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可璇 工設 116《相機裏的愛情》

奶奶在我三岁那年去世了，我记不太清奶奶離開之前的模樣了，可是那時總會看到挂在墙上的
奶奶的照片。聼姑姑说照片中是 20 嵗時的奶奶，才刚跟爷爷结婚，這照片也是爺爺的得意之
作。我觉得照片里的她好漂亮，说不上具體是哪里好看，但她看着镜头露出的笑容好吸引人，
她的眼眸里還閃着一道我小时候还看不明白的光芒。

在长大的过程里，听过家中闲聊时聊到爷爷奶奶的愛情故事。他們是通過朋友介紹認識的。奶
奶年輕時追求者可多了，算是以前人家眼裏的大家閨秀，而爺爺是那種看起來很木訥安靜的男
孩。後來奶奶在這個看起來傻傻的男孩的不懈的追求攻勢之下被打動了，他們也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之後，爺爺將自己的攝影愛好的目標轉移到奶奶身上，每天總會時不時地拿出相機拍下
奶奶在日常生活中的照片。一開始面對鏡頭還有些生疏的奶奶在當了爺爺一段時間的「模
特」后，面對鏡頭時都快媲美真正的模特了。這是因爲爺爺總是喜歡在給奶奶照相時一直不
停地稱贊奶奶説她好漂亮，姿勢擺得真好什麽的。聼到這裏時我有點不敢相信這是爺爺會做的
事，他平時可是能不張口説話就盡量不説話的人，但在奶奶面前卻截然相反。起初奶奶還總是
會在聽到這些「暴風稱贊」時害羞的讓爺爺不要説了，但爺爺不予理會。後來應該也是勸得
累了，奶奶便由著爺爺愛稱贊什麽便是什麽。再後來奶奶漸漸在鏡頭前面變得自然，或是説在
爺爺的鏡頭面前變得很自在，在爺爺的稱贊下變得很自信。

我看過這樣一句話：愛你的人會把你拍的很漂亮，因爲相機像是一面鏡子，映射了你在他眼中
的樣子。但在爺爺奶奶的愛情裏，我看到除了攝影師爺爺對模特奶奶的愛以外的另一份情感，
也就是小時候我還不理解的奶奶在照片中眼睛閃爍著的那道光芒。

那是奶奶對爺爺的愛的回應，是她對爺爺的信任，對爺爺的喜歡，從眼睛裏被我看見了。

我從來沒想過拍照跟愛情會有什麽聯係，從前也覺得只要攝影師技術好就能把就算是不認識的
陌生人拍的很好看。不過對於爺爺奶奶來説，不是這樣的。爺爺不會用他那笨拙的嘴去稱贊他
拍攝的每一個人，而奶奶更不會在別人的鏡頭下笑得那麽自然。這些都應證了拍照與愛情之間
存在的關係。

我並不是想表達只有愛情能成就好看的照片，而只靠攝影的專業技術做不到。我想描述的是一
種在鏡頭前跟在鏡頭后的人之間的情感如何影響到一張照片給人的觀感。拍人像是一項不能單
獨完成的事情，就像愛情從來都不能僅僅依靠單方面的給予，這兩者都是需要雙方相互肯定及
信任才會有好的成果的。

即使你在鏡頭下并沒有達到主流審美標準的那種美，但攝影師還是會打從心底的覺得這樣的你
漂亮極了，并且這樣的心思還會讓看照片的人也窺探得到，這是多麽令人稱羡的愛情啊。而一
個人能夠在愛情裏毫無保留地展現自己一定是因爲對方對你的喜歡給了你十足的底氣，讓你知
道不管你是什麽樣子，對方都能全然接受。所以説，真正的愛是藏不住的，它總會在一些細節
裏被人發現。

後來，奶奶走了以後，爺爺便不拍人像了。他説他抓不住當年幫奶奶拍照的那種感覺了，拍出
來的人不會像他認爲奶奶在他鏡頭下展示出來的那樣自然了。在奶奶不在的這段時間裏，爺爺
最多話的時候就屬他給我們分享他拍的奶奶的每一張照片的時候了。或許，爺爺從來不知道是
什麽造就了他鏡頭裏的奶奶可以如此與衆不同，可以那麽美麗。

拍照與愛情還有一點很相似：按下快門的那一刻就像我喜歡上你的那一刻，雖是短短一瞬，但
照片卻可以像我對你的愛一樣，永遠保存。即使奶奶走了那麽多年，爺爺也還是一直細心保存
奶奶的照片。照片裏的人不管過了多少年都不會變，就像爺爺對奶奶的愛可以戰勝時光一樣。

反觀現今這個步伐日益加快的社會，多數人習慣了「快餐式戀愛」，認爲愛情是一個過期了
就可以丟棄的東西。我不知道別人怎麽想的，但至少我，非常向往像爺爺奶奶那樣的屬於
「相機裏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