泉中,他的身体被高温染
成粉红,那个地方尤为粉嫩。
“不用了。”严时律转身离开,几乎是有些落荒而逃。
白念:“……”
搞什么?热水而已,严时律也太夸张了吧……
白念在微信上给张黎阳吐槽。
-没有白念:你之前和严时律一起出去玩过吗?
-张黎阳:有啊,怎么了?
-没有白念:也是这样的冬天?
-张黎阳:嗯,之前一起去滑过雪。
-没有白念:那他也洗冷水澡啊?
-张黎阳:???
-张黎阳:严哥他洗冷水澡?在这么冷的天气里?
-没有白念:对啊,我也吓了一跳,都不知道他怎么了。
-张黎阳:…………
-张黎阳:啊,这个啊,我大概知道了,说起来还和你有关系。
-没有白念:???和我有关?
-没有白念:我怎么了?
-张黎阳:你不是问了严哥,他怎么说?
-没有白念:他什么也没说。
-张黎阳:好了,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白念:…………
什么啊?怎么就和他有关系?
白念放下手机,看了眼已经躺在床上睡觉的严时律,到最后都没看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又泡了一会儿,白念觉得头有些晕不敢再泡,从池子里站
了起来。
也就是这时,他听到了一阵敲门声。白念还以为是一起出门玩的同学,披着浴巾过去开了门。
刚拉开门,他就闻到了一阵酒味儿。顾清辞和贺骁挤在他门口,脸颊通红,身体晃来晃去,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白念皱眉,有些嫌弃:“你们怎么喝这么多?”
“白念,”顾清辞还拎着一瓶酒,口齿不清地说,“我想追你。”
白念:“不让追。”
“白念,”贺骁一把推开顾清辞,也凑了过来,“我也想追你,给我个机会……”
“不给,”白念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二人,开始赶人,“很晚了,你们回去睡觉吧。”
然而门外两人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推开门缝挤了进来。
“你们干什么?”白念有些慌乱地后退一步,却不曾想越发助长了对方的嚣张气焰,顾清辞和贺骁,竟然都拎着酒
瓶走了过来。
“你们喝了多少啊?”白念一边抓着浴巾,一边往后退,“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我当然知道,”顾清辞红着脸颊,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想、追、你。”
白念:“一加一等于几?”
顾清辞:“等于白念。”
白念:“……”
得,这是醉得都找不着北了。
白念一边躲开二人的靠近,一边劝说他们回去休息。退着退着,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床边,无路可去。
而前方的顾清辞和贺骁步步紧逼,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了上来。
看着被酒精控制、神志不清的二人,白念连忙抓紧了自己身上的浴巾:“你、你们不要过来啊!!”
顾清辞却跟着往前一步,他踢到地毯被绊倒在床上,整个人都扑了上来,手里的酒全洒了。
白念:我的床单!!!
然而他根本无暇顾及,因为贺骁又追了上来。这人本来就长得人高马大的,喝醉后变得更可怕了。白念根本不敢
和他硬碰硬。
眼看着贺骁步步紧逼,白念退无可退,情急之下,只得躲到了严时律床上!
身后那剧身体顿时一僵。
冰冷,滚烫。
两个截然不同的词,却同时出现在了严时律身上。
白念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回过头:“严时律,你……”
你该不会是洗冷水澡发烧了吧?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问,严时律突然一个翻身把他压在床上,雄性的气息完全笼罩了他。
“贺骁,顾清辞。”严时律用身体挡住白念,然后抬头看向床边二人,声音冷酷,含着浓浓的警告,“希望你们自
重,白念已经和我在一起了。”
贺骁、顾清辞:???!!!
白念:!!!

第 33 章
白念躲在严时律被窝里, 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嘀哩咕噜,乒乒乓乓的声音。然后脚步声远去,房门被“砰”地关
上了。
“都走了。”没过多久, 严时律的声音响起。
白念小心翼翼地拉开被子,看到了站在床尾的严时律,他穿着件宽松的黑色卫衣, 表情平静, 不辨喜怒。
“谢谢你啊,”白念松了口气, 连忙从严时律床上下来, “不好意思, 给你添麻烦了。”
严时律:“他们这样多久了?”
“你说顾清辞和贺骁?”白念愣了一下,又连忙摇头,“没有,他们之前没这样,这次只是……”
白念顿了顿,实话实说道:“只是表白被我拒绝,又喝了酒, 所以才会变得异常。”
严时律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问:“他们两都喜欢你?”
“我也不清楚,”白念摇头,突然有些窘迫, “但他们是这么说的。”
严时律没再说话。
白念觉得自己给他添麻烦了, 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而且他现在还穿着泳裤,就这样站在严时律面前也太尴尬了。
白念去卫生间换上睡衣, 等他出来时才发现, 他的床变得光秃秃的, 床单被子都被人拿走了。
“怎么都没了?”
“我让酒店收走的。”严时律坐在自己床边,淡淡道,“床垫也湿了,但是现在酒店没有多余的床垫替换,你今晚
和我一起睡吧。”
白念有些迟疑,但现在房间也满了,他没有更好的去处。而且他之前就和严时律一起睡过,一回生二回熟,白念
说了声谢谢,接受了这个提议。
只是这次床只有一米二,睡下两个大男人实在有些捉襟见肘了。而且床太小,盖两床被子反而拥挤,白念只得和
严时律盖一床被子。
钻进被窝的那一刻,白念不由得愣了一下。整个被窝里都是严时律的气息,就仿佛被他完全包裹住了一般。
白念把脸默默转到一边,忍不住有些尴尬。
然而更尴尬的是,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他们的身体总会不可避免地碰到一起。
偷偷摸摸调整了好久,白念才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睡姿。然而他始终睡不着,有有件事情令他格外在意。
“严时律,你睡了吗?”他没忍住开了口。
“没。”严时律的声音有些低。
白念试着问:“你刚才说我和你在一起……”
“你不用当真,”严时律几乎是不假思索,“为了迷惑他们的权宜之计而已。”
白念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噢噢噢,我知道了。”
“不过,”严时律又说,“为了彻底杜绝此类事情再发生,我建议你和我假装情侣。”
“噢噢噢,假装情侣……什么?!”白念猛地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假装情侣?我们?”
严时律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不太好吧……”白念迟疑,“在他们面前假装,那也就意味着还要在全校师生面前假装。”
严时律:“还是说,你愿意让顾清辞和贺骁追你?”
白念不说话了,他重新睡了下来,翻身背对严时律:“不想,我两个都不想。”
“随你。”
沉默半响,严时律丢下这句话,背对着白念睡了。
……
“好热,我好热……”迷迷糊糊中,严时律突然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是白念的声音,但白念从来不会用这种黏糊糊的语气和他说话。严时律躺在床上,一时没有回应。
然而那道声音并没有消失,反而直接凑到他耳边,几乎是抵着他脖子说:“严时律,我好难受……”
气流吹进耳朵的那一刻,严时律不由得一怔,身体仿佛过电般颤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这才转过头,若无其事道:“你怎么了?”
“不知道,”白念皱眉,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好热,我不想盖被子……”
“那就不盖。”严时律帮他掀开被子。
可没过多久,白念又说:“可我还热。”
严时律:“那我把窗开个缝。”
“不要。”白念却摇头,说,“我把衣服脱了就不热了。”
“别……”严时律还没来得及制止,白念身上的衣服就消失了,连带不见的,还有他身下的裤子和内裤。
严时律目光一顿,迅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好了,你睡吧。”他翻身背对白念,声音有些紧绷。
“那你呢?”白念并不放过他,继续问,“你热不热?”
“不热。”严时律几乎是立刻拒绝。
“可你都出汗了诶,”白念靠了过来,趴在他身上,“很难受吧?我也帮你脱了好了……”
说话间,白念的手落到他 T 恤下摆,落到他硬邦邦的腹肌上,然后往下……
严时律身体紧绷,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然后他看到了烟花在黑暗中绽开。
……
严时律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弹了起来。他双手抓着被子,心脏激烈地跳动着。
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外的雪停了,大地一片寂静。
白念规规矩矩地贴在床边,被子盖到下巴,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
而他自己却一片黏..腻,狼狈不堪……
严时律捂脸,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
……
白念醒来时,听到浴室里传来一阵水流声。
大清早的,严时律又要洗澡?
白念倒是无所谓,但他想上厕所,昨晚喝了一大杯啤酒,他有些憋不住。他本来想等严时律出来,可是这一次,
严时律洗澡时间比以往都要久。
白念忍了忍,忍不住了。
而且严时律昨天都说了,有什么要求直说就好。
“严时律,”白念来到洗手间门口,敲门,“你还要多久啊?我想上厕所了。”
白念刚睡醒,声音没什么力气,再加上是求人,又刻意放缓了语气。听上去软软的,像是撒娇。
他刚说完,里面突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还有“咚”的一声巨响。
“严时律?”白念有些慌,急忙道,“你滑倒了吗?有没有受伤?”
里面没有声音,白念更着急了,开始拍门:“你怎么样了?回答我。还能说话吗?再不说话我进来了啊!”
“别进来!”
门里面传来一声压抑、低沉的声音,听起来难受极了。
白念越发确定严时律受伤了,连忙道:“你伤哪儿了?还能站起来吗?”
“没有。”严时律这次回应得很快,但听起来依旧很难受。
“你别硬撑啊,”白念不放心,“浴室摔倒很严重的,受伤了要及时送医院。”
严时律还是没有回答。
又过了好一会儿,就在白念犹豫要不要硬闯时,他这才又说:“不用进来,我没事。”
这时他的声音很低,不复以往的冷清,反而带着一丝磁性的沙哑。
“真没事?”白念担心他安全,没有注意到他语气的异常。
“没事,就是不小心碰倒了沐浴露,撞了一下玻璃。”
“那就好。”白念松了口气。
淋浴间,严时律单手撑在墙上,身体紧绷,任由热水从他头上洒下。
水落
得越来越急,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严时律。”白念软软的声音突然响起。
严时律动作迅速加快,紧接着猛地停了下来。
“我能不能进来上个厕所?”白念问他,“我不看你,我就只上个厕所。”
严时律大脑瞬间炸出朵朵烟花,火药在助推下飞上天空,“砰”地一声绽开,怒放,垂落,然后熄灭。一朵又一
朵,源源不断地,仿佛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
严时律撑着墙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陷入了漫长的余..韵中。
白念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严时律回答,有些失落地补充:“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算了……”
“没关门。”一道低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之前从未有过的欲。
白念急着上厕所,没有注意到严时律语气的异常。
“那我进来了啊。”他提前打好招呼,推门进了洗手间。
刚拉开门,白念突然愣了一下。里面怎么味道怪怪的?他记得沐浴露不是这个味道才对。
然而很快,他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浴室里没有雾气。
白念愣了愣:“你又洗冷水澡啊?”
淋浴间的花洒还在继续工作,严时律背对着他,透过磨砂玻璃留下一道模糊的身影。
过了好久,严时律才“嗯”了一声。
见对方不欲多谈,白念不再多问,打开马桶盖上厕所。
解决完生理需求后,白念站在镜子前洗手。淋浴间的水声停下了,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白念随口道:“对了,张黎阳说上午去滑雪,下午去泡温泉,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严时律推开隔间走了出来。
他围着浴巾,手臂上青筋凸起,眼睛很沉,很黑,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具有侵略性。
白念莫名有些发憷,也不敢搭话了,连忙关了水龙头,逃也似地离开卫生间。
洗漱完毕,白念先一步去酒店吃早餐,直到张黎阳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他这才松了口气,气氛终于又恢复了正
常。
然而他没能高兴太久,很快顾清辞就端着餐盘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回忆起昨晚的事情,白念神情有些紧绷。
顾清辞倒是若无其事道:“你今天去滑雪吗?”
白念“嗯”了一声,低头往嘴里塞东西,借由吃东西躲避交谈。
顾清辞:“我也想去。”
白念放下刀叉,有些无奈:“顾清辞。”
顾清辞有些委屈:“我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抱歉,”白念摇头,不想再给他希望,“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但我们之间确实没有可能。”
顾清辞抿了抿唇,没再说话。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羊绒衫,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大片锁骨,五官精致得像是画笔描
绘,但神情哀婉,透出了一丝脆弱感。
顾清辞侧眸看了白念许久,突然笑了一下,宛如在寒冬中绽放的一顿花:“那让我追你吧。”
看着对方琥珀色的眼瞳,白念突然觉得有些难受。
他宁愿顾清辞撒泼打滚,缠着他,无理取闹,这样他至少有理由讨厌对方。而不是用这种委屈的、卑微的姿态,
小心翼翼地接近。
对方越好,他反而越不能够给他莫名的希望。
白念心一横,咬牙道:“可你追我也没用,我和严时律已经在一起了。”
顾清辞一愣,继而笑了起来:“我还不至于相信这种谎言。”
白念没想到顾清辞竟然猜得这么准,他极少说谎,忍不住有些忐忑,只得硬着头皮道:“不是骗人,昨晚严时律
已经说了。”
“我们是室友,”顾清辞摇
头,没把白念的说辞当回事,“你要是真和他在一起了,我不会一点也看不出来。”
白念词穷了,就在这时,一道冷清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你怎么还吃这么辣的东西?”严时律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很自然地抽走了白念面前的米粉,换成吐司鸡蛋
培根,“不是让你今天吃清淡一点?”
白念:?
严时律拉开他旁边另一张椅子坐下,有些宠溺,又有些无奈:“是谁说自己说肚子不舒服?还怪我昨晚太过分
的?”
白念:??
他什么时候说过肚子不舒服了?而且严时律昨晚又过分什么了?
白念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一旁的顾清辞却蓦地变了脸色。
严时律熟视无睹,继续问白念:“身体感觉怎么样?还能去滑雪吗?”
“可……”白念刚说了一个字,严时律突然碰了一下他额头,说,“可能有点儿发烧了,不然上午先休息吧?”
白念都没反应过来,旁边的顾清辞就已经起身离开了。
“走了?”白念抬头看了一眼,难以置信。
顾清辞竟然走得这么快?而且一句话都没说,似乎还有些生气。
白念有些疑惑:“你刚刚做了什么啊?”
严时律拿过白念面前的吐司咬了一口,淡淡道:“我只是稍微散发了一下,男朋友该有的关心。”
男朋友该有的关心?
让他吃清淡一点儿,关心他肚子舒不舒服,还说自己昨晚太过分?
“关心我身体?”白念有些纳闷,“虽然这听上去没问题,但为什么顾清辞就相信我们在了?”
严时律挑眉:“你还不懂?”
白念摇头,一脸茫然。
严时律叹了口气,是真的有些无奈了。他凑到白念耳边,小声道:“我这是暗示,昨晚我们睡了。”
“是睡了啊……”白念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了。
睡了?睡了?!!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霎时双颊涨红,难以置信:“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什么时候有过那种关系
了?”
“那你要怎么证明?”严时律挑眉,“难道要当着他的面和我接吻吗?”
“当然不是!”白念蹭一下站了起来,几乎有些手足无措,“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总有办法……”
说到最后,他声音却逐渐低了下去,明显的底气不足。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要是真有办法,他也不会被顾清辞逼
得哑口无言了。
白念顿了顿,试着问:“那我们就这样?假装情侣?”
严时律却不回答,等他吃完了手机的吐司,这才慢条斯理道:“我记得,昨晚有人拒绝我了。”
白念:“……”
小气鬼,重翻旧账。
“那、那你要怎么办?”白念咬牙,试图忍辱负重。
严时律推了下脸上的眼镜,不疾不徐:“我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我讨厌被束缚,也不愿意被别人掌控。”
白念:“所以?”
“要我假扮你男朋友也可以,”严时律垂眸,透过镜片看向他眼底,“但一切都要按照我的步调来。”
白念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严时律:“在这段关系里,由我决定我的行为,你不能规定我做什么。当然,我也不会规定你的行为。一切靠我
们自由发挥。”
白念更茫然:“这不就是谈恋爱?”
他倒是无所谓,白念也不喜欢各种条条框框,但问题是……
“可万一你……”白念顿了顿,有些迟疑,“万一你趁机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那我……”
“也对,我
们至少应该规定一些条约,”严时律垂眸看他,幽幽道,“万一你越界就不好了。”
白念:“……”
谁要越界了?!你以为人人都喜欢你啊!
……
但最终,白念和严时律还是拟了一份协议,规定了假扮男朋友的一系列行为守则。
即日起,白念和严时律将假扮情侣,双方均将遵守以下规定:
一、假扮男朋友的行为,不能干涉另一方的正常生活。
二、不能以假扮男朋友为借口,对另一方事实过分亲密的行为,包括且不限于接吻等一系列行为。
三、如果某一方有喜欢的人,协议自动解除,另一方无条件配合。
四、协议即日起生效,且不许对双方之外的人透露。
白念把协议发给严时律看。
后者扫了一眼,淡淡道:“第二条里的不限于接吻等一系列行为,这是什么意思?”
白念:“就是接吻不行,比接吻更亲密的行为还是不行。”
“指代太模糊了,而且概念很私人,”严时律摇头,“容易出现扩大范围、或者缩小范围的问题。”
“哪里模糊了?”白念不解,“接吻和之后的都不行啊!”
严时律:“所以你的意思是牵手、拥抱可以?”
白念点头:“没错。”
严时律:“那亲吻脸颊,或者身体部位呢?”
吻脸颊、额头、或者是手被这种?白念愣了一下,点头:“必要情况下是可以的,只要不是接吻。”
“可以?”严时律垂眸看他,淡淡道,“你的意思是,亲吻脖子、胸膛、小腹,甚至是下面也可以?”
“严时律!”白念从来没听过这么直白的话,忍不住涨红了脸,“你在说什么啊?”
严时律挑眉:“这些可都不是接吻。”
“当然不行!”白念摇头,义正言辞道,“假装情侣关系而已,用不着做到这种程度吧。”
严时律:“深有同感。”
白念把以上这些禁止事项写进协议,又重新发给严时律:“这样可以了吗?”
严时律看了数秒,摇头:“还是不行。”
白念皱眉,觉得自己像个被催的打工人,忍不住道:“还有哪里有问题?”
“还是第二条,包括且不限于接吻(亲吻脖子、胸膛、小腹……)等一系列行为。”
严时律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一个等着秘书拟合同的冷硬总裁。
“那我们再来讨论另一种可能性,万一我是一个做..爱经验丰富,但是却从不接吻的人呢。”
白念:?
“什么意思?”
严时律:“对有的人来说,他们可以轻易与不同的人发生关系,但是接吻,却只愿意给自己喜欢的人。在这种人
眼里,接吻就是最亲密的行为。而发生关系,反而是排在接吻前面的。”
“原来如此,”白念恍然大悟,“所以我还要在后面补充……”
白念卡住了,他说不出这些词,也写不出来。
“也不用这么细致吧……”白念挠头,“不然就这样?反正我们也不会有什么越界行为。”
他和严时律认识这么久,还一起睡过两次,要是严时律想对他做什么,早就做了。
而他,自然也绝不会对严时律做出这种行为。
严时律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也行,只要你能克制住你自己。”
白念:“……”
他才不会好不好!
协议签订了,但白念又开始担心另一件事情。
“严时律,”他看了眼窗外的雪道,有些纠结,“那为
了逼真,我上午是不是不去滑雪好一些?”
“不用,”严时律摇头,“你想去就去。”
“可以吗?”白念眼睛亮了起来,一连两天都不能滑雪,他本来还有些遗憾。但很快,他又垮下脸,纠结起来,
“可我早上都说了身体不太好,被顾清辞看到,他会不会发现什么?”
“你随便玩,”严时律正在穿速干衣,头也不回道,“你找我当男朋友,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吗?”
白念:……?
虽然听上去有哪里不对,但似乎又没有问题??
但既然严时律说了会帮他,白念也放下心来,换好衣服出门了。而且度假区这么大,他们也不一定会碰到顾清辞。
白念刚想到这里,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顾清辞。
“你不是说身体不舒服?”顾清辞目光停留在他脸上,还在试探,“来滑雪没问题吗?”
白念顿了顿,谨慎道:“还可以。”
顾清辞挑眉,面露怀疑:“严时律让你来?”
白念还在考虑应该找什么借口,严时律已经先他一步开了口。
“他一定要来,我也没办法。”严时律拦着白念的肩,有些宠溺,又有些无奈,“吃完饭后还非拉我回去涂药,说
昨天就没滑雪,今天忍一忍也就不疼了。”
白念:???
什么涂药?什么忍一忍就不疼了?!
严时律,这就是你说的掩护吗?!

第 34 章
白念一时间又羞又恼, 偏偏还不能说严时律什么,毕竟人家也是为他打掩护。
张黎阳不知道他们的冲突,还过来问:“白念,你之前滑过雪吗?”
“没有。”白念摇头, 还有些不高兴。
“没事儿, 很简单的, 学一学就能享受快乐了。”张黎阳以为他是害怕,热情地问, “你想学单板还是双板?”
这件事和张黎阳没关系, 白念不好对他甩脸色, 点头道是:“都可以吧。”
“玩单板怎么样?”孟柯俊凑了过来, “我可以教你推坡。”
“谢谢啊,暂时不用了,”白念问张黎阳,“你玩的是什么?”
“单板, 严哥也和我一样,当然,他技术比我好些,刻滑贼帅。”
白念:“那我要学双板。”
“也行,”张黎阳没往心里去,以为他喜欢小众的,又跟着说, “单板上手慢, 如果你学单板得推坡好几天, 双板
好入门些, 你现在就能体会到滑行的乐趣了。”
白念本来是不想和严时律玩一样的东西, 听张黎阳这么说, 倒是真的来了兴趣。他用订房信息换好雪票,紧接着
去雪具大厅领装备。
雪鞋很重,雪服一大堆,白念抱着走了好远才走到了储物柜旁。扫码,付款,开箱,白念脱掉外套,换上了防水
的雪服。有点儿硬,穿上去哗啦啦的响。
但最大的问题在鞋子,紧得要命,他根本就穿不进去。
白念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脚塞进去,他想找人问,是不是他穿的方式不对,但周围一个个全是玩单板的,工作人
员又根本看不到。
就在他手足无措时,一道身影蹲在了他面前。
“放松。”严时律握住了他的脚腕,然后把他卡在脚踝的鞋取了下来。
白念躲了一下,莫名的,他不想让严时律帮他。
严时律松开他的脚,又说:“先拉起鞋舌,把鞋打开,你再穿试试。”
白念没动,有些别扭地问:“你不是玩单板吗?”
严时律开始给他掰另一只鞋,随口道:“我双修。”
双修?双修?!!
白念的脚刚伸进鞋里,闻言一愣,霎时涨红了脸:“严时律,你、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
“你乱想什么呢?”严时律扫了他一眼,幽幽道,“双修,意思就是单板双板都会滑的意思。”
白念:“……”
难道不是修仙小说里,男女双修的意思吗?!
严时律站了起来,低笑一声:“淫者见淫。”
“你才淫了!”白念恼羞成怒,彻底忍不住了,“而且说到底,这都是你先开的头。要不是你知道那么多,我也不
会……”
严时律挑眉:“知道什么?”
“就、就那种事情啊,”白念红着脸,羞于启齿,“那个之后会肚子痛,还不能吃辣的,还要上药……谁知道要上
药啊?该不会你也是个 gay 吧?”
严时律突然凑了过来,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距离之近,让白念想到自己在追番时经常看到的一条弹幕:
这么近的距离,不是要打起来,就是要亲下去了。
白念被他看得心虚,后退了两步:“你干嘛?”
严时律:“我看你眼睛是不是黄色的。”
白念:?
严时律这才直起身体,眼含戏谑:“不然为什么你看到的,都是黄色的?”
白念:“!!!”
“谁黄色了!!”白念这辈子都没这么冤枉过,“那还不是你表现得太熟练了,我以为你之前谈……”
“没谈过恋爱,”严时律打断了他的话,表情骤然认真起来,“我专门查的。”
对方一本正经,反而显得他无理取闹起来,白念别过脸,有些气弱:“我又没问你,谁管你谈没谈过恋爱了…
…”
“哦不对,谈过的。”严时律却突然改了口。
白念刚落下去的心脏又提了起来,他抬起头,看向严时律轮廓分明的侧脸,惊讶道:“你谈过啊?”
小学初中他们一起活动,大一时也没听过严时律谈恋爱,难道……
白念有些意外:“难道是高中时谈的?”
“你忘性怎么这么大?”严时律垂眸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我们这不是正在谈么?”
白念:“……”
他就知道严时律不安好心!
怕把人逼急了,严时律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头帮他扣上雪鞋的扣子,又问:“你觉得紧吗?”
“紧什么紧?”白念还没从刚才的对话中走出来,莫名防备。
严时律:“我问你鞋子的松紧。”
“……”
白念这才反应过来,他试着动了动脚指,点点头:“好像是有点儿紧,前面抵脚。”
“站起来试试,”严时律在他旁边做了个动作,“弯曲膝盖,把小腿胫骨靠着鞋舌,这样还紧不紧?”
白念试着照做,有些惊讶:“好像好一些了。”
“那就合适。”严时律点点头,“滑雪时你都会保持这个姿势,所以刚刚好。”
白念活动了一下双脚,还是不太习惯,又问:“滑雪鞋都这么紧吗?”
“嗯,”严时律拿起长凳上的安全头盔给他戴上,一边说,“鞋子紧,你的脚踝才不容易受伤。”
换好装备后,白念和严时律一起去了滑雪场。白念之前没滑过雪,上初级道都有些忐忑,好再旁边有严时律教他
减速、刹车、转弯,才没让他第一趟就发生意外。
白念之前不喜欢运动,因为他觉得累,而且没有任何乐趣。
但滑雪完全改变了他的观点,滑雪怎么能这么好玩,而且一点都不累!
又一趟犁式推坡下来,白念忍不住兴奋地回过头:“严时律,我可以完全控速了!”
严时律点头,冷清的眼中多了一丝笑意:“那你可以学犁式转弯了。”
白念本来想说好,但又觉得一直麻烦别人不太好意思。他顿了顿,建议道:“不然你先去玩玩?我自己练习一
下。”
除了白念外,他们一群人里也有两个滑雪新手,张黎阳刚开始还在带他们玩,但很快他就没了耐心,跑到高级道
自己玩了。
确实,大家都是出来玩的,没人愿意一直给别人服务。
“不用,”严时律却摇了头,“昨天我滑了挺久,玩得差不多了。”
“也可以,”白念眼睛亮了起来,“那我请你吃午饭吧?”
严时律没有拒绝。
白念开始跟着严时律学习犁式转弯,滑了两趟后,他觉得自己差不多了,开始独自练习。
严时律在身后给他录像,然后根据录像,一点点纠正他的动作。
白念本以为自己滑得还可以,没想到视频里竟然这么丑,颤颤巍巍,歪七扭八的,一点也不帅气。
这让他感觉有些气馁,而且雪鞋好硬,硌得他脚好疼,一次次重复的练习,让他渐渐失去了最初滑雪的新奇。
白念从魔毯上下来,训练的积极性不太高了。
他自己状态不好,不愿意耽误严时律的时间,于是说说:“你去滑吧,我想休息一下。”
严时律看了他一眼,把雪镜拉下来遮住眼睛,然后说:“那我先走了。”
白念:“嗯,好好玩。”
白念本以为严时律要坐缆车去高级道,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在初级道
滑了起来。
白念从来没看过,有人滑雪能滑得那么好看。流畅,丝滑,充满了力量感和节奏感。
哪怕是在人多雪烂的初级道,偶尔还有人往下放直板,但严时律却仿若进入无人之境,他熟练地控制着雪板,弯
形时大时小,完美地避开了每一个潜在的危险。
直到严时律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白念这才回过神来。他站在原地,脑海中都是严时律刚才的身影。
当严时律从魔毯上下来时,白念站了起来:“严时律,我还想……”
然而当他看到眼前的情况后,白念脚步一滞,接下来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不知何时,严时律旁边多了个陌生的男生。对方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套白色雪服,正仰着头看向
严时律,眼里写满了崇敬。
“小哥哥,你滑得好好哦,你学了多久的双板呀?”
“这么年轻滑双板的人很少诶,我能加你微信吗?以后有机会一起外滑。”
“不加。”
严时律冷冷丢下两个字,朝白念走了过来。再次开口,声音变得温和了起来。
“你你说什么?”
白念:“我说我想继续滑,你能不能陪我再练习……”
“小哥哥,”却不料那个男生也跟了过来,打断了白念的话,“我第一次滑雪,都不知道怎么办,你能教我一下
吗?”
“你先等我一下。”严时律对白念说完,然后朝一旁的安全员滑了过去,似乎在交代什么。
白念点点头,站在原地和男生面面相觑。
白念没吭声,对方却扫了他一眼,语气有些趾高气昂:“他是你哥哥?”
白念莫名来了脾气:“和你有关系吗?”
“你——”男生沉下了脸,完全没有在严时律面前的乖巧与可爱。
白念不想和他说话,踩着雪板默默躲到了旁边。严时律教过他蹬雪,如何用滑雪板在平地行走,因此动作还算好
看。
而那人却像是一只摇摇晃晃的鸭子,走了好一会儿才追上了白念。
“你……”男生正欲开口,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严时律,又霎时换了张面孔,委屈道,“小哥哥,你朋友好凶啊,
我刚才不过是让你教我滑雪,他就开始骂我,说又不关我的事。”
白念抿着唇站在一旁,不屑于反驳这种莫名其妙的指控。
“他说得没错,”严时律却开了口,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了男生身上,语气冷得不带一丝情愫,“本来就不关你的
事。”
严时律说完,转身和白念一起滑了下去。
剩下男生站在山顶,一脸不甘地咬着下唇。
偏偏旁边还有安全员提醒他:“帅哥,刚才那位大佬说你是新手,你先学一学刹车再下去吧。”
说完后,安全员指了指旁边的立牌,有几个完整的步骤教人怎么刹车。
“用不着你管。”男生收回视线,放平雪板直接冲下了坡。
半山腰,白念正在严时律的带领下进行犁式转弯。滑雪就是看着别人做很轻松,然而真轮到自己,就会发现完全
不是那么一回事。
“山下脚承重。”
“收紧核心。”
“不要身体带转。”
严时律提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白念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
然而在他转过下一个弯道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让开,快让开!”
察觉到有人冲下来,白念忍不住慌了一瞬。
他是新手,又刚好在转弯换重心的阶段,还不能游刃有余地躲避危险。
好不容易才停在路边,白念回过头,看到严时律手里拎着个男生——
是刚才在山
顶搭讪严时律的人。
就是他一边大喊,一边放直板从山顶冲下来。
此时他的双手仅仅拽住严时律双臂,要不是两个滑雪板距离太远,估计人都要靠了过去。
白念收回视线,懒得再看。他转身离开,严时律已经追了下来,听声音似乎有些着急:“你有没有事?”
白念摇头,没什么表情:“没有。”
说完后,他没等严时律回答,就自己滑了下去。然而不知怎么的,他下半截路程滑得糟糕无比,简直丑得没眼看。
没过多久,刚才那个男生也追了下来,有惊无险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小哥哥,你果然好厉害,还是冷面心热呢,”男生仰头看向严时律,表情有些惊喜,“我叫王晨晨,谢谢你刚才
救了我啊!”
严时律却沉下了脸,不悦道:“下次不要放直板,这是对别人生命的不负责。”
“好呢。”王晨晨笑了起来,“可我不会滑,你可以教我吗?”
他自以为自己笑得完美无缺,然而等他回过神来,那个帅哥已经蹬着雪板离开了。
王晨晨:“……”
……
时间快到中午,雪道也逐渐变得蓬松起来。白念不太熟练地蹬雪,不知是不是因为专注,表情显得有些严肃。
“你别误会,”严时律追了过来,主动解释,“我刚才是怕他撞到你,所以我才拉住他的。”
“我又没有说什么,”白念别过脸,表情有些别扭,“我们不过是假装情侣关系,你和谁接触是你的自由。”
严时律:“可我不想。”
白念愣了一下:“不想什么?”
严时律垂眸看他,神情严肃又认真:“我是你名义上的男朋友,我不想和别人有任何关系。”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太过认真,仿佛真的是在对另一半做出承诺。
“砰砰砰——”
白念呆呆地看着他,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直到后面有人撞上他雪板,白念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他立刻收回视线,几乎是有些狼狈地低下头。
“随你便。”
他慌乱丢下这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

第 35 章
白念确实是这么想的, 严时律和谁在一起,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刚才那个人不太礼貌,才让他有些不高兴
而已。
但他万万没想到, 中午吃饭时, 他竟然又在雪具大厅遇到了那人。
当时白念正在换衣服, 严时律和他共用一个柜子, 在他旁边脱下了滑雪服,露出里面自带的黑色压缩衣。
压缩衣是一种特殊织法的打底衫,通过不同的材质和织法, 提供更好的包裹和支撑, 同时实现保暖和排汗的需求。
也因此比别的衣服都要贴身,严时律身材又好, 穿上压缩衣后显得越发肩宽背阔, 腹肌分明。
王晨晨骤然看到这一幕, 眼睛都要看直了。
“小哥哥, 你住哪个酒店啊?”他直接走了过来, 很直白的问, “我一个人来的, 可以和你拼房吗?”
严时律冷冷道:“不拼。”
白念被“拼房”这两个字震住了,饶是他猜到了对方直接, 但没想到会直接到这种程度,什么人会一上来就和陌
生人拼房啊……
然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下一刻,王晨晨又说:“那你酒店房间号是多少啊?滑完雪我来找你玩吧。”
白念:“…………”
到现在, 他已经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了。
他知道严时律受欢迎, 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受欢迎, 滑个雪, 都被人追着问房间号……
严时律根本没有任何回应,他选择性地忽视了对方的话,拿着白念的雪鞋和雪卡去还衣服。
他以为那人会知难而退,却不曾想那人直接等到他回来,甚至追上来,伸手想要拉他胳膊:“等等我啊,我…
…”
“请你自重,”严时律霎时退了好几步,满脸警惕,“我有男朋友了。”
白念:???
王晨晨表情僵了一瞬,又说:“我不介意,我们可以一起玩呀……”
白念:???
“卧槽?!”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整个雪具大厅的人都看了过来。张黎阳抱着雪板站在一旁,目瞪口呆,“严哥你
和白念在一起了???”
白念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刚才严时律说的是“我有男朋友了”,而张黎阳说的却是“严哥你和白念在一起
了”。
乍一看没有问题,但细究下来,区别就大了。
为什么张黎阳知道他和严时律在一起了?难道张黎阳知道了他们的协议?
白念想问严时律,但现在场合不对,只得默默按下自己的好奇心。
严时律倒是一脸坦然,他抬眸看了张黎阳两秒,语气散漫:“你才知道?”
???
张黎阳彻底懵了,睁大双眼:“我去,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白念有些紧张,他和严时律没对过口供,不会在这里露馅儿吧?
说什么时候比较好?直接说昨天吗?
白念刚准备开口,然而下一刻,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贺骁和顾清辞,也在关注他们这边的状态。
白念:“……”
要是说昨天,他们会不会猜出来,他和严时律是合伙骗人啊?
害怕严时律乱说,白念连忙跑过去拉住他胳膊,疯狂使眼色:别说昨天,千万别说昨天!
严时律垂眸看他,看得很是认真。就在白念以为他已经明白时,后者却突然来了一句:“你眼睛不舒服?”
白念:“……”
严时律这是什么眼神儿?他才没有眼睛不舒服好不好!
白念想吐槽,但又突然发现,这个距离刚好可以说悄悄话。
他点点头,不太熟练地撒谎:“嗯,有点儿难受,可能进东西了。”
“我看看。”男生带着气音的声音落下,白念眼皮突然一软,严时律抚上了他眼睑,缓缓低下了头。他们距离很近,
白念能闻到严时律身上凛冽的冰雪气息。
白念不太习惯这么亲密的接触,眼睛慌乱地眨了几下。
“疼?”严时律却误以为他是难受,越发放轻了手里的动作,“是这只眼睛吗?”
“没,我眼睛没事儿。”白念压低嗓子,用气音说。
严时律动作一滞,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
白念以为他要走,连忙道:“你先别走,我有话对你说。”
严时律保持俯身的姿势,轻轻动了动嘴唇:“好。”
白念拉着他胳膊,小声交代:“你别说昨天在一起啊,会被看出来的,早一点。”
顿了顿,严时律轻声道:“我知道了。”
“那就好。”白念没有细问,现在情况不容许他们多说,既然严时律说可以,那他相信,对方有能力把这件事处理
好。
“还有别的吗?”严时律问他。
“没了。”白念摇头。
可严时律也没动,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动作,距离很近,注视着他。
白念有些尴尬,只得又说:“那你可以放开我了。”
严时律这才松开他的脸,直起了身体。
“弄出来了,”严时律转身后撤回安全距离,伸手揉了揉他头发,“下次小心一点。”
白念惊讶于他动作中的自然,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配合道:“哦,我知道了。”
“我还不知道呢!”张黎阳追了过来,继续叭叭叭,“严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连我都瞒着,还有没有把我当好兄
弟了?”
“没有故意要瞒你,”严时律看了眼白念,对张黎阳说,“只是他比较害羞,不让我跟别人说。”
白念:“……”
也行吧。
张黎阳:“那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严时律:“两个月了。”
张黎阳:“这么久了?!”
不远处,顾清辞和贺骁也听到了这句话,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白念倒是松了口气,看来严时律比想象中更加靠谱。
“那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张黎阳又问,“谁表的白啊?”
严时律斜睨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原来是你表白呀!”张黎阳却秒懂,笑得一脸暧昧,“什么时候?在哪里表白的?”
严时律不答,张黎阳又来问白念。
这把白念问住了。
两个月前?严时律指的是哪天?
“万圣节游乐园,”严时律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我约白念去游乐园,特意表白,你满意了?”
“满意了,”张黎阳点头,“非常满意!你们再请我吃顿饭,我就更满意了!”
但是有人不满意。
贺骁大步走了过来,眼里写满了愤懑与委屈:“你真和严时律在一起了?”
白念迎上贺骁的目光,神情坦荡:“是的。”
这个答案把贺骁定在原地,他双手握拳,额头涨出一股青筋。许久后,他这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真的喜
欢他吗?”
白念早已经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脱口而出:“是啊!”
贺骁眼神霎时间黯淡了下来。
白念默默转开脑袋,不去看他的表情。然而这一转头,又对上了顾清辞的目光。
后者站在他身前两米外,琥珀色的眼睛落在他身上,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白念无奈,只得点点头作为回应。
顾清辞却走了过来,停在他半米距离外,一字一句道:“白念,我再问你
最后一个问题。”
他的语气很坚决,甚至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意味。
白念愣了下,轻轻点点头:“你说。”
顾清辞:“你喜欢严时律,是愿意与他共度一生的喜欢,还是只是为了躲避我的追求,随便找个人谈恋爱?”
这个问题太过直白,让白念几乎有些手足无措,甚至突然产生了一种惶恐。
他做好了失去顾清辞这个潜在恋人的打算,却还没能完全接受失去他这个朋友?
然而这一刻,白念清晰地明白,如果他在这里拒绝了顾清辞,很可能就会彻底失去这个人了,连朋友都没法再做。
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吗?一定要走到彼此决裂的地步吗?
白念下意识退缩了。
可如果他在这里迟疑,再以朋友的身份和顾清辞相处,对顾清辞来说,未免又太过残忍。
白念深吸一口气,再次抬头,已经有了决断。
“当然不是,”白念摇头,神情坚定起来,“我初中时就暗恋严时律了,我考到 A 大也是为了他……我和他在一起,
确实是因为喜欢,没有别的原因。”
顾清辞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白念,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
白念愧疚不已,但又明白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不能改善现状。
他只是站在原地,和顾清辞一起,沉默着。
周围是人来人往的行人,却无法干扰到他们。
张黎阳没听到他们的对话,还完装备后,兴冲冲地找白念吃午饭,刚走到旁边,就被严时律拦下了。后者冲他摇
了摇头,没有打断白念的沉默。
就在白念以为顾清辞不会回应时,对方却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好,我知道了。”
说完后,顾清辞没再等白念回答,便转身离开。
他们在熙熙攘攘的大厅中分别,擦肩而过的那一瞬,白念突然愣了一下,仿佛胸口被勒住一般,连呼吸都变得艰
难起来。
白念呆呆地站在雪具大厅,任由巨大的愧疚将自己淹没。
他想,他要永远失去顾清辞这个朋友了。
……
午饭是吃的东北菜,铁锅炖。
地暖烧得整个房间都热烘烘的,有餐厅的人表演二人转,时不时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白念坐在一旁,动作缓慢地往嘴里塞东西,对周围的笑声充耳不闻。
张黎阳:“吃完饭,我们去泡温泉怎么样?”
“你们先去吧,”白念没什么精神,“我想回去睡午觉。”
张黎阳:“那等你睡完午觉再去呗,反正今天也没别的安排。”
白念实在不想去,还想再解释,严时律先他一步开了口:“你们先去,我等会儿来找你。”
张黎阳挠了挠头,隐约察觉出了气氛不太对,只得点头:“那好,我们先过去了。”
白念松了口气,感激道:“谢谢啊。”
严时律“嗯”了一声,陪他一起回了酒店。
他们回酒店时,顾清辞恰好提着行李箱办完退房手续。白念和他在酒店门口擦肩而过,顾清辞目光平静地划过他
的脸,没有停留一秒。
白念心神不宁地穿过酒店大堂,来到了酒店的景观走廊里。走廊旁边有一扇玻璃门,可以从这里进入庭院。透过
玻璃门,白念看到了几个奇形怪状的雪人,是他昨天和顾清辞一起看到的。今天气温高,雪人已经半融化了。
而昨晚被顾清辞弄湿的床,也被酒店换了新。白念躺在崭新的床上,头脑昏沉,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翻了个身,对旁边的严时律说:“不好意思啊,我不想去泡温泉了。”
严时律:
“那就不去。”
“对不起,放了你鸽子。”白念有些不好意思,“你自己去玩吧。”
严时律没回答,只是打开电脑说:“我先处理一点数据。”
“哦。”白念点点头,把被子拉到下巴,神情恹恹。
严时律开了电脑,却也没有什么动作。他静静地坐在床上,过了一会儿,突然问:“你还记得魏子豪吗?”
魏子豪?
白念想了一会儿,这才说:“就是小时候住 4 单元的男生?胖胖的,数学很好的那个?”
严时律:“对,初中毕业后他就出国了。”
白念这才意识到,怪不得他这次回来,一直没怎么听到魏子豪的消息。记得之前魏子豪和严时律、张黎阳他们玩
得很好,一起参加了不少活动。
严时律:“在他出国前,我曾经因为一道数学竞赛题,和他吵了起来。”
白念有些意外:“你还会和人吵架啊?”
“也不算吵架,但我们争执了很久,”严时律看向窗外的积雪,声音放得很轻,“我当时太年轻,太自负,觉得自
己就是最厉害的,把他的解题方法批评得一文不值。”
白念愣了愣,又问:“那你们谁对了?”
严时律:“确实是我对了,但我没想到,当我拿着正确的答案去找他时,他已经出国念书了。”
“啊?”白念愣住了,“所以他离开时你们还没和好?”
严时律取下眼镜放在床边,很轻地点了下头:“很久以后我们都没再联系,也没能好好的告别,他是我失去的第
二个好朋友。”
失去的第二个好朋友?
白念想问他第一个是谁,但又觉得气氛不太对,一时没有开口。
严时律缓缓开口:“我们长大,总会面临很多的失去。而且每段关系的结束,都会给人带来巨大的痛苦。”
白念这才意识到,严时律是在安慰他。
“虽然当时很辛苦,可终究会过去的。”严时律抬眸看他,目光宁静而悠远,“而我们经历的这些,也会成为我们
生命的底色,让我们变得丰富,更坚强。”
“可……可还是好难啊……”白念仰起头,有些难过,又有些委屈,“顾清辞为什么要喜欢我?只做朋友不好
吗?”
严时律没再说话,沉默了许久,这才缓声道:“或许对他来说,喜欢一个人,没有做朋友的选项。”
喜欢一个人,没有做朋友的选项。
原来顾清辞是这样想的吗?
虽然有些遗憾,但他确实给不了顾清辞想要的关系,他选择离开也很自然。
白念闭上眼,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却还是忍不住难受起来。
学业也好,友情也好,他明明没有想要很多,但最后却发现,连他只想要的那一点点,都从他手里溜走了。
越长大白念就越发现,他能掌控的东西变多了,但与之对应的,无能为力的事情也变得越来越多。
“这不是你的错,”严时律递了张纸巾过来,声音比平时都要轻,“你们追求的不同而已。”
“嗯,我明白的,”白念擦了擦鼻子,感激道,“谢谢你安慰我。”
见白念还在吸鼻子,严时律直接把纸巾盒递了过来。
白念不好麻烦他,抱着纸巾盒,一边擦鼻涕一边说:“不用管我了,你去泡温泉吧……”
严时律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去?”
白念一愣:“为什么不能去?”
严时律坐在床头,幽深的目光笼罩着他:“你说为什么?”

第 36 章
直到旅游回来, 白念都没想明白,严时律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他就没有精力关注这点了,另一件更严重的事开始困扰他——他和严时律的“恋情”曝光了。
好巧不巧, 元旦旅游时, 恰好有同校的人和他们一起,恰好在雪具大厅看到了那一幕, 通过表白墙和学校论坛传
播开来,现在几乎全校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哪怕白念独自走在路上, 都能感受到大家好奇的眼神。和严时律一起走那就更不得了, 那将遭受一路的注视,甚
至还有人掏出手机拍他们。
白念不太习惯面对镜头,每次都表现得很拘谨,没想到论坛里的大家更兴奋了。
[靠, 白念怯生生的好可爱!]
[大灰狼把小白兔刁窝里了吧?]
[啧啧啧, 你们看严草看人的眼神, 恨不得直接把小白兔吃了。]
[斯哈斯哈,真的很像诶, 把白念欺负到哭出来,一定很好玩吧!]
白念:“……”
这些人怎么总是乱解读, 他才不会哭!
白念皱着眉,把帖子里的评论一条条点了举报, 没想到根本举报不了, 版主竟然也和这些人沆瀣一气!
“这些人怎么这样啊……”吃完午饭后,白念坐在工作室沙发上,忍不住向旁边的严时律埋怨, “你看到论坛里的
帖子了吗?”
严时律坐在沙发另一头, 抬眸看了他一眼, 神情散漫:“你说的哪个?”
白念顿了顿,委婉道:“就拍我们的照片,然后各种议论的帖子。”
严时律沉默片刻,哦了一声:“就是‘近距离围观神仙情侣看看什么叫做眼神拉丝的性张力’这个帖子?”
“严时律!”白念急了,瞪了他一眼,“你不要说出来啊!!”
后者一脸无辜:“你先问我的。”
白念本来想反驳,但又怕适得其反,再次被严时律倒打一耙,他翻了会儿论坛,默默发了条链接过去。
【严时律名言:“我是人,不是无法控制荷尔蒙的猴子。”我就想问严草,你的脸疼吗?】
严时律打开一看,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终于看到严时律吃瘪,白念扳回一城,得意地笑了起来。
“谈恋爱了果然就不一样啊,”张黎阳拎着奶茶进来,笑着调侃,“我这隔得老远,都闻到了你们的酸臭味儿。”
“才没有,”白念瞬间敛去了笑容,一脸严肃,“你看错了。”
张黎阳把奶茶分给他们,又说:“随便你们怎么甜蜜,只要不影响项目进度就好。”
白念捧着奶茶,有些茫然:“怎么突然请喝奶茶?”
“是这样的,”张黎阳坐在一旁,清了清嗓子,神情有些紧张,“我想参加 3 月的全国游戏展。”
白念没反应过来:“可以啊。”
严时律:“我无所谓。”
“就是我们这个进度,目前还比较悬,”张黎阳挤出个笑,谄媚道,“可能就要辛苦你们一段时间了。”
白念倒是无所谓:“我没别的事情,期末后就可以一直画图了。”
严时律沉默片刻,也说:“那我把另外几个项目先放放。”
“那太好了!”张黎阳冲过来,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等你们结婚,我一定给你们包一个大红包!”
严时律皱眉,直接躲开了张黎阳的爪子。
白念被抱了个满怀,五官都被挤皱了,还在解释:“换个别的感谢方式吧,我和严时律又不会结婚。”
张黎阳松开他,一脸震惊:“好家伙,你要耍流氓啊?”
白念:?
“你没听过吗?”
张黎阳惊讶,“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啊!”
白念:“……”
可他和严时律不过是假情侣,结什么婚啊?
白念用脚碰了碰严时律大腿,用眼神示意:别光坐在那儿,快说点什么!
严时律:懒得和傻子说话。
白念:严时律!
“张黎阳,你别说了。”严时律这才开口,他斜靠在沙发上,神情散漫,“白念害羞,你把他惹生气了,还不是要
我哄?”
???
白念惊呆,难以置信:“严时律,这就是你的解释吗?!”
严时律一脸茫然:“不是你让我说的?”
白念:“可我我没让你说这个啊!!”
严时律眨了眨眼,似乎依旧没反应过来,自己哪里说错了。
……
“啊啊啊!严时律怎么这么狗!”白念抱起电脑回到了隔壁自己工作室,骂骂咧咧,“还校草,高冷男神……才怪!
我算是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没对象了,真有对象也要被他气走……”
说到一半,白念愣住了,他没想到季小泽也在。
“我过来赶作业。”季小泽扬了扬手里的画笔。
白念有些尴尬地点头:“我过来画画。”
季小泽倒是一脸坦然:“你们吵架了?”
“也不算吵架吧,”白念在季小泽旁边坐下,有些郁闷,“就是发现严时律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很正常,男人都这样,”季小泽没当回事,“一旦恋爱后就不装了,各种幼稚。你也别管他们那么多了,能用就
行。”
“能用?”白念没反应过来,“用什么?”
“你怎么这么纯情啊,”季小泽凑了过来,满脸暧昧,“都交了男朋友,你说用什么呀?”
白念这才意识到对方指的是什么,他呆呆地张着嘴,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要不要这么夸张?”季小泽挑眉,“你们不是都在一起,还出去旅游了?”
白念整张脸都红了,躲开季小泽的目光:“那也没做那种事啊!”
“诶?”季小泽凑了过来,“那你们到什么地步了?”
“……”
白念选择不回答。
季小泽却瞬间明白了,他翻了个白眼,满脸无语:“怎么什么都没做,你们是小学生谈恋爱吗?”
“才不是呢,”白念反驳,“我们又不像你,就知道搞黄色。”
“大学生谁不搞黄色?”季小泽哼了一声,“我可不像某人,想搞都不知道怎么搞。”
“……”
“谁说我不知道了!”白念底气十足地反驳。
季小泽:“画过裸体模特了不起啊?”
“……”
白念惊呆,难以置信:“你、你怎么知道?”
“我还不知道你?”季小泽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样,我回头发你点儿资源。校草这么正,你别浪费了,万
一分手时都没搞到人,那不亏大发了。”
什、什么资源?
白念蹭一下站了起来:“我才不要!”
这屋子是待不下去了,和季小泽在一起,他人都会变黄,白念抱着 ipad 离开。
“发你了啊!”季小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吓得白念连忙关上了门。
“什么发你了?”严时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漆黑的双眸静静地看着他。
白念抱着 iPad,满脸警惕:“你别想从我这里挖出秘密!”
“你以为我想知道?”严时律懒洋洋应了一声,身体靠了过来。
“你要干什么?”白念瞬间进入防备状态,像是一只炸了毛的
猫。
严时律扬了扬手里的奶茶杯子,淡声道:“你挡着我扔垃圾了。”
原来是丢垃圾?白念松了口气,抱着平板电脑回到了自己座位上,认真工作。
临近期末,他有好几个大作业要赶,还要处理游戏这边的画图,肉眼可见地忙碌起来。白念白天在画室里赶作业,
晚上就抱着 iPad 赶项目,很快就把季小泽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现在已经是 1 月初,张黎阳想参加 3 月的游戏展,也就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除了白念这个美术,还有负责程序
的,负责美术设计的,负责音乐与关卡的同学,都开始熬夜加班。
白念每天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画室里,沉迷工作,也就忽视了对“恋情”的经营。
这样忽视下去的后果就是,有一天他回寝室时,被贺骁堵在门口质问:“你和严时律是不是故意演我?”
白念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贺骁竟然突然发作。他双手抓着书包带,一脸严肃:“你不要污蔑人,谁演你了?”
“你们根本就没恋爱吧?”贺骁凑了过来,锐利的眼中满是探究,“我观察你们整整两周了,你们没一点儿情侣恋
爱的样子。”
“这两周里,你们没有任何亲密举止,没约会,没拥抱,甚至连牵手都没有。唯一的交集就是早上一起去工作室,
晚上再一起回来。”
白念以为假扮情侣就完事儿了,却没想到竟然还要关注这些细节。
他被说得心虚,只得硬着头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我总不可能和严时律当着你的面亲热吧?”
贺骁被噎了一下,好一半响才回过神来,固执道:“反正你们不像是情侣关系。”
“我们是事业型,”白念不为所动,“去工作室就是我们的约会。”
贺骁却问:“严时律生日是什么时候?”
“……”
这话问到白念了,他确实不知道。
贺骁仿佛找到了突破点,他往前一步,步步紧逼:“严时律喜欢什么?他又讨厌什么?他难过了会怎么样?什么
样的行为会让他开心?”
“…………”
白念一个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白念别过脸,趁着严时律不在开始瞎编,“毕竟是他追的我,都是他记着我。”
贺骁冷哼一声,明显不相信:“你以为他能记得你的?”
“谁说我不记得?”一道冷淡低沉声音从远处传来。
白念抬头一看,顿时眼前一亮:“严时律!”
严时律穿着一件长款风衣,一边往寝室门口走,一边说:“白念生日是 6 月 24 日,他喜欢画画,喜欢企鹅玩偶,
喜欢吃甜食。他讨厌运动,讨厌给不熟悉的人打电话,讨厌当众演讲,更讨厌被你堵在门口,质问究竟有没有和
别人谈恋爱。”
话音落下,严时律已经站在贺骁面前。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织,碰撞,溅起一串无形的火花。
严时律:“他难过了会红着眼睛说‘我没事’,他渴望陪伴,却又因为害怕麻烦别人,习惯性地把人往外推。他
的快乐很简单,吃到好吃的食物会开心,遇见小猫会开心,创作出了优秀的作品他也开心。”
“能够让他开心的方法那么多,”严时律看着贺骁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你,为什么只会想方设法地让他烦
恼?”
贺骁死死地盯着严时律,眼里却有什么东西在飞快粉碎。
“你……”他想要放狠话,但现在却觉得,不管说什么都只是无力。
“我们的感情,不劳你操心。”严时律说完,单手揽着白念肩膀,把人带进了房间。
“说得太好了!”白念几乎要给他鼓掌,“你准备得也太充分了吧,
竟然连这些问题都了解过。”
严时律收回放在白念肩膀上的手,冷哼一声:“不记得怎么行,不是我追的你吗?”
知道自己之前占了便宜,白念连忙伏小做低。他好好儿夸了严时律外表一通,夸赞完毕,又有些好奇,忍不住问:
“你今天是有安排?怎么打扮得这么正式?”
严时律今天穿着很正式的西装三件套,外面敞开穿着一件灰色毛呢大衣,配上银色细框眼镜,锐利盖过了书卷气
息,让他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气场。
“又不看我消息?”严时律右手捏了下白念后颈,语气有些不满,“我早上就给你发消息了,我下午有个活动,不
能陪你一起吃晚饭。你现在还没看呢?”
他这话说得太自然,白念竟然不知道他是演戏还是真的。
等严时律脱外套时,白念偷偷掏出手机,这才发现,严时律竟然真的给他发了消息。说国外的一个教授来了,要
在学校演讲,院里让他去做助教。
“抱歉啊,”白念低下头,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没注意。”
“没事,”严时律脱下大衣挂上,语气淡淡,“毕竟是我追的你。”
白念:“……”
所以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
“那也不能只让你付出啊,”白念挤出一个笑,硬着头皮道,“有没有什么能让我做的?”
严时律斜倚在书桌旁,挑眉看了他一眼,神情散漫:“你要做?”
白念:?
“那也行,”严时律一副没办法的表情,他扬了扬下巴,“过来,帮我解领带。”
白念走了过去,嘴里却说:“我不太会。”
“没事,我教你。”严时律垂眸,双手往后撑在书桌上,声音放得很轻,“先把我西装扣子解开。”
白念点点头,有些不熟练地解开西装纽扣,里面领带被一枚银色领带夹固定在衬衫上。
“继续,”严时律低头,在他耳边说,“把领带夹取下来。”
白念依言取下领带夹。
严时律:“然后握着领带结,往下拉。”
白念以为解领带很难,没想到其实很简单,轻轻一拉就下来了,有点儿像是解红领巾的感觉。
“好了。”白念把领带递给严时律,紧接着他手腕突然一紧,跌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你——”
“别动,”严时律一只手拉着他手腕,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腰,凑到他耳边几乎是用气音说,“贺骁在看。”
白念身体霎时一僵,他偷偷样旁边瞥了一眼,隐约看到贺骁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白念收回视线,小声道:“那要怎么办?”
“配合我一下。”严时律低声道。
白念:“配合什么?”
话音刚落,严时律突然搂住他的腰,把二人身体换了个位置。
白念被困在书桌和严时律之间,鼻息间都是对方身上的冷松气息。
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白念心跳得有些快,他正想让严时律起来一点,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严时律就捏着他的
腰,俯身下来……
白念倒吸一口气,惊呼出声:“严时律!”
紧接着,他嘴唇突然一软。
白念猛地睁大双眼,心脏怦怦一阵跳。却是严时律按住了他嘴唇,拇指抵在了他嘴唇上。
白念眨了眨眼,脸上写满了疑惑。
下一刻,严时律缓缓俯身靠近,嘴唇落在了他自己的指盖上。
他在白念唇边,几乎是用气音说:“忍一忍。”
白念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用双手抓着严时律衣摆,有些笨拙地配合他的动作。

们距离那么近,气息完全交换,就仿佛,严时律正在吻他。
白念闭上双眼,心跳如雷。

第 37 章
经过这件事后, 贺骁和顾清辞再也没有任何试探的行为,每天早出晚归,似乎有意要与他们保持距离。
接下来的日子里, 白念和严时律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工作室。终于在期末前肝出了游戏预告,还拟定游戏的发布日
期。
白念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终于不用再熬夜了。白念洗漱完毕, 正躺在床上玩手机。玩着玩着, 他突然在朋友圈
刷到一款游戏截图。
赵海灵:[很欣慰,学校的猫终于学会化人形报恩了]
第一张图片是她拍的猫,第二张图片是 APP 生成的卡通猫,第三张是猫的拟人卡通图。
白念觉得有些眼熟, 私聊了赵海灵。
-没有白念:这是什么呀?感觉挺好玩的。
-赵海灵:[链接]猫狗拟人 APP 内测版
-赵海灵:就是你拍照片,这个 APP 就能做出拟人版本的图片。真的挺好玩的,就是偶尔有点儿智障哈哈哈哈哈!
白念一打开, 就产生了很强的即视感。试玩了几次后,他把链接发到了【游戏人永不认输】的群里。
-没有白念:感觉这个和我们的游戏有点儿像……
-张黎阳:???卧槽?!
-孟柯俊:…………
-孟柯俊:不能说是毫不相干, 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Y:萌萌游戏公司的?
-张黎阳:你真相了,就是胡幸那狗逼去的公司, 我当初只以为他去了大厂, 靠,没想到这人竟然把项目都做出
来了!
-孟柯俊:???这算是抄袭吧!
-Y:很难界定, 著作法保护表达方式,但不表达思想,游戏玩法。
-不码字的策划不是好厨师:没错,而且他们测试版, 好像只是养成, 没有联机互动?
-孟柯俊:但这个创意就是抄袭我们的, 偏偏还选在我们发预告前,把老子当傻子吧?
-上辈子造孽,这辈子教音乐:那预告怎么办?还要继续吗?
-张黎阳:你们觉得呢?
-Y:继续。
-没有白念:+1
-孟柯俊:+111
-不码字的策划不是好厨师:+10086
-上辈子造孽,这辈子教音乐:+1008611
-张黎阳:好,干他娘的!预告明天出来!
次日傍晚,游戏预告初版剪辑上线了。
A 大后街拥挤的工作室里,张黎阳怀着忐忑的心,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上传了视频,点击发送。
白念和其他人一起守在电脑前,忐忑地等待着网友的反馈。
他们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能会被人喷,被人骂。
然而更令他们意外的是,没有人。
过了足足 10 分钟,竟然只有几条惨淡的播放量。
张黎阳有些尴尬:“大家朋友圈转转吧。”
白念朋友圈转了,又登录微博用大号转发。这下热度倒是上来了,然而骂他的评论也多了起来。
[这不是抄袭萌萌游戏新出的“猫狗拟人”APP 吗?]
[笑死,别以为你换个壳子我就认不出来了吧?]
[我算是看清这个博主了,之前画册就被爆抄袭,现在做游戏也在抄,就是个惯抄!]
[还 A 大的团队,笑死,全国顶尖学府,出来的就是你们这种败类啊?]
……
经过之前那一次网络骂战,白念已经形成了一定免疫力,虽然不太舒服,但也能迅速调整好心态。
组里其他几个人就没这么淡定了,一个个涨红了眼,恨不得撩袖子冲到屏幕里和他们吵一架。
“靠,这些人没长眼睛吧?”张黎阳一甩鼠标,就要打字,“听风就是雨?这个概念本来就是我们想出来的!”
游戏人永不认输: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创意,萌萌游戏挖走了我们的创始成员,偷走了我们的游戏创意!
“先别发。”白念拦住了他。
“为什么?”张黎阳抬头,“你别告诉我,现在要忍下来。”
“不是,”白念摇头,“这些留言明显是水军发的,应该是萌萌游戏下场了,怕我们的游戏上市抢占他们的市场,
所以才想用抄袭摁死我们。”
张黎阳难以置信:“竟然这么恶毒?!”
孟柯俊:“可只是创意类似,也不能断定我们侵权吧?”
“没错,”负责音乐的女生点点头,“就像我们不能摁死他们,他们也告不了我们。”
“不一定是要告我们,”白念摇头,“萌萌游戏可能只是想给我们泼脏水,但他们现在声势浩大的渲染,很容易就
在网友心中留下一个印象。只要我们沾上抄袭的脏水,就很难洗掉了。”
“那怎么办?”张黎阳越想越觉得生气,一拍鼠标站了起来,“我这就去找胡幸!”
“不用,我去吧。”严时律站了起来,缓声道,“你把整件事情的经过整理出来,你是项目的初创人,你最清楚整
件事情的发展。”
张黎阳看了白念一眼,似乎有些迟疑。
白念点点头:“我也觉得这样更好。”
“那辛苦严哥了,”张黎阳重新坐了下来,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实在不行,你就揍他一顿,也好给我出
气!”
严时律取下挂在椅子上的大衣,淡淡道:“要揍人你自己去,我只找他了解事情的经过。”
张黎阳嘟哝一声:“我也就说说而已。”
严时律穿上衣服,转身离开。
“严时律。”白念却突然叫了一声,后者开门的动作一滞,片刻停顿后转身,“还有事?”
白念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想和严时律一起去,但张黎阳没有应对此类事件的经验,留下他自己
写公告,他又有些不放心。
顿了顿,白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糖塞进严时律手里:“你路上吃。”
严时律低头看了眼掌心的糖果,粉红色的包装纸,他见白念吃过好几次,似乎是草莓味儿的。
“嗯,”严时律把硬糖放进口袋,抬手揉了揉白念脑袋,“放心,我不会有事。”
……
工作室,张黎阳坐在电脑前写下他和胡幸合作的过程,以及当初闹掰的前因后果。白念给他修改表述不清、以及
容易造成误会的句子。
接近两个小时,一份申明修修改改,附加众多聊天记录和概念图片,终于完成了。
张黎阳通读了一遍,已经摩拳擦掌,几乎按奈不住:“可以发了吗?”
“再等等,”白念摇头,“严时律还没有消息。”
张黎阳茫然:“他有什么消息?”
白念没说话,他也只是猜测而已。
张黎阳隐约明白了什么,好奇道:“严哥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白念摇头,缓缓道,“但我相信他不会白跑一趟,严时律去找胡幸,一定有他的目的要达成。”
果不其然,一个小时后,严时律发来了一份录音。
白念打开,最先是一阵轻柔的钢琴声,周围隐约传来刀叉碰撞、人们压低的交谈声,似乎是在一个咖啡馆里。
他们们把音频反复拉了几遍,找出了其中的关键语句。
“严哥,真的很对不起,你也替我给阳子道个歉吧。当初项目做到一半就离开,是我个人的问题。我家里的情况你
也知道,我爸
妈都是药罐子,没钱我真的活不下去。”
“游戏是我重新做的,毕竟这也是我和阳子一起想出来的点子,我来到了萌萌游戏,重新把游戏做出来也很正常
吧?”
“我呸!这个创意明明是老子独创的!”张黎阳气得直接跳了起来,“他不过是个画画的而已!我也是看他家庭不
好,又要毕业求职了,才对外说我们是合伙人!”
“但我真不知道公司买水军黑了你们,”胡幸继续,“你们看有没有哪里弄错了?或者是你们游戏参考我们的太多,
所以网友才会这样觉得?”
“我们才是原创者。”严时律冷声提醒。
胡幸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可谁原创的重要吗?给用户带来更好的体验,才是最重要的吧?而且说实话,
你们没资金没人脉,技术也就那样,不如别做了。要是实在忍不住,可以加入我们团队,正好我能提供实习名
额。”
“靠,杀千刀的胡幸,”张黎阳蹭一下站了起来,眼里都是火星子,“他怎么有脸说这个?老子稀罕他那个实习名
额?!”
“实习就不必了,”严时律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3 月游戏展,大家一较高下。”
“你们能参加游戏展?”胡幸似乎有些意外。
严时律:“大学生大赛高校游戏创意大赛。”
“哦,好像是有这么个活动,”胡幸不屑道,“一等奖奖金有 3 万块吧?够付你们的工作室房租吗?”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严时律站了起来,“玩家会给出公正的评判。”
“你就装吧。”胡幸冷哼一声,声音中透着浓浓的不屑。
严时律没再回答,只剩下咖啡馆里轻柔的音乐声。
张黎阳以为录音结束了,打算关闭音频。
“等等。”白念却抬手制止了他。
张黎阳有些茫然地抬头,这时,手机里又传出一道声音。
“对了,张黎阳让我带一句话给你。”严时律的声音再次响起,“下次见面,他说他会狠狠揍你一顿。”
至此,录音才算结束。
半个小时后,张黎阳发布了澄清说明,白念和其余工作室的小伙伴转发。
网友本来就不明所以然,还在好奇这个工作室怎么就被撕上了热搜,直到他们看到了这条澄清说明。
该澄清条理分明,证据充足,问得胡幸哑口无言,开始在微博装死。
舆论风向逆转,网友开始称赞他们的预告有多精美,甚至比萌萌游戏的还要好。
紧接着,他们又发布了一则游戏实机录制画面,详细地介绍了游戏的机制与玩法。
上线一天,就引起了网友的热烈反馈。
[卧槽,有点儿东西啊!]
[这个画风好可爱!真的是 AI 绘画吗?这个程序也太牛逼了吧?]
[笑死,相比之下,萌萌游戏那个生成器,只能算人工智障吧?]
[Miss 大大的画风!能不牛逼吗?这样就约等于我可以有 Miss 大大的定制头像了!]
[而且玩法也很丰富,有预感会爆。]
[等等,可是我没猫怎么办???]
[笑死,网上搜图片应该也能识别出来吧?]
[建议游戏制作组发猫,不然我是不会玩你这个游戏的[狗头]]
……
预告获得大家一致好评,工作室的人再次兴奋起来,白念肝图也肝得更有激情了。
就是屏幕看久了眼睛干,白念从抽屉里摸出一只人工泪液,准备给自己滴眼药水。
他刚拧开盖子,旁边的张黎阳突然大喊一声:“滚!老子不卖!”
白念被吓得一抖,眼药水滴在了眼皮上。
“给我吧。”严时律从身后抽走眼药水,另一只手很轻地扒开了他眼皮。
“哦,麻烦你了。”白念把脑袋靠在椅背上,睁大双眼。
因为这个角度,他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了粉色的口腔。严时律左手拇指按着白念下眼睑,食指刚好搭在白念唇边,
只要再往旁边伸一厘米,就能感受到里面的湿润。
“严时律?”见身后的人一直没动作,白念开口喊他。
“来了。”严时律这才收回视线,轻轻扒开了白念的眼皮。
白念仰着头,满眼都是严时律放大的五官。很快,有冰凉的液体落到眼睛里,缓解了长期用眼带来的干涩。
“好了。”严时律直起身体,用纸巾帮他擦掉溢出的药水。
白念说了声谢谢,接过剩下半只药水,立在桌上。他被张黎阳吸引了注意力,没有看到严时律转身前,注视了他
嘴唇很久很久。
“你怎么了?”工作室其他人正七嘴八舌地问张黎阳,“谁惹你了?发这么大火气?”
“你们说气不气人,”张黎阳把手机拍在桌上,愤愤不平,“萌萌游戏的人联系我,说愿意出 100 万收购这款游
戏!”
“我靠!!厉害啊!”
“苟富贵,勿相忘!”
工作室的人都兴奋起来。
“我呸,老子是为了 100 万折腰的人吗?”张黎阳话锋一转,“我当即就拒绝他了!”
“……”
漫长的沉默后,其他人陆续开口:
“不然你再想想看?100 万呢!”
“我们终于不用自费付工作室租金了!”
“你们觉得答应更好?”见大家都这么说,张黎阳也犹豫起来,“不然我再联系他?”
他真这么说,其他人又摇了头:“我们只是随口说说啊,你别当真。而且租金而已嘛,AA 也没几个钱。”
“那要怎么办?”张黎阳挠头,神情迷茫,“严哥,你觉得呢?”
严时律想了想,说:“答应收购的优点显而易见,有钱。至于缺点,我认为有以下三点,一,游戏可能会被打散
重组,变成一个截然不同的游戏;二,团队有可能被解散;三,游戏版权将归属于萌萌游戏。”
说完后,他总结道:“有利有弊,看你个人选择。”
其他人都沉默了下来,这是他们大半年的心血,谁都舍不得就这样把成果拱手让给别人。
张黎阳沉默片刻,把萌萌游戏的名片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事情告一段落,工作室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是气氛有些沉重。
而且晚上张黎阳出门吃饭,迟迟没有回来。白念下楼买饮料时,发现他拎着堆啤酒,坐在便利店门口的塑料椅子
上。他的脸和脖子都红了,手边摆着一堆空瓶,看起来意识有些模糊。
白念去旁边买了两杯热奶茶,一杯捧在手里,一杯塞给了张黎阳。
“我知道的,”张黎阳摇了摇头,神情抑郁,“你们都是为我才这么说的,我们游戏,最值钱的就是严哥的代码,
和你的底图了。”
张黎阳喝了口酒,红着眼眶道:“就算游戏真被收购,最先被踢走的,肯定是我这个策划,还有柯俊,乐乐,迟
姐……他们虽然厉害,但大厂里有更多比他们优秀的人。只有你和严哥是无可替代的,你们肯定会留下来,没准
儿反而比现在发展得更好。”
“尤其是严哥,被我死缠烂打拉入坑,辛辛苦苦搞了好几个月,还一点儿回报都没捞着,是我对不起他……”
“但严时律选择了你,”白念看着张黎阳通红的双眼,一字一句,“在他心中,你就是最值得的。”
……
“你给张黎阳说了什么?”
看着一改之前沮丧表情的张黎阳,孟柯俊有些好奇地问白念:“为什么他回来后简直换了个人,仿佛打了兴奋剂
似的?”
白念摇头:“我没做什么,是他自己想清楚了。”
“是吗?”梦柯俊点点头,本来还想说些什么。
“白念,这里还要你处理一下。”严时律突然过来,打断了他的话。
“哪里?”白念转身离开,被分走了注意力。
看到凑在一起的二人,梦柯俊后知后觉:严哥刚才不会是吃醋吧?
……
不过经过这件事后,工作室的大家工作的更卖力了。
又是一天肝图到半夜,白念放下手里的画笔,揉了揉僵硬的肩膀,收拾东西准备回寝室。
“叮——”
他放在一旁的平板电脑响了起来。
白念打开聊天软件,发现季小泽给他发了消息。
-季不小:你看没看我之前发你的视频?
-没有白念:什么视频?
-季不小:学习资料啊!我就知道你没看,你等着,我现在发给你。!
-没有白念:好呢。
没过多久,季小泽的文件发了过来。
[保罗·塞尚高清资源视频.AVI(249M)]
白念点了接受,有些好奇:塞尚的学习资料?
季不小:嗯嗯嗯,大学生必看学习资料。
文件传输完毕,季小泽又发了莫奈、保罗·高更的资源视频。
绘画资源?
白念有些好奇地点开,画面却是一个酒店,紧接着,一个男生从浴室里跑了出来。白念还没反应过来,浴室里很
快又跑出来另一个男生,一把扒下前面个男生的裤子,抵在衣柜上操…练起来,发出一阵嗯嗯…啊啊的声音。
白念:???
高清视频资源 AVI……
大学生必看学习资料……
他竟然信了季小泽的说辞!以为这是什么学习资料!
短短几分钟,视频里的画面,已经进展到了令人不忍直视的场面。白念在一阵尴尬的声音中回过神来,手忙脚乱
地关闭了视频播放器。
-没有白念:季小泽!!你给我发的什么东西!!!
-季不小:这么快就看了?看来你也迫不及待了啊~~~[色][色][色]
-没有白念:我才没有!你敢整我,你完了!![愤怒][愤怒][愤怒]
白念一连发了三个表情包,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愤怒之情。
白念偷偷摸摸看了一眼,还好工作室其他人都离开了,他有些脸红地把平板电脑塞进书包里,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他站起来后才发现,窗户前面的工位上竟然有人!
严时律穿着件黑色卫衣躺在人体工学椅上,卫衣帽子盖着脑袋,遮住了眼睛,只露出半张硬朗挺括的脸。
白念这才想起来,昨晚严时律熬了个通宵,今天吃完晚饭后就消失了。他还以为严时律回寝室补眠,没想到直接
躺在工作室里!因为电脑屏幕遮挡,所以才被他忽视了!
白念心脏狂跳,瞬间慌得一批。
不对不对,说不定没那么糟糕。
白念开始自我安慰,既然严时律熬夜了,那么现在应该很困了吧?肯定睡得很死吧?绝对没有听到他刚才的声音
吧?
刚想到这里,面前的人突然睁开了眼。
白念:!!!
为什么偏偏现在醒了?!
白念呆呆愣在原地,他双手抓住书包带子,挤出一个尴尬地笑:“这、这么巧,你醒了啊!”
“不巧。”严时律从椅子上起身,懒洋洋道。他刚睡醒,声
音又低又沉,听起来格外松弛。
不巧?!
白念心脏瞬间提到了半空中。
严时律却还有闲心去接水。
他左手抄在运动裤里,右手端着水杯站在饮水机前,慢悠悠地接水,慢悠悠地把水喝完。这才抬眸看向白念,不
疾不徐。
“刚被你吵醒。”

第 38 章
严时律说, 刚被他吵醒……
白念咽了咽口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应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严时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平静道:“如果你指的是视频里的叫声, 那么是的。”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白念霎时涨红了脸,几乎是慌乱地辩解 ,“是季小泽发我的, 他说是学习视频, 我
就没注意,一不小心才点到了播放。而且,而且我不知道你还在这里……要是知道的话, 我肯定就不……”
“知道我在你也可以看, ”严时律穿上外套,一脸大度的表情,“虽然我不能给你提供类似要求, 但也不会剥夺你
的相关爱好。”
白念:“……”
“我才没有这种爱好好不好!”
“是么?”严时律走到门口, 听到这话又回了头, 微微挑起眼眸,“可我怎么记得, 你微博账号里有许多类似的
作品?”
被束缚的西装男, 眼泪汪汪的兔男, 妖冶的人鱼……
“你别污蔑我, ”白念摇头,连忙反驳,“画师搞黄是搞黄吗?那叫搞艺术。”
严时律轻嗤一声, 抬手揉了把白念的头发:“强词夺理。”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羽绒服, 声音松弛带着浅浅笑意, 和最初冷硬的模样天差地别。就仿佛神祇走下神坛, 他只要
一伸手就能碰到。
白念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可恶,明明只是被摸一下头发而已,为什么他心跳变得这么快!
“怎么脸这么红?发烧了?”严时律抬手想碰他的额头。
白念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捂着自己脑袋后退一大步。
“都说了别弄我头发,坏了我的发型。”他佯装愤怒,把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挡住了脸上的红晕。
不敢再多呆,白念背着书包跑下楼梯,往寝室走去。
现在已经是期末考试周,大部分学生都待在教室和图书馆里,热闹的西街相对安静了下来。
路过体育馆时,他突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哪怕那人穿着臃肿的羽绒服,看起来也格外高挑,有气质——是
刚从舞蹈室出来的顾清辞。
最近白念有意避开顾清辞,已经很久没有打过照面,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
眼看二人距离越来越近,白念有些尴尬地放慢了脚步。是假装看不见吗?还是若无其事去打招呼?
“白念?”他还在犹豫,顾清辞已经发现了他,主动走了过来。
白念挤出个笑,若无其事道:“你练舞这么晚啊?”
“嗯,”顾清辞点头,“我申请加入了俄罗斯的芭蕾舞团,这是我留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想多练练。”
“最后一天?”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白念不由得愣了一下。
顾清辞沉默片刻,点头:“明天中午的飞机。”
白念有些茫然:“是……是为了躲我吗?”
“倒也不是,很早以前舞团就给我发出了邀请,但我一直在犹豫,但是现在……”顾清辞仰头,突然笑了一下,
“或许出国,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白念呆呆地站在原地,被风吹红了鼻尖。过了好久,他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道:“那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
吗?”
顾清辞看了他半响,忽地叹了口气:“白念,别在我面前露出这幅表情。”
白念眨了眨眼,有些茫然:“我怎么了?”
顾清辞往前一步站在他面前,琥珀色的眼睛看进他眼底:“你再这样,我会舍不得离开的。”
白念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做了什么,他连忙后退一步,有些狼狈地低下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顾清辞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看到了白念身后的严时律,最后他只是后退一步,站在路灯下冲白念挥
手:“那我先走了,再见。”
不过是一句再见,然而这一刻,听起来却仿佛是永别。
白念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顾清辞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回过神来。
“严时律,”白念对身旁的严时律说,“我有东西落在画室,你先回去吧。”
严时律沉默片刻,又问:“要我让宿管阿姨帮你留门吗?”
白念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严时律没再多言,转身独自回到寝室。
白念一口气跑到工作室,几乎是急切地绷好画布,拿起画笔。
一笔笔颜料落在画布上,逐渐勾勒出一道清晰的人影——那是舞蹈室里的顾清辞。
白念永远记得那个秋天,他推开体育馆舞蹈室大门,看到的那一幕。
舞蹈室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倒映着大片瓦蓝的天空,还有金灿灿的树叶。
顾清辞穿着一条灰色中裤站在窗前,独自排练即将演出的芭蕾曲目。
白念进来时,刚好看到他起跳落下的那一刻。顾清辞足尖点地,身体腾飞到空中,舒展,再降落……
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他脸颊,他毛茸茸的头发,他纤瘦但充满力量的身体。
让他看上去,就仿佛正在空中飞翔。
他的神情是肃穆的,动作优雅且具有力量感。
不是可供人亵玩的花朵,而是足以披荆斩棘的战士。
夜渐深,窗外街道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白念还在画室里,一笔一画地描绘着,他心中的那个顾清辞。
……
晨雾在大地中升起,安静的校园再次热闹起来。房间里,白念脑袋抵在膝盖上,手中的画笔一点点往下坠……
“哒——”
画笔落在地上的声音吵醒了白念。
他睡着了?
白念猛地仰起头,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刚到早上七点。他怕错过顾清辞,几乎立刻抱着画框往寝室里跑。
隆冬时节,白念抱着一个巨大的画框穿过校园。他双手被冷空气冻得通红,口中呼出阵阵白雾,马不停歇地跑到
了寝室门口。
然而等他打开门后才发现,顾清辞的床位,已经空了。
白念抱着画框愣在原地,几乎是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走了?可现在不是才七点半吗?顾清辞是中午的航班吧?
不对,他今天走,肯定不会从学校直接去机场,有很大的概率要回家一趟。
难道顾清辞昨晚就离开了?
白念呆呆地张开嘴,不敢相信昨晚竟然就是他们的诀别,他甚至没有好好儿跟他说一声再见……
“他昨晚搬走的。”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严时律穿着件羽绒服站在他身后,看不出情绪。
白念这才回过神来,莫名有些心虚,连忙把画框藏在身后。
不知怎么的,他不想让严时律知道,自己昨晚熬了一通宵给顾清辞画画……
“哦,”白念点点头,若无其事道,“我知道了。”
严时律扫了画框一眼,淡淡道:“你有东西要送他?”
“没有啊!”白念摇头,下意识反驳,“我怎么可能送他东西,这……这是我这次的期末作业!”
严时律不语,深邃的眼神静静笼罩着他。
两秒后,白念败下阵来:“好吧,我确实想送给他,但我没想到,他昨晚就离开了……”
不想让严时律看出他的失落,白念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其实也不一定要送给他,以后有机会再给
也可以。或者等他在俄国稳定下来后,我把画寄给他。”
“走吧。”严时律突然开口。
白念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走?”
“去机场,”严时律看了眼时间,“现在过去还来得及,你也不想留下遗憾吧?”
……
一辆出租车正行驶在通往机场的高速路上,严时律坐在副驾驶,白念抱着画坐在后排,左手扶着画框,右手时不
时看一眼时间。
早高峰 A 市堵得要命,本来半个小时就能抵达的距离,硬生生被拖到了 2 个小时。
等白念抵达机场,已经是九点多了。冬日太阳挂在瓦蓝的天上,把他的脸色照得一片惨白。
“马上到了,您去哪个航站楼?”出租车师傅的声音传来。
白念这才反应过来,他太着急,竟然忘了问顾清辞的航班号。
“您等会儿啊,我问问……”白念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
“T3 航站楼,”严时律的声音响起,“国际出发口,麻烦您了。”
白念放下手机,有些意外:“你知道?”
“我刚联系了他,”严时律说,“他现在还在托运行李。”
没想到严时律竟然连这方面都考虑到了,白念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有些愧疚。
他低着头,好一半响才挤出一句话:“那个……谢谢你啊!”
严时律很淡地“嗯”了一声,随即不再开口。
出租车停在了 T3 航站楼国际出发层,白念根据航班号找到了值机柜台。很快,他在人群中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顾清辞穿着件米色羽绒服站在行李托运处,他戴着个柔软的白色毛线帽,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气质优美的女
性。
“顾清辞!”白念过不去,只得站在红线外喊他名字。
严时律站在大厅入口处,看着一旁川流不息的行人,没有打扰他们的告别。
顾清辞正在等工作人员值机,听到声音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过来,但又要
等着工作人员完成值机。
“你别急,”白念连忙道,“我在这儿等你!”
顾清辞站在值机柜台,心不在焉地等着最后的手续。终于,工作人员把证件和机票都还给了他,顾清辞一把抓住
就跑了过来。
他停在白念面前,几乎是难以置信:“你怎么来了?”
“我有东西想送给你,”白念双手把画举在胸前,扯下了遮挡的白布,“这是我记忆中的你,希望你以后也能继续
战斗。”
那是他排练斗舞的一组动作。外界对芭蕾舞者有不少刻板印象,尤其是他们这种男性舞者,大部分人只看到了他
的优雅,柔美。但白念却在其中,发掘了他的力量。
喧嚣的机场里,顾清辞看着这幅画,久久不曾言语。
“对不起,我忘了你出国不好带。”白念却误以为他是不喜欢,连忙把画放了下来,小声道,“不然我给你寄过去?
如果实在不方便,你不收也没关系……”
话音未落,他就被顾清辞拥进了怀里。
男生紧紧抱着他的身体,胸腔不停起伏,许久后才沉沉地说:“谢谢你,我很喜欢。”
“是吗?”白念有些茫然,又很快高兴起来,“你喜欢就好。”
“我……”顾清辞收紧双臂,还想说什么。
“阿辞?”突然间,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这位是……”
顾清辞松开了白念,有些别扭地介绍:“我室友,白念。”
“阿、阿姨好……”白念被这个漂亮阿姨怔住了,好一半响才回过神来,红着脸说,“我是顾清辞的室友,听说他
要出国留学了,过来送他一下。”
“我还担心他在学校没有朋友呢,”漂亮阿姨笑了起来,“看来现在是我多虑了,谢谢你这些日子对阿辞的照
顾。”
“没有没有,”白念摇头,“是他照顾我比较多。”
阿姨很开心,追着白念问:“你们认识多久啦?听说他在学校有很多人追?谈过恋爱吗?你不知道,他天天沉迷
跳舞,我都……”
“妈!”顾清辞打断了她的话,他把白念拉到自己身旁,像只护食的幼崽,“我想和白念单独说话。”
“好好好,你们聊吧,我给你买点儿辣椒榨菜过去。”
说完后,妇人拎着包进了一家特产专卖店,剩下白念和顾清辞站在原地。
白念有些拘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谢谢你来送我,”顾清辞冲他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过得很开心。”
“我也是,”白念眼睛一亮,终于恢复了过来,他冲顾清辞伸出右手,诚恳道,“一路顺风,祝你以后前程似
锦。”
顾清辞愣了一下,随即抬手握住了他的手:“你也是。”
繁忙的首都机场里,每一刻都在上演着分别与重逢。而今天,白念也成为了其中之一。
曾经在人际关系上笨拙无比的他,现在,也终于学会了好好告别。
……
把顾清辞送进安检口后,白念转身回到候机大厅,隔得老远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严时律。
早上走得急,严时律只穿了件黑色羽绒服,头发没有打理,比平时都要随性许多。但哪怕这样,他也能轻易地在
人群中脱颖而出。
白念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短短十分钟的时间里,他竟然就被 3 个人搭了话。
前一个是问路,后面两个似乎是想要联系方式。但严时律扬了扬手机,对方看了一眼,就笑笑离开了。走得很干
脆,看起来也没有被拒绝的尴尬。
严时律这么冷,什么时候掌握这么温和的拒绝方式了?
白念有些好奇,过去拍了拍他的胳膊,学着之前那个人搭讪的语气问:“小哥哥,你长得好帅啊,能加一下微信
吗?”
“抱歉,我有男朋友了,”严时律抬眸扫了他一眼,不疾不徐道,“他不让我加别人的联系方式。”
男朋友?
白念还没反应过来,严时律就开始给他展示了自己的手机锁屏。
那是一张拍摄于飞机机舱的照片,万米高空上,白念坐在靠的窗座位上,脑袋靠着严时律肩膀,睡得迷迷糊糊的,
嘴巴微张,丑得要命。
严时律却心机地只露了半张脸,轮廓分明,眉眼深邃,唇角带着浅浅笑意。
他们盖着同一张毛毯,依偎在狭小的机舱里。
舷窗外,是平流层蓝得剔透的天空。
白念:???
白念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你什么时候拍的啊?还把我拍得这么丑!”
严时律挑眉:“你猜。”
“我不猜,你快删掉!”白念开始掰他胳膊。
“不删。”
“删掉,太丑了!”
“不丑,”严时律把手机举过头顶,慢慢悠悠道,“怎么能体现出我对你的死心塌地呢?”
“严时律!”白念气急,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却还是抢不到手机。
严时律转身往外等出租车,白念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一直穿过连接长廊,走出了繁忙的机场。
他们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隆冬空气凌冽,天空瓦蓝。
阳光刺眼,落在他们身上,就是一片金光。

第 39 章
期末结束, 顾清辞出了国,贺骁也进了省队。整个寝室只剩下他们二人,假扮情侣,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必
要。
但依旧没人说“分手”。
白念安慰自己是工作太忙, 找不到认真谈话的机会。等项目结束, 他会好好儿和严时律说清楚的。
至于严时律为什么没提……
白念不敢细想, 只是提醒自己严时律需要他帮忙挡桃花, 毕竟校草有主,可以杜绝掉许多不必要的追求者。
怀着这种鸵鸟的心情, 白念一直忙到了腊月 28, 直到张黎阳让大家回家过年, 他这才反应,除夕就快到了。
“辛苦大家了, ”热火朝天的火锅店里, 张黎阳端着啤酒举杯, “回去过个好年, 咱们年后再聚吧。”
白念跟着举杯碰杯:“新年快乐。”
放下酒杯,张黎阳又问:“春节你们去哪儿玩吗?”
“哪儿也不去,”负责音乐的乐乐摇头,“这几个月累死我了, 我要回去补觉。”
张黎阳:“迟姐也不出门?”
短发女生摇头:“我陪男朋友。”
张黎阳:“那白念呢?”
白念:“我回 S 市。”
“好地方,3 月的游戏展也在 S 市。”张黎阳说完,然后开始低头捞牛肉。
白念本来还等着他问严时律, 结果张黎阳已经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这都问了一圈了,怎么偏偏不问严时律?
白念顿了顿, 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穿着黑色毛衣的严时律安静坐在一旁, 握着筷子的右手骨节修长, 衣袖撩到
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白念想问严时律假期安排,但又觉得特意追问太刻意,仿佛连放假都还想这些人。白念收回视线,心不在焉地夹
起一片牛肉塞进嘴里。
他不知道,这是张黎阳点的火山超辣牛肉片。
肉刚一进嘴,瞬间爆发出一股剧烈的刺激,辣椒的辛辣窜进喉咙,钻满鼻腔,火辣辣地冲上脑门。白念瞬间被呛
到,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想用水把辣味压下去,端起杯子才发现里面是空的,他刚喝完水忘加了。
白念皱着眉,一边咳嗽一边倒水。就在这时,一杯水递到了他手边。
“先将就一下。”严时律的声音响起。
白念接喝了一大口,冰冷的果汁滑过喉咙,终于压下了辣椒的辛辣。
“还要吗?”严时律问他。
“不用,谢谢了。”白念把空的水杯放在桌上,严时律接过放在自己面前。
白念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刚才用的是严时律的杯子。
严时律喝过的……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无措,他想让服务员换一个杯子,但严时律已经重新倒满了果汁,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
紧接着,严时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那是他用过的杯子,这个发现让白念脸颊有些发烫……
“有这么辣吗?”张黎阳好奇,“你看你脸红的,脖子都红了。”
白念心虚地别过脸,故作镇定:“嗯,真的太辣了。”
严时律抬眸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从火锅店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几粒星星挂在漆黑的夜空。
街上很热闹,张黎阳和孟柯俊都喝大了,互相搀扶着往寝室走。
两个女生神志清醒,约着要去看电影。
“你们去吗?”乐乐问,“刚好有一部国产动画。”
“啊,那个我知道,”张黎阳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晕乎乎地说,“据说音乐和特效很好。”
张黎阳低头拍孟柯
俊肩膀:“老孟,咱们也去看电影吧?”
孟柯俊歪歪扭扭:“可以啊!”
张黎阳又问:“严哥,你去吗?”
严时律站在火锅店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他没有立即回答,转而问旁边的白念:“你看吗?”
白念其实和季小泽看过这部电影,他今晚本来想回寝室收拾行李,但对上严时律的眼,他顿了顿,又改口:“可
以。”
严时律这才点头:“那一起去看吧。”
他们买票时间晚,没有 6 个人连起来的座位,只得两两分开落座。
马上就要过年了,电影院里人气爆棚,二人座位也没有多好的位置。最中间的两个位置留给了女生,张黎阳和孟
柯俊头晕怕看不清,选了靠前的位置。
白念和严时律在倒数第二排,灯一关,座位彻底暗了下来。
电影他看过一遍,此刻没有太大的兴趣。白念坐在椅子上,思维开始不受控制,到处乱跑。
前面有人看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了一块儿,好讨厌。
他们后面有一对儿情侣,刚坐下来就开始各种动手动脚,真的有这么忍不住吗?
而他旁边的严时律把大衣脱下放在膝盖上,身上传出一股浅浅的冷松气息,在冬天格外好闻。
等等,为什么他身上没火锅味道?
白念拉起自己衣领闻了闻,闻到了很浅的辛辣味道。
但严时律身上……
白念偏过头,很轻地吸了吸鼻子。惊讶地发现真的没有,还是那股松香气息。
怀疑是自己的错觉,白念歪着头又闻了一遍。
“你在闻我?”严时律突然低下头,用很轻的声音问他。
他们距离很近,这道声音几乎是在白念耳边响起,让他耳朵霎时麻了一片。
白念连忙直起身体,摇头:“没有啊,我就是闻到了一股火锅的味道。”
严时律沉默片刻,说:“可能是外套。”
“嗯,”白念点点头,忍不住有些心虚,“应该是。”
接下来白念不敢再乱动了,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看电影。
可惜这部电影情节平平,他又看过一遍,很难再集中注意力。
而且他最近经常熬夜,吃饭时又喝了杯啤酒,脑袋晕乎乎的。白念靠在椅子上,很快就眼前一片模糊,脑袋小鸡
啄米似的往前打瞌睡。
电影院椅子睡着不太舒服,白念脑袋外来歪去,睡得很不安稳。
突然间,有人掰着他无处可去的脑袋,放在了肩膀上。
熟悉的冷松气息传入鼻中,白念身体一僵,瞬间睡意全消。
“师父,他喜欢我,他肯定喜欢我!”电影里,傻白甜女主对自己的师父大喊。
白念靠在严时律肩膀上,被吓出一声冷汗。
“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师父摇着扇子,不疾不徐,“世人所见,皆是内心倒影。正是因为你喜欢他,所
以你才觉得他喜欢你。”
正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你才觉得他喜欢你……
你喜欢他……
你喜欢他……
直到电影结束,白念都还沉浸在这句话中,久久不能回神。
电影散场,张黎阳他们走了过来:“网评果然没错,当爆米花看还挺好。”
孟柯俊:“是的,人设和美术特效很牛逼。”
迟姐:“情节一般,结尾有点儿拉垮。”
乐乐:“嗨,不带脑子看还是挺好的。男主真的帅,那胸肌啧……”
“严哥呢?”一直没听到他们的反馈,张黎阳好奇。
严时律双手插在大衣口袋,神情散漫:“不知道,没注意。”
“你竟然没看进去?”张黎阳脑子有些晕,没反应过来,“以严哥你的专注力,这事儿不应该啊……”
“你没看进去?”白念也很意外,“是不是因为剧情太差了?”
严时律垂眸看了他两秒,平静道:“你不知道因为什么吗?”
什么……
他知道什么?
白念呆呆愣在原地,严时律说的,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不可能!错觉而已!
一定是因为他们假扮情侣,严时律才会配合他的行动。
可为什么,他的心脏跳得这么快?
白念捂着自己乱跳的心脏,飞快跑回寝室,几乎是落荒而逃。
此日清晨,白念起了个大清早,连严时律的面都没见,就收拾行李回了家里。
好可怕,假扮情侣的后遗症也太大了。再待下去,他几乎都要当真了。
飞机飞过万米高空,白念看着窗外朵朵白云,心道是时候找个机会和严时律说清楚了。
S 市地处热带地区,哪怕在隆冬时节,气温都不低于 20 摄氏度。
飞机平稳降落在滨海机场,舱门一开,白念就感到了一股热浪。空气中带着海洋特有的咸湿,路旁植被绿意盎然,
是和 A 市截然不同的景观。
白念没有托运,直接提着行李箱出了机场。
“白念,”出站口,白文浩秘书方竞远远就冲他招手,“你爸爸让我来接你。”
白念眼前一亮,走了过去:“爸爸也来了吗?”
方竞接过他的行李,委婉道:“白院长工作比较忙,要参加一个新年论坛。”
“哦。”白念点点头,知道爸爸没空了。
可明天就是除夕了,白念又问:“那他明天能忙完吗?”
“这个……我也不太确定,”方竞顿了顿,又说,“不过白院长让我往家里买了年货,等他工作忙完,就会回来
的。”
听到这里,白念精神振奋了不少,他看着路边盛放的三角梅,冲方竞笑了一下:“麻烦你了。”
方竞点点头,有些心疼对方的乖巧懂事。
但白院长确实……
方竞在心里叹了口气,把车拐进了一处高档小区里。
这处房产是白文浩 3 年前购置的,小区很高档,出入都有穿制服的保安鞠躬,整套房接近两百平米,站在阳台上
就能看到海景。
但白念没觉得有多少差别,他和爸爸都很少回家,整套房子都没什么人气,还不如之前住的教师楼。
白念按下指纹开门,客厅里摆了一堆礼品和食物,他没什么兴趣,直接拎着行李进房间。
他最近天天熬夜,精神相当疲惫,简单的洗了个澡,吃完饭后就躺上了床。他本只打算小憩,不曾想直接睡到了
第二天早上。
醒来已是除夕。
“游戏人永不认输”的群里刷了许多条消息,都是吐槽自己在家受到的压迫。
-张黎阳:我服了,我妈大清早就把我拉起来去超市当搬运工。
-孟柯俊:做了一上午的清洁,效果堪比健身。[生无可恋]
-乐乐:不愧是我,昨晚通宵玩游戏,现在还没睡!
-张黎阳:乐姐牛逼!
-迟姐:晒猫~[图片][图片][图片]
-张黎阳:我好酸。
-张黎阳:@没有白念你到家了吧?感觉怎么样?
白念看了眼客厅,低头打字:嗯,到家了,有好多好吃的
-张黎阳:不错,争取长胖一点!
大家都在群里吹水,白念跟着聊了一会儿,但一直没等到严时律发言,点开他朋友圈,也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白念犹豫了一会儿,拍了张照片发过去:S 市好热,我们这里还能穿短袖
他没敢拍全脸,只露出了半个下巴。饶是如此,他都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敢按下发送键。
但那边依旧没有回复。
白念又等了一会儿,把手机丢到房间,他自己坐在客厅沙发上画画。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中午,白念放下画笔,走
到房间捡起了手机。
-Y:抱歉,刚才被我妈叫走包饺子,没来得及看手机。[图片]
案板上摆满了圆滚滚的饺子,一部分看着规整又圆满,另一部分歪歪扭扭。
白念忍不住翘起了唇角:丑的部分是你包的吗?
-Y:虽然丑,但是好吃。
-没有白念:我不信,除非你让我吃。[狗头]
-Y:你想吃吗?
-没有白念:hhhhh 那你给我冻着,我回来后去你家吃。
过了一会儿,那边发来一个“好”字。
时间快到中午,白念不敢聊太久,发了个表情包结束对话。
很快有人按响门铃,酒店的厨师给他送来午餐,一桌子满满当当。白念给白文浩打了个电话:“爸爸,你今天回
来吃饭吗?酒店的送了好多,我吃不完。”
“抱歉,我还有工作要忙,你自己先吃。”
“怎么过年也回不来啊?”白念皱了皱眉,有些担心,“是不是领导压榨你不放你走?”
短暂的安静后,白文浩的声音传来:“没有,我上头没有领导,是我自己要工作。”
白念握着手机,眼睫缓缓垂了下去。
“抱歉,爸爸还不能回家,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想去哪里玩让司机送你去。”
“哦,”白念声音明显失落下来,但还是强行打起精神说,“那你工作别太累了,注意身体。”
“好,我还有事,先挂了。”
“嗯,爸爸再见。”
医院病房,白文浩放下手机,面色一片苍白。
“白院长,”方竞看不下去,忍不住说,“不如让白念过来吧?他在路上就一直问你,要是他知道你生病了,肯定
会很担心的。”
白文浩却只是摇头,冷冷道:“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
除夕夜,白念独自吃了一大桌年夜饭,又把剩下的菜品收进冰箱。晚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白念把春晚当背景音,
开始直播画画——
[之前说的直播,今天补给你们了。]
网友看到推送进来,都惊呆了。
[我去!Miss 大大也太宠粉了吧,除夕夜,他竟然还在画画!]
[呜呜呜,我真的会爱上这个男人的!]
[好耶!这次是新年贺图!]
有聪明的粉丝隐约猜到他是自己过年,纷纷在弹幕里刷祝福。
[大大新年快乐!]
[大大新年快乐!]
[大大新年快乐!]
看着一条条祝福,白念觉得春晚也没那么难看了。
他一连画了四个小时,下播时已经快到十二点。看手机才发现,8 点多时,严时律给他发过消息。
-Y:兰花开了[图片]
图片中,一根浅绿的花茎立在墨绿的叶片里,花茎上长着朵朵兰花,白色的花瓣包裹着翠绿的花心,小小一簇,
纤细又优雅。
白念心头一阵惊喜,忙低头打字:竟然开花了!香吗?要开多久?我回来时还能看到吗?
很快,严时律的电话打了过来。
白念把手机贴在耳边,努力按耐住语气的雀跃:“你还没睡啊?”
“没,守岁呢。”严时律声音很轻,听起
来比平日里都要放松。
白念:“我也在守岁。”
严时律:“穿着短袖?”
白念想起自己之前发的那张照片,有些尴尬:“没有,晚上有点儿冷,穿的长袖。”
“很香。”严时律突然道。
白念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很香?”
“兰花。”严时律说,“你早点回来,应该还能看到。”
“好哦,”白念点点头,顺杆往上爬,“如果你现在给我拍个视频,那就更好了。”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停顿,随即传来一声轻笑:“行,我给你打视频。”
电话挂断,视频接通,最先出现在镜头中的是严时律的手。
“可以看到?”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白念呼吸有一瞬加快,他定了定神,不动声色道:“嗯,可以。”
严时律站了起来,拿着手机往外走。很快,开花的寒兰出现在了镜头里。
“可以看清吗?”严时律问。
白念:“可以,但不太清楚。”
“这样呢?”一只手神伸进镜头里,拨开了挡在前面的叶片。
绽放的寒兰,终于完整地出现在了镜头里,白念目光却落在了那只手上。
他很早前就发现了,严时律的手很好看。
不会过分大,以至于显得粗野;但也不会偏小,缺乏男性气质。他是那种刚刚好的尺度,骨节没有变形,皮肉包
裹得刚刚好,放在美术生面前,是会被当做优秀范本围观的那种。
“还看吗?”一道声音突然唤回他的思绪。
白念:?
他偷看手被抓包了?
白念猛地回过神来,脱口而出:“我没看啊!”
“没看?”严时律一愣,随即轻笑一声,“那你刚才在看什么?”
白念:“……不是,我是说我看好了,可以了。”
严时律“哦”了一声,没什么表情的说:“那我进去了。”
白念:“好的。”
严时律转身往客厅走,屏幕中出现了春晚画面。与此同时,背景音里传来春晚主持人的倒数声:“10—9—8—”
白念在心里默默倒数:7—6—5—
“4—3—2—”严时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白念一愣,还没回过神来,严时律已经电话那头说:“白念,新年快乐。”
男生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气音,仿佛在他耳边响起。
“砰——砰——砰——”
窗外有烟花绽开,落在漆黑的海面。
白念坐在沙发上,心脏砰砰直跳。
烟花散落,窗外重新归于黑暗,一片寂静中,白念兀地开口。
“严时律,可以让我看看你吗?”
似乎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问题,那边出现了短暂的愣怔,这才说:“你等一下。”
一只手挡住了镜头,漆黑中能听到一阵脚步声,房间的关门声。再次放开时,白念看到了镜头里的严时律。
“好了。”他坐在床头,神情有些紧绷,耳廓染着一抹不明显的红。
白念静静地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然后问他过年做了什么。
严时律不是个健谈的人,在电话那头平铺直叙地汇报着,他回家后做的事情。和妈妈一起包饺子,帮爸爸修钓鱼
竿,与爷爷一起写对联,向奶奶学习如何剪花窗。
都是些很平淡、琐碎的事情,但白念却很喜欢,央求着他多说一点。
伴随着严时律的声音,白念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在梦里回到了小时候,那时的他,也和严时律一样有个热闹的新年。


白念是被窗外的阳光照醒的。
他昨晚睡觉时没拉窗帘,7 点不到,明亮的阳光就透过窗户,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白念揉了揉眼睛,起床洗漱,然后拉开衣柜,换上了一件白衬衫。早晚有些冷,他在衬衫外加了件马甲,不会太
休闲,但也不是特别正式的样子。
今天他打算去找白文浩,既然爸爸没时间回家,那他就去爸爸公司里。
离开前白念拿起手机,这才发现屏幕亮着,里面出现半个成年男人的下巴,喉结线条分明。
昨夜的记忆再次出现在脑海,白念这才发现,他竟然和严时律视频了一晚上!
“严时律?”白念不确定对方醒了没,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那边没有回答,白念隐约松了口气。然而就在他打算结束通话时,镜头里的人突然翻了个身,紧接着视角上移,
严时律的脸出现在了画面中。
“你醒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气音,又低又哑。
白念莫名有些脸红,默默把镜头从脸前移开,故作镇定道:“嗯,我今天要出门一趟。”
严时律又问他:“春节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白念几乎没有犹豫,“在家,然后等开学回校。”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好,我还有事,先挂了。”
白念也要去找白文浩,点点头,结束了通话。
可惜过程并不顺利,当白念出现在白文浩公司楼下时,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问他有没有预约。
白念说出了白文浩的名字,对方也不愿意放行,只是让他拿访客码。
白念顿了顿,只得联系了方竞。方竞却说他们在外地出差,没有在公司里。
“这样啊……”白念点点头,一脸失落地转身离开。
也是他太任性了,没有提前告知就冒冒然然找过来,结果人都不在这里。
白念打车回家,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画画。
一旦拿起画笔,他心中的纷扰繁杂就全都消失了。他沉浸于其中,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自己。
直到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了,白念这才停下画笔,准备吃点东西继续。
冰箱里还剩了不少菜,白念用微波炉热了两个菜对付。
等待的时间里,他低头看手机打发时间,却发现有两个严时律的未接电话。
一个是 13:11,还有一个是 13:45,距离现在都快两个小时了。
严时律找他?
白念拨了回去:“我刚画画呢,没接到你电话,你有什么事吗?”
沉默半响,那头徐徐开口:“可以来一下小区门口吗?”
白念没反应过来:“小区门口?我家的?”
严时律:“嗯,正门。”
“可以啊,”白念走到门口换鞋,有些好奇,“你帮我叫了外卖吗?如果进不来,可以让快递小哥交给物业。”
严时律:“必须本人签收。”
白念:“好,那我马上下去。”
然而当他来到小区门口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快递小哥。
正月初一,南国温暖的冬季,严时律背着书包站在小区门口。他怀里抱了个花盆,正风尘仆仆地看着他。
白念呆呆愣在原地,好一半响才回过神来:“你怎么来了?”
严时律:“寒兰花期太短,我送来给你看。”

第 40 章
白念从来没在家里招待过同学,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先做什么。
他带着严时律进电梯,按下楼层后却发现电梯怎么都关不上。电梯怎么这时候出故障?白念有些窘迫, 伸出手指
不停地戳戳戳。
直到严时律提醒他:“你按成了开门。”
白念这才反应过来, 尴尬得满脸通红,迅速按下了关闭键。电梯平稳上升,他和严时律分站两侧, 没有人再说话。
电梯门打开,白念隐约松了口气,带着严时律穿过走廊, 用指纹开房门。
家里没什么人来,也很少有招待人的东西, 白念打开鞋柜找了半天,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穿我的拖鞋可以
吗?”
严时律点头:“可以。”
“花, 给我吧。”白念注意到了他手里的花盆, 连忙抬手接过放到餐桌上。结果转身时太匆忙,脚趾头突然撞在
了椅子上。
小脚趾头, 一个平日里几乎没存在感, 但撞上去却巨疼无比的部位。
白念身体霎时一僵, 大脑因为疼痛一片空白。
“撞到了?”严时律过来扶他。
白念身体蜷缩,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疼痛终于减缓,白念这才有力气开口:“脚被撞了。”
严时律扶着他坐下:“坐下让我看看。”
“没什么,不严重的。”白念不好意思, 双脚往椅子下面缩,却被严时律一把抓住了脚腕。
“你——”对方突如其来的强势让白念一愣。
严时律已经半跪在他面前, 一只手握着他脚踝, 另一只手脱下了他脚上的凉拖鞋, 然后开始查看他被撞到的那只
脚。
白念从来没没人这么看过脚,脚趾在空气里不安地蜷缩着。
“这里?”严时律抬手碰了下他小脚指头。
白念脚指颤了一下,他别过脸,很轻地“嗯”了一声。
“疼?”严时律抬头,漆黑的眼中写满关切。
白念条件反射地想说不,然而对上对方的眼神,他又改了口,有些不熟练地说:“有、有点儿疼。”
严时律以为他被疼得话都说不清了,低下头认真地检查起来。
“没破皮,也没伤到指甲和骨头。”严时律检查完,终于放心下来,“你先坐着休息一下,还要做什么,我来
吧。”
白念顿了顿,不太熟练地吩咐:“微波炉里的菜热好了,你还没吃午饭吧?我们一起吃好了。”
“好。”
吃完午饭后,白念把碗放进洗碗机,觉得自己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他转头问严时律:“你想去哪里玩吗?”
严时律:“S 市有哪里好玩?”
白念愣了下,摇头:“我不太清楚。”
他高中三年几乎没有朋友,他也不是喜欢自己出门逛的类型,在 S 市生活了四年,对这个地方的了解,可能还没
有别人过来旅游的多。
严时律没有细问,只是道:“那我先看看,有想去的再告诉你。”
白念松了口气,相当感谢对方的体贴。
严时律看攻略的时间里,白念在见缝插针地给网友直播。手机镜头对准他上午没完成的画布,现在已经初具雏形。
[终于蹲到了!还以为你鸽了我们。]
[好神奇,Miss 大大竟然迟到了诶!]
“抱歉,”白念解释道,“有个朋友来了,耽搁了一会儿。”
说完后,他把手机移到了旁边,只是镜头对准画布,不再看网友的留言。
[哇,大年初一上门拜年的朋友,真好啊!]
[大胆猜测,这位朋友是不是看到大大过年还在直播,推断
出大大是自己过年,所以才过来陪他?]
[好家伙,你这么说我就不困了!快给我详细唠唠]
通常情况下,白念画画时都特别专注,几乎不受完结干预。
但是今天他却总有些魂不守舍,耳朵关注着客厅的动静,时不时就要停下画笔,抬头看一眼。
[是我的错觉吗?感觉大大有点儿不在状态。]
[笑死,这才是普通人画画的状态,Miss 大大之前那种专注度才是不正常的。]
[深有体会,我妈恨不得端根板凳守着我画画。]
[但这是 Miss 大大诶,他又不是普通人!]
白念没看到网友的留言,但他确实觉得自己专注力不够,硬画效果反而很差。
他放下画笔,准备给网友道歉,说下次再补上。
突然间,身后传来一阵敲门声。严时律站在门口,轻声问:“可以进来吗?”
白念动作一滞,点头:“可以的。”
“今晚有新年烟花表演,就在附近,”严时律把手机递到他面前,“你想去看吗?”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白念身体有片刻僵硬,但他没有躲开,而是就着这个距离低下头,看向严时律的手机屏幕。
上面是本次烟花表演的简介,距离他们不到 5 公里。再往下是往届烟花表演的照片,无数花火在夜空中绽放,光
是看着照片,就能让人期待起来。
烟花啊……
因为小区位置优越,白念每年都会看到远处的烟花,但还从来没有和别人一起,特意约着去看烟花。
“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烟花?”白念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
严时律:“嗯,如果你愿意的话。”
白念按耐住心头的期待,矜持点头:“可以啊,我愿意。”
“好,那我不打扰你了。”严时律转身离开,白念却依旧呆呆坐在那里,他抬头看向窗外,忍不住有些期待起来。
既然晚上要去看烟花,那现在可不能再摸鱼了。白念握着画笔,迅速振奋起来。
[笑死,朋友是加了什么魔法吗?为什么现在大大跟打了兴奋剂似的?]
[你们扪心自问,要是有一个声音这么好听的朋友约你去看烟花,你能不兴奋吗?]
[可恶!为什么不把镜头移过去一点!好想看看朋友长什么样子哦。]
[真的是朋友吗?我不信。[狗头]]
[大胆一点,男朋友也是朋友呢。[狗头]]
白念没有看到网友的调侃,他一口气画到了傍晚,结束直播出来时,闻到了一阵香味儿。
严时律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见他出来,抬头说道:“快好了,洗手吃饭吧。”
白念愣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在家里看到有人做饭。
“怎么了?”注意到他的异常,严时律抬起头。
“没。”白念别过脸,转身去了洗手间。
吃饭时,严时律给他介绍了晚上活动的安排。白念全程配合,吃完饭后,又主动收拾了餐桌。
此时太阳已经渐渐落下,夕阳在海面洒下一片金光。站在阳台上,能看到海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慕茗来观
看新年烟花表演的游客。
白念回房间换衣服,找了半天都不知道要穿什么,最后还是打了张安全牌,只穿了很普通的一件白卫衣。
开门一看,却发现严时律也穿着卫衣,一黑一白,是他们之前旅游时买的同款。
严时律靠在沙发旁看手机,听到开门声,抬起了头:“好了?”
白念点点头。
严时律把手机揣回兜里:“那走吧。”
经过多年发展,S 市新年烟
花表演已经相当成熟。网上推荐的烟花最佳观赏点是一片沙滩,外面是一条小吃街,聚集着各种小推车,出售烧
烤、零食、奶茶等食物,也有让小朋友玩的摊点。白念还是第一次过来,忍不住好奇地左右张望着。
他刚吃完晚饭,只能饱饱眼福。突然间,他看到了一个餐车下面躲着两只流浪猫。白念买了份关东煮准备喂它们,
回过神来却发现猫猫跑到了草坪上。
白念跟着追过去,猫咪远离人群,终于放下戒心,开始吃他手里的食物。
有个小孩儿也被猫吸引,在白念旁边蹲了下来。
食物喂完,白念起身把纸杯丢进垃圾桶。回过神却发现,严时律不见了,找了一圈都不见人。
白念想原路返回找人,然而刚站起来,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哭声。是刚才和他一起看猫的小女孩儿,穿着红色裙子,
脸颊肉嘟嘟,看起来只有两三岁。
白念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停了下来,问:“小朋友,你怎么了?”
小女孩儿不回答,只是一边哭,一边喊爸爸。
白念:“……”
原来是和他一样被猫猫引走,然后走丢的人……
“你爸爸在哪里啊?”白念掏出纸巾,轻轻擦掉她脸上的鼻涕,缓声道,“我带你去找爸爸吧?”
小女孩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咧嘴又哭了:“坏人……可可不跟坏人走……”
白念:“我不是坏人,我带你去找爸爸。”
女孩儿没说话,但也止住了哭声,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好了,我们走吧。”白念牵起她肉肉的手。
“怎么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白念抬头,发现严时律提着两杯奶茶过来了。
白念还没来得及解释现状,女孩儿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往他身后躲。
严时律:?
白念:“……”
严时律把奶茶递给白念,问:“怎么回事?”
白念:“走丢了,找爸爸。”
见女孩儿还在哭,白念把手里的奶茶递给她,轻声哄道:“别哭了,哥哥请你喝奶茶好不好?”
孩子年纪不大,终究没有抵过奶茶诱惑,渐渐止住了哭声。
哄完孩子,白念这才带着她去找家长。但崽子太小了,牵着走得慢,又怕她出事,白念把人抱在怀里,耐心询问
她爸爸的特征。
女孩儿歪歪头,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眼看着又要急哭。
“没事,”白念连忙安抚,“慢慢想,肯定能找到爸爸的。”
孩子渐渐止住了哭声,趴在他肩头好奇地张望起来。
白念之前没抱过小孩儿,刚抱着觉得挺轻的,但抱久了才发现挺有难度,手不一会儿就酸了,白念扶着可可换了
只手。
“给我吧。”严时律主动接过。然而严时律还没碰到她,孩子就哭了起来,立刻转过身,死死勒住白念脖子。
“坏人!不抱!呜呜呜……”
白念只得收回手,拍了拍她后背:“好好好,不让哥哥抱,就我抱。”
此话一出,孩子立刻停止了哭声。脸上没半点儿眼泪,根本就是干嚎。
严时律:“……”
“人太多了,我们又不认识她爸爸,找到的几率很低。”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严时律对白念说,“把她交给
警察吧。”
白念点点头,抱着可可去找警察。
这种大型聚集场合,为了维持治安,防止意外发生,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武警驻守。白念找到一辆警车,把孩子抱
过去,说明了前因后果。他们很快就得到了对方的承诺,说会帮孩子找爸爸。
然而交接时却出了问题,可可不让警察抱,一个劲儿赖
在白念身上,就连调女同志过来都不好使。
“不然你在这里等一等?”警察对白念说,“我们都在派人找,她爸爸肯定很快就过来了。”
白念和严时律对视一眼,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提议。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越来越多的人涌向海边,期待着这一年一度的庆典。
白念低头看了眼时间,七点四十分,距离烟花表演还有 20 分钟。
他们这里有树木遮挡,几乎看不见海面,距离最佳观测点还有一段距离。
严时律:“来得及。”
白念点点头,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和可可一起等她爸爸。
等待期间,越来越多的人涌入海边,一直从沙滩蔓延到了马路上。可可哭累了,倒在他怀里打瞌睡。
白念低头看了眼时间,七点五十五分。
还剩下五分钟。
终于,在最后 2 分钟里,警察带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可可!”男人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抱起了睡着的孩子,“可可你醒醒,你还好吗?”
可可这才悠悠转醒,软着声音喊:“爸爸。”
白念松了口气,对孩子爸爸说:“那我们先走了。”
此时已经是 7:59。
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观测位置,只得尽量往前面挤。白念又怕弄丢严时律,走两步就要往看。
“严时律,这边……”白念转身喊他,然而后者却顺势抓住了他的手。
白念一愣,有些茫然地睁大双眼。
严时律却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前方的人潮,他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牵着白念,作出一副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这样就不会走散了。”
男生的手有些硬,动作也比较生疏,但掌心却干燥而温暖。白念被他牵着手,掌心滚烫,心跳嘭嘭直跳。
“咻——”
突然,一束烟花破开黑暗,冲向广袤的夜空。
前进的人群霎时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头顶绽放的花火。
“严时律!开始了!”
白念兴奋地仰起头,而严时律恰好低头看向他。四目相对,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了。
“砰——”
大朵大朵的烟花在头顶绽开,如无数流星穿过夜空。
身后烟花纷纷坠落,严时律垂眸凝视着他,双眸漆黑,嘴唇带着浅浅笑意。
“砰砰砰——”
白念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幕,心脏扑通扑通。
那一刻,他突然好想吻他。

第 41 章
严时律在这边呆了 3 天, 大年初四,终于返程回了 A 市。但寒兰还留在窗台上,散发着幽幽清香。
白念又联系了一次白文浩, 如果爸爸春节不回家, 那他也回学校了。那边沉默许久,只是让他自己安排时间, 不
用顾忌他。
白念又在家里呆了两天, 最后决定正月初八回学校。
然而他离开那天, 白文浩却突然回了家。
白念还在收拾行李, 听到开门声惊讶地抬头:“爸爸,你回来了?”
“嗯, ”白文浩走进客厅, 笔挺的西装也遮不住神情的疲惫,“抱歉, 这次工作太忙了。”
“那你先休息一下吧,”见他脸色发白,白念有些担心,“身体还好吗?要不要向公司请个假?”
白文浩却摇头,只是说:“最近没睡好,有点累了而已。”
白念没再坚持, 只是说:“那我在家呆几天吧。”
“不用,我只在家呆半天, ”白文浩摇头, “很快就要走了。”
“这么忙啊……”白念有些失落,又担心对方身体, 开始唠唠叨叨, “那你注意身体。”
“嗯。”白文浩摆摆手, 不欲多谈,“你去忙吧。”
白念于是回房间继续收拾行李,他东西少,一个 20 寸行李箱就装完了。但他全程磨磨蹭蹭,一件衣服叠了又打开,
还时不时就穿过客厅,在白文浩面前刷存在感。
见他坐不住,白文浩招招手,让白念过来陪他下棋。
一局结束,秘书方竞敲门进来,提醒白文浩快要出发了。
“这么快?”手里握着棋子,有些不舍。他以为白文浩会呆满半天,把中午的航班都改到了晚上。
白文浩却从沙发上起了身:“还有工作等着我,先走了。”
白念送他走到门口,顿了顿,又突然反应过来:“爸爸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白文浩停在门口,呼吸急促了一瞬,双腿发软。
“院长?”方竞连忙抬手扶他。
白文浩却摆摆手,坚持着自己站了起来。
抬头时,白念从房间里抱了盆花出来。他步伐很快,动作却非常轻柔,小心翼翼的不让花茎折断。
看着这熟悉的花朵,白文浩有片刻恍神:“这是……”
“妈妈之前养的兰花,我们离开后拜托李卓阿姨养的,前几天严时律帮忙带过来了。”白念仰头问他,有些忐忑,
“您要吗?如果您不留我就带回去了。”
白文浩垂眸看着寒兰,久久不语。
四年过去,很多事情都变了。只有寒兰还一如既往,散发着幽幽清香。
许久后,他抬手接过花盆,声音沙哑:“好,我带走了。”
……
白念回了学校,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室里肝图。
寒假期间后街商铺大多休息,严时律每天会过来给白念送饭,陪着他一起加班。见他们二人这么肝,游戏组其他
小伙伴儿也陆续回来工作。
现在距离游戏展还有不到一个月,他们的项目不能再拖了。
白念天天泡在工作室,除了吃饭就是画画,睡眠时间被一压再压。直到他一天中午下楼吃饭没找到座位,才发现
竟然已经开学了。
其实他之前都是点外卖,但坐久了肩膀又开始犯病,这才决定吃饭时下楼活动一下,没想到店里有这么多人。
白念只得让店家打包,拎着外卖袋出来时,他被一个男人拦了下来:“白念是吧,可以谈谈吗?”
白念抬眸看了他一眼:“你是?”
对方递了张名片,自报家门:“我是猫狗拟人 APP 的创始人。”
白念没接,目光防备:“你找我
什么事?”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项目?主美,年薪这个数。”男人冲他伸出五个手指。
“没兴趣。”白念看都没看就转身离开。
对方又把名牌塞给他:“改变主意记得联系我。”
白念转身离开,直接把把名片扔进了垃圾桶。
哪怕他人际关系再薄弱,也看得出来这些人不值得信任。
……
在游戏展的前一周,他们的游戏终于通过审核上线了。
因为之前预告做得足,游戏应用市场也给了推荐,一上线就涌入了不少玩家。
也有人给他们打低分,说他们抄袭,做的是垃圾。
但更多的是被游戏吸引进来的普通人。他们只是单纯地玩游戏,然后沉浸其中,享受快乐。
玩家反馈比想象中还要好,大家终于松了口气,这么久的付出,终于看到了收获。接下来,就看在游戏展上的表
现了。
游戏展在 3 天后,他们计划提前两天过去对接一下流程。
整个团队的人都要前往,但乐乐、迟姐、还有孟柯俊肝游戏挂科了,要补考完才能过来。剩下白念、严时律、张
黎阳提前出发,去处理参展的相关事宜。
游戏的上线、以及外联都是张黎阳在处理,游戏展的项目路演,也是张黎阳出面做主讲人,每天都忙得不见人影。
白念和严时律倒有不少时间,待在酒店做游戏运营。
然而就在游戏展前一天晚上,白念突然接到电话,说张黎阳突然患上肠胃炎进了医院。
白念和严时律赶过去时,张黎阳正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你怎了?”白念脑海中浮现出了各种商战情节,紧张道,“是不是谁给你下了药?”
张黎阳张了张嘴,颤巍巍吐出两个字。
“什么?!”白念把耳朵凑过去,“你说谁谁?”
“生腌……”张黎阳气若游丝。
“生腌?”白念皱眉,抬头问严时律,“这是谁?你认识吗?”
严时律沉默半响,有些无语:“他可能想说的是,一种腌制的活海鲜。”
白念:???
“海鲜?”
严时律:“他吃生腌吃坏了肚子。”
白念:“……”
白念一阵无语:“那你明天还能路演吗?”
“你放心,”张黎阳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去!”
此日清晨,张黎阳趴在医院洗手间马桶上:“呕……”
白念:“……”
“完了,我大抵是活不长了。”张黎阳扶着白念胳膊,气若游丝,“如果死了,你能把游戏烧给我,让我在地府里
快乐吗?”
“做梦,”严时律双手环胸站在门口,冷嗤一声,“你就算要死,也要给我把路演讲完了再死。”
“我是真不行了,”张黎阳坐在床头,颤颤巍巍,“要是我讲到一半上吐下泻,到时候谁还敢玩我们的游戏?”
“也可以换个角度想,”白念想了想,认真道,“要是主创人在路演时上吐下泻,我们游戏就能免费上热搜了。”
“……”
张黎阳捂着心口,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是我错看你了,你竟然这么狠毒!”
白念:“那不然怎么办?”
张黎阳收敛了玩笑,认真道:“真的,你们换个人上吧。”
其他人都在补考,赶不上路演,只能参加下午的颁奖典礼。
白念顿了顿,建议道:“不然严时律你去?”
严时律没说话,张黎阳却摇了头:“严哥对游戏根本不感兴趣,最多只能让他分享 AI 模块的运作方式,还
是你去好些。”
“我?”白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确定让我去?”
张黎阳:“除了你也没别人了吧?”
白念愣了一下,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能上台的。我社恐,一上台就结巴……”
张黎阳:“社恐而已,可以克服嘛。”
“不行,”白念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个劲儿摇头拒绝,“我不行的,路演交给我项目就毁了。”
张黎阳:“可你很喜欢我们的游戏。”
白念:“这么好玩,喜欢很正常啊!”
“既然游戏这么好玩,”张黎阳循循善诱,“难道你不想把它分享给更多的人吗?”
白念:“我当然想,但我……”
“但你社恐嘛,我们都知道,”张黎阳摇头,继续道,“但我们路演,演讲人社不社恐不重要,关键是你对于作品
的了解和热爱。我们做游戏,本质是把有趣和快乐分享给大家。”
“如果你是观众,你更愿意听一个口才好,但并不怎么喜欢游戏的人?还是可能不善言辞,但是真正热爱游戏的
人?”
白念沉默半响,迟疑道:“那我试试?”
“加油,你可以的……呕……”张黎阳脸色顿时一变,翻身下床,又冲进洗手间吐了起来。
白念:“……”
告别张黎阳后,白念和严时律回到酒店,继续准备今天的路演。
补考的小伙伴儿也知道更换演讲人,纷纷在群里祝福:
-孟柯俊:加油!你可以的!
-乐乐:不要怕,燥起来,我们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迟姐:拿出你安利动画的热情!!
-没有白念:嗯,我会加油的!
全国游戏展高校游戏创意大赛现场,白念坐在台下打出这行字,深吸了口气。
他们排在上午最后一组,还有两个人就要轮到他了。
“怎么回事?”前方有人小声讨论,“A 大团队怎么就来了两个人?”
“听说主创改了,是白念发言。”
“那他们这次要砸了,”胡幸乐了,幸灾乐祸道,“白念是我们学校有名的社恐,人多了都会被吓跑的那种。”
“真的假的?这也敢上台?”
白念呼吸一滞,握着演讲稿的手紧了紧。
“别担心,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严时律抬手拍了拍他后背,做为安抚。
白念点点头,却依旧很紧张。
而且现在还有个问题,本来规定每个人演讲 30 分钟,但是前面好几组都超时了,留给他的时间只有 20 来分钟了。
偏偏前面这个人也开始超时,白念低头看了眼时间,有些焦躁。
严时律看了他一眼,突然问:“你知道你第一次吸引我,是什么时候吗?”
“嗯?”白念脑子里都是演讲的内容,有些心不在焉。
严时律:“是小学二年级,你上台分享自己作品的时候。”
“啊?”白念有些茫然,他完全不记得了。
严时律:“小学二年级的美术课,你画的画被老师选为优秀作品,贴在了展示栏里,后面还送到市里参赛拿奖了,
后来老师让你分享创作心得。”
白念歪头想了想,点头:“好像有点儿印象。”
严时律:“那次你给许多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真的假的?”白念一脸茫然,觉得严时律在骗他。
严时律:“不然你以为张黎阳为什么让你替他?”
白念不理解:“可我当时很普通吧?”
因为还带着上一世的很多习惯,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很闷。记得当时还有人评价他,听话
是听话,但死气沉沉的,一点都不活泼可爱。
“你平时确实普通,一点也不引人注目。但是一旦你谈起自己的热爱,表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严时律回忆着当时的情形,缓缓道:“你的眼睛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亮,就像是一颗灰扑扑的玻璃珠,突然变
成了漂亮的星星。”
白念愣了一下,原来当初严时律是这么看他的吗?
时间太久远,他已经记不得具体经过了。只记得当时他刚结束舞蹈课,转而学习画画。不善言辞的他,却在画画
里找到了自己的天地,这让他非常开心,非常想把这份喜悦传递给别人。
时隔多年,他脚下的舞台更大了,但初衷并没有变——坚持热爱,分享快乐。
“感谢上一位嘉宾的演讲,”与此同时,主持人的声音自台上传来,“接下来是猫咪拟人游戏创始人白念的分享…
…”
白念起身,大步走向讲台。
他拿起话筒,不疾不徐:“大家好,我是猫咪拟人游戏的主美白念,原计划是由我们的主策划张黎阳分享,但他
因为吃生腌得了肠胃炎,所以由我来给大家介绍这款游戏。”
他说得一本正经,台下却突然传出一阵笑声,都被他的幽默逗笑了。
白念握着话筒站在台上,灯光刺目,台下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此时他依旧紧张,但更多是一种期待。
期待把这款好玩的游戏分享给大家。
白念往前一步,扬声道:“猫咪拟人游戏是一款卡牌游戏,但角色卡牌不是由官方创造,而是每一个玩家都可以
在线下拍摄猫咪,然后后生成角色卡片参与剧情探索 PK,比赛等活动……”
这一刻,台上的白念仿佛变了个人。紧张从他身上消失了,他变得激情澎湃,闪闪发光。
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新奇的玩法,有趣的游戏,演讲者充沛的热情,吸引了在场每一个人的主意。
“你不是说他社恐?上台了也讲不好?”台下有人皱起了眉。
“他确实是啊,平时讲话都不敢大声,”胡幸挠了挠脑袋,一脸茫然,“难道都是演的?”
严时律坐在台下,目光追随着白念,没有错过一秒。
病房里,白文浩看着视频转播,震惊不已。原来这就是活跃在自己热爱领域的白念,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耀眼。
……
“我的分享就到这里,更多有趣好玩的内容,大家可以扫描二维码下载游戏体验。”
倒计时结束,白念握着话筒对台下鞠躬,结束了本次演讲。
现场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许多人过来加他微信,交换名片,其中不乏游戏同行和投资人。
白念拿出张黎阳的名片,朗声道:“你好,我还没印名片,这是我们创始人的名片,项目内容你联系他也是一样
的。加微信可以的,这是我二维码,以后联系。”
等人群散开,白念已经收到了厚厚一叠名片,微信也有几十条好友申请。
严时律拿着资料夹站在一旁,打趣道:“白总,加一下微信?”
“连你也捉弄我!”白念推了他一下,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从上台前就开始紧绷的神经,终于在此时放松下来。
“谢谢你,”白念仰头看向严时律,感激道,“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会表现得这么好。”
“不,这是你自己的成果,”严时律看向他的男孩儿,目光热切又骄傲,“你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更加优秀。”

第 42 章
下午, 补考的三位成员抵达会场,张黎阳也终于恢复身体出了院。他们和白念一起挤在会场后排,瑟瑟发抖。
“好多人哦。”乐乐进来后就四处张望, 一脸大开眼界的表情。
迟姐也跟着点头:“感觉大家都好厉害的样子。”
“靠, 怎么胡幸那傻逼也在啊?!”张黎阳撸起了袖子,“我可以揍他吗?”
孟柯俊:“至少得等我们领完奖后吧?”
白念:“……”
“你们会不会乐观过头了?”
张黎阳摇头,一脸高深莫测:“你不懂,这是我基于事实而成的判断。拿奖是一定的, 我都提前订好火锅店庆祝
了。”
白念:“你的肠胃炎好了?”
“不怕不怕, ”张黎阳摆手,一脸无所谓,“这次是潮汕清汤牛肉火锅。”
白念:“……”
最后一组路演结束,短暂的茶歇后, 评委组即将公布这次大赛的前三名。
“靠,我有点儿紧张了!”张黎阳往白念身上靠, 还没碰上, 就被人一把推开。
“坐好。”严时律抬手推开他, 然后那只手落在了白念肩膀上, 占有欲很浓。
“啧, 谈恋爱的人就是麻烦。”张黎阳往旁边倒,开始和孟柯俊抱在一起。
严时律轻嗤一声, 却没有收回放在白念肩上的那只手。
“接下来是本次大赛的优秀奖——”主持人的声音在台上响起,音响里传出激动人心的音乐。
白念心跳得有些快, 却不是因为颁奖,而是因为身旁的严时律。刚才张黎阳调侃他们谈恋爱, 严时律为什么没有
反驳啊?难道他默认……
“咚咚咚——”
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快。
严时律的右手就放在他肩上, 淡淡的冷松香气萦绕着他。他们距离很近,近得仿佛彼此依偎一般……
“啊啊啊!!一等奖!我们是一等奖!!”激烈的尖叫声拉回了白念的思绪,白念有些慌乱地仰起头,对上了团队
成员们兴奋的脸。
“白念!你可以的!给我们拿回了一等奖!”张黎阳扑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果然没有选错人!”
白念惊讶地抬头,看到显示屏上出现一行大字。
20XX 届高校游戏创意大赛的一等奖——
《猫咪拟人游戏》
A 大“游戏人永不认输”团队
一等奖?
白念心脏瞬间狂跳起来。
他虽然也在心里想象过他们拿奖的情景,但没想到他们竟然从这么多优秀的项目中脱颖而出,拿到了一等奖,还
是他做的路演。真的不是他的幻觉吗?
“我们……”白念看向严时律,难以置信,“我们真的拿了一等奖?”
“千真万确,”严时律看进他的眼底,眼里染上细碎笑意,“我们比二等奖高出 18 分,是毋庸置疑的第一名。”
“太好了!”白念松了口气,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知道他们项目很优秀,但他一直担心自己的路演拉了后腿。原
来,他没有搞砸。
他想拥抱严时律,但是主持人已经在台上提醒,让他们团队的人上台领奖。
白念还有些遗憾,张黎阳已经挽住了他的手,兴奋道:“走了!”
白念这才回过神来,拉住旁边的严时律,一行六人热热闹闹地站上舞台。
“往中间一点,再往中间一点,”摄影师在台下指挥,“奖牌别遮住脸了,哎对对,保持住~”
“咔嚓”一声,画面在此时定格。白念看着台下,笑弯了眼。
而他身旁的严时律却一直没有看摄影师,从上台
那一刻起,严时律的目光就一直聚焦在白念身上。万千柔情,尽数倾泻于他。
……
“干杯!!”
潮汕牛肉火锅店,锅里的食材咕嘟咕嘟滚着,白念端着啤酒杯,眉眼弯弯地和大家碰杯。
“啊,果然胜利后的酒最好喝!”张黎阳一口气喝了一大杯,心满意足道,“你们没看到当时胡幸那眼神儿,老子
可爽了!”
“哈哈哈哈他像吃了一堆苍蝇似的,”孟柯俊笑完,又不理解,“可他们为什么要来啊?”
“我也不知道,”张黎阳摇头,“可能是想看我们笑话?又或者找几个冤大头吧。可惜下午人太多,没来得及揍他
一拳……白念你干嘛?”
白念抬手指了指,胡幸和一群人站在火锅店门口,正一脸阴沉地看着他。
“哟,”张黎阳乐了,“这不是我们走上人生巅峰的胡学长?”
胡幸封了他一眼,但似乎碍于周围的人存在,不敢造次。
“切,竟然就这样跑了。”张黎阳有些失望,“也太怂了吧?”
“谁怂了?”没过多久,胡幸安排好领导又返了回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别以为你们拿了个一等奖就无所畏惧,
没团队没投资,你们照样会死……啊!!”
张黎阳直接抬手给了他一拳,这一拳积攒了他数月的怒气,打得胡幸直接后退了好几步,脸颊火辣辣的疼。
“操,你敢打我?”胡幸呆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冲过来就要揍人。
张黎阳根本不怂,推开椅子就要和他硬钢。
“张黎阳!”
心知不能让他们在这里打起来,白念连忙扑上去帮忙劝架。
周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加入劝架,终于把张黎阳和胡幸分开了。
胡幸被孟柯俊和严时律抓住,还要往前冲:“你他妈——”
“胡幸,你在干什么?”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几乎是一瞬间,胡幸的表情就变得谄媚起来。他仿佛换了个人一般,连忙放下拳头,冲对方不停点头哈腰:“老
大,没什么,我和老同学聊天呢。”
那人根本没看他,反而过来对白念和严时律打招呼,态度很客气。
白念认出来了,这是之前在学校发名片的男人,自称猫狗拟人 APP 的创始人。
白念和严时律都比较冷淡,那人也不介意,点点头就离开了。
“老大,您这边走,”胡幸似乎已经完全忘了刚才和张黎阳的矛盾,连忙点头哈腰,“地上有油,您当心地上
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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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
胡幸身上那种社畜的感觉太浓,让他们这一桌人都沉默了。
张黎阳愣了愣,难以置信:“他这是被魂穿了吗?”
乐乐:“我都怀疑,老板让他舔皮鞋,他都会毫不犹豫。”
孟柯俊:“好可怕,这就是工作的男人吗?我毕业了也不会变成这样吧?”
大家都沉默了。
“喂!”孟柯俊叫了起来,“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反驳我?!”
“算了算了,暂时不提这个了,”张黎阳摆了摆手,“吃东西,先吃东西。”
孟柯俊:!!
“你们吐槽我一句啊!!”
大家默默吃饭,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没过多久,第一轮点的菜基本都吃完了,张黎阳抬手喊:“服务员,加菜!”
服务员:“您要点什么?”
张黎阳拿着菜单一个个看过去:“吊龙,牛眼,牛肉丸,牛……”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抬头问,“白念,你还
要牛鞭吗?”
“啊?”白念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为什么问我?”
“算
了,来两份吧。”张黎阳把菜单还给服务员,笑,“你不是喜欢吃吗?”
“你可别污蔑我!”白念睁大双眼,“我哪里喜欢吃牛鞭了?”
却不曾想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笑了起来。
孟柯俊:“别嘴硬了,我们知道你的。”
乐乐:“就是,爱吃牛鞭而已,不用不好意思。”
迟姐:“你这个体型,确实得好好补一补。”
白念:“不是,我怎么就给你们这个印象了?”
“就年前那次旅游啊,”张黎阳提醒,“吃烧烤时,你不就点了两份牛鞭?”
白念:“???”
“我点了牛鞭?我怎么不知道?”
张黎阳:“你问问严哥。”
白念眨了眨眼,还是没反应过来:“这又关严时律什么事?”
“张黎阳。”严时律冷声提醒。
白念却突然想起来了,上次吃烧烤时他似乎确实点了两个菜。所以那个味道怪怪的东西,竟然是牛鞭?他还好奇,
怎么问了一圈大家都不吃,还全都塞给了严时律……
严时律不会怪他吧?
白念抬眸,小心翼翼地看向身旁的男人:“你……”
“看来是尝到甜头了。”张黎阳笑得一脸暧昧,“严哥那晚爽翻了吧?”
当初白念和严时律假装情侣,张黎阳就默认他们早在一起了。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他还心机地喂了严时律吃牛
鞭……
白念:“……”
救命,严时律别以为他也是故意的吧?
“哪儿那么多话?”严时律瞪了张黎阳一眼,冷冷道,“吃你的东西。”
“说说而已嘛。”张黎阳不敢在严时律面前放肆,又开始调侃白念,“来来来,牛鞭来了,你多吃点儿。”
“我才不吃,”白念低着头,根本不碰,“我当时都不知道那是牛鞭,都是误会而已。”
“是是是,”张黎阳点头附和,“误会,是严哥自己想吃。”
“……”
白念干脆不说了,随手夹起粒丸子放进嘴里,打算借由吃东西糊弄过去。却没想到这颗丸子竟然是爆浆牛肉丸。
刚一咬开,他就被里面的汤汁烫得倒抽一口气。
“嘶……”
白念张着嘴不停哈气,想让温度早点降下来。
严时律却已经把手伸了过来:“吐出来。”
吐到严时律手里?白念愣了一下。
严时律:“别忍着。”
白念不好意思,但真的太烫了,他低头吐出肉丸,还在不听哈气。
严时律用纸抱着肉丸丢到一旁,把水杯递给他。
“谢谢啊。”白念喝了两大口,依旧火辣辣的疼。
他看了眼严时律,迟疑道:“你的手……”
手没弄脏吧?
“舌头怎么样了?”严时律似乎似乎根本没在意。
白念张着嘴巴散热,小声道:“有点儿痛,还有些麻。”
严时律:“我看看。”
白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严时律:“让我看看,舌头烫伤了没。”
严时律要看他舌头?
白念一怔,脸颊轰的一下烧了起来。
严时律要看他舌头,那他不是要对他伸舌头……
严时律在想什么啊!大庭广众之下,这是可以看的吗?!
不对不对,严时律只是担心你,看看有没有被烫伤而已!你在乱想什么!
白念和自己脑海中的黄色废料战斗时,严时律已经低下头,单手捧起了他脸颊。
白念呆呆愣在原地,看着严时律五官一点点逼近。
“张
嘴,”严时律抬起他下巴,语气带着一丝强势,“舌头伸出来。”
白念莫名有些脸红,但依旧乖巧地配合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半截舌头。
口中唾液分泌,喉结在脖颈重重滑过,白念仰起头,在严时律面前暴露自己脆弱的口腔。
严时律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了白念舌头上。小小一条,又红又软,泛着盈盈水光。看不出任何损坏的痕迹。
看来是没被烫伤。
严时律松了口气,正准备松手,却突然发现白念的舌尖颤了一下,碰到了他放在唇边的大拇指。
严时律眸色暗了一瞬,他打消了撤回右手的念头,反而掌心用力,逼得白念往上仰起头,暴露出大片脆弱的口腔。
里面一片红润,饱满糜烂,像是被弄烂的红樱桃。
严时律握着白念下颌,眸色一点点加深。
酒店灯光从头顶洒下,却被严时律的身影挡在了身后。他的眼睛藏在阴影中,幽深晦暗,深不可测。
白念从来没有见过严时律这种眼神,就仿佛猛兽打量面前的猎物。
紧接着,他看到严时律抬起了另一只手……
白念呼吸一滞,心脏突然跳漏了一拍。他有些慌乱地挣脱严时律的钳制,神情狼狈:“可以了吧……”
沉默两秒,严时律收回双手,不动声色道:“可以了,没有烫伤。”
白念把脸别到一旁,胸膛不停起伏,掌心已经被汗水濡湿。
“咚咚咚——”
心脏还在急促跳动,提醒他刚才的惊慌失措。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亦或是严时律的眼神太有倾略性。
白念总觉得,要是刚才他反应再慢一秒,严时律的手指,就会伸入他的口腔……
第 43 章
——他喜欢我, 他肯定喜欢我!
——正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你才觉得他喜欢你。
电影台词又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随着激烈的心跳声, 一次次瓦解他的意志。
“咚!”
白念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 表情严肃得仿佛要去打群架。
一桌子的人都停下了动作,满脸好奇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我去洗手间了。”白念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连忙丢下这句话, 落荒而逃。
他一口气跑到商场洗手间, 依旧忍不住心跳加速。
太怂了, 不过是被严时律看一下舌头而已,他怎么就这么大的反应?严时律都脸不红心不跳, 他却乱了阵脚,倒
是显得他很在意似的……
他才没有。
白念嘟哝了一声,努力给脸颊扇风, 希望早点降下温来。
他缓了好久才恢复正常, 正拧开门把手准备出去时, 外面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响, 有人撞在了他这个隔间上。
白念开门的动作一滞, 又默默把隔间门锁拨回插孔,准备等对方自己离开。
没过多久, 又有一道脚步声跟了过来:“阿齐, 你喝醉了……唔……”
门外又是“咚”的一声响, 然后是衣物摩擦, 肢体碰撞的声音。
白念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耳边就响起了一阵黏腻的水渍声, 伴随着阵阵喘息,连空气都变得暧昧起来。
白念:“……”
有人在门外接吻??
这可是男厕所,两个男的,那不就是……
白念脸颊轰一下烧了起来,他被困在狭小的隔间里,被迫听完了下一场陌生的亲热。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二人终于分开,其中一个哑着声音为:“为什么亲我?”
另一个人似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开始埋头装死。
“说话,”男人却不放过他,继续逼问,“为什么亲我?”
“你烦不烦!”另一人却炸了毛,直接道,“老子喝醉了!想亲就亲!”
喝醉了就能亲……?
门外二人还在继续,白念的思绪却逐渐飘远。喝醉了就能亲啊……还想亲就亲……
等白念回过神来,门外已经没有声音传来,那两个人似乎离开了。
白念洗手回到餐厅,一时间有些心神不宁。他坐在座位上,视线频频往严时律那边飘。
严时律的嘴唇,看起来好好看哦,很标准的漫画唇。唇形不薄不厚,唇线清晰,颜色是浅浅的粉,吃东西后颜色
深了几分,和他白皙的肤色对比起来,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欲,似乎很好亲的样子……
“来,我们再走一轮!”张黎阳的声音拉回了白念的思绪,“今晚不醉不归!”
白念心思活络起来,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好,不醉不归。”
他一口气喝了一大杯啤酒,还想再续杯时,被旁边的人拦了下来。
“可以了,”严时律接过他酒杯放在一旁,“喝太多你今晚会难受。”
白念不乐意,还想再喝,严时律却直接制止了张黎阳,从源头切断了他的饮酒行为。
“什么啊,”白念心头不悦,开始捏书包上的企鹅玩偶,“连喝酒都不让喝……”
“手擦干净再玩。”严时律递了张热毛巾过来,拉过他的左手开始清理。
“哦。”白念瞬间消了气,把右手也递了过去,“这只也要。”
虽然喝到一半被严时律叫停,但等大家离开时,除了严时律之外,其他人都醉得不轻。
白念没有喝太多,只是头有些晕,出来被风一吹

第 44 章
狭小的被窝里, 白念被严时律压在身下。
气息交融,体温传递,白念甚至能能闻到冷松落在严时律皮肤上, 那种独特又蛊惑的气息。
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呼吸也一点点急促,白念别过脸,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我才没有!”
“没有什么?”严时律垂眸询问, 他的声音松弛沙哑, 气息却越发浓烈,笼罩着他。
真的太近了……
以这种距离和严时律躺在一张床上,白念的大脑早已罢工,放弃了思考。
他喉结滚了滚,想要往旁边拉开距离。但严时律双臂撑在他肩膀两侧, 膝盖又分开抵在他腰际。在这个昏暗又狭
窄的被窝里, 严时律用自己的身体,彻底封住了他的退路。
被子里喜欢的人圈在怀里……光是想想,白念就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更别提现在严时律就在他面前, 只要他一抬
手就能碰到。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 兴奋又羞耻, 期待又惶恐, 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
白念仰起头,几乎是祈求地喊:“严时律, 你能不能先起来……”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男人却对他的示弱无视于睹,语气强势, 近乎残忍。
严时律在逼他说出那个答案, 不让他有一丝后悔, 亦或是逃跑的可能。
白念性格内向害羞,且充满了防御,就像是一只警惕的小动物,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吓跑他,更别提对他发起直白
的追求。
顾清辞和贺骁的败北,让严时律更加确定,只有化身为猎物,引诱白念主动靠近,才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白念性格认真负责到了几乎古板的地步。虽然很难开始,但一旦他认定了,就会变得格外固
执,比谁都要负责。
严时律本是想让白念发起“进攻”,这就可以把白念圈定在责任中,心甘情愿地与他在一起。
这才是万无一失的决策。
严时律按奈下心头的不舍,想要从白念口中挖掘出答案。
“我……”白念张了张嘴,却始终不敢说出那个答案。
但终究,他还是在与严时律的对视中败下阵来,他别过脸,几乎是笨拙地说:“我没有想跑,我也没有不负责任,
我只是……”
他再次迟疑起来,因为他害怕那个万分之一,但足以把他打入地狱的结局。
严时律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把白念拥入怀中,轻声道:“可以了,不用说了。”
不用再说了?
白念惊讶地瞪大双眼,短暂的愣怔后,雾气一点点弥漫了他的眼睛。
直到察觉自己脖子的湿润,严时律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连忙放开手,失了分寸:“你、你怎么了?”
白念别过脸,自暴自弃的抹掉脸上的眼泪,然后红着眼眶问:“你是不是后悔了?”
严时律:“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表白?”白念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一只愤怒的小猫咪。
严时律一怔,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心疼。他抬手揉了揉白念脑袋,缓声道:“因为我想先说喜欢啊。”
他先说?
这个答案的冲击力太大,一下把白念定在了那里。
“我喜欢你,你刚才亲我时,我就高兴得快要疯了。”严时律捧着他的脸,目光专注又深情,“所以,你现在愿意
做我男朋友吗?”
白念定定地看着他,忍不住鼻头有些发酸。
给一个人表白,也就意味着把主动权完全交给了对方。一旦表白,你就卸掉了盔甲,暴露了软肋。
而你能做的,只是等待。
忐忑不安的,等待对方落下的最终宣判。
自从意识到自己喜欢严时律后,白念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虽然他也抱有侥幸心里,觉得应该没问题,应该是互相喜欢的。
他一腔孤勇地靠近严时律,偷偷在他唇边下那个吻。
但无可避免的,他心里还是一遍遍模拟那种最差的结局。
“抱歉,我不喜欢你。”
“我照顾你只是出于我母亲的安排。”
“我只把你当朋友,从来没有过别的感情。”
他擅自在心里给自己宣判了无数种死法,但他万万没想到,严时律先他一步说了出来。
对方主动承担了表白者的不安和惶恐,温柔地把他放在了安全区。
“你放心,”白念心中涌出一股暖流,让他鼓起勇气,许下了此生最重的承诺,“我也喜欢你,我会对你负责
的。”
然而话音刚落,他却迟疑了起来。他从来没谈过恋爱,怎么样才算负责?
对另一半坦诚自己的收入?向朋友正式介绍对方?给予对方足够的安全感?并且在今后的计划中,每一个环节都
要包含严时律?
要做的事情好多,白念坐不住了,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不是说好了负责?”严时律却把他重新拉了回来,一双眼睛又黑又沉。
“我、我就是要负责啊,”白念有些慌乱,但非常认真地解释,“我给你看我的银行存款,还有把你介绍给季小泽,
还有我的人生计划,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你真是……”严时律有片刻失语,抬手揉了揉他头发,“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才不可爱,”白念躲开他的触碰,认真道,“我是认真的。”
“嗯,我知道,你很认真,”严时律再次靠了过来,大掌放在他脑后,声音逐渐变低,“可这些事情都不急,目前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白念茫然:“什么……唔……”
严时律低头,封住了他嘴唇。
白念一怔,脑袋霎时“轰”的一声响,心脏飞速跳了起来。
严时律吻了他……
不是嘴角,不是脸颊,而是嘴唇对嘴唇……
糟了,男朋友第一次吻他,他现在应该怎么办?
“呼吸。”严时律带着气音在他耳边说。
白念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张开嘴吧,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心跳急促,却忍不住脸红:“你怎么突然就……”
“给另一半爱的抚慰,这也是负责。”严时律说完,再次俯身吻了下来。
触感比想象中更加柔软,但温度却很热,还有独属于严时律的气息……
最先是浅浅的咬,但是很快,开始有舌头扫过他唇缝。
白念身体一僵,连呼吸都忘记了?
“张嘴……”严时律按住他后脑勺,在他唇边低语。
白念顿了顿,有些笨拙地张嘴,一个软软的东西霎时滑进唇缝,扫过了他舌头……
“唔……”
身体霎时涌出一股陌生的感觉,白念双手抓紧床单,满脸通红,却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失态。
轻飘飘的云朵,再次笼罩下来。
一同淹没他们。
……
和严时律确定了关系后,白念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季小泽。
-没有白念:季小泽!快出来!!我有特别大的消息要告诉你!!!
-季不小:什么!!你快说!!!
-没有白念:我和严时律在一起了!!!
-季不小:…………就这???
-没有白念:你这
是什么反应?
-季不小:你失忆了?你男朋友不是去年就有了?
-没有白念:…………
-没有白念:对哦,我都忘记了。
-没有白念:那你就当成,我们的关系达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季不小:哦~~终于啪了?感觉怎么样?爽吗?[坏笑][坏笑]
-没有白念:……你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季不小:竟然还没做?严艹究竟行不行啊?
-没有白念:他这是尊重我。
-季不小:他该不会是阳.痿吧?
严时律才没有!
白念正要反驳,旁边的严时律突然勾了一下他掌心。白念吓了一大跳,连忙把手机扑在胸膛,一脸做贼心虚的表
情:“怎么了?”
严时律扫了他一眼,情绪淡淡:“走错了,餐厅在这边。”
“哦。”白念换了个方向,跟着严时律往里走。等严时律没再注意到他后,他又连忙掏出手机,给男朋友证明清白。
没得到他的回复,季小泽已经发了好多消息过来。
-季不小:我去,你竟然沉默了,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季不小:对不起啊,我刚才只是开玩笑,不是有意打击他的。
-季不小:既然你真心喜欢,我也就不劝你分了。不过要做好心理准备,柏拉图是很难的,我建议你有空带他去看
看男科。
白念:“……”
季小泽都想到哪里去了啊……
-没有白念:他才不阳.痿!你不要污蔑他!
-季不小:你体验过?
-没有白念:……
-季不小:唉,真的,千万别讳疾忌医,你是我好朋友,我才这么跟你说这些的。
-没有白念:…………
白念绞尽脑汁,还在想要怎么挽回严时律的名誉,严时律又凑过来问他:“牛奶还是橙汁儿?”
“橙汁儿,谢谢。”他们已经到了餐厅,白念不好让严时律自己忙活,结束了与季小泽的聊天。
严时律拿了两片面包放进烤面包机,等面包的时间里,若无其事道:“刚才和谁聊天呢?”
“季小泽,”想起他们刚才聊的话题,白念莫名有些心虚,“就我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
“这样。”严时律夹起烤好的面包放进餐盘,没再多说什么。
白念松了口气,觉得这件事应该就算翻篇了。
他和严时律找了个位置坐下吃早餐,没过多久,张黎阳和孟柯俊也进来了。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张黎阳一进来就直奔他们对面,激动得双眼放光,“有投资人约我今天上午见面!说对
我们的项目很感兴趣!”
“哇!”白念眼睛亮了起来,“投资人吗!!”
“对啊!!”张黎阳疯狂点头,“我都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有人想投资我们!白念你果然是我的福星!救了我们项
目两次!”
“啊……也没有这么夸张啦……”白念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团队的成果,我也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
“嘿嘿嘿,你厉害,严哥厉害,大家都很厉害,”张黎阳说完后站了起来,“我先去拿吃的,等会儿我们一起
去!”
白念点点头,神色难掩兴奋。他当初加盟这个项目时,并没想过这么远的事情,但作品能得到市场的肯定,他也
忍不住开心起来。
至少,他们之前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早餐后,他们一行六人打车前往预定地点,与投资人见面。
出租车驶过街区,周围的景色渐渐变得有些熟悉。白念看向窗外,惊讶地发现,出租车停在了一栋他无
比熟悉的大楼面前。
“到了,”张黎阳开门下车,“他们给我们发送了访客码,现在大家手里应该都有二维码吧?”
“有的。”其他人陆续点头。
白念掏出手机一看,他手机里也躺着一条信息,再往前,还有好几条相同格式的访客码。
“投资人在这里?”白念仰起头,有些茫然。
“嗯,约在了他们公司见面,”张黎阳解释,“主要是我也怕遇到骗子,就想来公司看看,如果公司正规靠谱,那
他们投资部应该也不会太离谱。”
“原来是这家公司,我记得好像很牛逼的样子。”孟柯俊仰头,看向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厦,有些感叹,“现
在看来,果然很牛逼啊。”
大家都有些激动,透过门禁打量着公司内部的情景。
很快张黎阳手机响了起来,他听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说说:“接我们的人来了。”
门口有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态度很好的带他们进去。
在保安处扫码过栅,然后穿过花园,进入气派的大堂,前台小姐姐会登记访客信息,来访事由,发给他们工牌,
最后,他们会乘着透明的观光电梯往上。
繁华的 S 市在他们脚下展开,让每一个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相信,自己就是那个改变世界的人。
这一套流程,白念太熟悉不过。
“怎么了?”严时律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白念犹豫片刻,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这是我爸爸工作的单位。”
严时律反应过来了:“你是觉得和你爸爸有关?”
“我不确定,”白念摇头,有些迟疑,“但我爸爸是金融理论研究领域,好像是什么金融研究院的院长,应该不负
责投资业务吧。”
而且他爸爸根本不允许他画画,更别提说投资他做的项目了……
“别担心,”严时律拍了拍他肩膀,“我们先进去看看。”
“嗯。”白念点点头,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很快,有人把他们带进了一间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两个陌生男人,见他们进来,立刻起身与他们握手,并自称是 xxx 资本的董事总经理。
投资团队,加上刚才带他们进来的男人,总共有三人,没有白文浩。
白念松了口气,但又隐隐有几分失落。
他还以为爸爸看到他的努力,会对他有所改观呢……
接下来的商谈主要是由张黎阳负责,严时律也被问到了许多次,对方似乎格外看中他人工智能的算法,甚至还专
门找了相关领域的人过来,和严时律聊了很久。
白念全程安静坐在一旁,只有涉及到美术相关的问题,才发表了一些意见。
他们这次谈话超过了 3 个小时,中间甚至还进行了一次茶歇,结果也比较满意,初步敲定了投资意向。
张黎阳和负责人另约时间谈论细则,白念去了趟洗手间,没想到在洗手间碰到了之前的投资人。
二人一边洗手,一边闲聊。
“没想到白总竟然同意了,我昨晚把计划书发给他时,还以为要被否了呢。”
“我也没想到,可能白总最近开始研究游戏文娱行业了吧?”
“虽然白总出生高校领域,但没想做投资也这么有商业头脑,仅仅四年 4 年就拯救了我们的投资部。”
“毕竟是大佬,在 A 大时就是赫赫有名的经济学家了。要不是家里妻子病逝,他也不会来我们这里……”
听到这里,白念心头泛起了一股疑问,出生高校,A 大经济学家,妻子病逝……
他们说的是他爸爸吗?
“确实,”另一人点头,“白总能力
真的强,都住院了,还熬夜给我过项目呢。”
住院了?白念推开隔间的门出去,有些慌乱地问:“不好意思,请问你们刚才说的白总,是叫白文浩吗?”
二人对视一眼,有些茫然:“对啊,你认识他?”
话音刚落,白念已经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嘟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语音提示自动结束,两分钟后,白念又焦急地打了第二个电话。
“念念?”这次终于接通了,白文浩有些诧异的声音响起。
白念深吸一口气,径直道:“爸爸,你在哪家医院?”
沉默许久,那边似乎叹了口气,然后报出了一个医院的名字。
白念握着电话的手一紧,却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好,我这就过来。”
挂断电话,白念头也不回地朝电梯跑去。
“白念?”张黎阳他们在电梯前的休息区,等他一起离开。
“我有事要先离开,”白念按下电梯下行按钮,神情难掩焦急,“抱歉,不能陪你们一起吃饭了。”
张黎阳:“没事儿,那你去吧。”
白念“嗯”了一声,心神不宁地守候在电梯旁。
注意到旁边有人看他,白念回过头,对上了严时律担忧的目光。他知道现在应该说点儿什么,但却不知道该如何
开口。这件事情太突然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严时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问:“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吗?”
白念愣了一下,因为对方小心翼翼的用词。
他没有直接说我陪你一起去,也没有问要不要我陪你去,而是问我可不可以……严时律似乎永远站在为他考虑的
角度,注意到他的所有忐忑与不安。
白念点头,声音发紧:“好的,谢谢你。”
严时律没再多言,握住了他颤抖的手。
去往医院的路上,白念一路都心神不宁,只得紧紧抓着严时律的右手。
等车停在医院门口,他立刻跳了下来:“方秘书,我爸爸怎么样了?他得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方竞穿着一套黑色西服,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了不少。他目光落在白念担忧的脸上,随即轻轻移开,叹了口气:
“不太好,具体情况,你自己上去问白院长吧。”
不太好?
白念心脏霎时提到了半空中。
他跟着方竞上楼,进电梯,然后穿过长长的医院走廊,来到了一扇紧闭的大门面前。
“院长就在里面,”方竞拉开房门,缓声道,“请好好和他聊聊吧。”
白念深吸一口气,转身进入房间。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白文浩坐在床上,面前摆着一台电脑。他戴着眼镜,目光锐利,乍一看似乎和平日里没有区
别。
但走近后就会发现,和上次见面相比,他身型已经消瘦了太多。一个月不到,就憔悴得不成人形。
白念朝里走去,声音发哑:“爸爸。”
“抱歉,一直没有告诉你,”白文浩合上电脑,拍了拍床边,“坐这儿,让爸爸仔细看看你。”
白念乖乖坐在床边,再次抬头时,已经红了眼眶:“怎么都不告诉我啊,严不严重?”
沉默片刻,白文浩若无其事道:“还行,胃部肿瘤,4 期。”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随意,让白念一时间被迷惑了。又或是白念下意识不敢想象那个可怕的后果。他顿了顿,问道:
“可以治疗吗?应该可以的吧?”
“爸爸正在治疗,”白文浩冲他笑了一下,柔和了表情,“我现在在内科做化疗,已经比之前要好很多了。”
白念眼
睛亮了一瞬:“那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暂时还不行,”白文浩想了想,试着推测,“等你放暑假,应该就可以了。”
白念开心起来:“好,那我考试完就回来陪爸爸!”
白念太久没见白文浩了,缠着和他说了许多事情。什么他参与的游戏项目获奖了啊,他谈恋爱了啊……
“念念谈恋爱了?”白文浩有些好奇。
“嗯,”白念点点头,难掩甜蜜,“等爸爸出院了,我就带他来见你吧。”
“好,”白文浩揉了揉白念头发,缓声道,“到时候爸爸给她封一个大红包。”
……
一门之隔的病房外,方竞听着室内的对话,忍不住红了眼眶。
胃癌四期……
已经是胃癌的晚期阶段,就连再专业的外科医生,都不敢接手这个手术。他们只提倡保守治疗,通过化疗延长患
者的生命。
这几个月里,他们已经辗转了多家医院,全都无能为力。
直到前不久白文浩得知,这家医院有一个很厉害的外科医生,这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转院过来。却不曾想这位医
生出国做交流,至今还未曾回国。
方竞毕业后就跟了白文浩,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逐渐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总助。
可是现在,曾经亲手提拔他的领导,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方竞看了旁边的严时律一眼,忍不住叮嘱了一句:“白念最近可能情绪波动比较大,辛苦你多照顾他一下。”
严时律抬眸看了他,似乎有些意外,但也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说完后,方竞拉开了病房门,提醒白念:“白念,白院长最近精神不好,不能太劳累,如果你说完了,可以让他
先休息……”
“爸爸!”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房间。
白念坐在床边,身上喷满了血液,面色一阵惨白。
爸爸,吐血了?
白念大脑仿佛被抽干了,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几乎喘不过气来。
怎么会这样?明明刚才还好好儿的,精神很好地和他有说有笑。然而下一刻,他却然吐出一口血,身体不停颤抖,
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
他手背上还沾着爸爸血液,热热、黏黏的……
爸爸吐血了,要叫医生。
白念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按下床边的呼叫按钮。
“医生,”他强忍着声音的颤抖,一字一句道,“这里是病房 299 号,胃癌四期患者白文浩突然大吐血,请立刻过
来!”
很快,医生和护士涌了进来,他们熟练地操作各种仪器,检查着白文浩的身体状况。
白念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得默默退到一旁,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父亲。
仿佛害怕他担心,都这种时候了,白文浩还在冲他笑。
白念眼泪霎时就落了下来。
他想过去,又担心阻碍了医生,只得咬着嘴唇,死死站在一旁,目睹父亲经受苦难。
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之前都没有问题,怎么突然就恶化到了这种程度?
而且他之前因为转专业问题,和爸爸闹了好久的矛盾,甚至还吵了好几次。他本以为现在终于变好了,结果却变
成了这样……
负面情绪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完全淹没了他。
“撑住,你还不能倒下。”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握住了他颤抖的手。
白念抬起头,对上了严时律漆黑的双眸,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是啊,他还不能倒下,爸爸生病了,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他。
白念深吸一口气,逐渐从负面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严时律握着
他的手,陪他静静地着。
抢救还在继续,一个年轻的医生挤开了旁边的小护士,语速飞快:“这是门医生的患者,目前内脏大出血,初步
判断有内脏破裂的可能,立刻送往手术室!”
“可是门医生还没有回来,”另一个护士说,“除了门医生,没人可以做这个手术了。”
病房里霎时一静,几乎是落针可闻。除了滴滴滴的仪器声音,再也听不到别的言语。
在这种极致的安静中,白念心脏重重地搅在了一起。
“我爸爸……”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声音充满了恐惧,“他会死吗?”
“谁说他会死了?”一道女声传来,紧接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没穿白大褂,脖子上架着 U 形枕,
似乎刚出差回来。
“门医生!”护士们却全都叫了起来,肉眼可见地欣喜。
“愣着干什么,”女人很大声,语气犀利地吩咐,“快把患者送去手术室!”
白念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追了过去:“医生,我爸爸他……”
“病例我看过了,”女人垂眸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却坚定,“放心,他死不了。”

第 45 章
“哎哎, 门医生,”另一个年轻的医生追了过来,埋怨道,“都说了, 不能对患者说这种绝对的话啊!”
“别废话了, 快过来给我做一助!”
对话的声音逐渐远去,手术室大门开了又合, 白念坐在门外的长椅上, 缓缓把脸颊埋进掌心。
走廊灯光亮起,落在白念后颈凸起的脊椎让。
一扇门, 隔着生与死。
严时律坐在白念身旁,静静地陪他等待结局。
没过多久,方竞走了过来,提醒道:“去吃午饭吧, 手术还要很久。”
白念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
方竞叹了口气, 对严时律使了个眼色。
“白念, ”严时律拍了拍他胳膊,缓声道,“3 点了, 先去吃午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等你爸爸做完手术。”
吃饭……
等爸爸做完手术出来……
白念仰起头,几乎是呆滞地点头:“好, 我去吃饭。”
严时律说得对,他不能在这里倒下了。
方竞点点头:“去吧, 我先替你守着。”
白念和严时律一起离开手术室, 医院食堂已经停了, 他们去外面便利店,随便买了一些食物果腹。
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严时律掏出看了一眼,是张黎阳在群里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说下午还有和投资人的会
议。
严时律低头打字:有事,不能确定时间,你们直接谈,不用管我和白念。
处理完这边的消息,严时律抬起头,恰好看到白念夹了串东西放进嘴里。
严时律本来没注意,直到他看清了那串东西,圆圆的,长满了绿色的小疙瘩——一大串新鲜的藤椒。
这是便利店新推出的藤椒口味关东煮,每一杯,都会给客人放上一串新鲜的藤椒作为装饰。
他一时不查,没想到白念竟然把藤椒吃了下去。
“你怎么连藤椒都吃了?”严时律扯了两张纸巾递给白念,“快吐了,不然你会难受的。”
“藤椒?”白念愣了愣,有些茫然,“对不起,我没吃出来。”
竟然连藤椒都没有吃出来……
严时律动作一滞,心头隐隐有些发堵。但他终究没再说什么,默默陪白念吃完了这一餐。
饭后,他们回到医院,和方竞一起等在手术室外。
手术大门紧闭,白念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过了许久,他突然开口:“这些年里,我一直在和爸爸作对。”
方竞愣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严时律却抬手拦了一下,缓缓摇头。
白念陷入了回忆中,自顾自地说着:“高一时,他让我从美术生转为文化生,我表面上同意了,但心里却一直没
有放弃画画。”
“高二下学期,我文化成绩遇到瓶颈,爸爸又建议我以美术生的身份考 A 大。当时我虽然表面波澜不惊,但心里却
在沾沾自喜。我在心里对爸爸说:看吧,你的选择是错误的,最后我还是要学画画。”
“大一时,爸爸就让我转专业学经济学,我一直拖,一直拖到了大二下学期。我为自己的成就沾沾自喜,我以为自
己在这场斗争中胜利了,却不曾想到……”
“我之前明明答应了妈妈,以后要好好照顾爸爸。”白念的声音逐渐低沉,压抑的声音自掌心里传来,“可我只顾
着和他吵架,一次又一次的让他伤心,就连他病得这么重,我也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方竞别过脸,兀地红了眼眶。
严时律握住白念颤抖的掌心,沉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你是你父母的孩子,但并不是他们的附庸。”严时律
看着他,声音缓慢而坚定,“这些年里,你满足了你父亲对你的期待,同时也努力守护了自己的梦想。你已经很
了不起了。”
“更何况,子女与家长产生矛盾很正常。但至少现在,你还认认真真地守在他病房外,真心实意地为他担忧。”
白念仰头看向严时律,他想说些什么作为回应,但张嘴却发不出声。
他眨动眼皮,眼睛却一片干涩。
他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白念垂下眼帘,他对自己的凌迟还没有结束。
他又想起了春节时……
寒假放了足足 30 天,他却只在家呆了一周,而其中与白文浩见面的时间,竟然只有短短两个小时。
白念回想起了那次短暂会面中,白文浩苍白的脸色。爸爸明明早就生病了,他却只顾着画画,一点都没注意……
白念低着头,无边的愧疚几乎把他拉入深渊。
“白念。”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白念仰起头,看到方竞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交给他:“这是方院长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手术失败,就
把这个交给你。”
手术失败?白念兀地睁大了眼。
“当然,我不是说现在手术就失败了,”方竞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连忙摇头解释道,“我只是觉得,现
在是时候给你看了。”
白念抬头看了严时律一眼,后者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爸爸留给他的信?
白念接过信封,小心翼翼地撕开封条,拿出了里面的信纸。
是白文浩的字迹,还能闻到墨水的油墨香。
“念念好,展信佳:
很抱歉,最后以这种方式与你道别。请原谅你这个失败的父亲吧。
时光易逝,转瞬已是二十余载。你出生那日,我至今却仍历历在目。
那时你只有巴掌大,红通通、皱巴巴,来到这个世上还未曾哭,就开始对我笑。吾心欢喜,却因为害怕弄伤你,
迟迟不敢接近。
直到次日,你在睡梦中抓住了我的手指。那是我第一次抱你。
我和爱人念你已久,因此为你取名白念。
我与你母亲皆是任性、天真之人,一心钻研学术,不通人情世故,且家境清贫,仅靠着大学微薄的工资过活,养
育着你。幸而你从小乖巧懂事,不贪名利。若无意外,我们生活也算圆满。
可惜你母亲在五年前罹患癌症,我多方求助依旧无门,后听闻国外有一医生,专攻此疑难杂症。但路程颠簸,价
格不菲,我花光了所有积蓄,亦祈求亲朋相助,依旧无解。
前半生,我活得恣意盎然,视金钱如粪土。我拒绝企业丰厚年薪,选择与书香作伴。爱人在侧,爱子在怀,我曾
以为我此生无憾。
直到我亲手把你母亲下葬。
我这才憾然察觉,一个人追求理想固然值得钦佩,但人活于世,也难免要为财米油盐所累。
随后,我辞了大学的工作下海经商,略有辛苦,但成果尚可。可惜我忙于工作,忽视了对你的陪伴。等我回神才
得知,我们的关系已经一天天疏远。此为我人生第二憾。
我不能满足你感情上的需求,只得把希望寄托于,给你提供更好的物质支持。
我为你成立了一项信托基金,规模不大,但足够保你生活无忧。待我死后,方秘书和律师会替我处理相关事宜。
你也可以继续学习油画,不会再被生活所累。
第三憾,我明知你喜爱画画,却以为你好的名义,一意孤行地强迫你学习经济学。
幸而你一心向志,不被外界所累。我才能看到那个独当一面,光彩夺目的你。
父亲以你为荣。
最后,我还有
一愿。
待我死后,请你把我安葬在谢央墓旁。墓地已备好,墓旁有一株桐树,每到清明时节,白色繁花便落满坟头。
吾妻甚喜。
拙墨有限,不尽欲言。
望吾儿安好。
——白文浩,写于 S 市,20xx 年 3 月 8 日”
白念一字一句读下来,眼泪逐渐模糊了视线。
当他读到最后那一句,终于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眼泪从眼中滚落,湿了信纸。
自从妈妈去世后,白文浩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整天就只知道赚钱。当初白念还以为爸爸变了,原来是这样…

白念从来不知道,爸爸竟然有这么多难处。
原来他从大学辞职,不是因为爱钱,而是因为当初没有足够的收入给妈妈治病,不想此类的事情再发生。
原来爸爸不愿自己以画画为生,也不是觉得孩子是个穷画家让他没面子,而是真的担心他未来会为生活所苦。
爸爸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却什么都不知道,还一个劲儿的和他吵架,生气,不理解他……
更多的眼泪落了下来,晕染了纸上的笔记。
白念不敢再哭,连忙用手背擦掉眼泪。然而眼睛就像是漏了水的水龙头,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
他努力让自己停下来,然而却发出一阵抽噎。
“别忍着,”严时律用纸巾帮他泪,轻轻把他揽入怀中,“想哭就哭吧。”
白念再也忍不住,在严时律怀中失声痛哭。
白念哭了很久,最后实在是哭不出来了,就继续坐在椅子上,哭得通红的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手术室大门。
一直等到傍晚,手术室终于打开。
白念蹭一下站了起来:“医生,我爸爸他……”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忐忑过。
医生揭下口罩,冲他笑了一下:“手术很成功,你们稍后可以去探望了。”
白念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谢谢医生,真的太谢谢您了……”
这次手术很难,术后有专业的康复团队进行术后管理。白文浩被安置在 ICU 里,白念只得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
被插满管子的父亲。
次日下午,白文浩终于醒了过来,但还不能说话。白念穿着隔离服进去,只呆了很短的时间。
三天后,白文浩终于转移到普通病房。白念第一时间赶了过去,扑倒在他床边:“爸爸!”
“放心,我没事了。”白文浩抬手拍了拍白念的脑袋。
感受到爸爸冷面背后的柔情,白念鼻头一酸,又哭了起来。
白文浩不太擅长处理这种场面,有些笨拙地安抚:“好了,我现在没事了,别担心。”
白念却还在哭,眼泪越掉越凶,还不停地向他道歉。
白文浩沉默片刻,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抬头看向方竞,冷冷道:“你把我的信给他了?”
方竞:“……”
白文浩面色顿时一沉:“我不是让你我死后再给?”
“这怎么可以死后再给?你死了人就没了!”一直埋头哭的白念突然抬起头,凶巴巴地数落他,“爸爸你怎么能这
样?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还好方竞哥哥把信给我了,要是他不给,你还打算继续瞒着我吗?”
白文浩:“……”
白念声音很大,语气很凶:“你不要怪方竞哥哥,不许扣他的年终奖,是我自己要看的!”
父子两在病房中对峙,最后还是白文浩妥协了。
他叹了口气,缓缓道:“好好好,我不扣他的年终奖,我不仅不扣,我还给他翻倍,现在你满意了吧?”
白念顿了
顿,又补充道:“那你最好也别半夜叫他来加班。”
白文浩:“你怎么知道我半夜让他加班?他说的?”
方竞顿时就慌了,还要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没有,”白念却摇头,“我看他微信状态看出来的。”
方竞隐约松了口气。
没想到下一刻白念又说:“而且他经常加班,都没时间陪女朋友了。”
白文浩:“方秘书你谈恋爱了?”
“……”
方竞突然老脸一红,胡乱地应了声是,然后借口有工作要处理,离开了。
白念伸长了脖子,满脸八卦:“他是不是害羞了啊……”
“那你呢?”白文浩突然问他。
白念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白文浩:“你不也谈恋爱了?”
白念:“……”
糟糕,他都忘了这件事。
白文浩:“你不是说,等我出院了就带她来见我?”
“额,我确实说过……”白念看了一眼病房门口的严时律,有些心虚。
他倒是不介意把严时律介绍给爸爸,但是他都还没出柜,要是就贸贸然说自己交了个男朋友,万一直接把白文浩
气得病倒,那就得不偿失了。
白念收回视线,迟疑道:“就是现在可能有些不太方便。”
白文浩没有多问,他目光顺着白念看向门口,好奇道:“门外的是谁?”
“严时律,”白念主动介绍,“就是妈妈的闺蜜,李卓阿姨的儿子。”
“我知道,”白文浩有些意外,“没想到小严都长这么大了。”
“对啊,”白念也忍不住吐槽,“他身高快有一米九了,也不知道吃什么长的。”
白文浩:“这些天都是他陪着你?”
“嗯,”害怕对方看出了什么,白念点了点头,连忙解释道,“我们一起过来参加比赛的,张黎阳他们和投资人谈
合作,严时律在医院陪我。”
白文浩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白念隐约松了口气,却不曾想下一刻,白文浩又道:“你叫小严进来一下吧,我想和他聊聊。”
“啊?”白念愣住了,下意识帮严时律说话,“您该不会要为难他吧?”
“我为难他做什么?”白文浩看了他一眼,眼神古怪,“我是谢谢他这些天对你的照顾。”
“啊……原来是这样,那我去告诉他!”
白念有些尴尬,一溜烟儿跑到严时律面前,慌张道:“我爸爸叫你进去,说有话要跟你说。”
严时律第一反应就是露馅了,神情霎时凝重起来:“叔叔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没有呢,”白念摇头,小声道,“我还没敢告诉他,他说是想当面向你道谢。”
怕严时律多想,他又忍不住补充一句:“我藏着你不说,你不会难受吧?”
“怎么会,”严时律抬手想捏白念的脸,但最后还是克制地落在了他头上,缓缓道,“白叔叔刚做完手术,现在不
告诉他才是正确的。”
“嗯嗯。”白念点点头,“我准备潜移默化熏陶他,一点点给他打预防针。”
严时律笑了一下,点点头:“那我先进去了。”
白念本来也厚着脸皮跟了进去,却不曾想刚进去被白文浩赶了出来。
“说什么啊,都不让我听……”白念皱着鼻子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
等了十几分钟,严时律终于出来了。
白念立刻站了起来,好奇道:“爸爸给你说什么了?”
严时律沉默地看了他两秒,这才摇头:“抱歉,我已经答应他了,这件事要对你保密。”
“连你也不说?”白念叫了起来,但在医院里他不敢太大声,他只是拉着严时律衣袖,一边小碎步跟上,一边细细
密密地问,“快告诉我,爸爸跟你说了什么啊。”
严时律不回答,白念又说:“我们才在一起几天,你连这都不愿意告诉我了?”
“严时律,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呜呜呜……唔……?”
白念还没演完,人突然就被推进了安全通道里。
周围光线霎时暗了下来,白念被严时律推到墙上,被强行封住了嘴唇。
“呜呜呜……唔唔唔……”他用双手捶打严时律肩膀,却只是被更加强势的搅弄。渐渐的,白念双腿开始发软,大
脑逐渐变得一片空白。
这时,严时律终于停了下来。
“这种话不许再说了,”他捧着白念脸颊,声音低哑的警告,“你要是再说,我就像这样惩罚你……”
“还有这种好事?”白念眼前一亮,毫不犹豫,“严时律,你不喜欢我了。”
严时律:“……”
白念不满:“你怎么不惩罚我了?快来狠狠惩罚我啊!”
严时律咬牙,恼怒地堵住白念嘴唇。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真的,拿白念没有一点办法。

第 46 章
一周后, 白文浩身体恢复正常出了院。
白念也终于回了学校,这次离校时间超过十天,他已经落下了不少课程和作业。
他们是上午的航班, 回到学校时才刚到中午, 白念准备回寝室放行李后去图书馆。
然而当他推开门的那一刻, 白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离开前还干干净净的寝室,现在却堆满了垃圾。垃圾溢出了垃圾桶,地上堆满了吃剩的外卖盒, 混合着臭袜子的
味道,隐隐散发着一酸臭味。
两个室友正在玩游戏,手边放着吃到一半的薯片, 等待复活的时间里, 他们就抓起一把薯片塞进嘴里, 油腻腻的
手再次落到键盘上, 敲得噼里啪啦响。
白念莫名觉得有些反胃。
这两个室友是开学时搬进来的, 当时他和严时律还住在寝室, 每天都会丢垃圾, 搞卫生, 虽然乱了点儿,但还不
至于变成这副情景。
还好严时律刚才在校门口遇到认识的教授,被对方先一步叫走了。
白念绕过地上的垃圾, 把行李箱放在自己桌前。
他位置旁边也散乱着不少垃圾,椅子上挂了一堆脏衣服。白念皱眉, 表情冷了下来:“谁的东西?”
“哟,回来了?”他旁边的男生取下耳机, 跑过来拿走衣服, “不好意思啊, 没地方放,我这就拿走。”
说完后,对方就抱着衣服放在书桌上,压得袋子里的薯片都滚了出来。
白念又皱起了眉,但他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把寝室里堆积的东西丢了,再默默把房间打扫干净。床单被套也被腌
出了味道,他全都换了,甚至把严时律的也收拾干净,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么一弄,大半天就过去了。白念看了眼时间,有些遗憾,看来今天是来不及去画室了。
傍晚,严时律背着书包回了寝室。一进来就看到两个室友笑嘻嘻地请白念吃零食,还在调侃道:“白念你可真是
田螺姑娘,简直比我妈还要贤惠。”
白念戴着耳机,沉默不语。
旁人或许注意不到,但严时律能够看出,他隐约有些生气。
“哎,你们住一起,都是你帮他洗衣服吗?”室友还没有看出他的冷淡,又继续说,“怪不得校草会喜欢你。”
严时律面色一沉,抬脚走了进去,冷声道:“我怎么喜欢他,用不着你来评价。”
二人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但对上严时律冰冷的眼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默默戴上耳机继续打游戏。
严时律把书包放在椅子上,问白念:“今天没去画室?”
“嗯,”白念不想让他看出来什么,若无其事道,“回来收拾了一下,又睡了午觉,一下就到晚上了。”
严时律看了眼自己床上新换的床单,还有一尘不染的书桌,声音缓和了几分:“谢谢你。”
白念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缺席了接近半个月的课程,白念和严时律都肉眼可见地忙碌起来,每天早出晚归,只有吃饭时有时间碰个面。
寝室里依旧乱糟糟的,他和严时律每天早上出门时丢垃圾,晚上回来时垃圾桶又满了。洗手台上各种污渍,从来
没有人清理过。
白念也提醒过两位室友,甚至还做了每天扫地、倒垃圾的排班表。二人每次都是笑嘻嘻地说好,但轮到他们时,
却什么也不做,又把事情堆到了第二天。
直到严时律把排班表改成一个人负责一周,情况才稍微好了一些。
但依旧治标不治本。
今年天气热得早,三月下旬有几天突然格外热,气温直飙 30 度。哪怕白念天天做清洁,丢垃圾,寝室里也隐约传
出一股味道,令人作呕。
后来
他才发现,是一个室友把臭袜子塞进了床下,已经包了浆,放在地上直接硬得支棱起来。
“呕……”白念看得有些反胃,冲到天台上大口大口吸气。
他在天台上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打定主意这次要强硬起来,好好儿和两位室友谈谈,实在不行就换寝室。
然而等他怒气冲冲地回到寝室时,两个室友却突然乖巧了起来,主动给他道歉,还说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白念还心有疑虑,二人直接蹲在地板上,拿起毛巾开始擦地板。擦完地板又擦洗手台,甚至把厕所都刷了一遍。
白念:“……”
去食堂吃饭时,白念看了眼旁边的严时律,有些纳闷:“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严时律神情淡淡,“只是教他们背了一下中小学生行为规范守则。”
中小学生行为规范守则?
保持清洁,不乱扔垃圾?
白念不太明白,但知道这是严时律为他出头,忍不住开心起来。又有些歉意。
“对不起啊,”他低着头,小声道歉,“我跟他们说了好多遍,都没有用,是我脾气太软了。”
“不是你的错,”严时律摇头,又叮嘱道,“下次遇到这种事,直接告诉我。”
白念点点头,又说:“我以为自己可以解决。”
虽然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但他也不想什么事情都麻烦严时律,显得他很没用的样子。
“我知道你可以,”严时律揉了揉他脑袋,锐利的眼睛一点点眯了起来,“我只是不想有人欺负你。”
“哦,这样啊。”白念瞬间被哄好,嘴角的弧度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严时律怎么这么好啊!好想抱抱他,亲亲他!
可是学校人好多哦,做点儿什么都不方便。白念本来想在寝室里摸黑干坏事,可是两个室友都打游戏,关了灯还
半夜还不睡。
这次回来后,他们连亲都没有亲过了……
明明才刚在一起。
吃饭时,白念目光一直停在严时律脸上,吃到一半,还呆呆地出神。
“怎么了?”严时律抬头看他。
白念立刻移开视线,故作冷静:“没什么。”
可是他越装作没有,脑子里的念头就越激烈。不然等会儿吃完饭,直接把严时律绑到小树林,为所欲为?
会不会显得他太欲求不满啊?可是他们都在一起了诶,亲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吧?
白念打定主意,决定等吃完饭就开始行动。
可惜还没等他付诸行动,严时律就被一通电话叫走。大家都知道他结束了游戏项目,别的事情也就陆续找上了门。
白念没有表现出失落,独自回到了寝室。两个室友还在打游戏,白念莫名有些烦躁,拉开椅子时发出了很大的声
音。
两位室友立刻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白哥,我吵到你了?那我小声一点儿?”
白念摇头,声音闷闷的:“与你们无关。”
虽然无关,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和他们拖不了干系。要是寝室里只有他和严时律就好了……
但是怎么可能呢?
白念叹了口气,洗洗睡下了。
昨晚想了太久,白念有些失眠。
次日,上午,他在画室画画时,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季小泽看了他一眼,纳闷道:“你最近怎么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
白念破天荒没有反驳,他确实有点儿。
他的沉默更加坐实了这个猜想,季小泽疑惑道:“难道严时律真不行?”
“不是这个问题,”白念摇头,“问题是我们现在,根本没机会亲热。我两个室友
天天就在寝室打游戏,我们根本没有独处时间。”
“这还不简单?”季小泽建议,“你和严时律一起搬出去不就得了。”
和严时律一起搬出去……?
白念反应过来了:“那不就是同居吗?!”
“对啊,就是同居,”季小泽点头,“你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同居很正常吧?”
同居……
和严时律住一起,也就意味着,他不用担心有其他人把房间弄脏,也不会找不到机会亲热……
一旦动了心思,白念就满脑子都在想同居后的场景。
可是要怎么告诉严时律呢?如果由他提出同居,不就显得他很迫不及待吗?
而且现在两位室友也不像最初那般邋遢,他就算想以此为借口搬出去,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白念陷入了困境,他吃饭在想,回寝室在想,最后爬楼梯一脚踩空时还在想。
“怎么心不在焉的,有事?”严时律及时扶了他一把,缓声道。
白念条件反射地摇头,然而很快又点了点头,纠结得很。
严时律挑眉:“究竟有没有?”
“有的。”白念点头,态度突然坚决起来,“但暂时还不能,主要是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严时律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多问。
白念不敢开口,倒是不觉得自己会被拒绝,只是他们才刚在一起,他就急不可耐地提出要同居。怎么说呢,就仿
佛他只看中了严时律的外表。
他不想给严时律留下这种感觉。
他很珍重这段感情,想和严时律一起走更远。所以这种事,也不一定非要立刻就做吧?
白念又打消了念头,觉得这件事可以稍微再往后推一推。
回到寝室门口时,两位室友正从里面出来,说要去食堂吃饭。
白念点点头,转身反锁了寝室房门。
直到“咔哒”的落锁声在耳边响起,白念这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等等,好端端的,他刚才反锁门做什么?
白念正准备拧开锁扣,突然被人猛地推在门上。再次抬起头,严时律的吻已经落了下来,炽热滚烫,瞬间席卷了
他的理智。
“唔……”白念双手抓着严时律后背,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现在正是晚高峰,上课的学生们陆续回来了,走廊里时不时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们却在寝室里接吻,在一门之隔的房间里,身体交融,面红耳赤。
简直就像是在偷情。
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严时律,但胳膊却软绵绵的,反而在把人往身体压。
不知过了多久,严时律终于放开了他。两人依旧相拥,交换着彼此的体温。
白念心跳依旧很快,他被困在门板和严时律身体间,隐约察觉到自己身体出现了变化……
这种反应让他有些难堪,他不得不侧过身体,躲开严时律的凝视。
“抱歉,”严时律却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有些愧疚地说,“现在还不能帮你。”
帮他?
帮他什么?!
当他意识到对方指的是什么,白念脸颊轰的一下烧了起来,火辣辣的烫。
“你……”白念别过脸,几乎是不敢抬头,只是语气慌乱地辩解,“你在说什么,我又不用你帮……”
“别怕,”严时律俯身在他耳边说,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因为我也和你一样。”
严时律和他一样?
白念低头看了一眼,又仿佛被烫到一般,立刻收回了视线。
严时律却主动靠了过来。
男生脑袋埋在他颈侧,冷清的嗓音逐渐染
上情//欲。
他说:“念念,我们搬出去住吧?”

第 47 章
看房, 签约,搬家。
租的房子是两室一厅,次卧没有安床, 可以做书房和画室。
白念站在新家卧室, 看着自己面前这张一米八的大床,依旧有些神情恍惚。
难以置信,他那天竟然答应了严时律的邀请,甚至还在一个周末就布置好了一切。
所以, 他接下来是要和严时律睡同居了吗?
“叮咚——”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白念的思绪,他整理好枕头过去开门,张黎阳和游戏工作室的小伙伴站在门口, 笑弯了
眼。
“恭喜搬家,这是乔迁礼物。”张黎阳递过一支包装好的红酒, 在他身后,其他人也分别带了一份小礼物。
蛋糕、杯子、鲜花……
“谢谢你们。”白念连忙接过,侧身让大家进来。
“应该的应该的。”组员都没和他客气, 组团参观起了新家。
“严哥呢?”张黎阳有些好奇。
白念:“在厨房准备做饭。”
“嚯, 严哥竟然会做饭?”张黎阳扒在厨房门口偷看,立刻被严时律抓到,“过来洗菜。”
张黎阳不情愿地挪过去, 被严时律安排洗生菜。放眼过去,灶台上还摆着一堆各种肉类和蔬菜。
认识了这么久,张黎阳还是第一次见严时律这种装扮, 他收回视线, 好奇道:“准备这么多, 吃什么呢?”
严时律:“烤肉。”
他和白念都不是厨艺高超的人, 直接买了个电烤盘, 食材烤熟,沾点儿调料就能吃了。
张黎阳把生菜叶一张张剥下来,放在盆里搓。
严时律看了一眼就摇了头:“生菜不能揉,要一张张的洗。”
张黎阳抽起双手,惊了一瞬:“连这都懂?严哥你真的变成家庭煮夫了?”
严时律挑眉,不疾不徐:“我以为这是生活常识。”
哪个人有这种生活常识啊?
张黎阳侧眸看向严时律,最近天气暖,他只穿了一件薄针织衫,身上系着围裙,正驾着胳膊切五花肉。
难以置信,曾经那个高冷难搞的校园男神,竟然在这个出租屋里洗手作羹汤。
这得是多爱才能这么豁出去啊……
“严哥……”张黎阳顿了顿,有些好奇,“你这次就是定下来了?”
严时律埋头继续且五花肉,漫不经心:“啊,定了。”
他说得随意,张黎阳却能听出,这句承诺背后的分量十足。
门外,白念在客厅招待客人,人群中时不时传来一阵大笑声。光是听到这个声音,严时律就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
在一起后,他们两人似乎都产生了一些变化。
“那就好。”张黎阳笑了起来,真心实意地为自己的好友高兴。
……
下午五点,严时律和白念陆续把食物摆上餐桌,一堆人围了过来,在桌旁各自落座,烤肉。
首先烤的是五花肉,蛋白质在高温炙烤下产生美拉德反应,散发出浓郁的焦香气息。
张黎阳握着筷子吸了吸鼻子,有些迫不及待了。抬头时,他见旁边空了一个座位,随口道:“还有人?”
白念点头:“季小泽还没来。”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起来,白念连忙放下筷子去开门。
“不好意思啊,”季小泽扒在门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回来路上一直堵车。”
“没事儿,是我们开始早了。”白念把季小泽安排在了自己旁边,“坐吧。”
“对了,这是乔迁礼物。”季小泽往他口袋里塞了个东西,神秘一笑。
“什么啊?”白念转身往里走
,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一些蓝色菱形药丸。
他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工艺品?”
“咳,”季小泽把东西塞进白念口袋,小声道,“先藏好,保健品。”
“保健品?”白念歪了歪头,“我这个年纪,应该不用吃保健品吧?”
季小泽:“不是给你的,给你家那位的。”
给严时律的?
严时律也不用吃保健品吧?虽然他最近熬夜写论文,难道是护发的?
白念还没来得及追问,就被张黎阳叫了过去。
“快来啊,就等你们了。”
“来了。”白念把瓶子顺手放进口袋,准备吃完饭再问问季小泽。
这次邀请的都是他和严时律的好友,又加上住进了新家,白念难得放松起来,一不小心就喝了好几杯。
坐着时还没感觉,等他起来准备去厨房拿甜品时,脑袋突然“嗡”了一下,随即双腿发软,差点儿摔在严时律身
上。
“喝醉了?”严时律扶着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念摇头:“还好,一点点而已。”
严时律扶着他坐下,自己站了起来:“我去拿吧。”
白念“哦”了一声,但是等严时律起来时,他也站了起来,跟个小尾巴似的追了过去。
严时律走到厨房,白念也跟到厨房,严时律打开冰箱门,白念也把脑袋凑过来看,严时律从里面端出蛋糕,白念
也要伸手过来拿。
怕他喝醉了弄撒蛋糕,严时律把右手抬过他头顶,高高举起蛋糕。
白念拿不到蛋糕,干脆整个人都贴了过来。严时律一动,就发现有热乎乎的东西,贴到了他后背上。
严时律动作有短暂的停滞,但很快就回复如常。他右手举起蛋糕,左手拦着白念的腰把他往旁边带,语气无奈:
“念念,别贴这么近。”
“贴贴,”白念却往前一步,双手直接搂住了他的腰,脸颊在他胸前蹭来蹭去,“就要贴贴。”
男生眼睛清澈明亮,脸上带着毫无保留的信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诱人。
严时律静静地看了白念两秒,随即低头咬住了他嘴唇。他没有刻意收起力道,直到白念嘴唇因为充血红肿,这才
松开了口。
一吻结束,严时律左手拇指轻抚白念下唇,开口时,语气带上了惩罚的意味。
“还贴吗?”
白念还仰起头,呆呆地看着严时律,酒精让他大脑变得迟缓,甚至没有意识到刚才严时律对他做了什么。
白念看了一会儿,突然叫了起来,语气心疼:“你怎么把蛋糕弄坏了!”
蛋糕精美的奶油涂层被蹭花,严时律刚才只顾着“惩罚”白念,竟然鼻尖上沾了奶油都不察觉。
白念抬手擦掉他鼻尖上的奶油,幸灾乐祸:“严时律,你好笨哦。”
严时律:“……”
白念喝醉了就算了,可他怎么也缺乏自制力,陪着白念一起胡闹?
严时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下一刻,白念却当着他的面,伸出舌头舔掉了指间的奶油。
白色的奶油被舌尖卷走,最后消失在唇齿间。
严时律定定地看着这一幕,呼吸逐渐加速,面色却不动声色。
“还有……”直到白念又贴上来,想砰他的鼻尖。
严时律突然后撤一大步,迅速放下蛋糕,大步走出厨房:“我去楼下买一个蛋糕。”
他走得迅速,客厅里的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好几秒,张黎阳这才开口,有些好奇地问:“乐乐不是送了蛋糕吗?严哥为什么还
要买?”
“他弄坏了,”白念慢吞吞走了出来,一字一句,却又无比认真地解释,“严时律他笨蛋,把蛋糕弄坏了。”
门口的严时律:“……”
等他回来时,大家已经从餐桌上挪开,正三三两两地坐在沙发上玩游戏。
白念手里端着一盘蛋糕,吃得嘴边糊了一圈奶油,其他人也在吃蛋糕,似乎是把家里那个分掉了。
严时律走进,目光落在了白念身上,沉默两秒后缓缓道:“你吃的什么?”
“蛋糕啊,”白念咬着勺子,一脸纳闷,“严时律,你怎么突然变笨了?”
“你不是说蛋糕被弄坏了?”严时律抽出他嘴里的餐匙,不动声色道,“你用坏掉的蛋糕招待客人,究竟是谁
笨?”
白念笑了起来,得意道:“还是你笨,因为你弄坏的那部分,被我吃掉了啊。”
白色的奶油被舌尖卷走,严时律眸色霎时暗了一瞬。
但他表情依旧平静,只是挤在白念坐的单人沙发扶手上,轻声道:“喂我。”
白念很听话,动作缓慢地挖了一勺蛋糕,喂到严时律嘴里。可惜他醉得不轻,哪怕全程认真专注,也糊了严时律
一脸。
“卧槽?”看清这一幕后,张黎阳顿时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严哥你也太搞笑了吧?”
听到旁边的嘲笑,白念有些尴尬地放下勺子,小声道:“对不起啊,是不是我喂得不好?”
“没有,”严时律顶着一圈白胡子,面色依旧,“你做得很好,再喂我一次。”
“好哦。”白念明显高兴起来,把碟子里剩下的蛋糕全喂给严时律了。
见严时律吞咽困难,他还好心地端起酒杯,热情道:“喝这个,就不干了。”
严时律端起酒杯看了一眼,液体是明亮的金黄色,闻起来有桃子、蜂蜜、柑橘的香气。
他抬手抿了一口,入口甘甜、清新,很好地中和了蛋糕的甜腻,但又不会掩盖住蛋糕的本味。
“冰酒?”严时律挑了挑眉。
“嗯,”白念点点头,认真解释,“张黎阳刚刚打电话让人送上来的,说是请我们喝的。”
严时律知道张黎阳最近压力大。
自从接到投资后,游戏工作室就正式运营了起来。他和白念只负责少量工作,张黎阳却要负责游戏运营,工作积
压在一起,整日整夜的熬夜。
严时律也是考虑到这点,才让他们来自己家里聚聚。喝酒也是预料之中。
不过张黎阳没有做得太过分,冰酒度数只有 12%,又因为是甜白葡萄酒,白念一口冰酒一勺蛋糕,不知不觉就干
光了一整瓶。
他还想再抢严时律手里的酒杯时,被后者一把按住了。
“我还要……”
“不许喝了。”严时律把被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拎着白念回了房间。
一打冰酒下肚,客厅里的人都醉得七七八八,歪七扭八地坐在地毯上,躺在沙发里,没有注意到两位主人的消失。
连一向冷静自持的严时律也有些微醺,他冰酒只喝了半杯,但之前的红酒和啤酒都喝了不少。
不过他喝酒不上脸,只是嘴唇比平时都要红,眸色加深,让他冷清的面孔,透出了一丝糜丽。
白念被严时律领进卧室,丝毫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还一个劲儿地凑到严时律面前,满脸新奇地问:“严时
律,你喝醉了?”
“我没醉。”严时律摇头,声音却比平时都要低。
白念反应两秒,突然开心起来:“你喝醉了,你果然醉了!”
他像是抓到了他小辫子似的,摆出大人的模样照顾人:“你快躺下,休息,我给你拿解酒药……啊……”
话音未落,他被一只大手勒进怀里。下一刻,男人冷冽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再给你个机会,”严时律嘴唇抵在他耳边,神情冷峻,声音却无比滚烫,“究竟是谁醉了?”
“是你……唔……”接下来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
白念被严时律抵在门板上,几乎是坐在了严时律膝盖上。他双脚悬空只有脚尖点地,双手被迫圈住严时律脖子。
与此同时,他后腰被严时律单手掐住送往怀中,下巴被另一只手抬起,几乎是强行承受了这一吻。
脑袋又晕了起来,脚下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
白念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他伸手想要推开严时律,却被后者抓住手腕,一并勒住放到了头顶。
白念:……??
他还没回过神来,下一刻,男人骨节修长的手指抵在了他唇缝。
“给我舔。”
此刻的严时律声音低沉沙哑,眼神危险滚烫,竟是彻底撕开了隐忍、克制的表象。
他从来没见过严时律这副模样……
就像是被冰山压抑的火焰,在漫长的蛰伏中,终于猛地爆发出来。
白念喉结滚了滚,心跳陡然加速。紧接着,他张嘴含住了严时律指尖。
严时律眸色一暗,脑海中的那根弦“啪”一声断了。

第 48 章
严时律沉着脸, 手指往白念口腔里探。
白念没有拒绝,反而放纵了他的行为。只是他似乎并不擅长做这种事,没一会儿就难受得哼哼唧唧, 眼睛变得水
润, 脸颊也染上一抹绯红。
严时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眸色一点点加深。
“你……”
你可以把手拿出去了吗?
白念声带颤动,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下一刻, 严时律却猛地撤走他手里的手指,然后按着他后颈,重重吻了下来。
呼吸在接吻中被一点点耗尽, 连大脑都开始变得空白。白面哼声想要躲开,严时律却抬手直接把他推倒在床……
严时律心中揣着一团火, 风一吹就要烧起来。
然而当他靠近白念时,却突然发现手下的人突然哑了火。
此刻白念正躺在床上,呼吸平稳, 睡得正酣。
严时律:“……”
他双手撑在白念肩膀两侧, 静默了许久许久,然后面无表情转身出了房间。
一分钟后,严时律端了杯温水, 拿了粒解酒药进来。
他扶起白念,拍了拍他脸颊:“醒醒,吃完药再睡。”
怀里的人换了个姿势, 把脸颊埋进他腹肌, 睡得更香了。
严时律叹了口气, 托着白念下巴把药塞进嘴里, 然后他低头喝了口水, 对着白念的唇灌了进去。
“呜……”嘴里的胶囊让白念不太舒服,他下意识想要躲开。然而刚一动,他就被严时律锢着下巴,强行承受了这
一吻。
白念被迫在睡梦中做出吞咽,因为刚才的挣扎,水顺着他唇边流到脖子,在灯光下泛着 yin 靡的光。
严时律却面色如常,他掰开白念口腔仔细检查,确定对方已经咽下药物,这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两分钟后,他又拿着一块热毛巾进来,仔细地给白念擦拭身体。
也就是这时,他摸到了白念口袋里揣着的东西。担心他睡觉磕到,严时律把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透明玻璃瓶,里面装着一粒粒蓝色小药丸——西地那非。
严时律眯起眼睛,表情逐渐危险起来。
……
白念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的。
他们房子楼层不高,窗外长着一棵大槐树,上面载着一堆麻雀,从早到晚都一阵叽叽喳喳。
白念听着鸟鸣又赖了一会儿,这才伸个懒腰爬起了床。
一片狼藉的客厅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书房门没关,传来一阵键盘敲击的声音。
此时暖气还没停,家里气温很高,严时律穿着一件灰色家居服坐在电脑前,眼镜架在鼻梁,头发有些乱,神情却
很专注。
“早啊,”白念打了个哈欠,过去靠在严时律背上,“你什么时候起的?”
沉默两秒,严时律应道:“8 点。”
“这么早,东西都是你收拾的吗?”白念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昨晚睡着了,下次你可以等我起来一起做清
洁。”
严时律嗯了一声,表情依旧冷冷的,还没有原谅白念给他买西地那非这种行为。
但是很快,他就注意到了白念的脚。
严时律眉头一皱,严肃道:“你没穿袜子?”
“起床时忘了,”白念没有放在心上,“而且开着地暖呢,不冷。”
严时律却不满意,他把白念按在自己椅子上,然后从抽屉里摸出双珊瑚绒袜,半跪在地上给白念穿袜子。
白念突然有点儿想笑。
他们没在一起时,严时律经常对他多加关照。现在确认关系,更是直接觉醒了老妈子模式。
明明那么冷的一个人,现在却跪在他面
前,小心翼翼地给他穿袜子。
白念笑出了声,还故意拉长了声音喊他名字:“严时律。”
严时律根本不答应,他全程都皱着眉,冷着脸,表情凶巴巴的。
白念却笑得更开心了,他一把抱住严时律脑袋,不顾对方反对,双手在他头顶揉来揉去。
严时律头发全乱了,沉默两秒,他冷冷开口:“放开。”
白念才不松开,他喜欢这种毛茸茸的触感。而且……
“你头发好软啊,”白念有些感叹,“之前我妈妈告诉我,头发软的人性格也很温柔,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谁说我很温柔了?”严时律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书房。
白念没有把他的冷淡放在心上,继续坐在椅子上,看往外飞来飞去的麻雀。果不其然,三分钟后,严时律微冷的
声音自门外传来:“出来,吃早饭。”
他就说吧,白念笑眯眯地出去,严时律根本就凶不起来。
但很微妙地,白念也察觉到了,严时律似乎在生气。
但是为什么呢?因为他早上起床时没穿袜子?还是他擅自揉了他头发?亦或是昨晚他们亲着亲着,他擅自睡着了?
放在以前,白念或许会忐忑不安,反复猜测对方情绪变化的原因。
但是现在……
恋人给了他足够多的安全感,让他可以直接开口,而不用担心会引起对方不悦。
白念喝了口牛奶,问桌子对面的严时律:“你生气了?”
严时律沉默两秒,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你看出来了?”
“所以真有,”白念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因为什么?是我惹到你了吗?”
沉默两秒,严时律扔出一个装满蓝色药丸的玻璃瓶:“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
“保健品……?”白念回想起昨晚季小泽的说辞,解释道,“说是要给你吃,但具体怎么服用,我还没问过……”
“保健品?”严时律压低了声音,表情逐渐危险起来。
严时律竟然在乎这种东西吗?
白念有些茫然,但还是决定维护男朋友奇奇怪怪的自尊。
他点点头,解释道:“这是季小泽送我们的搬家礼物,说可以强身健体。不过你不想吃就算了吧……”
严时律指间把玩着玻璃瓶,并不做声,白念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态度。
他手掌宽大,五指动作灵活,凸起的骨节和玻璃瓶放在一起,莫名透出了一股欲。
非常不合时宜的,白念突然想起,昨晚这只手正同样如此在他嘴里搅弄……
他喉结滚动,呼吸急促了一瞬。
“我本来想直接扔了,”严时律把玻璃瓶捏在指间,不疾不徐,“但这是你朋友送你的礼物,你自己处理。”
严时律说完,把玻璃瓶放在白念面前,无视了对方发出渴望亲热的讯号,转身离开。
……
白念默默收起玻璃瓶,在手机上问季小泽。
-没有白念:你那个保健品究竟是什么东西?
-季不小:你家那位还没吃?
-没有白念:你怎么知道?他甚至还生气了。
-季不小:啊这……
-没有白念:怎么了?
-季不小:emmm……没什么,既然他不吃,那你就丢了吧。
-没有白念:究竟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他会生气?
-季不小:咳咳,也算是一种药品,服用后,可以让人更“精神”
-没有白念:不会对身体有害吧?
-季不小:应该不会?一次吃一粒的话……不过你也不用想这么多,直接丢了吧。
季小泽让他丢了,但白念却有些舍不得,这毕竟是对方为他们挑选的礼物。
但如果说是保健品,既然严时律不吃,那他用是不是也可以?毕竟他也经常熬夜,到了下午就困得不行。
不过白念还是比较谨慎,他又拍了照片问了自己一个学医的同学。对方委婉地表示,这种东西建议在医嘱下服用,
但如果自己吃,其实问题也不大,只要有副作用,立刻停用就好了。
白念放下心来,恰好他下午比较困,就在想睡觉时吃了一片。
半个小时后,白念坐在新家画架前,看着自己身体产生的变化,满脸通红。
-没有白念:季小泽!!!你快给我出来!!!
-季不小:?
-没有白念:那个蓝色小药丸究竟是什么?根本不是保健品吧!!
-季不小:啊?保健品只是一种委婉的说法啊,你难道不知道那是西地那非吗?
-没有白念:西地那非是什么?
-季不小:俗称伟哥
-没有白念:………………
他万万没想到,季小泽竟然还记着那件事,给他们送了西地那非!
怪不得严时律看到这东西时,脸直接黑了下来。要是严时律给他送这种东西,他也要翻脸不认人了。
他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以为这是什么保健品,直接吃了一粒。所以说他为什么要吃啊啊啊!
白念抓着画笔,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的动作引起了严时律的注意,后者从电脑前抬起头:“不舒服?”
“没有,”白念蹭一下站了起来,努力把自己 T 恤往下扯,动作僵硬得像个僵尸,“我、我先去睡个午觉。”
说完后他就丢下画笔,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
饶是从书房到卧室这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已经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
白念拉过被子卷着身体,打算忍一忍就过去。可惜他高估了人类科学的力量,西地那非药效可以持续足足 4 个小
时。
他熬了又熬,甚至还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可是情况依旧没有任何缓解。
白念在心里把季小泽骂了无数遍,也深深地鄙弃了那个乱吃东西的自己,但这依旧不足以解决现状。
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白念右手往下,握住了那个地方……
……
严时律觉得白念有些不对劲,画画画到一半就突然离开,还大中午去浴室洗冷水澡。担心对方出事,他进卧室看
了一眼。
只一眼,就把他定在了原地。
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卧室里,白念坐在床上艰难地“自助”,他显然不擅长做这种事情,动作生疏,耳
根红到了脖子。
严时律目光落在他身上,难以置信:“你……”
严时律什么时候进来了?
白念动作一滞,脸颊腾一下就烧了起来。
严时律不是不睡午觉吗!!为什么现在突然进来了!偏偏还在他这么尴尬的时候!
漫长的尴尬中,白念大脑努力运转起来,试图想解释什么。
可是真的好尴尬啊,现在不管说什么,都让他尴尬得要社死现场。
好再严时律看出了他的窘迫,先他一步开口:“你吃了西非那地?”
白念霎时间仿佛找到了突破口,委屈不已:“我以为那是保健品……”
严时律静默半响,主动走了过来:“现在怎么样了?”
白念看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拉长 T 恤挡着自己尴尬的身体。
“不太好……”
他不擅长做这种事,捣鼓了好久都不得其法,反而越难受了。
严时律在他旁边坐下,微凉的指间落了下来:“我帮你……”
……
被严时律帮了一次,白念终于恢复了正常,只是脸依旧很红,他垂着眼睫,根本不敢看严时律的脸。
严时律一脸坦然地用纸巾擦手,慢条斯理道:“好了?”
看到他这个动作,白念忍不住脸又红了。他点点头,若无其事道:“我没事了,想先睡个午觉,你继续学习
吧。”
严时律却掀开被子在他旁边躺下,说:“我也睡一会儿。”
白念“哦”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把被子拉过头顶。
二人躺在床上,相顾无言。
十分钟后,白念看到自己身体产生的变化,再次目瞪口呆。
怎么还来?!
严时律:“还要?”
“……”
白念脸颊一红,连忙摇头:“不是,我睡不着,翻身而已。”
话音刚落,严时律已经掀开他头顶的被子,白念尴尬地别过脸颊,几乎自暴自弃。
严时律看了两秒,评价道:“看起来比刚才更严重。”
白念一怔,忍不住有些委屈:“不是我想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又来了……”
“别怕,意外而已。”严时律抬手碰了碰他的脸颊,以示安抚。
伴侣的体贴让他松了口气,要是严时律现在嘲笑他,他是真的无地自容了。
“谢谢你,我可以自己……”话音未落,白念猛地睁大了眼。
严时律大掌按住他腿根,缓缓低下了头……
白念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他怎么能……
…………
这次结束,白念已经快要成为一个废人。他瘫软在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严时律帮他清理干净,起身下床:“这次应该可以了,你先休息。”
白念却伸手拉住了他衣摆:“你去哪儿?”
以为他没有安全感,严时律尽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去洗手间。”
白念却依旧没有松手,他抿了抿唇,小声但却固执地说:“我帮你。”
严时律没说话,白念以为他没听清楚,又放大了声音说:“我、我也可以帮你。”
严时律一怔,眸色逐渐加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念点点头,神情羞怯而勇敢:“我做好准备了。”
严时律呼吸一滞,最终还是起了身。
“不用,”白念已经两次了,他担心他身体承受不住,“我自己处理就好。”
白念拉着他的手,脱口而出:“可我想要你!”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了。
严时律静静地站在床头,身上肌肉紧绷。但他依旧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声音竟然与平
日里无异,只是多了几分沙哑。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白念重重地点了头,目光澄澈又无畏。
“好,”严时律俯身,封住了白念双唇,“既然你说了开始,那这次不管你如何求饶,我也不会中途停下来……”
白念伸出双臂挽着他脖颈,作为对他的回应。
………………
窗外的麻雀又叫了起来。
阳光透过槐树缝隙,大片大片落在他们身上。
白念仰起头,看着墙壁上的阵阵光斑,感受到自己体内的严时律,不知怎么的,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想哭。
“疼?”严时律停了下来。
“没有,”白念摇头,缓声道,“就是觉得自己很幸运……太幸运了……”
过去这一年里,他和爸爸和
解了,能够继续学习喜欢的油画,甚至还有喜欢的严时律在身旁……
他害怕自己两辈子的运气,都在此刻用光了。
白念欲言又止,严时律却似乎察觉了他的担忧。
“别怕,”严时律拨开他额前湿润的刘海,俯身吻去他眼角的湿润,“这还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无数次这样的时
刻。”
白念仰头看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严时律抵着他额头,语气虔诚又认真:“以后你的梦想都会实现,你爱的人,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大家都会一直陪着他吗?
白念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不由得鼻头发酸。随后他伸手拥住严时律,重重地点了头:“嗯!”
他在心里补充: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永远。
……
窗外阳光更甚,夕阳在大地洒下一片金光。白念在这片金光中浮沉。
两世为人,他走过了漫长的冬季。终于在这个春天抽出枝芽,开出了花。

第 49 章 见家长(一)
今年清明节, 学校连着周末一起放了三天假。
对于在外地上学的学生们来说,清明祭祖已经没什么真实感,大部分人都只是觉得这是三天小长假, 可以出门玩
一玩了。
张黎阳还私聊白念,说他们团队清明小长假想去古镇团建, 问他要不要一起。
白念:我要去祭拜我妈妈,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吧。
张黎阳:卧槽,我这个猪脑袋,竟然忘了阿姨,对不起对不起, 你别放在心上!
白念:没事儿。
张黎阳:那我也不用问严哥了, 我们自己订酒店吧。
白念愣了一下, 张黎阳这话倒是提醒了他,他这次去看谢央,要把严时律也带去吗?
虽然他们现在还不能在彼此父母面前出柜, 但他至少可以,和妈妈汇报这个好消息吧?
而且妈妈年轻时就认识了一对同性情侣,还和她们成了好朋友。白念莫名觉得, 如果是谢央的话, 应该会支持他
的。
这天睡前,白念洗完澡坐在床头,问另一侧的严时律:“你清明节有安排吗?”
严时律戴着眼镜, 正在看一本很厚的英文原版资料书。
听到这话他放下了手里的笔,抬头看了过来:“没有,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就是……”白念顿了顿, 试着发出邀请, “我清明节要去拜祭我妈,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严时律眸色微动,似乎有些意外:“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白念歪头,不太懂他的点,“其实我早就想把你介绍给我妈了,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恰
好这次清明节,如果你愿意,正好可以过去看看。”
严时律点头,神情慎重起来:“好,我去。”
今年气温升得格外早,一连放晴了一周,直接把气温直接拉到了近三十度。
清明节当天,白念起了个大清早,他出门时太阳还未升起,东边的天空中弥漫着一大片火烧云,又是一个大晴天。
白念去花店取了预定的鲜花,是一束充满春日气息的粉色花束。
谢央钟爱各种鲜花绿植,又擅长插花,再普通的鲜花,在她的布置下,都能变得光彩夺目起来。
去世前,她曾经叮嘱白念和白文浩,以后给她扫墓时千万别送菊花。要送菊花也可以,但必须要包装好看,充满
美感的。
谢央这一生,都在践行对美的追求。哪怕患上了那么严重的疾病,最后那几个月,她也努力让自己过得有声有色。
从谢央身上,白念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生命张力——哪怕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活得热烈灿烂。
就仿佛他手里的这束花。
白念拿着花束回家,路过早餐铺,还顺道买了两份早餐。
进来时,他看到严时律的装扮,不由得惊了一瞬。
严时律穿着一套熨帖的黑色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配上内搭的黑衬衫和黑皮鞋,帅得像是电影男主角要去扫
墓。
白念把花和早餐放在餐桌上,惊讶:“……你这样会不会太正式了?”
“会吗?”严时律正在整理衣领,他神情肃穆,声音有些紧绷,“这是我们确定关系后第一次见家长,我想不能太
随便了。”
“确实不随便,”白念从头到脚扫了他一眼,评价道,“不如说太过精致,甚至帅得有些过分了。”
严时律沉默片刻,转身往房间走去:“那我去换一套。”
“算了,就这样吧,”白念却摇了头,“我妈不是讲究那些礼节的人,而且你打扮得帅点儿,我妈看到也会更高
兴。”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严时律罕见有些语塞,他转头看了眼桌上的花束
,问:“花是给阿姨的?”
那一捧浓烈的粉红,看起来不像是拜祭长辈,倒像是表白要送给心上人。
“是啊,”白念笑了起来,“是不是很好看?”
严时律:“好看是好看……”
“那就可以了,”白念点点头,“我妈不讲究这些,她收花只有一个标准,漂亮。”
严时律点点头,不再多言。
吃完早饭,他们开车去往郊区的陵墓。车是严时律借用家里的,白念把扫墓用的东西放进后座,开门坐上了副驾
驶。他系好安全带,转头看向身旁开车的严时律,表情有些新奇。
“这都看了一路了,有事要说?”等红绿灯的途中,严时律终于开了口。
“没什么,就是第一次看你开车,觉得有些新奇,”白念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有些感叹,“就感觉大家都还没长
大,而我,却已经坐了你开的车。”
“我高三毕业就考了驾照,”严时律操作汽车继续往前,他车龄不长,动作不是老司机那种游刃有余,但做得非常
标准,“不过平时开得比较少,有些生疏。”
“挺好的,也算一门技能,”白念有些羡慕,“不然我也考个驾照好了,以后寒暑假可以出门自驾玩。”
严时律:“我可以把我那家驾校介绍给你。”
白念:“好啊,我这学期不太忙,可以报名。”
“不过你不学也没关系,”顿了顿,严时律又补充道,“我开车,一样可以出门玩。”
白念点头说好,但还是决定自己考个驾照。长途旅行舟车劳顿,他也舍不得一直让严时律开车。
假期第一天,出市区的车排了一长串,去扫墓的车也很多,他们开到一半就被堵在路上,前面导航全红了。
一般遇到堵车,白念就容易不舒服,漫长的颠簸和汽油味儿都让他头晕想吐。但严时律开车很稳,启动和刹车都
没有明显感觉。
白念难得神清气爽,忍不住夸了他一句:“严时律,我发现你好会开车啊。”
“我确实挺会开车的,”严时律挑了挑眉,“今晚你可以试试。”
“……!”
白念这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谁跟你说这个开车了!”
“不是吗?”严时律挑眉,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突出,散发着浓烈的男性气息,“我以为你在意犹未尽。”
白念恼羞成怒:“你才意犹未尽!”
静默半响,严时律幽幽道:“我确实在。”
白念:“……”
这个天没法聊了。
白念转身看向窗外,想要遮掩自己的脸红。旁边也是来祭拜的人们,玻璃窗反开了一半,露出一张张凝重的脸。
白念这才反应过来,难道说严时律刚才是怕他难受,所以才故意开黄腔哄他吗?
实际上谢央去世这几年里,白念已经从惆怅中走出来了。
每年清明节的扫墓,对他来说更像是一场固定的约会。他在很早之前就开始期盼这天,然后在这天打扮帅气,买
上一束对方喜欢的花,奔赴这场跨越生死的相会。
所以他和白文浩都是分开来探望,他们有自己的话要对妈妈/妻子说,不愿被别人打扰。
虽然如此,但白念还是很感激严时律对他的关心。
汽车继续往前,最后停在了一片停车场里。继续往墓园里走,路旁开始出现贩卖香烛纸钱的摊点。白念下车买了
香烛纸钱,旁边还有叫卖酒水、点心、吃食的,但他都一一都拒绝了。
严时律有些好奇:“我看他们都买了,你不买吗?”
白念摇头:“这边的东西不好吃,我妈不喜欢。我给她带了蛋糕,剩下的食物爸爸会带过来。”
严时律突然反应过来,往周围看了一眼:“白叔叔呢?我不会撞见他吧?”
“不会,”白念摇头,“我昨天问过他了,他说他有会,下午才能赶过来。”
严时律松了口气,拿着东西和白念一起进入墓园。
要是现在遇见,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了。
现在公墓不允许在坟头烧香烛纸钱,白念在公共区域烧完,这才抱着鲜花和蛋糕往山上爬。
他们两个长得实在是太出挑了,再加上严时律又是一副盛装打扮的模样,路上时不时就有人问:“你们两兄弟
啊?”
白念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全都点头说是。
兄弟两都这么俊,好奇的人更多了,扫墓本就是家庭活动,一家家都拖家带口的,立刻有人凑过来,要给他们介
绍对象。
吓得白念和严时律跑都来不及。
他们一直跑到半山腰,最后停在了墓园尽头的一个墓碑面前。
通常墓园都是种植松柏,谢央所在的墓地因为靠着边缘,旁边却长着一棵桐树。梧桐枝丫高大挺拔,伸向墓园的
区域。风一吹,就落下一片白色桐花。
白念站在桐树下,突然想起了白文浩“遗书”最后那一段。
不知道爸爸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那段话;
年复一年的过来看她,站在这里与妈妈对话;
又是花了多少时间,才终于接受了她的离开……
白念把花和水果蛋糕放在墓前,然后起身拉住了严时律胳膊。他们依偎在一起,像是一对再普通不过恋人。
严时律身体一僵,有些紧张地鞠了一躬:“阿姨好。”
“妈妈,这是我男朋友,”白念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仿佛真的在对谢央做介绍,“爸爸还不知道,我先偷偷
带给你看看。”
“你满意吗?”
“你应该满意吧,这么帅,美术生的解剖眼睛都挑不出毛病。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人好。”
严时律抬手拦住白念肩膀,对着墓碑说:“白念也很好,您别担心。”
沉默片刻,白念缓缓开口:“今年发生了好多事情,加起来比前几年都要多,让我想想,应该从哪里开始……”
严时律没有打扰他,转身走到一旁等待结束。
太阳逐渐升高,桐花簌簌被风垂落,松柏静静地守护在两侧……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白念终于停了下来,他似乎从那种专注的神情中抽离了,抬头开始寻找严时律的身影。
严时律过来,递了瓶水给他。
“谢谢,”白念抬手接过,喝了大半瓶,“你哪里来的?”
“之前下去买的,”严时律接过水瓶,这才问,“结束了?”
“嗯,”白念点头,眼睛弯了起来,“我妈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严时律失笑,抬手揉了揉他头发:“不要欺负逝者不会说话啊。”
“我妈肯定会同意的,”白念却相当笃定,“她在世时一直很支持 LGBT,还有两个好朋友是同性恋。”
支持性少数群体是一回事,好朋友是性少数群体是一回事,而自己孩子是性少数群体,这又是另一回事。
但严时律不欲打击白念的积极性,只是点头:“那就好。”
日头逐渐升高,他们没再多呆,说完再见后,白念拿起祭台上的蛋糕转身离开。
下来时,严时律又收到了好多人的搭讪。
一路下来,他们接连拒绝了好几个。白念隐隐有些不高兴,开口道:“不如说你是我姐夫吧,我们是来给我姐姐
扫墓的。”
“笨,”严时律抬手捏他的脸,“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白念皱眉,小声嘟哝:
“可这样就没人抓你去当女婿了……”
话音未落,严时律突然牵住了他右手,是十指紧扣,情侣之间才会有的那种牵手。
“你……”白念仰头看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严时律目光直视前方,语气放松自然:“这样他们就知道,我是你家女婿了。”

第 50 章 见家长(二)
白念愣了一下, 对上严时律的视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不再避嫌,和严时律手牵手往下走。然而他刚转过一个拐角,却突然看到了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
眼前的男人穿着黑西装, 怀里抱着一束黄绿配色的花束, 手里拎着食盒, 正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是提前回来的白文浩。
白念一怔, 笑容一点点僵在了脸上。
严时律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 往旁边让了一大步, 维持在朋友的距离。
他们继续往下,白文浩一步步往上爬,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迎面相逢的那一刻,白念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也不知道白文浩看到他们牵手没有,不过就算看到了, 牵个手而已,也不能看出什么吧?
白念心头一阵忐忑, 主动开口:“爸爸, 你上午就来了吗?不是说有会议?”
“会议临时取消了, ”白文浩说完,又看了眼旁边的严时律, “小严也来了?”
“白叔叔好, ”严时律颔首, 主动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小时候受了谢央阿姨不少照顾, 这次听说
白念过来, 就想一起来看看她。”
白念挤出一声干笑, 连忙点头:“嗯,这边不好打车,他开车送我来。”
他本意是想弥补,然而对上严时律的眼神,这才知道似乎是说错话了。
确实,他们得是什么关系,才能让严时律送他来墓地啊?还不如说严时律想来看他妈妈呢。
白念连忙闭上了嘴,神情有些慌张。
“好,我先上去了。”白文浩却视若无睹,绕过他们上了台阶,仿佛真的没有看出来。
直到白文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白念这才缓过神来。
“总算糊弄过去了,”白念松了口气,忍不住问,“爸爸应该没有看出来吧?”
“抱歉,”严时律垂眸,声音低了下来,“刚才我没有牵你的手就好了。”
“不是你的问题,如果要追究,那也是我的错,”白念摇头,有些郁闷,“我不知道爸爸提前回来了。”
严时律拍了拍他肩膀:“别放在心上,只是一场意外。”
白念点头说好,但心情依旧受到了影响。
回家后,他旁敲侧击地询问方竞,自己爸爸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却依旧放不下心。
“严时律,”这天吃完饭,白念突然一脸紧张地问,“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爸爸拿出 500 万让你离开我,我们要
怎么办?”
“别担心,”严时律揉了揉他的脑袋,缓声道,“白叔叔不是那种人。”
白念也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可他又总是忍不住,往最坏的方面做假设。
而且……
“我突然想起来,”白念面色突然一白,“之前爸爸做手术时,我曾经跟他说过我谈恋爱了,等他出院后,就把对
象介绍给他。那他这次回来,不会让我把对象带给他见面吧?”
严时律沉默片刻,建议:“不然我去向他解释?”
“不用了,”白念摇头,“是我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我不想让你过去被他骂。”
严时律:“那你想找个女生假扮女朋友吗?”
白念一时间没有开口。
严时律也跟着沉默了下来,他知道白念有多渴望取得白文浩的认同,也知道他不想破坏这一段父子关系。
严时律掩去心底的苦涩,若无其事道:“可以问问乐乐和迟姐,她们知道我们的情况,应该会愿意帮忙。”
“不用了。”白念却摇头,“虽然我不想让爸爸生气,但我不想用这种方式遮掩我们
的关系。”
严时律静默了一瞬:“那你准备怎么办?”
“还没想好,”白念摇头,“算了,等真的发生了再说吧。”
白文浩刚做手术,他不希望自己出柜这件事伤害到他;但严时律同样也没有错,他也不希望自己因为照顾爸爸的
情绪,就让严时律受委屈。
应该还有时间,留给他解决问题吧?
但白念没有想到,这一刻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扫墓回来的当晚,他就收到了白文浩的信息。
白文浩:我这几天都会在 A 市,如果方便,想请你和你恋爱对象吃一次饭。
看到这条消息,白念脑袋有一瞬的空白。直到严时律从书房回来,他这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严时律,我爸想
请我们吃饭。”
严时律动作一滞,声音有些紧绷:“那你去吗?”
白念心头有些乱,他摇头,实话实说:“我还没想好。”
他本来计划是一点点潜移默化,逐渐给白文浩打预防针,再过个几年,等他和严时律关系都很稳定了,这才找个
合适的时机告知。
万万没想到竟然在现在就……
他和严时律才在一起一个多月,时间太短了。
但既然事已至此,白念也不想逃避。总是要说的,现在撒谎,以后反而会造成更多的问题。
白念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我决定了,我要去。”
严时律:“好。”
“但我想先和爸爸谈谈,”白念又说,“可以请你先不要露面吗?”
“你自己可以吗?”严时律不太放心,“不要硬撑。”
白念摇头:“不知道,但我想先试试。”
出柜这件事,说到底是他和他家人的矛盾,是需要他自己解决的事情,他不希望把严时律也拉入这种风波之中。
次日中午,白念孤身一人前往赴约。严时律隐藏在餐厅角落的位置,决定情况不对就出面。
“你来了?”白文浩见他独自前来,似乎并不意外。
白念穿着白衬衫走过来,神情有些紧绷。
白文浩推过菜单,缓缓道:“这家牛排不错,你可以试试。”
“爸爸,”白念在他对面坐下,没有看菜单一眼,只是问他,“您知道我会自己过来吗?”
“不知道,”白文浩摇头,“但是不难猜。”
见白念不动,他直接点了两份主菜,然后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白念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你可以吃牛肉了?”
白文浩:“嫩一点的可以。”
白念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开口前一秒又犹豫了下来。
他想,也不必急于这时,爸爸胃不好,等他吃完饭再说也可以。
稍后服务员上了菜,牛肉很嫩,汁水充足,白文浩独自吃了大半。白念却没什么心情,只是机械地咀嚼着,有些
糟蹋这上好的牛肉。
见对方吃完,白念也放下刀叉,他准备好的话正要出口,白文浩却抬手制止了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白文浩放下手里的餐巾布,慢条斯理,“但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知道,你自己在说什
么。”
白念抿了抿唇,试探道:“您都知道了?”
“你真当我没谈过恋爱?”白文浩抬头看他,眼尾因为微笑,露出一缕缕细纹,“连你这么明显的表现都看不出
来?”
白念一滞,眼睛亮了起来:“那您不反对?”
“我确实不反对你恋爱,”白文浩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我认为,你选择目前这个恋爱对象,并不明智。”
白念眼睛黯淡了一瞬,但又很快抬起头,反驳:“可喜欢就是不明智的
。当初你和我妈妈恋爱,你觉得你当时足够明智吗?”
白文浩有片刻恍神,随即轻笑一声,缓缓道:“你理解得很对,但正是因为我吃过亏,所以我现在才坐在这里提
醒你,不要重蹈覆辙。”
白念抿了抿唇,依旧没有被他说服。
白文浩:“恋爱固然美好,但当这份恋爱遭遇磨难、挫折、为世人所不理解,甚至你们彼此都开始怀疑,你是否
还觉得它很美好?”
“我会。”白念仰起头,目光坚定,“在一起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并不需要外界的肯定。当然,爸爸你能理解就
更好了。”
“或许你现在确实是这样想的,”白文浩缓缓摇头,“但现在的保证没有任何意义,不到那一天,谁也不知道这个
问题的答案。”
白念:“那您可以和我约定一个时间,到时候再来看,我们能不能做到。”
白文浩没有回答,只是让服务员撤了桌面的餐具,桌面霎时干净空旷起来,像是一张即将展开商业谈判的办公桌。
“我希望你有所了解,同性情侣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困境。”白文浩从包里拿出一份打印文件,右手指间按着缓缓
推了过来。
白念拿起一看,文件厚厚一叠,是一份性少数群体的调查报告。
包括国内针对这一群体的法律空缺,群体生活现状,以及不同职业对这一群体的社会评价……
白念惊讶地抬起头,爸爸是什么时候准备这些的?
白文浩双手合拢,身体微微前倾,缓缓道:“你要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是为大多数人制定的,小众的人注定要
活得艰难。你们恋爱时,或许觉得自己可以战胜一切,可当你们对抗外界的痛苦,超过了爱情给予的美好,你们
是否还能坚持,一如既往?”
白念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迎向白文浩的质询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您之前也说了,现在保证没有意义,
只能靠时间给你答案。但我特可以保证,我会承担这次选择的后果。而且只要他不放弃,我也会坚持到底。”
他的目光热烈又专注,仿佛长出了某种坚硬的外壳,再也不是之前那个,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内向男孩儿。
白文浩没再开口,父子俩静静地对坐,仿佛某种无形的对峙。
严时律躲在餐厅角落里,距离太远,他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只得通过肢体动作,察觉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
他恨不得立刻过去和白念共同承担,但又担心扰乱了白念的计划,心情焦躁地定在原地。
父子俩的对峙还在继续。
看着白文浩锐利冷静的眼神,白念心跳一点点加速,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无意识收紧。
对方一直没有说话,但气氛却越来越紧张,就仿佛有谁抓住了一根弦,越拉越紧……
就在这根弦紧绷得快要断裂时,白文浩却突然笑了一下。
白念霎时一愣。
却看到白文浩拿出了一份文件,再次推了过来:“你叫他过来一起看。”
叫谁过来?严时律?爸爸知道他也来了吗?
而且为什么现在让他过来?
爸爸该不会是想让他们签什么奇怪的协议,比如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之类的吧?
白念定了定神,开始装傻:“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
“严时律也在餐厅吧,”白文浩往角落里看了一眼,不疾不徐,“还是你要我亲自把他叫过来?”
白念没再坚持,但神情依旧没有松懈:“出柜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希望您为难他。”
“这就顶不住了?”白文浩挑眉,眼神锐利起来,“不是说要一起面对困难?”
白念:“……”
严时律一直在关注这
边的情况,直到他看到白念抬头看他,表情有些为难。
他立刻起身走了过去,挡在白念面前:“白叔叔,是我先喜欢白念的,也是我追求的他,更是我要和他在一起。
您不要怪他,如果您不高兴,可以直接惩罚我。”
“严时律!”白念急了,“我们当初怎么说的?”
白文浩却对这一番话无动于衷,只是把资料递给白念:“资料你们慢慢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怎么就突然走了?不是要棒打鸳鸯吗?
白念和严时律对视一眼,目光中透出了深深的迷茫。
白文浩却已经拿着公文包,起身离开。
白念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是这种展开,他仰头看向严时律,眼中茫然更甚:“爸爸走了吗?”
严时律:“先看看资料。”
白念这才反正过来,连忙打开了手里的资料。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协议,也不是什么威胁,这是一份建议书。
白文浩从法律和财务的角度,给与了他们生活、财务方面的建议,注意事项,如何规避可能存在的风险,以及尽
可能地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最后,这份资料后面还附了一行手写字,是白文浩的笔记。
“你走的这条路是窄的,法律不会给你们的爱情提供保护,社会层面或许还存在偏见与敌意。你们之间所拥有的一
切,只能凭借爱情来维持。等到爱情破碎,一切也将化为虚影。
可既然你执意前往,我为人父,也只能尽可能地为你提供庇佑。此建议书为我和我团队总结成果,以及我询问性
少数群体的生活经验总结,时间有限,且为我们不熟悉领域,尚显粗糙。
但目前我已再无更好的办法,且这是你自己选的路,终究要靠你自己趟过。我无法再传递你更多经验。
前路坎坷,望你珍重。”
白念定定地看着这份建议书,久久不能回神。
本来,他以为白文浩这次是来让他放弃的。但他没有想到,爸爸明明不支持,却依旧选择了尊重他的决定。
白文浩是父亲,所以会告诉他这条路难走。但他并没有禁止他前行,而是选择尊重他,以一种朴素且实用的方式
支持他。
白念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堵得难受。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白念抬头搜寻着白文浩的身影,却透过餐厅玻璃窗,看到一辆车停在了白文浩面前,这个发现莫名让他焦躁起来。
严时律抬手推了他一把,白念有些惊讶地回过头。
“去吧,”严时律说,“你不是想好好感谢他吗?”
白念愣了一下,连忙推开椅子追了出去。
门口,白文浩已经半个身体都上了车,正当他准备收起另一只脚关上车门,一个熟悉的身影却突然扑进了他怀里。
“爸爸!”白念抱着他肩膀,声音带着颤抖,“谢谢你理解我们,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白文浩被扑得直接倒在了后座,不由得愣了一下。但最后,他还是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回抱白念,表情逐渐释然。
他的孩子,现在也已经长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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