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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债 / 作者:左情右爱

孽债 1

潘东明是个天之骄子。
在北京城潘东明还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虽然他花名在外,但是相中他的女人依然是一大箩筐,趋之若鹜飞蛾
扑火,用他朋友兼发小杨群的话来说明明潘东明就是一大火坑,女人还是跟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的往下跳,
生怕晚了几分钟就被潘三少给排到猴年马月去了。
要说起潘东明来连街头卖报纸的大妈都认得,那家伙是三天两头的上报纸,昨儿个才在某著名休闲会所打了人
了,今儿就被狗仔抓拍到大早上从某某小明星的香闺里出来了,晚报又见他了,陪着某位有着上将军衔的人物在
香格里拉宴请外国友人,那风头劲的堪比中央领导人,其实他也没什么,只不过他爷爷行伍出身参加过抗美援朝
援越,曾任某野战军大司令,如今是硕果仅存的几个元老级的之一,他爹是长房长子还是个上将,几个叔叔各任
政府要职,两个哥哥一个是某市市长一个是某机要领导人秘书处总秘书长,而他是北京城地产界的蛟龙巨鳄,就
不提他的堂哥堂弟堂姐堂妹了。
潘东明打小就是个混世魔王,大院里的一霸,却是他爷爷心头的一团肉,老爷子总是说这孩子就跟他脾气投,
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霸道,有胆识,有魄力,有手段,要是搁到他那一辈没准儿又是个鼎鼎的大将军,潘东明
有了老爷子做靠山,越来越胆大妄为,打架更是不含糊,谁都敢叫板儿,跟比他大几岁的孩子闹别扭打输了哭着
回来,可把老爷子给心疼坏了,拎着他衣领儿怒吼着:“还嫌不够丢人哪?大老爷们哭个屁呀,老潘家的人都让
你给丢尽了,谁打你?走,怎么输得怎么给我讨回来,爷爷给你撑腰!”老爷子深信一个理儿,那就是在哪里跌
倒了就在哪里爬起来。
他爹翻翻白眼,心想有这么教育孩子的么,可就连他爹那样凶悍的人物都不敢随便教训他,老爷子手里的那根
拐杖不长眼,专往人腿上敲,管你是爹还是儿子,惹了我孙子不高兴你就别想太平,他爹想骂他几句还得背着老
爷子,这潘东明可是个人精,一看不对劲只要高喊一声“爷爷!”他爹立马溜得比他玩轮滑还快。
潘东明无忧无虑、无法无天的长大了,高中就开始整天开着红牌牌的车跟几个发小要不在外惹是生非,要不弄
的大院里鸡飞狗跳,人人看见他横鼻子竖眼睛,他爹一恼就想把他扔部队去好好的找人管教管教,潘东明一听,
不干,他实在是不想当兵了,家里到处都是金灿灿的星星杠杠,他再去弄身绿军装穿身上那还不土死了,还不如
出国去受洋罪呢。
老爷子也确实不想这个娇孙子再去部队受那份罪,熬不住他的纠缠答应他让他出国留学去,有时候太想念这个
顽皮的孙子了,就对他爹说道:“那些个洋鬼子的东西有咱们的好么?东子是被眼屎糊住了眼,你这个当爹的怎
么也不管管?啊?那些洋鬼子烧杀掳掠没人性,想当年……”
他爹在心里翻翻白眼:放他出去还不是您老人家的意思么,我刚张张嘴您老的拐杖就敲我腿上了我还敢反对么
我,嘴上陪笑道:“爸,您瞧,今年就毕业了,马上就回来了……”
潘东明还是回到了阔别几年的北京城,这家里有人从政,有人从军,他就下海从商,赶上国家政策好,再加上
某领导南巡,抓住了商机满地的金子被他一桶一桶的往回拾,逐渐在房地产界形成龙头趋势,有人提起潘东明的
大名来,一般都会竖起一大拇指,奸!那小子真奸!
潘东明今年已经三十岁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但他一点都不寂寞,掌中宝上的花名册要他用电子笔一个一个
的点,那得花掉他一整天的时间,坐在豪庭演艺夜总会二楼的贵宾厅,他最铁的哥们儿,打小一起穿着开裆裤一
起玩沙子一起打别人或是被别人打后来一起上学一起泡妞儿的罗昊说:“东子,这么多妞儿你就算是一天一个也
把你累的腰肌劳损,你小子早晚得肾亏。”
潘东明翻翻眼:“你大爷的,你小子就没个好心眼儿,见天的咒我,我肾亏了对你有啥好处?好接收我那串美
女?你消受的了吗你。”
“您得了吧,就您那眼光,我还是真是消受不起。”
“嗳?说到这个,我都奇怪,最近怎么没听见过你的小花边儿啊?”
“哥们儿,咱都三十了奔四的人了,也该为自个打算打算了。”
“哟,哟哟,这还是我哥们么?几天不见,这除了脸还是那张脸外,说话口气怎么听着不是那个味儿啦。”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啊……说真的,除了白天忙活生意晚上还得忙活女人,你累不?”
“……呵呵,呵呵呵,你确定你是罗昊?不会是谁跟我开玩笑披了你的皮来调戏我的吧,让我看看能不能揭了
皮。”
“靠,还动手呢,我可不是你那帮小娘子,看清楚了小爷是公的……嗳跟你说真的,这段时间我感觉忒累,有想
法了。”
“操,你小子有哪天没个想法?今儿又有什么奇思妙想了?”
“结婚。”
“噗”……一口酒被潘东明喷了出来,他一边呛咳一边红着脸问:“罗昊,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想结婚。”
“哎唷可千万别让我妈听见,昨儿晚上我做梦还梦见我妈拿一大刀追我呢,说我再不结婚她就劈了我,省的我气
她。”
“我没跟你开玩笑。”
潘东明终于还是放下手中的酒杯仔细的看着罗昊:“耗子,丫的没扯蛋吧,没跟哥开玩笑?真有人了?”
罗昊笑笑:“真没开玩笑,今天请你来就是想给你介绍一姑娘,你帮我看看。”
潘东明四下里打量一下,问:“哪儿?哪儿呢?”
罗昊指着透明玻璃的幕墙,那里能看见整个夜总会的舞台全景,此刻领舞台上正站着一位妖娆的美女跳的正欢,
潘东明顺着罗昊的手指瞧了瞧,人太多也不知道是哪个。
“靠,想要我看看也不领上来,这么多人挤一起连公母都分不清,我哪里知道你指的是哪个。”
“我还没告诉她让她见人,女孩子的脸皮薄,怕她害羞,她跟她同学一起呢,播音系的。”
潘东明斜着眼看着罗昊说:“哥们儿,别告诉我她还是学生啊,未成年啊,我会鄙视你的。”
罗昊笑着拍他的肩站起身说:“哥哥,她还真是一学生,不过呢明年就毕业了,都二十多了还未成年哪,我上
来够久了,下去跟她说说带她来你瞧瞧。”
罗昊走后潘东明坐在玻璃幕墙前没动,一直看着站在领舞台上扭不停的女人,大夏天的穿一双及膝的黑皮靴子,
牛仔热裤蝙蝠衫,及腰的长发齐刘海,看起来又是清纯又是妖媚,隔得有点远,在急速变幻的灯光下看不清长相
却只看见水蛇一样摆动的身体,特别是那一双长腿,性感的裸露着随着音乐摆动,此刻正被领舞台下一群雄性妖
魔围着,一直甩动那头漂亮的长发。
潘东明看见罗昊了,他走进群魔乱舞的人群,拉下那个领舞台上的女人,女人笑着张开手臂挂在罗昊的脖子上,
对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潘东明仿佛听见女人娇俏的“咯咯”的笑声,他又看见罗昊笑着搂抱着那个女人挤出人
群,不见了。
潘东明一个姿势没动,直到听见包厢的门响才扭过头,看见罗昊手上拖着一个女孩子走了进来,女孩子可能是
不好意思一直低着头,脸色红红的,罗昊却笑嘻嘻的对潘东明说:
“东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某大学播音系的谢乔……这是你东子哥,快叫人啊。”
女孩子终于抬头,潘东明眯起了眼,半天了才听见女孩子小声说:“东子哥,你好。”
灯光虽然不是太亮,但潘东明还是觉得眼前一闪,这个谢乔个子高挑身材娇俏,皮肤跟瓷器一样莹白透亮,一
双特别大的眼睛黑露露的,果真是水灵灵的一个小美人,站在罗昊身边那就是金童玉女,潘东明看着谢乔的眼睛
呵呵的笑起来,伸出手说:“你好,我是潘东明,罗昊的铁哥们,估计你也没少听他提起我吧,今天相见可真是
有缘啊。”他们握了握手后潘东明转过脸对罗昊说道:“不如这样,这里太吵,我们找个清净点有情调的地方,
怎么样?”
罗昊点头说:“行啊,我请客,走走。”
潘东明一把拉住罗昊嘿嘿笑着说:“别介,今儿不能跟哥哥争也不能抢,哥哥请客。”
潘东明在停车场找到自己的那辆捷豹,又看着罗昊拉着谢乔上了他那辆宝马才启动车子,领先一步跑在前头,
直直开往北京城有名的休闲会所,他伸手把音响打开,车厢里飘出一阵维塔斯的海豚音,路灯的光线打在潘东明
的脸上一忽明一忽暗,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合着音乐的节拍,忽然手机在一边的座椅上震动,他连看也
不看就伸手直接按掉,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可要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刻的潘东明是
不能招也不能惹的,他这个人越是恼怒表面看起来越是平静的可怕,没有人知道此刻潘东明真正的感受,他的喉
咙里跟被人硬塞了一把稻草似的,噎的他难受。

孽债 2

潘东明坐在休闲会所的包厢里,看着漂亮的女侍把水果酒水放在桌子上,又打开进口的音响含笑离开,才笑着
扭头对罗昊说道:“耗子,跟哥哥好好介绍介绍,这妹妹这么漂亮你小子怎么追到手的。”
罗昊伸手把谢乔搂在怀里得意的道:“不说,想学艺呢?”
潘东明拿出烟含嘴里,想了想问谢乔:“妹妹,不介意吧?”
谢乔一听跟她说话呢抬起一直低垂的脑袋赶紧摇摇头,罗昊却塞她手里一盒火柴说道:“傻姑娘,给你东子哥
点上,快。”
谢乔抽开火柴盒抽出一根火柴划了好几下才划着,潘东明已经斜过身子把烟凑过来点着,吐出一口烟眯着眼说:
“刚才说你还在上学来着?是什么……播音系的?”
谢乔低下眼睛轻轻点了点头,跟刚才在夜总会领舞台上疯跳的女孩子判若两人,罗昊只当她是害羞接着说道:
“哥哥,这以后谢乔要是毕业了找工作的时候,还得拜托你呢。”
潘东明嗤笑一声:“得了,还涮我呢?有什么事儿是你罗大少爷办不成的,还用得着我啊。”说着他的电话在
桌子上嗡嗡的震动,他拿起瞧了瞧接起:“嗯,啊,老地方……行啊,我让司机去接你?……行,路上小心。”
罗昊调笑道:“又是哪个妹妹?让我猜猜……飞飞?阳阳?还是露露?”
潘东明白他一眼:“错,是倩倩。”
罗昊跟潘东明很快聊起各自的生意,经济股票,国家政策,期间潘东明并不冷落了谢乔,不住的扭过头说,你
吃这个啊,甭客气。你喝这个吧,女孩子喝这个养颜。谢乔诚惶诚恐的说谢谢,直到有女侍领进来一位衣着时髦
大波浪头发的女子,一进来画着精致的眉眼的美女就微笑着跟他们点头,径直走到潘东明的身边坐下,挽着潘东
明的胳膊娇娇的说:“怎么不接我电话呀,让我一直打。”
潘东明轻佻的伸手在她的脸上拧了一把,笑嘻嘻的说道:“不接你电话你能坐这儿?想我了?”
女子白了他一眼,看了看坐在罗昊身边的谢乔,笑着打招呼:“嗨,你好啊罗少爷,这你女朋友?”
罗昊介绍说:“那是啊,这是谢乔。”
谢乔赶紧坐直身子笑着点头:“你好。”
潘东明指着女子对谢乔说:“我女朋友,倩倩,你们聊聊认识认识。”说完跟罗昊继续刚才的话题。
倩倩却是从来没被潘东明这样给人介绍过,脸上美的笑开了花,不觉得亲切的坐到谢乔身边娇俏的笑着说:
“谢小姐,你这头发可真好,都能做广告了,哟,怎么这么脸儿熟啊,不会真是模特儿吧?”
谢乔微微笑着说:“不,不是,我还是学生。”
“天呐,还是学生啊,哪家学校有这么水灵的学生啊?”
“某广播学院。”
“哟,名牌啊高材生,怪不得呢。”
这时潘东明突然扭过头来说道:“嗳?说起来问你件事儿。”几个人都盯着他看,他依然笑呵呵的说:“也不
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问问你们大学生不是有出来兼职的么,有认识外语好的么,我有几份文件需要翻译,以前
聘用的那几个大学生最近老是联系不上,想再找几个。”
谢乔问:“什么语种?”
“英文。”
谢乔还没来得及说话罗昊就接口道:“嗳?你可算是问着人了,小乔的英文是这个。”他伸出大拇哥比划一下,
“前几天还帮我看文件来着,要是急就先让小乔帮你看看。”
潘东明说道:“是挺急的,要不,留个联系方式?”说着顺理成章的拿出电话抽出电子笔。
谢乔暗暗的咬咬嘴唇,听着罗昊报出一串电话号码,潘东明认真的按了号码打出去,谢乔的电话在宽大的休闲
包里开始一段女声唱:“……是我想的太多,犹如飞蛾扑火那么冲动……”
谢乔没有去翻找包包里的电话,看着潘东明满意的收起电话对罗昊说:“兄弟,今天也不早了,咱们改天再聚,
哥哥可是先走了,倩倩已经等不及了。”
倩倩拧了潘东明一把嗔道:“叫你胡说八道。”
潘东明呵呵笑着搂着倩倩扬长而去,剩下罗昊跟谢乔,罗昊一把搂过谢乔在她耳边说道:“人家都去快活了我
们干嘛呢?”
谢乔挣了挣脱离他的怀抱说:“罗昊,真不早了,再不回去学校就要关大门了。”
罗昊看着漂亮的谢乔心里痒痒的,有些意乱情迷的用手指摸着她的手臂说:“关了就关了呗,又不是第一次了,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搬出来跟我一起啊?”
谢乔拍开他的手有些烦躁,站起身拿起包包说:“罗昊,这事儿真不行,学校里查的严,再说我就快毕业了,
以后再说吧。”
罗昊也站起来从后面拥着谢乔亲了亲她白皙的脖子,又轻轻咬了一口说:“一提这事儿你就跟我推三堵四的,
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谢乔用手拂着罗昊的手臂轻声说:“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好了,这事儿咱以后再说,啊。”
罗昊恨恨的小声咕哝:“靠,你们学校吃饱了撑的管这事儿,那么多学生在外租房子同居,是你不想吧。”
谢乔压不下心里那股烦躁,腾的转身看着罗昊的眼睛认真的说:“罗昊,你要是不想等我毕业我们就分手吧,
我现在不想同居,就这样。”说完转身就走。
罗昊心里冒出火来,想他罗昊是什么人哪,要是别的女人一听见他说要求同居那还不美死,哪会跟谢乔一样拉
长个脸,但是谁叫他罗大少喜欢人家呢,赶紧追上去拉住谢乔低声下气的说:“嗳嗳,行了,我不逼你还不成?
还真生气了?”
谢乔鼓着腮帮子不说话,罗昊却是最喜欢她的这个样子,芭比娃娃一样,不由得心火消失抬手捏捏她的鼻子说:
“好了好了,再生气就不美了,来,笑一个?嗯?”
谢乔勉强咧开嘴巴笑了笑,罗昊搂住她亲亲她的嘴巴:“这样才对嘛,走吧,我送你回去。”
回学校的一路上谢乔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叽叽喳喳的闹腾,罗昊看了看一直扭头看车窗外的谢乔问道:“怎么了?
还不高兴呢?”
谢乔回头笑了笑,满脸的倦意:“对不起,我有点累。”
下车的时候罗昊坐在车里伸长了脖子让谢乔吻在自己脸上,伸手拂了拂她的长发说道:“看来你是真累了,行,
赶紧回去,好好歇着,明天等我电话。”
“嗯。”谢乔对他摆摆手,看着他的车子闪着尾灯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车流里,她的电话这时响起,她低头打
开包包翻找电话,是陌生的号码,接起,有个男人声音说:“谢小姐?”
“是,你哪位?”
“潘先生让我来接你,我就在你左手边不远。”
谢乔心里“咯噔”一下,心脏开始不规律的狂跳,她迅速扭头看向左手边,一辆黑色的车子避开路灯默默的潜
伏在一片阴影里,对着她闪了闪车灯,并不是潘东明的捷豹。谢乔慢慢的挂掉电话,站在原地只觉得腿软软的使
不出力气,她心里害怕的想:终归是来了。深呼吸数次她才小心的迈着步子走向那辆车子,有个男人从车里下来,
迅速为她打开后面的车门,谢乔坐了进去,闻着真皮座椅散发出的膻腥气味,她只觉得一阵恶心上涌喉头,她的
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成拳状,尖尖的指甲刺进掌心,带来一阵发泄的疼痛。
男人一路沉默着并没有说话,位于东方广场中心处的君悦大酒店很快就到了,男人把车停在大门处,很快便有
门童为谢乔打开车门,男人说:“潘先生说他在房间等你。”顿了顿又说:“他还说你知道是哪间房。”
不错,她知道,虽然她很想忘记,也确实忘记过一段时间,但是今天见到潘东明以后,所有的往事她又清晰的
记了起来,她恨这种清晰,那是一种耻辱。在罗昊告诉她要她见见东子哥的时候,她还庆幸的想,可能就是同名,
毕竟中国这么大,谁知天神唾弃她,一眨眼工夫就被人从天堂打入无间地狱去了,这次很可能会让她万劫不复,
但是没有办法,该来的终究会来,就像是人类的生老病死,该发生的就是会发生,无论你有多害怕都躲不掉。谢
乔迈下车子,就像是迈进了地狱的大门,虽然眼前是金碧辉煌的大厅,没有突然燃起的狱火,但她还是感觉到了
皮肤上传来的灼痛,她的脚步凌乱却还是找到电梯走进去,她仰起头看着不停跳跃的数字,心却一直往下沉,往
下沉。
找到房间,谢乔站在门前深呼吸吐纳想要安抚自己的不安,却怎么也制止不了狂跳的心脏,她想再这样跳下去
心脏或许负荷不了就此停止跳动,这样也无可不好,她自嘲的想,这样她就不必再次面对那头魔鬼了。就在她愣
神瞬间房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谢乔被吓了一跳,心脏更快的律动,双手紧紧的攥住怀里的包包,潘东明穿着一
件白色的浴袍站在门口对着她笑,看起来既轻松又无害甚至帅帅的:“怎么不进来?”
潘东明侧身让开,谢乔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进入房间,门在身后被关上,那轻轻的“咔哒”一声却让谢乔忍不住
打个寒噤,潘东明已经越过她的身边径直走向吧台,不回头,问:“喝点什么?红酒?咖啡?还是香槟?”像是
招呼一个老朋友一样平静自然。
谢乔当然知道掩盖在这种平静下的是滔天巨浪,她偷偷的打量,潘东明看来是刚刚洗过澡,那堪比陆战队员的
短发还闪着湿气,虽然穿的是浴衣,看起来却依然霸气十足,沉稳冷静,但她还知道这个男人就是连根头发都充
满了危险。谢乔看着他那修长的手指握在水晶杯上,干净整齐的指甲泛着亮泽,她再次用手揪紧了怀里的包包,
艰难的开口说:“不,潘先生,我,我不能久留……”
潘东明停下手里的动作终于转过身,看着如被猎人吓坏了的小鹿一般惊慌的谢乔“啧啧”两声,踱过来低头看
着谢乔紧抿的唇说:“乔乔,这才多久你就忘记了?对我你只能服从不能拒绝,要是你真的想不起来了,没关系,
咱坐下我给你放个片子帮你回忆回忆,怎么样?”
谢乔腾的睁大了眼睛瞧着笑嘻嘻的潘东明,脸色变得煞白,漂亮的大眼睛里很快升腾出一片水雾,本来很性感
的红唇不受控制的开始抖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孽债 3

看着谢乔流下眼泪潘东明笑着抬起手敷上她的脸颊,口里温柔的说:“嗳瞧你,傻妞儿,哭什么呀,刚才我看
你不是挺高兴的么,怎么一见着我就哭了?不带这样的吧,再怎么说我们也是老相识了,难道你是喜极而泣?”
谢乔站在那里不敢动,任由潘东明在她脸上抹来抹去,哽咽着说:“潘,潘先生,我求你……”
潘东明脸上的笑渐渐消失,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诺诺哭泣的谢乔,半天才说:“你缺钱?”
谢乔赶紧摇摇头,潘东明嗤笑一声冷冷的问:“跟了罗昊?那小子出什么价?”
“没有,真的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潘东明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下,翘起二郎腿看着站在屋子中央的谢乔,“还是你修复了处女
膜准备再高价卖一次?”
谢乔的脸色更白,流的眼泪更多了,怀里的包包已经被她用手揪成一团了,潘东明拍拍身边的沙发说:“过
来。”
谢乔不敢拒绝,只好慢慢的走过去坐下,潘东明拽过她的包包看了看,讥讽的笑着说:“哟,看来罗昊对你也
不是很大方嘛,说说看,跟了他有什么好处?”
谢乔闭了闭眼,两行清泪蜿蜒的流下脸颊,她不敢不回答,轻声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我们是真的
相爱……”
潘东明开始笑,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他一边喘气一边说:“乔乔,你可真是可爱啊,真不枉
哥哥疼你一场,相爱?你跟罗昊?哎唷,你太他妈滑稽了。”潘东明侧过身子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姿势刚好是
把谢乔半圈在怀里的模样,他歪着头看着谢乔笑,呼出的气息喷在谢乔的耳边,谢乔低下脑袋咬着唇,再不敢说
一句话。
潘东明笑够了才伸出一指勾起谢乔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问:“乔乔,跟哥哥说说,咱俩多久没见面了?
一年?还是两年那?”
谢乔咬着唇不说话,潘东明也没想她回答继续说道:“知道么乔乔,在演艺吧里我一眼就认出你了,长大了,
又漂亮了,也跟小狐狸样会勾人了,跟罗昊那小子是怎么认识的?也是别人牵线搭桥?还是你毛遂自荐?”
谢乔又开始哭,却是只敢哽咽着仰着脸并不敢反抗潘东明,潘东明嘴里“啧啧”着伏头去吻谢乔的眼泪,低低
的说:“我有问你得有答,这叫礼貌懂不懂?”
谢乔颤着身子哭着说道:“一年前,一年前我们认识的,他公司举行奠基仪式,我是礼仪,就这样开始的。”
潘东明慢慢离开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说:“一年前?你跟他这么久了?”一边说一边的手已经
覆上谢乔的胸脯,谢乔只惊得浑身一颤,皮肤上立刻布满了鸡皮疙瘩,不敢挣扎只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闭上眼
睛嘤嘤的哭出声,潘东明一边轻重不一的捏揉着谢乔的乳房一边轻轻的无耻的问:“有没有被罗昊这样摸过?”
谢乔大口喘着气哭着道:“……求你求你……”
“看来你是不喜欢啊,还是认主人那?只让罗昊摸?”
说着潘东明的手转移了阵地,渐渐的摸向谢乔白嫩的大腿,谢乔穿着极短的热裤,本来大腿就露出的多,这下
子只吓得谢乔一下子跳起来,退向一边撞在身后茶几的一角,她哭着对潘东明说道:“潘先生,不要,对不起对
不起……”
潘东明好整以暇的拉了拉身上的浴袍,笑嘻嘻的说道:“没关系,两年不见了自然生疏了些,我不会介意的,
噢,对了,罗昊最喜欢闲时看些碟片来消磨时间,不如这样,你给他带回去一张让他瞧瞧,他女朋友做主角会让
他更兴奋,行不行?”
“不!!”谢乔尖叫一声,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浑身战栗。
“你不同意?那行,我尊重你的意见,要不就发到你们学校的网站吧,你们校长可能会更欣赏你这个品学兼优的
好学生,就算你毕业了三十年我保证他还会记得你。”潘东明站起身,看着快要崩溃的谢乔说道:“这两条你选
哪一条?还是你准备选第三条?”
谢乔睁着泪眼看着眼前如魔鬼一样可怕的男人,他的嘴巴里吐出让她生不如死的话:“那就选跟着我,直到我
腻味了为止,怎么样?该你得的我不会吝啬,到时候连母带连自由一起还给你,嗯?”
谢乔慢慢的把自己的脸埋进双手里,两条光洁的长腿再也难以支撑不堪重负的身体,慢慢滑向脚下的地毯,开
始放声大哭。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被挂在墙壁上的超大屏幕电视里突然传出一阵女子吟哦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脸红,
但是听在谢乔的耳朵里却犹如一颗炸弹爆响,她终是抬起头看向电视,只见电视屏幕上出现一幕淫靡的画面,两
具赤裸的躯体在一张床上蛇一样交颈纠缠,男子伏在女子的身上动作着,而女子则发出阵阵也不知是痛苦还是欢
愉的叫声,突的一个特写,那个轻皱眉头轻咬下唇的女子赫然竟是谢乔的脸。
“不!不!”谢乔尖叫着一下子跳起冲到电视机前,胡乱的摸索想要找到开关关掉它,低头看见了小小的碟机,
不顾一切的拿起狠狠的掼向地面,一下两下,直到碟机不能工作为止,潘东明冷冷的看着失常的谢乔坐在地上脱
力的哭泣,半晌才笑了笑说道:“妹妹,虽然哥哥有钱,但咱也不能这么抛洒不是?砸坏了人家的东西不用赔的
么?”说完他举起手中的一张碟片又道:“你不就是想要这个么?早说啊,还用费那劲。”
谢乔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立刻跳起来冲过去,一把夺走碟片,又是掰又是折的弄碎了仍垃圾桶里,潘东明看着
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被逗笑了:“乔乔,你可真是哥哥的开心果啊,要是你喜欢我可以每天送你十张八张的让你掰
着玩。”谢乔一听这话又瘫地上哭去了。
潘东明对于谢乔的表现实在是太满意了,他拉起浑身瘫软又瑟瑟颤抖的小可怜说:“好妹妹,跟哥哥谈谈吧,
啊?”
谢乔被潘东明拉坐在沙发上,他用手拨开谢乔脸颊边的长发夹在她的耳后,瞧着她那红红的鼻头,噗哧笑出来,
用拇指轻抚光滑的脸庞,低声说道:“跟哥哥说说,这么久不见了,你是不是真把哥哥给忘了?”
谢乔低垂着脑袋一直默默的掉泪,潘东明并不在意,继续问道:“你弟弟的病呢?后来治好了么?”
谢乔知道自己再不说话肯定是要惹恼了他,摇了摇头,说:“只是,只是暂时稳定住了。”
“那六万块钱早花没了吧?啧啧,傻妞儿。”
“……”
“罗昊给了你多少钱?看你这行头我猜也不多吧,要说那小子挺大方啊,对别的女人他可是花钱跟撒树叶儿一
样。”
“潘先生……我,我真没有……”
“见外不是?以后叫我东子或者哥哥也成,现在咱们谈谈约定,啊,我给你支票或是办张卡也行,以后跟着我我
是不会让你吃亏的,不过有一条,赶紧跟罗昊把你们之间的那些破事儿给我弄清楚了。”
“罗昊,罗昊跟你是朋友,你怎么能……”
“那是我们男人间的事,你不必掺和,有那工夫你还是想想怎么伺候我得了,哄得我高兴了,还能少得了你的好
处?”
“不……求你了……”
“啧啧,你怎么老是暂时失忆?还用我提醒你么?”
“潘……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呵呵,我喜欢,成不成?”
谢乔明白潘东明是不肯再放过自己了,现在自己是羊入虎口,得赶紧想法子先离开这个危险地带:“能让我考
虑考虑么?”
潘东明嘿嘿的笑了笑,把谢乔揽过来不顾她的挣扎对着她的脸亲一口,慢慢的说道:“乔乔,别跟哥哥耍花枪,
哥哥什么人那?我的手段想你也不会想试试,也别想着告诉罗昊让他对付我,实话跟你说了,想要扳倒潘东明的
不在少数,我还站在这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我比他们强,罗昊不是我对手,千万别害人害己,到时候惹
恼了我,我有一千一万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明白么?”
万念俱灰加上寒彻筋骨,谢乔除了哭流眼泪已经毫无办法。
潘东明拨开她捂在脸上的手,露出满是泪痕的脸,抬起她的下巴,说:“我给你三天时间跟罗昊说清楚。”
“求你了……半个月吧,求求你……”
“乔乔,我也是看在罗昊面子上才答应给你时间的,千万别跟我讨价还价,记得,我只需要你的服从,不是命
令。”
“那么,那么一星期也好,求你啊……东子哥……”
这句“东子哥”实实在在的讨好了潘东明,这姑娘聪明还挺上道,潘东明嘻嘻笑着说:“是你乔乔求的我能不
答应么,今天也晚了,就在这儿睡,明儿一早我让司机送你。”
“我,我想回学校……”
“乔乔,既然咱俩约定好了你总得表明你的诚意吧?我说了今儿晚上就在这儿睡。”

孽债 4

目前这种情势谢乔敢说不行么?她任由潘东明把她拉起来推进卧房的浴室,他说:“好好洗洗。”
谢乔站在四周完全是透明玻璃的浴室里,高级的洗手台上有个漂亮的盒子,里面是酒店提供的计生用品,可真
是想得周到啊,她用眼角的余光已经看见潘东明舒舒服服的躺在那张超级大床上面对着浴室,那帘子在浴室外面,
而潘东明也没有要拉上的意思,两只胳膊枕在后脑勺下面,一眼不眨的盯着谢乔,看来他是不准备回避自己自动
宽衣解带的镜头了,谢乔心生悲凉,打心底里生出一种绝望。
她实在没有了勇气与力气再转出浴室去拉帘子,要是惹了潘东明不高兴,天知道那头恶鬼会想出什么法子折磨
自己,难道自己以后真的要在他的淫威下苟且?她想到了罗昊,她能向罗昊求助么?潘东明是他的朋友,或许…
…谢乔马上又绝望的想到,潘东明既然明知道罗昊是自己的男友还要如此这般做,说明了他根本就不在乎,而且
他已经警告了自己不要惹麻烦试图惹怒他,自己还要尝试吗?现在她真是悔恨的要死,为了弟弟的病她已经牺牲
太多,原本只是以为牺牲而已,现在看来根本就是赔上了一辈子的幸福。
父亲与母亲在她十岁的时候离婚,两年后又各自成立了自己的家庭,而她被送进了寄宿学校,以前爱她疼她的
父母除了在她交学费时会出现,平时根本就见不到,但她小小的年纪就能理解,爸妈需要过日子,特别是他们分
别又为自己生了两个弟弟,再加上自已越来越昂贵的学费与开销,暑假或是寒假时回到爸爸那里阿姨对她的态度
也是越来越冷谈,她自然也明白爸爸也是不好过,因为她偷偷的听到了爸爸用极小心的语气哄着阿姨,说只要她
考上了大学后就再也不管了,她不是不伤心的,可是后来开学时爸爸又偷偷的塞钱给自己,那是他熬夜的加班费,
虽然不多但那是爸爸对自己的爱,看着爸爸眼睛里的歉疚与心疼,谢乔就发誓将来考上了好大学有了好工作一定
要好好的孝顺爸爸。
妈妈那边的情况也不是太好,常叔叔跟妈妈一个单位都是个教师,工资少的可怜,可是他对自己那么好,省吃
俭用的供自己上大学,要不是常叔叔在一边狠狠的督促自己,她能考上心仪的大学么?而妈妈与常叔叔的儿子在
六岁那年,在一次上小学前做体检时发现了那可怜的孩子居然是慢性肾功能衰竭,也就是俗说的尿毒症,由于年
龄实在太小而又无肾源只能靠昂贵的药物与血透来维持,那是一笔昂贵的医药费,凭常叔叔与妈妈的工资根本就
不可能维持,常叔叔不但对自己好,那孩子也是极乖巧的,放假时老跟在自己后面姐姐姐姐的叫,有好吃的总是
说要等姐姐回家一起吃,家里连房子都卖掉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只为了能凑到一笔钱找到肾源后给弟弟做手术,
可是光是那些昂贵的药费与血透已经把卖房子的钱花的差不多了,看着妈妈愁得都有了白头发,常叔叔的脸上才
一个学期不见就已经沧桑看起来老了十几岁,叫谢乔怎么能不急。
当时自己的室友在一家夜总会打工,带回一个消息,说是领班妈妈桑急需一个特别的女孩子,有客人出高价收
购第一次,室友还打趣说,现在的雏儿跟藏羚羊一样越来越稀有了,这些男人都是疯子,居然明目张胆的买雏儿。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谢乔给妈妈打电话询问弟弟的病情时,妈妈在电话的另一端默默的哭泣,那几声哽咽跟虫
子一样啃噬着谢乔的心,想到了可爱的弟弟,善良的常叔叔,她决定去试一试,现在女孩子都比较开放,很多同
学都已经跟自己男友同居了,如果自己的第一次还能给弟弟带来一点希望,有何不可呢,她最后期期艾艾的打听
时室友还吓了一跳,虽然她也极清楚谢乔家里的情况,却也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一地步,谢乔在学校不但学习好人
缘好乖巧懂事,还接了好几份兼职挣生活费,别人在忙着谈恋爱时谢乔永远在无休止的打工,她一直很钦佩谢乔,
最后她无言的把谢乔介绍给妈妈桑,又被妈妈桑介绍给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为了讨好潘东明,就把谢乔献给了
他,潘东明自然对谢乔十分满意,男人得到了好处,谢乔得到了卖身的六万块钱。
谁知道无耻淫贱又变态的潘东明不但给她下药居然连过程都录了下来,谢乔曾因被要挟无奈与他又联系过几次,
后来潘东明可能因为女人太多忙不过来,渐渐不再找她慢慢的把她给忘记了,谢乔也因为如此一直有侥幸心态,
可是那盘带子潘东明一直没给她,而谢乔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找潘东明要带子,心想既然你忘了最好不过,可
自从自己与罗昊相恋以来却又时时记起,不断的后怕罗昊会知道自己的龌龊事,有时候不时的听到罗昊提起东子,
还以为只是同名,却不想是自己的噩梦才开始,相隔快两年的往事,如今再次被这个男人拿来威胁,让她怎么能
不绝望。
谢乔站在浴室里发呆太久引起潘东明的不满了,他起身来到浴室从后面揽住谢乔的腰,谢乔被他吓得一颤,潘
东明在浴室镜子里看着谢乔漂亮的脸说:“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他用手把谢乔的脸仰起让她也在镜中看着自己:
“是想我呢还是在想罗昊呢?”
谢乔厌恶的闭上眼睛,潘东明忽然有股怒气上涌,他抓住谢乔瘦弱的双肩迫使她转过身体面对自己,恶狠狠的
吻上她的嘴,撬开她的唇,粗鲁的把舌头伸进去又吸又咬,直到谢乔吃痛开始挣扎他才离开冷冷的说:“我花钱
图的是享受,你摆着张臭脸给谁看呢,还是你等着我给你脱衣服呢?”
谢乔猝然抬起头定定的瞧着明显有点恼怒的潘东明,表情有点惊吓过度,但她还是勉力一笑唇角一弯,那笑跟
一朵冷风中的小野花一样,凄凉惊艳,她说:“不,我自己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谢乔就起床了,又松又软的鸭绒寝饰并没有让她感觉很舒适,她浑身困疼的要命,潘东明还在
睡,她并没有等司机来接就走了,没有打车独自一人走回学校,脚下是几寸高的鞋跟,走的她脚疼,但是这种疼
痛没有给谢乔带来痛楚,只有一种折磨后的快感,她抱着臂膀看着街道上有人在晨跑,还有老太太耍着太极剑,
还有因路途远早早就骑车上班的人流,车道上的车流,那么嘈杂,可是她却只有死去的心还有疼,疼吧,能疼死
了最好,眼睛里有饱含的热泪,一颗又一颗的滴落,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喘息,一直走一直走,太阳从东方露出了
脸,灼热的阳光刺眼,四周的空气突然热起来,谢乔却只感觉冷,她可真是希望这是一条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路,
除了走着再也没有别的事来打扰,可是就连太平洋也有彼岸,最终在几个小时后,直走到她的小腿抽筋才看见百
年学府的大门。
寝室里两个室友并不在,谢乔突然想起今天是“灭绝师太”的课,女人老早就死了丈夫,整天阴阳怪气的,谁
要敢缺了她的课那肯定是要倒霉的,可今天谢乔一点应付的心情都没有,她沉浸在自己的悲哀里,脱下及膝的靴
子,脚上已经磨出了血泡,用温水洗了洗躺在自己的床铺上用薄薄的凉被盖在脸上,想爸爸妈妈,想罗昊,也想
自己快要失去的爱情,昨天晚上她就想这也许就是个梦,等醒来就没事了一切还是安然无恙,是她老是想着这件
事才会生出了幻觉,可是早上她一睁眼就发觉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潘东明裸着身子缠在自己身上睡的正熟,
剜心的疼痛让她痛不欲生,罗昊,罗昊要是知道了会怎样,他的脾气不太好,总是容易生气,可是他肯低头哄自
己高兴,他也是极喜欢自己的,但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女友睡在他朋友的怀里,……谢乔不敢再想下去,她以为自
己已经哭干了所有的眼泪,可是现在一想起罗昊,热辣辣的眼泪又冲出眼眶打湿了被子。
她可能被潘东明的粗鲁弄伤了,因为躺在床上除了脚疼,还有下体传来一阵阵撕裂后的疼痛,她走的太久出了
汗,现在可能伤口被汗水沁过更疼了,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动,她想死吧,疼死我吧,让我为了我的愚蠢付出代价,
就让我疼死吧。

孽债 5

就在谢乔躺在床铺上哀悼她与罗昊的爱情时,电话在包包里开始唱,罗昊说过今天会给她打电话,谢乔快速的
起身翻出电话,可能她太念想罗昊了居然看也没看就接起:“罗昊?”
电话里有五秒钟静音,然后传出这辈子她都不想听到的声音:“乔乔,让你失望了,不是罗昊是我潘东明。”
谢乔简直想要撞死,心里嗵嗵跳的厉害,只诺诺的说:“对,对不起……”
“乔乔,有时候我还真是奇怪,你怕我什么呢?我对你多好啊,床上温柔床下体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怎么
老想着罗昊那小子呢,他比我好么?”
虽然对方看不见她但谢乔还是在床上缩了缩,胸口紧得很,一阵阵的冷,想起昨晚上潘东明的所作所为,他在
床上反扭着自己的胳膊,那样疼,疼的她想要即刻死去,那时候她就想了自己怎么还不死呢,其实她最怕死了,
有时候一想起人一生下来就会终有一天要死去,不能说话不能看东西,身体要么被烧成灰要么在地底腐化成一滩
烂泥,她就没来由的恐惧,可是昨晚上她是真的想赶快死去,那份罪真不是人受的,跟罗昊做爱时怎么就会那么
甜蜜呢,她想起罗昊在床上流着汗也会这样的用力,她以为闭上眼睛不看不听同样是男人,但是不一样,她的甬
道干涩潘东明又粗鲁,一点也不疼惜她,他弄得她疼,她哭了,潘东明停下看了看竟然羞辱她道:“乔乔,除了
我罗昊也没少往这儿钻吧,怎么还有血啊,你长了几层膜儿?”
“他比我好在哪儿?床上活儿咱自衬不比他差,还是哥哥昨晚上没有让你美?”潘东明的话一句句像刀子一样戳
在谢乔的耳膜里,谢乔的眼泪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她用手揪着被子轻轻的哽咽,不敢大声哭。
潘东明还是不放过她,继续说道:“今儿早上怎么连招呼也不打就自个儿走了?不会是罗昊来把你接走的
吧?”
谢乔把脸埋进被子里擦擦,浓重的鼻音轻声道:“不是……今天有重要的课不能迟到了,我等不及……所以自
己走了,对不起……”
“这是第一次但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以后有什么事儿得跟我说,知道么?”
“嗯。”
“早餐吃了么?”
“……吃过了。”
“那行,晚上我让司机去学校接你,你小情儿还在楼下等我呢,让他久等多不好不是?就这样吧。”
谢乔心一紧赶紧说:“那个……”
“什么?”
“……你说过,要给我一个星期……”
“呵呵,妹妹,放心吧,哥哥说话算数,说给你一礼拜时间不会多出一秒钟的,不过你晚上得陪我,你得让我心
理平衡呀,不能美了罗昊苦了我不是?”
“东……东子哥,求你……”谢乔哭出声,潘东明怎么能如此无耻呢。
电话里传来潘东明不耐又冷冰冰的声音:“乔乔,我答应给你时间让你撇清跟罗昊之间的事儿是给你面子,可
你也别把自己真当盘菜了,我是那么好相与的么?”说完啪的挂断了电话。
谢乔满脸泪痕的慢慢放下电话,只觉得疼,身体疼,鼻子疼,心疼,疼的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疼的她不能呼吸
也不能思考,满屋子都是她的哭声,就连窗外本来白花花的太阳也不忍心看到她这么伤心绝望,悄悄的躲进了云
层。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跟一具尸体一样毫无生气,直到她的两个室
友叽叽喳喳的推开门,她才知道,原来中午了。
许蓉是个东北姑娘,长手长脚性子豪放跟男孩子一样,一眼看见谢乔躺在床上一边放下手中的书本一边说道:
“谢乔,你惨了,居然敢缺灭绝的课,灭绝说了她要死当你。”
刘宇飞是本地人个头小巧机灵,说话柔柔的跟谢乔无话不讲,她白了许蓉一眼说:“乔乔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灭绝点名时我帮你应的声儿,可吓死我了……乔乔,你怎么了?”刘宇飞走过来坐在床边看着眼皮红肿的谢乔吃
了一惊,谢乔的脸色惨白眼神呆滞,看起来跟一具没有生命的娃娃一样。
许蓉也吓了一跳,赶紧过来说:“谢乔,我瞎说的你别信我,你是不是不舒服?哪不好?”
谢乔转转眼珠,看着自己的好朋友鼻翼一动一动,酸酸的,又哭了出来。刘宇飞赶紧把谢乔的身子托起来搂着
问:“乔乔你别吓我们啊,有什么事儿啦?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是不是你弟弟的事儿?要不我们发起个捐款箱
吧,老是这样也不是事儿啊。”
许蓉看了看表说:“宇飞,我去打饭,晚了还得跟那帮人抢食儿,你好好安慰安慰她,有啥事咱人多力量大,
不行我去找学生会,啊。”
谢乔实在是太痛苦了,她只想找个人倾吐一下她的绝望,再不说出来不伤心死也会把她憋死,许蓉回来的时候
看见就连刘宇飞都是傻傻的,更奇怪了,不禁问:“我才刚出去一会儿怎么你也被谢乔传染啦,到底啥病毒这么
厉害?”
刘宇飞看见许蓉就没好气,一下子站起身指着许蓉厉声道:“都是你,都是你。”
许蓉更奇怪了,刘宇飞一直讲话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今儿怎么着魔了:“都是我?都是我什么呀?我怎么着你
了?”
刘宇飞绷着脸起身把寝室门关上,许蓉好笑的问:“怎么?关了门好打我?”
刘宇飞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许蓉,谢乔出事儿了,大事儿。”
许蓉一听看了看一脸魔怔的谢乔问:“什么大事儿?天塌啦!”
刘宇飞把谢乔给她讲的又重复给许蓉,许蓉大吃一惊,因为把谢乔介绍给妈妈桑的就是她,她一下子蹲坐在床
上,手里还拿着三人的饭盒,傻愣一会儿突的又跳起,拉着谢乔说:“报警,告那个丫挺的,什么玩意儿!”
刘宇飞冷笑着说道:“报警?你还想谢乔被毁的不够彻底么?你知道那潘东明是什么人?只怕你还没告倒他呢
谢乔就连一根头发也找不到了。”
“哼哼,难道他是天王老子下凡不成?”
刘宇飞恨恨的说道:“老北京的谁不知道他?天王老子也不过如此了,知道人家爷爷人家爹是谁么?”说完说
了一个名字。
许蓉一惊慢慢的坐下喃喃道:“天那,那怎么办?难道……”说着看了看不说不动的谢乔,看起来苍白无力又
可怜,她心里本来就为谢乔的事内疚,虽然是谢乔自己自愿的,可是她毕竟做了推波助澜的中介。
“那,那你男朋友呢?那个罗昊,他不是也是很有名的人么?告诉他,说你被人威胁,他难道会见死不救?”许
蓉说出这些话就连她自己都觉得笨的可以,要是敢让谢乔的男朋友知道自己女朋友为了几万块钱就出卖自己的身
体,恐怕他更是要后悔的撞墙,自己怎么如此倒霉找个跟小姐差不多的女朋友,他那样的人还不跟是当众被扒光
了衣服一样难堪。
果然刘宇飞“哼”了一声,翻翻白眼骂一句:“白痴。”
许蓉又跳起来,烦躁的拨了拨那头短发说:“那,那怎么办呢,报警,不能,找人求救也不行,难道只能…
…”
刘宇飞揽着谢乔也是眼睛红红的,只喃喃道:“可怜的乔乔,我们该怎么办呢。”
谢乔的电话这时突然响起,只把三个女孩子吓了一跳,一起盯着在桌子上不停颤动的手机看怪物一样,最后刘
宇飞结巴着对许蓉说:“你,你你接。”
许蓉更害怕:“你你怎么不接?”
谢乔越过刘宇飞的身子拿过电话看了看,竟然是罗昊,她接起,一听到罗昊阳光般的声音她就哽咽。
“小乔,你吃饭了吗?”
谢乔捂着话筒吸了吸鼻子道:“吃过了,你呢?”
“再陪我吃点吧,就你们那学校食堂有什么好吃的,快点我在你们校门口等你。”
“哎。”
谢乔挂了电话,刘宇飞紧张的问:“谁?”
谢乔勉强一笑:“是罗昊,约我出去呢,我去洗洗脸。”说着就下床,脚刚沾地就打了一个踉跄,许蓉赶紧扶
着她急急道:“谢乔,你都这样了还出去呢。”
谢乔推开许蓉的手开始洗脸化妆,一边没有感情的说:“我要去,我们没多少时间了,我想好好的跟他在一
起。”
许蓉刘宇飞傻傻的坐在床上看着谢乔忙碌的化好妆,她在苍白的脸上扫了些腮红,看起来娇俏妩媚,只是眼睛
红红的,用梳子梳好那头长发又对许蓉说:“我能借你一条裙子么?”
许蓉立刻弹起来飞快的打开布衣柜找出一条还带着吊牌的白裙子,那是她刚买的有着精致蕾丝的直筒裙子,看
起来又高贵又大方,她喜欢的不得了,但她舍不得穿,因为这件裙子花掉了她两个月打工的钱,可是现在她说:
“谢乔,我送给你吧,本来我就比你胖,咱俩个子差不多,你穿比我穿有气质多了。”说完又翻出一双半高跟的
白色鱼嘴鞋子说:“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这双鞋么,你穿吧,我,我……”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因为刘宇飞已经
在一边嘤嘤的哭出声了。
谢乔说:“许蓉,谢谢你。”她脱掉身上的衣服换上白裙子,穿上那双白鞋子,站在穿衣镜前照了照,她画着
精致的眉眼,加上黑黑垂直的长发脱俗的衣服,看起来灵动的就跟一个树妖一样,许蓉喃喃的说:“谢乔,你真
美,跟天使一样。”她说完就后悔了,因为谢乔说:“傻妞儿,见过像我这么脏的天使么。”
许蓉刘宇飞看着飘逸出尘的谢乔拿起一个银色的手袋飘出门去,两个姑娘傻坐在寝室里呆呆的出神。

孽债 6
罗昊坐在车子里抽烟,眼睛一直盯着人来人往的学校大门,直到看见白衣飘飘的谢乔他才把烟头扔掉打开车门,
傻愣愣的笑着看谢乔娇俏的走过来,虽然他第一次见到谢乔的时候就被她的美貌惊倒,又花了大力气才追到手,
可每次见到谢乔的时候他还有一种感觉,就跟第一次见到谢乔时一样,惊艳,心跳加速,漂亮的女人他见过的太
多了,可是没有一个女人能跟谢乔一样,清丽脱俗就像是一朵开在风雪里的寒梅,又冷艳又骄傲,让人念念不忘,
特别是他第一次得到她的时候,谢乔的甜美简直溺毙了他,长了三十岁他才突然发觉,在美女堆里打滚的他居然
有了恋爱的感觉了,不见谢乔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她的娇影,见着时又恨不得时间就此停下,好让他活在甜蜜里,
但他知道谢乔在他之前有过别人,他甚至难受过一段时间,后来想,毕竟这是个俊男靓女的时尚之都,只有丑女
才有可能保持童贞,谢乔那么漂亮追的小伙子肯定不少,就连他不是也被她迷倒了么,他想他是真被谢乔俘虏了,
连这个也能想开了,可最近他老是一个想法,那就是怎么样才能真正的拥有谢乔,他甚至想到了结婚。
早上他见到潘东明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怎么样?昨晚上那个女孩子?潘东明嗤笑他,说他脑袋被门
夹了,居然想到结婚了,还说电影学院传媒学院的女孩子们,只要是有点姿色的哪个不想傍上个有钱有势的硬后
台,好让她们不劳而获一夜成名?当时罗昊还有点生气,过后又想想决定原谅那个口无遮拦的小畜生,那是因为
他根本就不知道谢乔有多甜美,现在看到谢乔他更是坚定了心思,他爱上了这个女孩子,他自然知道像他们这样
的人自己的婚姻不能由自己做主,但为了谢乔他愿意试一试,哪怕到时候需要揭竿起义他也不在乎。
谢乔微微笑着歪着头看着咧开嘴巴笑的正欢的罗昊,他可真是帅,牛仔裤白 T 恤也能被他穿出风格来,她按下
想要扑进他的怀里大哭的冲动,轻轻白了他一眼笑骂着说:“傻帽儿。”
罗昊被谢乔那一眼白的只想飘起来,不顾大门口人多就上前一把揽住谢乔吻下去,被谢乔挣开红着脸说道:
“你疯啦,这我学校我还得见人呢。”
罗昊嘿嘿笑着为她打开车门:“那还不赶快请?要我抱你么?”
谢乔坐进车里,看着罗昊笑着关上车门从车头处绕过来坐进驾驶位,然后他就扭过头瞧着谢乔笑,谢乔心里却
是满是哀伤,她爱这个男人,爱的整个心都是疼的,她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哭出来赶紧说:“还不快点开车?等什
么呢?”
罗昊不说话只微微的笑着偏过头指指自己的脸颊,谢乔侧过身子轻轻亲了他一下,罗昊突然扭过脸来吻在她的
唇上,狠狠的香了一记大笑着说:“偷袭成功,我狡猾吧?”
谢乔看着阳光的罗昊眼睛里已经浮出水雾,她掩饰的扭头看着窗外轻声说:“讨厌,说了校门口人多得注意影
响,不能这样。”
罗昊笑着指指门口几个往这里看过来的男生说:“看那几个小子妒忌的,得赶紧走,不然丫的肯定来砸车
了。”
罗昊没有带谢乔去吃饭,反而带着谢乔直奔王府井方向,下车的时候谢乔问:“干嘛呢?来这里吃什么呀?”
罗昊拖起谢乔的手说:“宝贝,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
罗昊却是带着谢乔走进了一家著名的珠宝城,谢乔赶紧拉着他问:“说是吃饭怎来这里了?”
罗昊笑着说:“买完东西再吃也不迟啊,我有一亲戚过生日,想给他买点礼物,你帮我试戴一下。”
谢乔本来还想着要是他说给自己买珠宝立马装生气走掉,可听他这么一说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以前他就老琢
磨着送自己名贵的手表首饰,被自己唬着脸拒绝了,她知道他不在乎他有钱,可是她并不想让别人以为她是为了
钱才跟他好的,现在罗昊笑嘻嘻的拉着她的手说:“快点吧,我饿扁了,这会儿只想吐酸水儿,买完了咱赶紧吃
饭去。”
经理模样的男人穿着制服恭敬的把他们请进贵宾接待室,罗昊对他说:“你们老总给我打电话说我定的货回来
了,拿来我看看。”
立刻有人戴着白手套把保险柜打开拿出一托盘来,上面盖着一层黄布,恭敬的放在罗昊面前,有人揭开了黄布,
谢乔只觉得一片晃眼,那居然是一套金镶玉的翡翠饰品,尊贵的祖母绿在灯光下看起来神秘深邃,被精致的黄金
镂空花藤蔓一样包裹,金黄色的朵朵蔷薇花浮在祖母绿上,惊艳着视觉。谢乔已经看呆,虽然她对翡翠是个外行
也能看出,这套首饰何止是价值不菲,她开始猜测罗昊口中的亲戚到底是何人物。
罗昊示意白手套给谢乔戴上,谢乔惊的不知所措,罗昊却笑着说:“我那亲戚跟你一样瘦,只是试戴一下,你
紧张什么啊。”
白手套给谢乔戴那只手镯的时候,谢乔的手里腻出了汗,只怕一个不小心就把那个易碎的玩意弄坏了,到时候
真是把她卖了也还不起呀,白手套熟练的把手镯套在她手腕上,又给她戴上金镶玉的项链,耳环,罗昊这才拉起
根本动弹不得的谢乔,让她站在镜子前欣赏,祖母绿配在谢乔白皙的皮肤上高贵光华,罗昊看了半天很满意,点
点头对经理说:“还行,就这样吧。”说完从怀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张卡,经理用托盘接了卡连声说谢谢,谢乔已
经快哭出来了,紧张的说:“嗳,快来人拿走,我都不敢动了。”
罗昊哈哈笑着拧她的鼻子说:“傻妞儿,这样你就不敢动了,放心吧,它们结实着呢,只要你不拿板儿砖蛮力
砸就成。”说完又看了看漂亮的谢乔,“哎哟,这么好的翡翠送人实在是……咱先戴着,反正也戴不坏,花了这
么多钱咱也图个安慰不是。”
谢乔跺了跺脚急道:“那怎么行,快拿走。”
罗昊不管拉着她就走,说:“怎么不行了,我说行就行。”
经理急忙走过来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小包说:“罗先生,里面是珍品藏书还有鉴定证明,您收好了,这套首饰本
店免费清洗保养,还有发票也给您填好了放在里面了。”
罗昊接过却塞进谢乔的怀里,拉着她说:“赶紧吧,我真是要饿昏了,快想想去哪儿喂饱我吧。”
谢乔小心翼翼的上车,又下车,生怕弄坏了手上的镯子,被罗昊嘲笑了好几次,他们来到半闲居谢乔还没坐下
就听罗昊“哎哟”一声,吓得谢乔赶紧直起身子,罗昊紧张的问:“小乔,镯子呢?”
谢乔马上抬起手腕看了看,镯子好好的套在手腕上呢,刚松口气就听见罗昊吃吃的笑起来,不禁也笑了笑骂道:
“你怎么这么混啊,想吓死我。”
“小乔,你可真是可爱啊,真是我的开心果,这儿的菜色还真不赖,陪我再吃点吧。”
谢乔听到这句话心里立刻沉重的跟塞了石头一样,她又想起潘东明一边玩弄着她的头发一边说着同样的话,手
里拿着筷子却是一口也吃不下,看着坐在对面的罗昊狼吞虎咽的吃着,她的嘴巴里苦的要命,她看着帅气的罗昊,
越看越爱,最后终是忍不住流了眼泪。
“吃啊,怎么不吃?”罗昊无意之间一抬头,笑意消失,有点吃惊的问:“小乔,你怎么哭了?”
谢乔哽咽着尽量温柔的说:“罗昊,我想亲你。”
罗昊这才笑出来,用餐巾抹了抹嘴巴起身坐过来说:“想亲我也不用哭啊,吓得我肝颤儿,你摸摸噗通噗通的
跳,我刚吃了辣椒,怕不怕?”说着便低头吻上谢乔的唇。
谢乔闭上眼睛紧紧的抱着壮实的罗昊,深情的跟这个男人拥吻,他的嘴巴里的确辣辣的,还有一点烟草的味道,
但是谢乔爱极了这个味道,就像是爱这个男人一样。罗昊意乱情迷的想要更深入,他喘息着伏在谢乔耳边低声说:
“小乔,再不停下我就会在这里要了你,跟我去公寓,现在。”
谢乔还是闭着眼睛紧紧的抱着他,梦幻一样说道:“让我这样抱抱你,求你,不要说话。”
罗昊却是满心满身都是欲火,急躁的想要把谢乔按在身子底下,可是现在的谢乔那么的温柔,水一样绵绵的,
他渐渐压下那股急躁,就这样抱着谢乔不住的亲吻,直到他的电话响起。
谢乔帮他把电话从裤兜里拿出来,偎在他怀里听他接电话,完了听他说道:“晚上回我哪儿吧,别去学校了,
现在陪我去俱乐部,东子他们约我打球呢,看我如何收拾他们,把咱们今天花的钱赢回来,让他们做冤大头
去。”
谢乔只听的一惊,“呼”的离开他的怀抱说:“我不去。”随即觉得自己动作有点过激,又柔柔的抱着罗昊说
道:“咱们在一起多不容易啊,就咱俩好不?”
罗昊好笑的揉揉她的头顶说:“乖,咱俩以后有的是时间,杨群东子还有欧阳他们,我们聚一起打球才叫不易
呢,平时各自忙各自的,见一面跟牛郎织女一样,去吧,他们都说想见见你呢。”
谢乔只哀哀的想,他们马上也要牛郎织女一样天各一方了,她不想毁了越来越少的幸福机会,可她真不想看到
潘东明,看着满脸期待的罗昊,满心都是悲哀,她只能勉强轻轻的点点头,她想,就算是火坑自己也已经跳进去
了,现在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时间她也不想再浪费掉,不想再跟罗昊分开。
孽债 7

谢乔想要撸下手上的镯子,罗昊“啧”了一声说道:“让你戴你就戴上,眼看就要跟我朋友见面了,他们都领
着人呢,哪个没个首饰什么的,看你光秃秃的人家还不笑我小气了,倍儿没面子。”
谢乔咬咬唇说:“我怕给你弄坏了你还怎么送人啊。”
罗昊笑嘻嘻的发动车子说道:“傻姑娘,有谁还能让我巴巴儿的上赶着送东西来着,除了你,我用得着么
我。”
谢乔虽被他骗了,但她已经隐约感觉着是送给自己的,不然哪有送别人这么名贵的礼物让她先戴上的道理,还
是说道:“这不行,这太名贵了我……”
罗昊也不搭腔只管开车,只是脸色已经有点不好看了,谢乔真怕自己再拒绝惹了罗昊不高兴,她不是更应该珍
惜现在的时间么,他们还有几天好时候?等到时候,到时候再还给他吧,想到这里便不再做声,只是摸着腕上那
条翠绿,凉凉的,跟她的心一样。
罗昊带着谢乔驱车赶往国际高尔夫球场,在停车场遇见了杨群,杨群是罗昊的发小,一个大院里长大的,现在
在外交部工作,人看起来很精神,长相也很阳光,他也是刚到,随他下车的还有一位看起来年龄不大个头小巧但
很漂亮的女孩子,笑起来会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
杨群看到罗昊就吹了声口哨,流坯的说:“哟,哥哥好,咱才几天没见面儿怎么看起来返老还童了?人整个小
了十七八岁,不会是这妹妹的功劳吧?”
罗昊斜着眼骂他:“屁话,你丫的就会扯蛋,满口疯话,皮痒了不是?”
“怎么着?说你年轻了还不乐意呢,喊你老头子可好啊?”
“那你家那位你称呼什么呀?”
杨群吃了暗亏恨恨说:“靠,小爷嘴皮子上说不过你,等会儿有人收拾你……不过,这妹妹倒是眼熟,好像在
哪见过,怎么称呼?”
罗昊搂住谢乔的肩不屑的说:“丫的什么年代了,你那套搭讪法儿过时了,这谢乔,某学院的。”
杨群不理他的讥讽却赶紧过来有点激动就要拉谢乔的手,一边含笑说道:“哎唷,这原来是未来的著名播音主
持啊,失敬失敬。”
罗昊赶紧闪开把谢乔拉一边去:“靠,你小子就没正形儿,咱到里头再分高低。”
杨群装做火大的说:“靠死你丫的,不就摸摸手么?这么小气,咱谁怕谁呀,今儿潘东子可在,还能叫你这猴
子称了霸王去?”
谢乔虽然不认识他,但是明白今天聚一起的都是罗昊的好朋友,她不禁朝女孩子点点头含笑,就算打过招呼。
罗昊对他摇摇中指:“您还是赶紧找根绳儿吧,今儿小爷非得让老虎变病猫了。”
“切~,绳儿就免了,我赶紧去找个盆儿是正经,丫的受不了了。”
两个人各自拉着自己女伴的手一路打打骂骂直到进了各自的休息间才罢休,罗昊在里间换衣服,谢乔就在外间
坐卧不安,一直在想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说服罗昊不让自己去,可是她的心里早就乱成一团麻了,只能站在窗前看
着远阔的绿草地干着急,罗昊已经换好了衣服在身后叫了她一声,谢乔扭头看着穿白色运动服的罗昊,挺拔,帅
气,他往头上扣了一顶棒球帽,走过来往她的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镜说:“外头太阳毒,一会儿你就在遮阳伞下看
我打球就行了。”
谢乔没有想出借口不去,只好硬着头皮被罗昊拉着,坐着电瓶车赶往发球台,一路上树木郁郁葱葱水池碧绿一
眼看不到边的半山坡的绿茵场,并没有给谢乔带来一点雀跃的心情,相反越是接近发球台她就越感觉冷,罗昊一
直拉着她的手,不禁问:“你手怎么这么凉啊,不舒服了?”
谢乔摇摇头突然想到,是啊,刚才怎么没想到不舒服这个借口呢,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前面不远就是七号球道,
潘东明他们就在那里等着,已经看见一大帮子人正站在遮阳伞下闲聊,看见了罗昊就远远的招手。
罗昊有点奇怪谢乔这两天老是闷闷不乐,好像有心事似的,下车时他小声问:“小乔,最近老是看你没精神,
前几次没避孕,是不是有了?”
谢乔赶紧瞪他一眼,红着脸说:“瞎说什么呢,我亲戚刚走。”
罗昊嘿嘿笑着说:“那就行,要真有情况了得赶紧告诉我一声,改办的事咱给办了,别末了让你受委屈。”
谢乔脸红红的还没说话,那边杨群就指着他们嚷嚷:“咳咳咳,不许说悄悄话,大白天的,有啥事枕头边儿说
不了哇?现在赶紧打球是正经。”
罗昊笑骂着走过去,谢乔低着头跟在他后面,一下车她就看见潘东明了,那个人不管往哪儿站,都埋没不了他
那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尽管周围尽是出色的男人,可他依然是独树一帜气场强大,穿着一件粉色的 T 恤白运动裤,
戴一顶帽子架着墨镜,面对着他们俩个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胳膊上挽着一个高挑丰满的女人,带着荷叶帽、眼镜
遮了大半个面孔,整体看起来眼熟,并不是上次那个,但谢乔并不敢多看,只一眼已经让她腿软了,背上直冒冷
汗,一直站在罗昊身边不敢抬头。
潘东明见了罗昊并没有热络的搭腔,而是一直站在那里冷着面孔,不笑也不言语,罗昊嬉笑着走到他面前,球
童刚好为罗昊送来他的球杆,他一边转身拿自己球杆一边说道:“东子,行啊,连大主持都请来了,看来今天你
是下了大注了。”
潘东明似笑非笑的说:“下再大的注没你来闹这一局,还真没意思。”
罗昊做了个击球的动作,笑嘻嘻的说:“就等你这一句呢,哥哥,咱杆儿上见输赢。”
这时有个大高个子叫欧阳的男人已经不耐说道:“这年头干啥都得凭真本事,别磨嘴皮子了,开球吧。”
罗昊抬头对上潘东明说:“老规矩?”
潘东明把手上的水瓶塞给身边的女伴,慢慢的戴上手套说:“你想赌大点儿也成,我是无所谓。”
罗昊这次是真笑了,他拍着潘东明的肩说:“哥哥,知道你能耐,拿下了那块儿地,不过没关系,我输得心服
口服。”
潘东明这才笑着说:“埋汰我呢?”
“不是,咱这是真心向你学习,啊,你老哥吃肉可千万别忘记了给兄弟喝口汤就行。”
潘东明却忽然看向谢乔,只把谢乔吓得一颤,还没来得及扭头,就看见潘东明笑的露出满口白牙,说:“放心
吧,看在哥们儿了三十年,这份面子无论如何都是要给的。”
杨群与欧阳已经憋不住说:“靠,说好了玩的时候不谈生意,还打不打球了?”
罗昊嬉皮笑脸的扭头对杨群说:“瞧你心急的,你输定了嘿。”
杨群翻翻眼说道:“我不参战,我赌东子胜,你还是想好怎么输得了。”
罗昊瞪了他一眼:“扯蛋,你说输我就输,那不是太给你面子了。”
潘东明已经接口道:“咱走着瞧。”
谢乔站在伞下被杨群带来的女伴拉一拉说道:“坐下吧,他们打球时间长着呢。”
谢乔这才坐下,跟几个女孩子轻声的聊起来,只有潘东明带来的女伴并不跟她们闲聊,而是远远的坐在另一顶
伞下跟另几个她不认识的男人一起看打球,谢乔总觉得她挺熟悉的,就是想不起来是谁,这时候欧阳的女伴撇撇
嘴巴小声说:“名人就是不一样,架子老大。”
另一个说:“切,不就是个播音员么,有什么啊,架子再大还不是一样傍男人。”
“她叫什么来着?袁……袁丽丽,对,就叫袁丽丽。”
谢乔这才想起来,不禁又朝袁丽丽看了一眼,自己在灭绝的课上听到过她,是自己校友,也曾是学校里的风流
人物,很多讲师都愿意拿她做教科,女孩子一毕业就被著名电视台挖走了,现在是家喻户晓的名主持,也曾是谢
乔奋斗的目标。
忽然听到杨群拍手大笑,原来是击到了第三洞,罗昊输了六杆,可把杨群给美坏了,指着罗昊大笑道:“看你
丫的嘴硬,碰到东子有你好看的。”
他只是平常的玩笑话,听在谢乔的耳朵里却没来由的感到恐慌,她盯着远远的几个人影,心里一直在想,她怎
么就把事情弄到了这一地步呢,她再不舍罗昊,难道真的要害了罗昊么,今天来的人她也渐渐的看明白了,潘东
明的地位在这一圈里不凡,虽然都是哥们说话上有点贫,可是对待潘东明的态度上都是谨慎的,而潘东明则是不
阴不阳的,爱理不理,有时候甚至冷冷的,但他们也都不以为意,谢乔已经心里发冷,她明白自己就是一个遭到
重击的小动物,只有苟且的份,在没有翻身的可能。
罗昊骂骂咧咧的走回来,已经是满身大汗了,谢乔递给他毛巾水,他才说:“嘿真他妈邪门了,今儿看来我是
得给杨群面子了。”
杨群坐在一边喝着矿泉水一边斜眼打趣说:“嘿嘿嘿,谁要你给面子,今儿我一露面儿东子就说了,不面了你
他就拿大鼎。”
罗昊一听“噗哧”笑了:“那我今儿还是输了算了,要东子拿大鼎那不是太扯了。”
几个人一直打到太阳落山才收杆,在会所里吃饭,吃韩国菜,烤肉,谢乔就坐在潘东明的对脸,稍抬抬眼睛就
能看见袁丽丽不住的给潘东明烤肉放他盘中,他却吃得很少,跟几个人聊生意,聊地皮,她借口去洗手间时接到
一条短信,是潘东明的,只有一个字:走。
谢乔看着镜子中女孩子惨白的脸,终于还是打给刘宇飞,让她二十分钟后给自己打电话。
谢乔坐到罗昊的身边,悄悄的握住了罗昊的手,罗昊就一直握着跟别人聊天。
刘宇飞的电话终于打来,谢乔接听以后吃惊的站起身失声道:“什么?”
满桌的人都望向她,她心里悲伤的要命,她竟然要以谎言来离开她的爱人,她默默挂上电话,眼睛里已经饱含
热泪,她说:“对不起,我室友出事了,我必须赶回去。”
罗昊站起身说:“我送你吧。”
潘东明也开口说:“还是让我司机送吧,他刚好要回城,你要走了一会儿牌局还怎么开?”
罗昊看看谢乔,她说:“没关系,我自己走,你们聚一起不容易,别因为我扫兴。”
谢乔被司机送到了朝阳公园某高档小区一所国际公寓内,有公寓管家为她打开房门,她看着装饰豪华却冷冰冰
的房子,整个人都坠入了冰窟。

孽债 8

谢乔躺在卧室的大床上想着心事,朦朦胧胧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了电子门响动的声音,这下子只惊的她睡意
全无,赶紧坐起身紧张的看着卧房门口,听到有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潘东明出现在门口,卧室里开着昏黄的小
灯,他看到坐在床上的谢乔一愣,随即笑着说:“没睡?等我呢?”
谢乔下了床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用手抓着腿侧的裙子不说话。
潘东明走过来勾起谢乔的下巴,谢乔被迫的抬头看着他,他问:“今天玩的开心吗?”
谢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看着潘东明的嘴巴,潘东明挑起嘴角笑着便低头吻上谢乔,
谢乔的鼻子里闻到一股清新的刮胡水味道,潘东明吻到她的脖子时轻声说道:“唔,洗过澡了?真香,怎么不换
睡衣呢,我让他们买了新的。”说着抬头看着谢乔,用手把她的长发撸到肩后,“去看看,衣柜里。”
潘东明扭转她的身子推着她走到衣柜前,谢乔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打开,呆呆的看着一排女装出现在她的视
野里,满满的,长的短的各种颜色全是带着吊牌的,潘东明从她身后揽着她的腰,手指划过那些昂贵的衣服,停
在一件透明的黑色蕾丝睡衣上,然后拎出来递给她说:“我喜欢这件。”
这件睡衣性感的让她不敢多看,两条线一样细的肩带,前后大 V 领,穿身上那还不是跟没穿一个样,谢乔抱着
那件睡衣心里嗵嗵直跳,她一直在犹豫该怎么对潘东明说,潘东明已经拉着她走向大床,他坐下看着站在面前的
谢乔说:“穿上,我看看。”
谢乔终于鼓起勇气诺诺的说:“潘先生,我,我把钱还给你,我,我……”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潘东明看着谢乔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过了一会才又说道:“穿上。”
谢乔哭着慢慢的在他的腿边跪下:“潘先生,真的,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了。”
潘东明冷不丁抬起手就是一个狠狠的耳光,谢乔被打得尖叫一声趴在地上,这一耳光打得她头晕目眩,半天动
弹不得,伏在冰凉的地板上只能嘤嘤的哭泣。
“穿上。”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更冷,谢乔的嘴巴里已经浮出血腥味道,一侧的脸颊似是被火烧过一样滚烫,她害
怕的要命,这个巨大冰冷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就算她被潘东明打死也不会有人前来救她,绝望像是海水一
样把她淹没,她终于还是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流着泪脱掉身上的裙子。
“脱光。”
潘东明依然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他只是看着谢乔流泪的眼睛,那眼光冷的似是刮骨的刀子一样。
谢乔穿着内衣站在潘东明的面前,一阵阵的屈辱感觉铺天盖地的涌来,直压的谢乔喘不过来,绝望,恐惧,羞
辱,这个男人正在用一把世界上最钝的刀子,一下一下的片下她最后的尊严,潘东明有些不耐的站起身,吓得谢
乔闭上眼睛伸手去摸索背后的内衣暗扣,一串串的眼泪滑下她的脸颊。
谢乔纤细的身体在暗夜的灯光下莹白诱人,那两条腿又长又笔挺,小腹平坦,她的乳房并不大,却是浑圆挺立,
顶端浅浅的粉色更是诱人,潘东明看的喉咙都有些发紧,他走过去拾起地上那件睡衣,套在谢乔身上,黑色的蕾
丝在莹白的皮肤上更透出一种妖媚,暴露性感又透明的衣服把谢乔的身体烘托出朦胧的美,潘东明再是忍耐不住
打横抱起谢乔把她平放在床上,他压上她几乎赤裸的身体,粗喘着去吻谢乔的嘴巴,她的唇角有泪,味道咸咸的。
扯开一边细细的吊带露出圆圆傲挺的乳房,潘东明低头含住粗鲁的用舌头用牙齿去折磨,谢乔死死的咬住唇,
眼泪从眼角滑落在鬓发里。她的乳*尖在他的嘴里迅速挺立,潘东明贪婪的用力吸吮,另一只手已经顺着美妙的曲
线滑向谢乔的腿,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分开谢乔的大腿,温热的手掌覆上女孩子娇嫩的私处,轻轻的捻,细细的揉。
谢乔颤抖的身体带给潘东明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口中的甜蜜手中的柔软,这个女孩子就像一块巧克力一样甜
的发腻,他用手指进入谢乔的身体,换来她惊恐的挣扎,他抬起头看着痛苦的谢乔喘着气说:“乔乔,怪不得罗
昊被你迷的神魂颠倒,你可真是个小狐狸。”
谢乔脑中一片空白,眼睛里除了不停涌出的泪水只剩下绝望和凄凉,罗昊的名字钻入她的耳中,她只知道不能
这样,她得反抗,罗昊阳光的脸庞仿佛就在眼前晃动,那个男人正用她爱极了的微笑看着她,他说:你想亲我也
不用哭啊。
她开始奋力的挣扎,哭叫着扭动着身体,用手去撕扯潘东明的衣服,她听到扣子崩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她此刻
希望被撕裂的不是他的衣服而是他这个人,她恨这个给她带来无尽头噩梦的男人,他用那双罪恶的手撕毁她的爱
情,也撕毁了她最后的那点可怜的尊严。潘东明的手指还在她的身体里,他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制她,谢乔恨得
无以复加,张开嘴巴咬在他的肩上,用手去抓挠他的脖子他的脸,她不知道自己该要如何做,只是明白她一定要
反抗,要挣扎,她的心里一直狂叫着罗昊的名字,罗昊,罗昊,她多爱的男人,他能原谅她么,他还会再爱她么,
这一切就算是噩梦,怎么总也醒不了呢,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她还恨自己,可真是愚蠢,是她自己亲手断送
了自己的幸福,罗昊,她可能叫了他的名字,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叫了出来,身上的潘东明突的停顿一下,
然后是更疯狂的折磨。
她激烈的扭动挣扎却让潘东明更兴奋,肩上传来的疼痛刺激了他雄性的征服欲*望,她的身体颤动的厉害,就像
是清晨里荷叶上的露珠,在晨风里抖动,松脂一般柔软的乳房美好的似是奇异的花瓣,带着猝不及防的美丽让他
沉溺,身下的女孩子那么美,可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叫罗昊的名字呢,他生气,他对于女人来说就应该是奇葩瑰
宝,她们都应该像蜜蜂采蜜一样围着他才对,罗昊?他算什么?他可真是生气,除了生气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想了
什么,女孩子大声的哭叫挣扎,还叫罗昊的名字,他讨厌听见从她嘴巴里吐出罗昊的名字,他低下头恶狠狠的去
堵住她的嘴巴,让她再也不能叫那个让他生气的名字,她对他又撕又咬,嘴巴里有血腥气也疼,可他一点都不想
停下来,就像是那只愚蠢的蛾子,明明前方是焚毁它身体的火焰,还是义无反顾的扑上去,等着那火焰把它湮灭
把它挫骨扬灰,他不想停,就是想折磨她,她今天看起来真漂亮,像个小天使,他偏要把那双纯洁的翅膀折断,
看她疼的痛苦却哪里也去不了。
他突的抽出手指离开她的身体,感觉耳朵下一阵热辣辣的疼,他的嘴巴还在恶狠狠的吻着,嘴唇,舌头还有脖
子都疼,这种疼带来恍惚的快感,他不能思考,只知道他需要再次品尝她的甜美,一手钳制住她乱抓的手腕置于
她头顶上方,一手探进两人紧贴的身子间,三两下解开皮带,用手扶着早已疼痛的坚挺,在她的扭动下终于还是
慢慢的进入。
被他弄伤后的身体还没有复原,再次被残忍的撕裂开,滚油炸心般的痛楚痛彻心扉,她像个垂死的病人一样无
力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却是徒劳,这种痛提醒她潘东明得逞了,她又一次被这个男人推向无间地狱,她只觉得
她整个人都被撕成了两半,成串的眼泪一次次的流进鬓发里耳朵里,她闭着眼睛,却看见漫天的星星,忽然之间
飞灰湮灭一颗颗碎裂……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还在喘息,还在律动,可是她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一声声温柔的唱最浪漫的事,那
是她今天特别为罗昊设置的铃声,而他的也一样,她终于睁开一直紧紧闭着的眼睛。
潘东明也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他忽然发现他居然还在堵着谢乔的嘴巴,他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看着
她被泪水洗的晶亮眼仁,映出他的脸,那么满足,他的唇边还带着笑,可是他问:“是罗昊?”
谢乔像是已经没有了生命特征一样,他开始生气开始冷笑:“我都有点同情罗昊了,你跟一条死鱼一样没有反
应,真是让人倒足了胃口,他干*你的时候你也这副表情么?看他对你痴迷的程度我还以为你有多棒,原来滋味跟
奸*尸没什么两样。”
电话还在不依不饶的响,潘东明并没有满足但他还是抽离她的身体去了浴室,谢乔转动眼珠看向不远处沙发上
自己的电话,肯定是罗昊打来询问室友的情况的,噢,她怎么能这么可耻呢,她怎么能一次又一次的骗他呢,她
那么爱他……
电话响了两遍终于沉寂,潘东明裸着身子从浴室里出来,看了看依然躺在床上一个姿势的谢乔,又看了看她的
电话,还是走过去拿起电话翻看,他抬头时又是一个冷笑挂在脸上:“怎么不接电话?你刚才不还是一直叫着他
的么,给你个机会,给他打过去,让你再好好的听听他的声音。”
他走到床边坐下把电话塞进谢乔手里,说:“告诉他,你跟我在一起。”
“……不,你答应过我。”她的声音嘶哑的一点也不像她了,用力的攥住手机,忍着剜心的疼,也想忍住眼泪,
她真是奇怪血流多了会死,而眼泪流了这么多怎么就不会死呢。
潘东明忽的笑笑,但他的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他说:“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孽债 9
谢乔挣扎着起身扑过去拉他的手臂嘶声道:“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
潘东明冷笑着挥开她,看她面色苍白的扑倒床上,哼哼着冷笑说:“我是答应过你,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游戏规则由我来决定,我说开始就开始,我说结束就结束,容不得你来反抗!”
谢乔的身体疼的痉挛,但这种疼却没有她对潘东明的恨意来的猛烈,绝望哀戚过后深吸一口气她猛地从床上弹
起扑向一边的潘东明,嘴里尖叫着:“你这个人渣畜生!”
潘东明不防备一直柔弱的谢乔居然敢疯婆子一样一下子把他扑倒,大吃一惊之余被谢乔偷袭成功在他的脸上抓
出几道血痕,热辣辣的疼,随即而来的就是恼怒,他几时受过这样的待遇,一把抓住谢乔散在他胸口的长发猛的
使力,谢乔便尖叫着滚落一边,他一个翻身骑坐在谢乔瘦弱的身体上,一手抓住头发绕了几圈固定了谢乔的面部
朝着天花板,另一手高高举起狠狠落下,毫不留情心软的扇在女孩子娇柔的脸颊上,嘴里狠狠的说:“不识抬
举。”
脸颊上麻木的肌肉不住的颤动,她连躲都躲不过,她本能的用手想要掰开他抓着头发的手,无奈她怎能敌得过
他的力气,惨痛之余想都没想就嘶声哭叫:“罗昊,罗昊——”
她不叫罗昊的名字还好,潘东明一听见她喊罗昊更是怒不可遏,手下更是不留情,直打的谢乔满嘴血腥顺着唇
角滴落,她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喊叫,软在他身下他才住手,他喘着又拉起她的头发对着她满是恨意的眼睛说着:
“罗昊?我就让你睁着眼睛看我怎么玩死他!”
说完松手“咚”的谢乔的后脑勺落在地板上,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她的心已死,只剩下苟且的躯壳。
潘东明站起身不慌不忙的穿上衣服,冷冷的看着瘫在地上的还在抽噎的谢乔,其实他心里气的要命,不识抬举
的女人死脑筋,他实在不明白罗昊比他好在哪儿,比他有钱?比他有权?还是比他有势?他心里冷笑着想,他潘
东明要想谁倒霉那人就交不了好运气,其实谢乔在他的女人当中还不是最美的,充其量就是清纯罢了,但他咽不
下这口气,明明罗昊不如他,谢乔却还是偏偏舍他取罗昊,他甚至有点恨谢乔了,像他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被
女人忽视,他又怎么可能让别人以这种轻蔑的方式忽视他,这简直是在侮辱他的人格魅力!他现在恨恨的想初步
认定她是脑子抽了。
看见这个抽搐着哭泣的女人他就开始生气,心生烦躁,干脆不管不顾转身走掉。
谢乔听见他离开的声音,也听见电子锁大门关闭的声音,整个房子似是坟墓一样沉静,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她才
慢慢爬起,跌跌撞撞的进入浴室,在镜子里她发现一个身着透视装的女鬼,脸上有血,更衬得脸色苍白,唇角眼
角乌青,本来应该漂亮的可以去做模特的长发现在跟一把稻草一样纠结在头顶,她想她还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呢,
原来她也会这么难看,要是她一出生就这么难看就好了,她抬起手摸了摸麻木的脸颊,好像摸到了一块木头,旁
边有个花洒,她想洗洗,洗去潘东明的气味,她还是想罗昊,刚才她没接罗昊的电话,他一定该着急了,还有,
她得把那套首饰还给罗昊,一来到这里她就摘下用手帕包好了放在包包里,那东西太名贵,她不配,罗昊应该把
它们送给纯洁如天使一般的女孩子,她这么脏怎么配。
花洒打开,她不要热水,她需要冷水来让自己清醒一下,她连身上的睡衣都忘记了脱就站在水流里,冷水击在
脸上更疼了,她转头去看那个很漂亮的台盆,可真是漂亮,那么透亮,造型似是水晶珠子一样,她想,怎么这么
漂亮呢,水龙头是电子控温的,两只海豚,只要手往哪儿一伸就有调试好水温的水从海豚的嘴巴里吐出来,后面
摆着花花绿绿的洗漱用品,第二隔层上有潘东明的刮胡水,刮胡刀,不是电动的,是需要刀片的那种。
潘东明气呼呼的甩手走掉,乘电梯直到停车场,才发现居然忘记了拿车钥匙,他想打电话给他的司机,可是电
话也忘在了公寓里,他想他真是气晕了头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也会忘,他还恨的要命,他一点也不想再见到
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了,她让他生气,很生气,气的他想要毁灭那张漂亮的脸孔,可是现在他没有钥匙也没有电
话,哪儿也去不了,他想去找飞飞或是露露,如果这些女人知道了自己居然想起了主动联系她们,不知道她们会
不会激动的昏倒?她们都比那个叫谢乔的女人漂亮,又温柔,聪明,是男人最妙的解语花,但现在他还是必须回
到公寓里去,没有电话他根本就不记得她们的号码,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打过电话给她们,以前都是她们巴巴的打
来缠着他,他可真是恨,有像谢乔这样不识抬举的女人么?像他这样的男人有必要用钱来买女人么?真是可笑,
只要他潘东明站在北京城的天桥上大喊一声:我潘东明要女人。他估计消防车得来个百十辆的,一起喷洒才能给
那些趋之若鹜争先恐后的女人们降降温。
不就是一个女人么,他抬手按电梯,还有点愤愤的想。
用密码打开门锁,他连鞋子都懒得换,找到电话车钥匙就要走,想想钱包还在另一件衣服里,他可真是恼,那
样他还得进卧室,还得看见那个女人,真要命。其实他根本不需要那个跟摆设一样的钱包,但他就是固执的想要
拿走,他推开卧室的门,地上有散乱的衣服,没有那个女人。
床上也没有。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他吐出一口气,女人在洗澡。
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却鬼使神差的敲了敲浴室门,没人应声,他又拉了拉门锁,被反锁上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
叫她的名字,又用力敲了敲门,只有水声,他有点奇怪,但还有点担心,会不会出事?马上他又嗤笑自己多心了,
要想死她早死了还用等到现在?他对着门说:“乔乔,你再不开门我可真恼了啊。”
只有水声没有女人诺诺着害怕的回声。
“谢乔?”
他腾地想起她眼睛里的泪水,还有绝望,他的心底里浮出一点寒意。
他向后退了一步,抬起腿大力的跺向门,反弹的力道让他腿疼,但门还是纹丝不动,依然是只有水声,他开始
着慌,又扑过去敲门大喊:“谢乔?你在不在?”她肯定在他知道,大门是电子锁,需要密码才可能出入,谢乔
在浴室里,她可能是昏倒了,他希望是。
他又开始跺门,跺了几下后出汗又开始生气,这什么破锁,妈的如此结实,让他腿疼脚疼,他跟个疯子一样又
是撞又是跺,烦躁的完全忘记了他可以打电话,让公寓管家拿着钥匙来解决这个锁的问题,在他疲累的要瘫倒的
时候,那一脚终于把门给跺开了,门被大力的撞向墙壁“哐”的一声,他的两条腿都是软的了,粗喘着扶着门框
站在门口,他的眼球都要脱框了,因为他看到浴室里开着灯,花洒还在哗哗的流着,地上到处都是水,红色的水,
谢乔就躺在血水里,身上还穿着那件睡衣,一只绵软的手里拿着他的刮胡刀片。
潘东明一下子懵了,谢乔死了?
愣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冲过去一把揽起谢乔,女孩子的身体软的像是棉花,脸上有淤痕,但苍白的鬼一样,
明显的失血过多,左手腕上很深一道口子,被刀片割开的皮肉翻在两边被水冲刷的泛白,他马上用手去摸她颈中
的大动脉,只是微弱的跳着,还好没死,她还没死。他哆嗦着把她抱起放到床上去,开始打电话。
谢乔觉得颠簸的厉害,好像车子行驶在坑洼的土路上,她没有力气,也不想睁开眼睛,是谁在围着她不停的粗
喘着?好像是很多人,也好像是没有人,或许这是她自己的喘息,她觉得她好像要死了,身体轻飘飘的纸一样,
有很多手按着她,真难受,她听到不停有人说:
“血压?”
“70,40.”
“心率?”
“70。”
“初步认定动脉神经肌腱均有不同程度损伤。”
“除了手腕是否还有外伤?”
“脸部有淤血,其他部位没有明显外伤。”
“血浆呢?怎么还不到?”
“在路上,马上。”
还有人翻起她的眼皮用手电照她的眼睛,真是烦啊,那人说:“瞳孔有明显放大迹象,先缝合,打电话问血浆
到哪儿了?”
一个声音说:“有救么?”
另一个说:“不好说。”
“你是最好的医生。”
“但是也要病人配合。”
“什么意思?”
“伤者求生意识低迷,我只能尽力。”
然后就有人用恶狠狠的语气在她的耳边说:“谢乔,我知道你听得见,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敢死我就叫罗昊
给你陪葬,还有你妈你爸你弟弟,我说到做到不信你可以试!”
谢乔很不喜欢这个声音,听了让她想颤抖,她记得她恨这个声音,她不想听,可是罗昊,对,罗昊,她记得她
很爱很爱罗昊,那个有着阳光般笑容的男人,她还记得那抹祖母绿,怎么感觉好像是上辈子那么遥远的事呢,她
想的头疼,可真是累,很多的声音很嘈杂,他们好像把她放在了担架上,晃的她想吐,她的眼皮沉重但是只能半
睁着眼睛,她看到了满天的星星,他们把她抬进了一所屋子里,天花板上有漂亮的水晶灯,那么大,那么亮,比
天上的星星还要亮,路过楼梯,有人紧紧抓着她的手防止她滑下去,然后又搬到床上去,有人惊喜的说:“血浆
到了。”
她听到沉长的救护车拉着长笛的声音,跟鬼哭一样难听,还有很多人来回走动大声讲话,她不想听太累太烦,
她想要好好的睡一觉,不想醒来,睡一辈子那么久,所以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沉向黑暗里去。

孽债 10

谢乔觉得自己在做梦,梦见弟弟的病好了,他围着她不停的跑,让她头晕,弟弟一直叫:姐姐,姐姐,你怎么
不跟我玩?你起来,不要睡。
好像还有妈妈,她不再哭了,她在笑,她说:乔乔,这是妈妈和爸爸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不是一直希望自己
有一条公主裙么?喜欢吗?
她喜欢,那是一条有蕾丝花边带着亮晶晶串珠的裙子,她的同桌就有一条,她快羡慕死了,同桌说了,在外国
那叫婚纱,给最漂亮的新娘穿的。
现在她终于也有了,可是看起来怎么那么小呢,现在她都一米七了怎么可能穿啊,有人在身后吵闹,她奇怪,
转过头发现是爸爸妈妈,爸爸恼怒的说:我们离婚,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妈妈不哭反而冷笑,她说:离婚就离婚,跟着你算我瞎了眼。
可是他们都走掉,谁也不要她,她想哭,就真的听到了哭声,断断续续的抽噎,仿佛不敢惊动了她,可是声音
怎么这么耳熟呢。
还有陌生人:“潘先生……”
“怎么样?能吃一点么?”
“不行,她老是吐,吃多少吐多少,再这样下去恐怕……”
“给我。”
有人粗鲁的用勺子来撬她的嘴,用勺子压着她的舌头,然后是温热的稀粥,她可真生气了,她不想吃,那个粥
有中药味道,让她恶心,一阵反胃她又吐了出来,可真是难受啊,她又听到那个抽噎着的声音怯怯的说:“潘先
生,还是我来吧,您这样会弄伤她的……”
有人接替了粗鲁的潘先生,温柔的给她擦了擦嘴巴,那个耳熟的声音哭着说:“乔乔,求求你,吃一点吧,你
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求求你了……”
噢,她想起来了,怪不得这么温柔,原来是刘宇飞啊,那可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可是她一直哭一直哭,有个不
耐烦的声音说:“你给她读读这个,我知道她听得见。”
有人开始哽咽着给她读新闻,她听出是许蓉的声音:“不良地产商罗氏……楼盘……豆腐渣工程……大雨冲毁
……倒塌……死两人重伤七人……目前还在深入调查……”她怎么也是哭,读的断断续续的,可是她已经听明白
了,是罗昊,她知道,罗昊出事了,那个有着阳光般笑容的男人……她怎么还没死呢,她记得她看着那把刀片深
深的嵌进了皮肉里,她怎么就死不了呢?她的命可真是贱啊,怎么就不死呢。
“乔乔,你妈妈打来电话问你了,说你怎么都这么多天不打电话了,她着急啊,我们就说你实习了,太忙了,你
快睁开眼睛吧,求求你了,给你妈妈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乔乔……呜呜……”
她想她有多久没给妈妈打过电话了?以前她总是一个礼拜打一次,她睡了多久?她总是睡了醒醒了睡,不想睁
开眼睛,每次醒来她还记得那个恶狠狠的声音说,她要死了就让罗昊、爸妈、弟弟来给她陪葬,他可真是恶毒,
她终于害了罗昊吗?她多爱他啊,她怎么能害他呢,可是现在她还是累还想睡觉……
谢乔觉得热,热得要命,是谁在大夏天的盖她身上这么厚的被子,整个身子捂的快要着火了一样,她的喉咙里
干涩疼痛的很,嗓子里像被人撒了沙子一样干疼,她出了满身的汗,她还想要踢开那床要命的被子,可是她一点
力气都没有,她只能哼哼。
有人过来给她擦汗,轻轻问:“谢小姐?热么?喝水么?”
她想点头可是没力气还是哼哼。
有人喂给她温水,嗓子不再干涩,眼前有刺眼的光亮晃动,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是个女人,她一边给谢乔擦
身子一边哽咽着小声说:“天可怜见的,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啊,尽是骨头了。”她说话的语气像妈妈,是妈妈
么?她努力的眨眨眼睛,想要看清楚些。
女人突然惊呼一声,然后惊喜的对她说道:“谢小姐?老天保佑你可是睁眼了,我,我告诉管家去。”
一会儿又冲进来更多的人,不住的聒噪:
“谢小姐?您醒了?”
“饿么?想吃点什么?”
“感觉哪里不好?”
“光线刺眼快拉上窗帘。”
“给潘先生打电话,还有葛医生。”
这些人谢乔一个也不认识,他们怎么那么热情紧张?可她还是累,她又闭上眼睛昏睡过去。再次醒来是晚上了,
因为她模模糊糊的看见诺大的房间只开了一盏很小的灯,床头处站着一个穿黑衣服却带着白口罩的男人,他手里
正拿着一支针管,挤出里面的空气,然后有细小的水柱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弧线,他弯腰拉起她的胳膊,抬头时看
见她已经睁开的眼睛,但他没有吃惊也没有兴奋,只是弯着眼睛小声说:“我给你打支营养针,目前你还是需要
它来维持你需要的养份。”
她试着开口讲话,但声带沙哑声音听起来像破砂壶:“你,你是葛医生。”
“对。”男人用棉棒按压针孔,然后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他摘掉了口罩,谢乔模糊的看到那是个老人,因为他有
满头的白头发,还有皱纹,他慈祥的笑着,依然是小声的说:“姑娘,你要坚强点,你瞧,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
我还想着怎么样才能活的更久些,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走绝境径呢,这世上的伤心事太多了,你忍心让你年迈
的父母伤心么?人生本来就是极短暂的,也就是七八十年的事儿,谁没个小灾小难的?只要是人,就会有痛苦,
只看你有没有决心和勇气去克服而已,如果你有了这种勇气,它就会变成一种巨大的力量,否则,你只有终生被
它践踏奴役,姑娘,一个人活着并不是只为了他自己,他还可能因为父母兄弟朋友而活着,只要你承担了一种责
任就不要随便的放下,这种责任叫做爱,爱的力量是很奇妙的,它甚至能创造出奇迹,你这么年轻,往后的路还
很长,你还有更多的责任要肩负,做人女儿的责任,做人妻子的责任,还有做人母亲的责任,还有,死并不能解
决任何问题,只能说明你懦弱,同样一件事你要是换个时间、换个角度再去看的时候,也许就会发现大大的不同
了,我年龄这么大了,也是过来人,听我一句话姑娘,万事看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乔的眼泪冲出眼眶,她虚弱的吸吸鼻子小声说:“您说话像我爸爸。”
葛医生呵呵的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原来是想家了?呵呵,那就回家看看,家是哪里的?”
谢乔面对着慈祥的老人家这么久第一次甜甜的笑了:“杭州。”
“噢呀,看我说这小姑娘怎么这么齐整呢,原来来自天堂之府,昨晚上我小孙子还在给我背那首《江南》呢,…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
谢乔被老爷子勾起了思乡之情,爸爸妈妈还有病弱的弟弟,她的心里软软的,一边笑着流泪一边附和老爷子的
诗词,最终忍不住呜呜的哭出声。
葛医生慈爱的像个父亲一样拍了拍她的肩轻声说:“傻孩子……”
葛医生收拾了东西离开后,谢乔看到门口站着一抹身影,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不进来也不说话,但是谢乔很快就
明白,那是潘东明。
她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她听到有极轻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女人的声音轻声说:“潘先生。”
“给我吧。”他说,然后脚步声又极轻的离开,她感觉着他走了过来,并在床头坐下,因为她鼻子里闻到了那股
难闻的粥的味道,有勺子轻碰瓷碗的“叮叮”声,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吃点吧,这些日子你都是吃的极少,
看你整个人瘦的脱了框了都,流浪猫一样,就剩一把排骨了。”
她还是不动,想装睡,可是他放下碗,一点也不费力的就拖起她的身子,往她身后塞了几个枕头,她被迫半躺
着,还是不睁眼睛。
她听见他在笑,笑的可恶,他说:“这死了又活的感觉怎么样?我说过,游戏规则由我来定,你只有服从不能
拒绝,我说让你活着你就保准死不了,就算是想死,也得我点头才行。”
她绝望的想,是啊,他可真是有本事,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么,管他去害谁呢,反正自己也不知道了,可怎么
就偏偏的死不了呢,手腕怎么就那么疼呢,还有胸口也疼,这样疼,透不过来气紧紧的,这样疼,原来这样疼,
谢乔啊谢乔,你怎么还没疼死呢。
她一点都不想再哭,她的眼睛也疼,鼻子疼,哪哪都疼,可是顺着眼角流下的眼泪任她多努力都止不住。
有湿湿的勺子轻碰她的嘴唇,中药味浓重,她轻轻的抽噎。
“看看,我都亲自喂你吃粥了怎么不给面子?好歹这是我的第一次,你落忍我难堪呀?”
谢乔终是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潘东明,他正笑嘻嘻的没事儿人一样看着她,还往她嘴边递了递勺子“嗯?”了一
声,她颤着声说:“我自己来。”
她的手腕上还缠着绷带,接过他手中的小瓷碗手却抖得厉害,拿着勺子磕着瓷碗“哒哒”响,她连送勺子进嘴
都困难,潘东明“啧”了一声说:“还犟呢,看你一点力都使不上,还是我来吧。”他又把瓷碗拿走一口一口的
喂,看她紧皱着眉头不禁问:“难吃?”说着吃了一口,却是差点呕出来,他轻轻“操”了一声说:“还真是难
吃,葛医生说你得大补,这是让人在关外寻的百年野山参,好东西,你还是将就点吧。”
谢乔实在是吃不下了,一阵阵恶心上涌,她避开勺子摇了摇头,潘东明把碗放下:“我让刘嫂给你炖点汤,一
会儿就拿来你再吃点……你怎么那么多眼泪啊,老是哭啊哭的,我看着都替你累得慌。”
有护士敲门进来给她量血压,测心率,完了又给她一把药,潘东明看着她吃进去才又把她放平躺着,坐在一边
看报纸。谢乔压下心里的难受轻声问:“我睡了多久?”
潘东明抬起头笑笑说:“也没多久,才二十多天,还没一个月呢。”
谢乔心里一惊,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学校,罗昊,该怎么问?
潘东明继续埋头看报纸,却了然的说:“你学校我找人交待了,你只等着交毕业论文就行了。”
“我想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潘东明看看她,把床头的无绳电话拿给她。
谢乔抖着手拨出号码,妈妈接起来的时候她轻轻叫一声:“妈。”却是哽咽着只是哭,说不出别的话了。
妈妈在电话里一直问她怎么这么久不打电话,她哽咽着说她找到了单位实习了,实在太忙太累,让妈妈别担心,
又问了弟弟的状况才放心的挂断电话。
潘东明问:“跟你妈说了什么?”
谢乔用的是家乡话,满口的吴侬软语,清脆的小黄鹂唱歌一样,潘东明费力的听也没听懂一个字。
谢乔又开始哭,哭得伤心,又有人来敲门,是管家,他恭敬的站在门口说:“潘先生,杨先生拜访。”
孽债 11

潘东明放下报纸,倾过身子看着谢乔说:“你睡吧,我去看看杨群这么晚了来有什么事。”
房门被关上,谢乔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她睡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她满腹的心事,只是惦记着罗昊,
罗昊出事了,肯定是潘东明所为的,她得做点什么,给罗昊打电话?但是不能用这里的电话,自己的手机呢,她
费力的起身,可是脚刚沾地就一阵头晕目眩,恶心想吐,躺在床上她还以为自己不过是无力,站起来之后才知道
浑身疼得要命,像刚被人痛殴过一般难受,身体真切的痛楚立刻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意识,只有一点角落还清晰的
提醒她要给罗昊打电话,她想知道罗昊现在怎样了。
她扶着床头柜颤巍巍的站着,两条腿抖得筛糠一样,她努力睁大眼睛集中焦距,想要看清楚屋子里的摆设,想
要找到自己的包包,可是她的眼皮沉重,身子上似是挂满了巨大的铁球一样,身子太虚弱迈出一步都困难,实在
是难以忍受这种沉重,谢乔缓慢而费力的又坐下,平复一下激烈的心跳,一直深呼吸吐纳,她颤抖着想罗昊,还
有那些噩梦,她对自己说一定要找到手机,她要确定罗昊平安无事,罗昊要是因为她有个好歹,她的罪孽就更大
了。
谢乔严厉的逼促自己从床边站起,扶着床头柜挪到墙边,挨着墙壁一步步的挪,整个房子都很安静,只有她自
己沉重的喘息,走走停停,经过一张办公台,一整面墙壁的衣柜,沙发,面前是房门,没有包包,却有断断续续
的声音传来。
她靠在门边,努力抑制想要罢工的双腿,然后轻轻的打开房门,进入眼帘的居然是有着漂亮花型的铜质栏杆,
围成好大的一个圆,圆的下方是一层的客厅,她明白了自己是在二楼,她的眼前是巨大的水晶吊灯,从二楼的天
花板上一直垂在一楼客厅的上方,豪华的不真实,有风吹进来,水晶吊灯上的水晶球轻轻摆动,她才发现与她一
水平线的水晶灯另一侧,是个超大型的露台,白色的帘子正在轻轻飘动。
她听见了在球场上遇见的那个叫杨群的男人的声音,为了包包她快累死了,她想要回到床上去躺着,可是杨群
突然说了“罗昊”这个名字,她的心猛然一紧,手抓住门静静的听。
潘东明在笑,他说:“半天了合着在这儿等着我呢。”
“咱也不能坐视不理啊不是?那不是咱哥们么。”
“他没你们想的那么孱弱,他水有多深我还不知道么,你们都是淡操心。”
“你们都是生意人,我不懂你们那里头有什么猫儿腻,要是能拉他一把你就拉一把,毕竟咱都是迄小光屁股一块
长大的。”
“大晚八岔的你来跟我逗闷子呢?要拉一把也不会是我啊?人家有亲爹,还有他家老大呢?还能看他陷进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罗健忒不是东西了,见天的在他老头子面前抖机灵儿,他巴不得罗昊陷得快点呢,现在他
躲还来不及呢还能引火上身?”
“我说你小子也忒不厚道了,知道是引火上身的买卖还攒合我,你这不是成心找抽么。”
“咦,他们能跟你比么。”
“哟,这帽子又给哥哥戴上了。”
“切,说说吧,别拿乔了,都知道你有内幕。”
“上头查的紧,让他先出去避避风头,回头我问问潘老二再说。”
“哥哥,您可得上心啊,他家现在都恨不得跟他撇清关系,虽说不至于吃黑枣,但也不是毁了么,这行还怎么让
他待下去啊。”
“不是有你们几个呢,什么事儿拿不下?”
“我打听了,这事儿还真是怪,要说这网都撒出来了,鱼也进网了可这上下都捂得严实,密不透风的一点信儿都
没有,真晕菜。”
潘东明又在笑:“你也有打听不来消息的时候?也赶上他点儿背,他家老头子谁谁的不看重,没办法啊,说到
底咱还是外人不是。”
“要不会来找你么,哥哥你还拿不下这事儿就真玄乎了,嘿,说起他家里那不是一个爹俩个妈么……”
谢乔听到这里已经整颗心掉进了冰桶里,软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好好,她想,她真是害了罗昊了,潘东明
不但要害罗昊,还要他在北京城呆不下去,他可真是好手段啊,他说过,罗昊不是他的对手,他这么轻易的就击
败了罗昊,那个有着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她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吗?
杨群离开,潘东明沉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推开门,发现了门口地上的谢乔时故作惊讶的说:“哟,这是怎
么弄的,怎么躺这儿了?赶紧的,床上去。”但他姿态优雅的站在那里一点拉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似笑非笑的
看她流眼泪。
谢乔仰起脸,流着泪笑,她说:“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放过他。”
潘东明嗤笑着蹲下来看着谢乔,欣赏够了她的蠢样冷酷又恶毒的说:“你以为你是谁?仙女儿下凡?我没你不
成?这么多天你也没照镜子吧,你先看看你什么样子再跟我谈条件。”他站起身开了灯拽过谢乔纤细的胳膊把她
按在一边的梳妆台上,用手掐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让她去看镜子,说:“你看看,啊?这谁呀?瞧瞧你这鬼样
子,最菜的男人看见你也没有了想操的念想,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么?”
谢乔看着镜子里苍白消瘦的女人,是啊,这谁?满张脸只剩下两只崆峒的大眼睛,下巴尖的都能穿针了,长发
枯燥纠结,眼窝嘴唇发青,鬼样子,现在连鬼都比她好看一百倍,她凭什么以为潘东明是因为她而去害罗昊?她
配么,真是可笑,简直是异想天开自作多情。
潘东明冷笑着放开她,转身离去。
谢乔盯着镜子抖着手摸着自己的那张脸,她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几曾何时这张脸上还带着迷人的笑,几曾何
时这双崆峒的眼睛里带着喜悦的微光,她会娇笑着扑进那个男人的怀里又跳又叫,也会深情的与他拥吻,这是什
么时候的事?可能是上辈子,她还听老人家说过上辈子做了错事这辈子就得还债,所以她现在被另一个男人撕的
皮开肉绽,这辈子她注定要欠了罗昊,那么就下辈子去还,不是说现在她没有资格谈条件么?那么她就把她变得
有资格。
门又被打开,一个女人托着托盘进来,看见她后轻轻的“呀”了一声,赶紧放下托盘把她扶到床上去,用枕头
支在她后背靠在床头半坐,然后端过来一碗汤:“这是燕窝,养颜补虚,你得多吃点,瞧你瘦的。”
“谢谢你。”
“哎哟,谢小姐千万不要给我客气啊,我是刘嫂,以后你的饮食起居都有我来照顾,你要是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需
要什么就告诉我一声儿,啊。”
“我想吃巧克力,奶油蛋挞,芝士蛋糕……”
“哎哎,行,只要是你想吃的,赶明儿我就让西点师傅给你做。”
潘东明从那晚离开后一个礼拜没有露面,而谢乔逼迫自己吃下高热量高脂肪食物,虽然吃完就吐,但她一点也
不放弃能让自己迅速胖起来恢复气色的机会,吐完从洗手间里出来她又塞了满满一嘴的奶油,别墅里的西点师傅
兼营养师对她的固执毫无办法,她终于能颤颤巍巍的下床不用扶着墙壁走路了,她每天绕过那个巨大的水晶吊灯
去露台上晒太阳,她看到楼下有个大院子,有宽阔的草坪,有巨大的花圃,还有白色的木头栅栏,栅栏边有一排
高大粗壮的银杏树,她的眼光穿过电动大门远眺,这里好像是半山坡,环境非常好,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里面散落着高低不一的别墅,白墙红瓦背依青山,风景诗情画意,到了晚上,一栋栋的别墅灯火通明,掩映在半
山中影影幢幢。
家庭护士依然每天给她量血压,一把药。
像父亲一样慈爱的葛医生每天来给她打一针,后来是三天一次,再后来一礼拜一次。
等到她能下楼了她就到院子里,看这幢阔气的别墅,白色的落地大玻璃窗,米白色大理石的外墙,精致典雅又
格外的盛气凌人,在别墅的后院还有一个大型的游泳池,院子周围种满了各种花树,浅粉淡白黄的紫的花朵在枝
头迎着风漫漫飒飒,这金堆玉砌的别墅,似梦似幻,她无所事事,每天看花匠翻新草皮,用割草机除草,给花圃
里的花浇水,看刘嫂做苹果派,西点师傅烤蛋糕,管家把车库里的车洗的能当做镜子用,她的手不抖了,腿也不
颤了,不再吃药了家庭护士不见了,葛医生不再来了,刘嫂为她找来了发型师,那把及腰的长发被她剪掉了,变
成了 BOBO 头,她的脸看起来更小了,个头看起来更高了,她的气色终于好起来了,夏天终于过去了秋天来了,潘
东明离开两个月了。
她依然没有罗昊的消息,她学着让自己学会等待,学会忍耐,虽然等待是件很痛苦的事,但她除了痛苦什么都
没有,没有了笑,连眼泪都没有,只有寂寞孤独还有想念那个男人,每天里她独自一人坐在宽阔的餐厅里吃饭,
坐在露台上发呆,躺在床上失眠,过着世外桃源却与世隔绝的日子。

孽债 12

秋天了,远处的半山坡上有些绿意葱郁的树木渐渐变成了淡黄色,清晨的风也变的不再温柔,站在露台上的谢
乔用手拂了拂裸露的胳膊,管家在身后恭敬礼貌的说:“谢小姐,有服饰公司前来给您量身裁制衣服,已经到了,
您看现在要他们上来吗?”
谢乔转过身看着管家摇摇头:“我不需要。”
管家有些为难的说:“这是先生交代的,换了季节了,您总得有身儿出门穿的衣服啊。”
哦,原来他还记得这里有个女人。谢乔自嘲的挑挑唇角,不再说话,管家却已开始嘱咐刘嫂带师傅上楼,师傅
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的嘴巴里咬了一根软尺,皱着眉头在本子上画图写下尺寸,他走的时候说:“您可真瘦,
跟我们的零号模特一样瘦。”
她坐在露台上看着太阳从东面的山头渐渐的落在西面山头里,刘嫂上来请她下楼用晚餐,四菜一汤,外加一碗
野山参的药粥,现在她已经能吃下整整一碗不再皱眉头了,她习惯了,真可怕,她想,原来习惯这么可怕,每天
日复一日重复着每一件事,起床,吃饭,发呆,再吃饭,再发呆,然后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着太阳升起,她从来
不知道自己的精神会如此好,没有睡眠,只要朦朦胧胧的刚合上眼,就会突然惊醒,其实屋子里很安静,每个人
走路都是小心翼翼静悄悄的,除非管家在特定的日子里给草坪割草,割草机的马达声一响起来她在卧房里都能听
到。
中秋节来了,她独自坐在大大的露台上赏月,面前是丰盛的餐肴,进口的水果,西点师傅烤出有着花繁式样的
中式月饼,各种可口的点心,望着天上那轮看起来圆圆的、亮亮的像个盘子一样的东西,她流着泪给妈妈打电话,
然后是爸爸,重复着一句话:不要担心,我很好。
她单调的过着不曾改变的每一天,这个诺大的别墅除了她还有四个人,管家,刘嫂,西点师傅兼营养师,还有
花匠兼司机,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管家有永远也开不完的物业会议,还有别墅里大大小小的琐碎事务,刘嫂每
天有干不完的家务和采购,西点师傅总是在琢磨怎么样翻新他的花式点心,花匠除他永远也除不完的草,谢乔就
看着他们走来走去的发她自己的呆,前几天下了一场雨,带来了更深的凉意,院子里的草坪还有花圃不再用管家
吆喝着浇水了,它们疯长起来,但是根部已经开始发黄,她听到刘嫂在抱怨,说小孙子开学了,回了老家了,又
有多久不能见到了;她听见花匠一边翻新泥土一边听他随身带着的迷你小广播,有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告诉听众,
长假期间旅游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她站在露台上又开始远眺,半山坡上的树木黄的一片红的一片挤在一起,似是
被画家随随便便的用颜料沾染,她想,原来已经十月了。
这又是一个除草的日子,因为她刚要模糊的眯瞪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做梦,就听到割草机的马达声了,她一点也
不讨厌这个有着噪音的割草机,它的噪音甚至给这所没有生气的别墅带来了一点欢快,“哒哒哒”的有节凑的声
音像唱歌,可惜有人不这么想,她迷迷糊糊的听到外面有人大喊大叫,她猛地惊醒,有一会儿神智不是很清醒,
这里从来没有人大声喧哗,至少她住在这里之后就没听到过有人敢这样大声讲话,出了什么事?
她一把掀开薄被穿着凉凉的真丝睡衣光着脚冲了出去,她想去露台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绕过水晶灯就发
现露台上已经有人站在那里,是个高大的男人,穿着一件咖啡色的丝质睡衣,露出一小截脚踝,趿着拖鞋正用手
扶在围栏上对着花园大骂:“……能不能让人多睡一会儿?啊?除草也不看看什么时候?大早上的吵什么吵?有
没有脑子?”骂完了还不解恨,又吼一声:“都给我滚!”
谢乔一下子愣在那里,有个几秒钟不能动弹,脑子里一片空白,但是她的心脏又开始狂跳,“咚咚”的好像有
人在她的耳朵边擂鼓,等到那个气咻咻的男人转过身她才突然想起,这个不爽的男人正是失踪了几个月的潘东明,
谢乔整个身体突然紧绷,像是发现了敌情的野猫一样警惕。
潘东明刚转身抬头就发现石化在他身后不远的谢乔,他看见谢乔时一下子顿住脚步表情一愣怔,好像是记不起
来她是谁,奇怪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样,他的脸上还带着晨起的慵懒,短发看起来长了一点,有些垂在额前,
看起来有些年轻了,但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危险盛气凌人,他看着谢乔一直没说话,就在谢乔想要自嘲看来他是真
的忘记了她是谁的时候,看见潘东明忽然“唔”了一声,对她点点头,然后优雅的迈着步子从她身侧走过,消失
在水晶灯后。
谢乔站在原处又石化一会儿才转身回房间,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想,想得头疼,可就在她躺的腰也疼想起来的时
候,发现她刚才在想的事情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她去洗漱,在脸上涂一些防干燥的油膏,懒的再换衣服,反正她
也不出门,穿着睡衣挺方便的,吃完了早餐可以继续躺床上。
她从宽大的旋转楼梯上下来,一眼看到餐厅里的潘东明,他居然还没有走,正坐在餐桌旁看报纸,他的面前放
着一杯牛奶,一杯咖啡,一个盘子里放着火腿煎蛋两片烤面包,阳光从大落地窗外透射进来,整个客厅沐浴在一
片金色里,潘东明的人仿佛被镶了一圈光环,穿着休闲的粉紫色上衣,米色裤子,脚上竟然还是拖鞋,潘东明这
么休闲的居家穿着谢乔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前见到他在穿着上总是一丝不苟的齐整,看起来就像是要去参加某个
隆重的豪华宴会一样。
听到谢乔下楼的脚步声,他从报纸里抬头看看她,连招呼也不打又低头去看报纸。
刘嫂已经帮谢乔在潘东明对面拉开了一张椅子问:“谢小姐,您吃什么?和先生的一样还是喝粥?”
谢乔还没回答潘东明头也不抬的说:“她吃粥。”
刘嫂也不等谢乔回答了及快的为谢乔拿来参粥,还有几个小碟子的配菜,一个盘子里放着油饼,放下这些东西
刘嫂又及快的闪身不见了,谢乔还没发现一向慢吞吞做事的刘嫂居然也能如此利索。
谢乔拿起勺子在粥碗里搅来搅去,一点胃口也没有,就算让你每天大鱼大虾的山珍海味的,也总有腻味的时候
啊,何况是这些难吃的药粥。潘东明终于放下报纸,用一边的消毒毛巾擦擦手,拿起烤面包,用小刀片下薄薄的
奶酪抹在上面,放在盘子里用一根手指头推到谢乔的面前,谢乔诧异的抬头,潘东明笑着说:“每天都这玩意儿
腻了,换换口味。”说着把她的油饼拿走。
谢乔瞪着潘东明大口的吃油饼喝牛奶,又看看自己面前的药粥和吐司面包?中西合璧?
“怎么不吃?今儿看你脸色儿有点起色了,继续努力。”潘东明鼓着腮帮子说:“新发型?挺适合你。”
她不自觉的摸摸头发,这才想起早上他见到自己时为什么愣怔了,那把又黑又亮的及腰长发被她剪掉了,就像
她想要剪掉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耻辱一样。她低下头开始吃粥。
潘东明对于她的沉默不堪在意,吃完了油饼擦擦手又用一根手指推过来一样东西,谢乔抬抬眼皮,那是一张银
行卡,上面用曲形针别了一张小纸条,他说:“给你的,需要什么就去买,密码写上面了记得改。”
谢乔不搭理继续吃。
管家走过来说:“先生,车子备好了。”
潘东明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你要需要车子进城什么的就跟管家说,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走了。
谢乔听见车子的引擎声一直到听不见,才吐出一口气扔下勺子,她靠在椅背上抬手摸了摸额头,都是汗,她紧
张,只要与潘东明独处她就紧张,心狂跳,出冷汗,腿发软,这几个月本来她已经平静,可是潘东明的突然出现
就像是在波澜沉静的湖面上投进了一块大石一般,让她防不胜防的惊栗。
她软着腿爬楼梯,最后窝进大露台里的一张美人榻上,看着美轮美奂的风景,想着自己可怜的心事,就在她被
暖暖的阳光晒得发懒,想心事想的模模糊糊想要打盹的时候,听到了车子的引擎声,她又猛地睁开眼睛,第一反
应就是潘东明才走了多大会儿就又回来了?
她赶紧直起身子往花园里看去,电动大门一点点的开启,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子缓缓的驶了进来,停在假山处,
花匠王师傅上前去打开车门,谢乔做梦也想不到从车子里钻出来的居然是她的室友好朋友刘宇飞许蓉两个女孩子。
她霍然站起扑到露台的围栏上,惊喜的朝着花园里的好朋友大喊:“宇飞?许蓉?”
刘宇飞许蓉抬头看到谢乔后大笑着用力朝她挥舞双手:“亲爱的,我们来了。”
“等我,等我啊。”谢乔语无伦次的用最快的速度奔下楼去,她是那么高兴,那么惊喜,在与世隔绝了几个月后
见到好朋友,如同见到了最亲的亲人一般飞奔出去,她太高兴,太不可思议了,她兴奋的激动的连鞋子都没穿就
那样赤着脚奔下楼去。

孽债 13

谢乔赤着脚奔到花园里,花园里铺着碎的鹅卵石,硌的她脚疼,可是谢乔顾不得,她张开手臂嘴巴里胡乱的叫
着哭着又笑着,扑进已经冲过来的两个女孩子的怀里,两个女孩子也是一样激动的搂着抱着她又喊又叫的转圈圈。
许蓉哭着说:“谢乔,快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啊。”板起她的脸左看右看,“谢乔,你瘦了好多,可是还是最
美的。”说完又抱着她哭。
刘宇飞个头没她们两个人高,又跳又叫的说:“亲爱的亲爱的,快来亲亲吧,我可想死你了。”
谢乔的嘴巴颤抖,只能用纤细的胳膊搂搂着个抱抱那个,抹着眼泪对她们亲了又亲,许蓉摸着她的头发说:
“好谢乔,你怎么舍得把头发剪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的长头发,我不依我不依。”
三个女孩子的哭闹叫跳让这里的每个人都感觉既惊讶又新鲜,连一向不露面的西点师傅都忍不住从幕后跑了出
来,他头上还带着高高的白帽子,身上穿着雪白的制服,却是哑口无言的看着像是有一百只小鸟在蹦跳叽喳一样
吵闹的女孩子们,管家站在别墅的门口,他是经过专业培训的职业管家,在此行浸淫已经是二十年的老油条了,
饶是他再有风度克制力强大也忍不住为了此情此景伤感,他很努力的想,他为潘府工作了十五年了,来到潘三少
府上也有四个年头了,这个地方什么时间如此热闹过?谢小姐来之前这里从来都是严肃的似是衙门而不是住宅,
他亲眼看着苍白无力的谢小姐由虚弱到健康,这孩子话少的可怜,人又乖巧,多讨人喜欢啊。
花匠王师傅在一边笑,刘嫂跑出来说:“哎哟两位小姐快里边儿请吧?多高兴的事儿啊这是哭啥呢,赶紧的赶
紧的,我都把水果点心什么的备好了都。”
谢乔这才抹掉泪笑着说:“看我,一看见你们俩什么都忘了,快跟我来,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们说。”她一
手一个拉着刘宇飞许蓉上楼,来到她的卧室把门关上后,三个女孩子又抱在一起哭,许蓉去拉她的左手哭着说:
“傻谢乔,快让我看看。”
谢乔手腕上的伤口缝合后留下粗粗的一道红色疤痕,像是一条小蜈蚣一样丑陋的趴在纤细白嫩的手腕上,许蓉
一边摸着疤痕一边哭,嘴里喃喃着:“你真傻你真傻。”
谢乔把她们拉坐在沙发上急问:“你们怎么会来?”
许蓉吸吸鼻子抹掉眼泪说:“是他找我们来的,今天早上一接到他的电话我差点吓死,你在这里怎么样?他
有没有为难你?你好不好?”
谢乔红着眼睛一直点头:“我好,我很好,你看看,我多好,别哭了宝贝,我可真想你们,我太想你们了。”
刘宇飞抱着谢乔的腰把脸埋进她的脖子里哭着说:“乔乔,你快要吓死我了你知道么?你怎么那么傻啊,你都
不知道我看见你躺在那里跟个纸娃娃一样,我的心都疼成什么样了,老天爷各路菩萨保佑,还好你没事……”
许蓉把身上的背包取下来打开,拿出一个包包递给谢乔:“这是他让我们给你带来的。”居然是谢乔一直找不
到的包包。
谢乔一把拽过去迅速打开,里面的东西一样没少,甚至那套首饰还用手帕包的好好的,谢乔打开看着那些绿盈
盈黄灿灿的首饰忍不住再次哭出来,她把那些凉凉的东西贴在脸上,嘤嘤的哭泣。
刘宇飞用纸巾为谢乔擦泪,极小声的说:“乔乔,罗昊来找过你。”
谢乔猛的抬头睁大了泪眼,一把拉住刘宇飞急切的问:“什么时间?他还好么?他怎么样了?”
“就是他约你走的第二天,大早上他就去学校找你,他说给你打了电话你也不接,他着急,还说你告诉他你室友
出事了,他不放心去瞧瞧。”
谢乔傻傻的愣了一会儿,又问:“那你怎么说的?”
“你没跟他在一起又没回学校,肯定是被他……我就编个谎蒙他走了,后来就一直没再见过……。”
许蓉接着道:“那个人太瘆人了,他派人找我们,说你想见我们,当时我就奇怪,你怎么不打电话呢,可是来
这里一看,我跟宇飞吓得魂都丢了,你,你那么苍白,一直昏迷不醒,我们可真怕你万一……”
刘宇飞说:“乔乔,不管多难多苦你可要好好的,那天来他找我们谈话,让我们劝你,你手上攥着几条命呢,
乔乔啊,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唬你的,命是自己的,谁不想也得想想你妈妈啊,看她打电话那急的,我都不落
忍骗她,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啊。”
谢乔低头看着手中的翡翠,眼泪滴下来落在上面立刻碎了溅开,她轻轻说:“罗昊出事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
样了?离开北京了么?”
刘宇飞终于还是说:“乔乔,如今都这样了,什么也别想了,要怪,只能怪我们命不好……”
许蓉又开始哭:“都怨我,我当初要是拒绝你也不至于……谢乔,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谢乔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摇了摇头:“不,这是我上辈子作孽欠下的,这辈子用这种方法来偿还,我就是个灾
星,我,我害了罗昊,他对我那么好我却……我对不起他,我老是想他,可是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他,要是真死了
倒也一了百了,偏偏不死不活的害人害己。”
“乔乔,别这么说,”刘宇飞抬手去抹掉她的眼泪,“这是你们命中注定要有这个劫难,你得坚强点,你老是这
样呆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啊,我们想见你一面都难,要不跟那人说说,你还是回学校上课吧,这眼看就要找单位
实习交论文了,他也不能再把你学业毁了啊。”
许蓉说:“靠,他这种人管你什么学业不学业的,就是一渣滓,他要是肯为谢乔着想至于走到这一地步么。”
刘宇飞感伤的喃喃:“他毁了人还不够还要毁了乔乔一辈子?”
“好谢乔,他这种人对女人只有三分钟热度,忍忍总有见月明的时候,再也不要做傻事了,啊。”
“是啊,不忍,我还能怎么样,现在就连死,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许蓉刘宇飞揽住谢乔不再说话,三个女孩子在伤感里沉默。
中午谢乔留下了好朋友一起吃饭,刘嫂看着谢乔自从来这里后第一次在吃饭的时候有说有笑,吃的也比往常多
了,那总是苍白落寞的脸上也渐渐泛出红晕她真是高兴,虽然她话少又爱哭,但一点也不影响她喜欢这个漂亮孩
子,这个别墅里的每个人自然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谁也不敢多说一句,潘先生阴阳不定脾气古怪,平日里他并
不常来这里,她也看到过潘先生与一些漂亮女人的名字一起出现在某些报纸上,多金有背景的男人自然是不会寂
寞的,有时候看到谢乔独自坐在露台上发呆暗自流泪,她看在眼里却也只能叹息一声,这个被别人羡慕称赞为天
堂的别墅是这个女孩子的金丝笼。
午餐过后刘嫂为她们在露台上摆好水果咖啡果汁,这所房子精致典雅的装饰在日光照射下更显华贵,本来她们
就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谁有忧愁烦恼就相互倾吐,许蓉与刘宇飞本来就有心想要安慰谢乔,品着咖啡望着风
景如画的景致,许蓉耍宝把在学校还有打工地方的趣事讲给谢乔听,她一直大大咧咧的性子讲话更是男孩子一样
口无遮拦,开着玩笑动作惟妙惟肖,逗得谢乔终是眉开眼笑,就仿佛是回到了没有烦恼的又轻松又欢快的校园生
活,她们在熄灯之后会开卧床会议,讲各自有趣的经历与对幻想中未来另一半的描述,那时候多么的开心热闹,
很快这个阔大又冷清的房子就充满了欢声笑语,三个女孩子聚在一起,想不热闹都不行。
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短暂的让谢乔只以为自己还是在做梦的时候,许蓉刘宇飞就要走了,刚刚的笑声好像
还在耳边萦绕,现在谢乔却只是流着泪抓着她们两个的手,不说话,只是哽咽着哭。
刘嫂也红着眼眶极力的挽留她们留下来晚餐,许蓉搂着谢乔擦掉她不停滑落的泪说:“好谢乔,你要好好照顾
自己,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王师傅已经备好了车子,站在花园候着,谢乔不舍的拉着她们哭的伤心,电动门外传来车子的喇叭声,管家急
忙用遥控打开大门一边说:“哎哟,是潘先生回来了。”
许蓉刘宇飞心里一惊,扭转身子去看,大门外缓缓驶进来一辆黑色车子,王师傅上前打开后座的车门,从里面
下来西装革履满面笑意的潘东明。
他笑着走过来看着谢乔的红鼻头说:“哟,怎么又哭鼻子了?见着老同学了太激动?”
谢乔不看他也不说话,管家赶紧说道:“谢小姐这是不舍得两位小姐走啊。”
潘东明转头看看许蓉她们,点点头说:“唔,要走了?你们看乔乔多舍不得你们走啊,既然这样就留下来晚餐
吧,平时就我们两个吃饭也挺没意思……刘嫂,去备晚餐。”
刘嫂赶忙应声忙去了。
潘东明说完也不等许蓉她们说话就径自进了别墅,许蓉刘宇飞已经吓得大气儿不敢出,谢乔却已经用力拉拉她
们的手,眼睛里都是恳求,她们俩只好硬着头皮又随谢乔进了屋子。
一改刚才的热闹,三个人坐在诺大的客厅里你看我,我看你,僵着身子等开饭,潘东明洗了澡换了居家服才从
楼上下来,管家恭敬的问他:“潘先生,晚餐已备好,现在可要开餐?”
他点点头,走到谢乔身边坐下,拉起谢乔的手笑着说:“怎么都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有很多话要跟她们说呢,
还是已经把悄悄话说完了?”
谢乔僵着脸抽出手,不答腔,潘东明脸上已经有点阴了,更是看得许蓉她们心惊胆战,幸好管家过来说:“潘
先生,诸位小姐请到餐厅用餐?”
谢乔首先站起拉着她们两个默默的走到餐厅里去,潘东明过会儿才起身,谢乔刚坐下潘东明居然坐在她的身边
已经笑着对另一边的许蓉她们说:“来来不要客气,请随意。”
许蓉刘宇飞就像听到了圣旨一般赶紧拿起筷子,看着满桌子的精美食物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但又不敢违背了
潘东明,端着碗只是往口里塞白米饭,噎的两个人只感觉吃下的不是米饭而是沙子。
潘东明用筷子指着一盘本鸡煲说:“嗳?怎么不吃菜?尝尝这个,乔乔是南方人,我们师傅专程学的,南料北
烹,也是一绝,快尝尝。”
许蓉刘宇飞赶紧一起用筷子夹走一块鸡肉,味同嚼蜡一般机械的嚼着。
潘东明夹起一块鸡腿放在谢乔的碗里,笑意盈盈又温情的说:“乔乔,你也得多吃点啊,你这身子骨得好好补
补,人家说吃哪儿补哪儿,多吃才有力气。”
谢乔看着许蓉她们吃饭的蠢样子已经心里难受的不行,听了潘东明的话忽然笑了笑说:“是么?吃哪儿补哪儿?
那得让刘嫂赶明儿给你买点猪脑回来。”
潘东明本来看她笑了笑心里也是有点高兴了,这么听她一说一时没能明白过来,不禁看着她:“嗯?”
谢乔又笑了笑说:“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得死多少脑细胞,你真应该好好补补。”
孽债 14

许蓉刘宇飞一听谢乔居然这么说,只吓得许蓉连筷子都掉了,她们两个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寒霜的潘东明,此
刻的潘东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装满了炸药的火药桶,让人看一眼就开始不寒而栗,那满面的阴寒似是想要焚毁全
世界,他盯着谢乔的眼神又像是两把无形的利刃,恨不得立时就把谢乔千刀万剐了,而谢乔只是坐在那里不看他
只盯着眼前的饭碗,许蓉刚眨眨酸涩的眼,就看见潘东明突然抬手一耳光打在谢乔的脸上,谢乔的身子像被狂风
吹落的树叶一样被打翻在地,撞倒了一张椅子,刘宇飞惊叫一声扑过去哭着就要去拉谢乔,潘东明阴阴的开口说:
“让她自己起来。”
刘宇飞伸着手流着眼泪僵在一边,眼睁睁看着地上的谢乔一声不吭的试了几下才能爬起来,她却是连动都不敢
再动。谢乔站起身抖着手拂开脸颊边的头发,一边的脸颊已经红肿,几道手指印在白皙的脸上触目惊心,潘东明
的手劲力足,好半天她才觉得麻木的半边脸颊生疼,唇角内被牙齿咯破,浮出一丝血腥味道。
许蓉吓得捂着嘴巴不敢哭出来,心里急的只能是看着谢乔对着她摇摇头,让她不要再继续惹怒潘东明。
潘东明满脸的阴寒盯着谢乔不轻不重却极是冷酷的说:“今儿看在你有朋友在我给你点面子,不过你还可以继
续试,试试我的底线在哪里,有好日子过你偏要找不自在,那也就不要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管家听到响动已经赶了过来,但没有潘东明的吩咐却是只能遥遥站在餐厅大门处干着急,潘东明站起身拉拉衣
服面无表情的对许蓉刘宇飞说:“可真是抱歉,我还有点事需要出去,你们慢用。”说完就转身走,看见了管家
就吼一声:“没听见我说要出去吗?备车!”
管家怵的撒丫子就去备车,一会儿就听见汽车引擎声怒吼着冲出门去,许蓉刘宇飞这才赶紧拉过谢乔让她坐下,
哭着去看她的脸:“乔乔,他太可怕了,你这是何苦啊?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就不能忍忍,啊?你这样受罪的不
还是你么?”
谢乔傻了一样坐在那里愣愣的,除了脸颊肿痛眼睛有点红嘴唇有点发青外,连眼泪都不再有了。
刘嫂已经叹着气拿来了一包冰,她一边为谢乔敷在伤处一边哽咽着说道:“你说说你这傻孩子,怎么这么轴呢,
潘先生脾气不好,那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你好歹的哄几声儿不就没事了?这都造的什么孽呀,看看这脸……”
谢乔拂开刘嫂的手轻轻说:“刘嫂,麻烦你让王师傅辛苦一趟,把我朋友送回去。”
许蓉刘宇飞哭着被送走后谢乔就回房间,拿出手帕里的首饰,摸着祖母绿才掉下憋了好久的眼泪,她走到梳妆
镜前小心的把首饰一一戴上,仔细的看,仔细的想罗昊的样子,耳边好像真听见他一边笑一边说:想亲我也不用
哭啊,我刚吃了辣椒,怕不怕?
谢乔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女孩子脸上有红红的五指印,还有不管怎么流永远都流不干的眼泪,她轻轻的对镜
子说:“罗昊,我想你,我想亲你,现在。”
她僵硬的躺在床上固执的去想罗昊,想罗昊的好,想罗昊的笑,想罗昊的一切,想他对自己的容忍和迁就,娇
惯和宠爱,还有迷恋和深情,一直想到她怎么也记不起他的脸为止,她有点害怕,她怎么能想不起来呢,那张脸
在这几个月里被她复习了千万遍,怎么可能想不起来呢,她想的头疼,意识渐渐模糊。
谢乔似睡非睡的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梦里她什么也看不见,因为好大雾,到处白惨惨的,只能听见一阵阵的
脚步声,她觉着那脚步声是要走向她的,无来由的她开始害怕,她转身跑,可是雾太大连路都看不见,她深一脚
浅一脚的跑,那脚步声始终在她身后“嗒、嗒、嗒”的响,她的心里紧张的难受,狂跳着的心脏不能控制的继续
疯跳,她更难受,她想跑的更快一点摆脱那个让人害怕的脚步声,但是她却突然一脚踏空,掉进了一个很深很深
的大黑洞里……
激灵灵的突然惊醒了过来,胸腔里的那颗心依然狂跳,她满头大汗的看着陌生的房子渐渐熟悉起来,没有黑洞,
这里是别墅,潘东明的别墅,愣神间那梦里的脚步声却又突现,听的更清晰了,谢乔一下子身体僵硬不能动弹,
有一会儿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没彻底醒来,可是那清晰的脚步声停在她的房门口,门被推开,潘东明依然一身居
家服却脚步踉跄的走进来,一边走一边脱衣服,把已经脱掉的衣服随便的扔在地上,谢乔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看着
脸色微红的潘东明,随着他的接近一股浓烈的酒气扑过来。
他走到床边扑倒在床上,谢乔赶紧的往另一侧挪挪身子紧张的看着他。
潘东明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谢乔刚松口气谁知潘东明好像很难受似的开始翻身,翻来翻去离她越来越近,谢乔
咬着唇也往一侧翻过去,想要离他再远些,潘东明已经翻到她身后突的一把拖住她,她只吓得刚想奋力反抗,潘
东明低声咕哝着说:“你敢再动试试,我可不保证你的安全。”
谢乔侧着身子僵在那里不敢再动弹,潘东明拱了几下贴在她的后背上,一只胳膊穿过她的颈下,另一只手拉着
她的手环过她的腰身,就那样握着她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不再有动静,谢乔紧张的等了一会儿,才试着要把手抽
出来,她刚动一动耳后便传来他满是睡意的慵懒声调:“睡觉。”
这个睡姿实在太暧昧,她的背贴在他的胸膛上,屁股就在他的下腹与大腿之间,而他的腿又紧贴住她的,挨在
一起居然是一种无言的亲密感觉,这让谢乔无比反感却又是不敢动,怕是要再惹恼了他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样
的事来,晚上他临走前那句话谢乔记得清楚,他说她可以试,试试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他还说过,就算她想死
也得他点头才行,她想她还是忍耐点吧,被人揍的滋味不好受,他打人的力道又大又不留情,自己那张本来千娇
百媚的脸因为自己的不识时务遭了多少罪了,她又想起刘宇飞说,忍忍总能见月明的,许蓉不也说了他这种人就
是三分钟的热度么,或许他见自己真的没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美好,就会去找别的女人放过自己也说不定啊,想到
这里她便不再试图脱离他,狠下心只当他是个毛绒公仔,她在心里默念:没感觉,一只羊,没感觉,两只羊……
不知道第几只羊终于把她哄睡了,反正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她还是昨晚临睡前的那一个姿
势,侧着身子躺在潘东明的怀里,身子僵硬的跟一截木头一样,听着身后浅浅的呼吸声她轻轻的掂着他依然环在
腰前的手,想要神鬼不觉的逃出他的牢笼,谁知刚折起身子就被潘东明一把又拽了回去,她张口想要惊呼,潘东
明利索的一翻身把她压进床铺里,低头便吻下来。
他的唇骤然压下来的时候谢乔只怵的身子猛的一震,她清晰的感觉到了他唇上带着热切与焦灼,渴望与需要,
她只是一愣神间他已经顶开她的牙关,泥鳅一般的舌头滑进她的口中,彼此鼻尖碰着鼻尖,他的鼻息滚烫喷在她
的脸上,谢乔挣扎着扭开脸,刚说“不……”便又被他欺上来用唇堵住,加重力道,开始轻轻的咬。
谢乔抬起手捶在他赤裸的背上,而他的手却去解她睡衣的扣子,她越是奋力挣扎他就越加重唇上的力道,狠狠
的吻,谢乔有点窒息,他手上的动作更快,解开后手滑进胸衣里去,轻易的抓住她赤裸的乳房。
他刚喘息着离开她的唇她就说:“放开我,你放开我……”
潘东明更紧的抱住她,一边滑下手去拽她的睡裤一边喃喃的说:“乔乔,好乔乔……”
公寓那晚的可怖感觉再次袭来,她是网中的鱼,他是收网的手,任她如何挣扎都是上岸窒息的命,她突的想起
刘宇飞的话:……忍忍总有见月明的时候。许蓉说:……他就是三分钟热度……
忍?不忍!到底忍?还是不忍?
潘东明已经粗喘着扒下了她的睡裤,呻吟着急切的压过来,没有前戏,直奔主题。
忍么?还是不忍?
什么都能忍,这种事怎么能忍!
潘东明一碰她她就感觉恶心,而潘东明却是欢喜又满足的终是进入了谢乔的身体,虽然她依然干涩,但是没关
系,他这么强壮,总是能让她热起来的,他加大力度,狠狠的顶进去。
就在他感觉那个地方又软又热让他爽透了的时候,他突然听见谢乔用极没感情的语调问:“你怎么不戴避孕
套?”
他太舒服了,他太喜欢了,谢乔不再反抗而她太美妙,他呻吟着喃喃:“我,我会小心……”
“不是,你可能误会了。”
潘东明这才睁开紧闭着的眼睛,有些不解的看着谢乔漂亮的脸。
谢乔也盯着他的眼睛,然后轻轻的说:“我嫌脏。”
潘东明终于僵在谢乔的身上不再动作,他刚培养起来的饱满热情,霎时被谢乔的一句话针一样扎破,如被放气
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下去,浑身的热度也如被丢进了冰水里一样瞬间结冰,他冷冷的看着谢乔,好久才开口:“嫌
脏?谁不脏?罗昊?你知不知道我们在一起是怎么玩儿女人的?我们可以交换女伴一起玩儿,包括你,知道罗昊
现在怎么样了吗?他比你懂得识时务,你还以为罗昊有多爱你,那你又知不知道他现在跟你一样,躺在另一个女
人的床上,做着我对你做的事,你还想为他守身如玉,可惜,罗昊早就忘记了你谢乔,今儿教你一句话,我们这
样的男人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潘东明撤出谢乔的身体,翻身起床大摇大摆的走进浴室。
谢乔慢慢的拉过被子盖在赤裸的身子上,她感觉冷,很冷,罗昊,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从潘东明的口里听到这
个名字,可她不信,罗昊怎么会这样呢,这一定是潘东明为了打击她才这么说的,她不信,根本就不信,她把被
子裹在身上蒙住脸,她透不过气,她恨潘东明,很恨很恨很恨,他怎么能这么污蔑罗昊呢,罗昊才不会去上别的
女人的床,罗昊才不会忘记她,罗昊会用那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看着她,心疼的说:你想亲我也不用哭啊。

孽债 15

潘东明从浴室里出来发现谢乔在床上缩进被子里,把被子裹的跟一蚕茧儿一样密不透风,他从鼻孔里哼一声裹
上浴巾“哐”的带上门,来到他的卧室拉开衣柜选出衣服,一边穿一边生气,这谢乔看似柔弱不禁风雨似的,其
实就是一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不把自己往眼皮儿里夹就算了,还一个劲儿的恶心他,这么长时间了居然
还是没事儿就找抽,不都说江南女孩子都是又甜又腻的么,他还记得以前罗昊在他跟前儿提起谢乔的形容,就是
那什么糯米粽子,软软的,甜甜的,光看样子就让你流哈喇子。
“屁!”潘东明一边打领带一边撇嘴,“白长个好样子,整个一嘎杂子儿琉璃球,硌的小爷牙疼,还时不时的整
出点汤儿事,闹的我不消化胃胀气。”
他下楼时经过谢乔的房间,目不斜视的直直走过去,心里却说:你就给我整那些个幺蛾子吧,不让我得劲儿看
我如何收拾你。
王师傅把他的跑车开出车库,他坐进去的时候交代管家说:“给谢小姐整份儿早餐端去,让刘嫂看她吃完
了。”说完便加了油门扬长而去。
谢乔被刘嫂叫起,刘嫂一看见她脸上的泪就知道这孩子肯定又犯轴了,不禁叹口气说:“谢小姐,这潘先生交
待的,你吃点吧。”
谢乔看一眼托盘上的牛奶面包,轻轻摇摇头:“我不想吃。”
刘嫂面有难色还是轻轻的劝说:“走的时候特别交代的,让看你吃完才算数儿,你好歹的吃点,心里难受也不
能跟饭过不去不是?整天的饥一顿饱一顿的,胃要是坏了遭罪的还不是你自个儿么。”
谢乔吸吸鼻子点点头,她自然知道这个别墅里的每个人看到潘东明都是极紧张的,那人交代的事儿要是没给办
好回头又是大呼小喝的,刘嫂对她好,她怎么忍心为难这个善良的女人呢。
“那我先起来洗漱,你把这些放在后院泳池哪儿吧,我想晒晒太阳。”
“哎,行啊。”
刘嫂出去后谢乔洗了澡穿了睡袍无精打采的去后院,刚走到拐角处就听见大门外有汽车喇叭声,心想那混蛋又
回来了?
“管家好,哟,刘嫂好啊,潘东子还没起呢?”
管家礼貌的回答说潘先生已经走了。
声音挺耳熟,扭头看,不是潘东明,居然是在球场有着一面之缘的杨群,还有两个年轻男人她不认识,她怎么
能见这个杨群呢,他亲眼看见自己跟罗昊一起去的球场,现在在潘东明的别墅里碰着了,这不是尴尬死了。
管家刘嫂已经跟他热络的打招呼,她赶紧的转身想要走的时候就听见身后杨群说:“嗳嗳,那谁,跑什么
啊。”
谢乔吓得心里扑通扑通的跳,只装作没听见一溜小跑躲进泳池边斜撑的大伞下。
杨群奇怪的问管家:“这,这谁?怎么在这儿?”
管家呵呵笑着说:“噢,那是谢小姐,潘先生的朋友。”
杨群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靠,那是个女的我没看错吧。”
管家奇怪的说:“谢小姐当然是个女的了。”
杨群一边的朋友笑话他:“你今儿脑抽了吧,还是你见过有男的叫谢小姐的?”
杨群翻翻眼说:“辛少,棒槌了吧,你知道这儿什么地儿?”
辛少看看杨群奇怪他今儿尽是说些白活话,还是说:“靠,我自然知道,潘东子的老窝儿么。”
杨群点点头:“你也知道这儿是潘东子的老窝儿,这儿可是潘府,不是公寓,你在这儿见过有女的出没?”
辛少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挠挠头,看着管家不说话了,管家一看赶紧说:“杨先生,谢小姐真是先生的朋友,几
个月前来这里养病的……”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杨群又瞪起眼睛了:“什么什么?养病?几个月前?上次我来的时候怎么没见着?”
管家实在不想应付他这个缠头,但还是客气的说:“呵呵,那会子不是在生病么。”
杨群另一个一直不说话的朋友开口说:“算了杨群,潘东子又不在,你瞎咋呼啥,走吧。”
杨群的好奇心已经膨胀,今天不见见这位神秘的谢小姐只怕他晚上都睡不好觉,说:“嘿,今儿我偏不走了,
我得去认识认识这位谢小姐,看看到底是什么神秘人物,啊?能让潘东子金屋藏娇。”
他朋友噗哧笑出来:“你想让潘东子大耳刮子抽你呢。”
杨群抬脚就往后院走,一边说:“就算他抽我我也得瞅瞅去,不然还不好奇死我。”
这人从来都是个轴头连潘先生都无可奈何,管家无奈只好跟着他们一起来到后院,一眼就看见大伞底下的谢乔,
管家急走几步对伞下不露面的谢乔说:“谢小姐,潘先生的朋友前来拜访。”
谢乔一听见这么多人的脚步声就急的恨不得一头扎进泳池子里不出来了,可管家这么说了她该怎么回答呢,眼
看这里没地方藏她急的只好清清嗓子说:“潘先生不在家,你请他的朋友进屋去接待一下吧,有什么急事儿就给
潘先生打个电话。”
听她这么一说杨群更是奇怪了,这完全是一副女主人口吻啊,这女的到底是谁啊,他的心里好奇的痒的要命,
管家刚张开嘴还没说话,他就摆摆手说:“得,我听到了……嘿,架子还挺大,怎么这么没礼貌啊,跟人说话还
不露面儿,有你这么接待客人的么。”
辛少与另一位也是好奇的很,不觉得静静的站着看着那顶伞下露出的一双白色软底皮拖鞋,光看脚就能打个五
十分,又白又纤巧,连着一小截白藕一样的脚踝,长长的白色真丝睡袍的一角在风中起着波纹,杨群急的都恨不
能一把扯开那把伞,看看这位的庐山真面目。
“真是对不起,我不舒服,有病……传染病,所以真是不好意思。”
谢乔只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什么破借口。
果然,杨群狐疑的歪歪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管家:“传染病?昨个晚上潘东子喝的七荤八素的非要赶回来,就因
为这儿有个传染病?”说完对着伞说:“唬谁呢,真拿我当棒槌了?”
谢乔实在是没办法了,听他这么说自己再装下去这位也不会罢休了,心一横,用手捂着自己嘴巴咳了几声,终
于还是站起身,缓缓的从伞下转出来。
看她站起身不光是杨群心里扑通的跳,就连一边的另两位也感觉有点紧张,紧紧的盯着那双纤巧的皮拖鞋一步
步的走出来,女子白衣飘飘,身后花树簌簌的落着花瓣,只让人在视觉上就感到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正在下凡
似的,可惜的就是那张最重要的脸被一只细白的手给遮去了大半,几个人又不免失望,杨群忍不住说道:“哎哟,
见您一面可真是……我叫杨群,我身后那两个无名小卒你就不必认识了,我们都是潘东子的朋友,你是谢小姐,
对吧?你好你好。”
杨群说着就上前有些热络的去握手,谢乔的右手在嘴巴上捂着呢,看见他伸出手了一晃神就条件反射的伸出捂
在嘴巴上的手去:“你好,不用客气。”她刚说完就发现杨群身后那两个被他称作无名小卒的男人在笑,管家也
是忍不住笑出来,她突然发现她怎么就上了杨群的当了,她一下子愣在那里做不得反应。
杨群却是对她左瞧瞧右看看,恨不得自己的眼睛就是 X 光,把此女里外都给照个通透了,心想这妞儿还真是不
赖,挺正点,怪不得潘东子捂的严实,一丝儿风都不透,今儿来这一趟还真是撞了大运了,居然发现了潘东子的
秘密了。杨群拉着她的手还在摇,一边摇一边说道:“好好好,不客气不客气……谢小姐,咱,咱是第一次见吧,
是吧。”
谢乔傻傻的看着他,他也是迷茫的看着谢乔,努力的想这妞儿怎么这么眼熟啊,可在哪儿见过一时真想不起来
了。
谢乔喃喃的说:“第一次?是吧。”
杨群想了想说:“我肯定在哪儿见过你……就是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来了。”
谢乔心里紧张的要命,一听他这么说把心放了一半,自己现在瘦了,头发也剪了,难怪他想不起来,不过这人
的眼光实在盯的她吃不消,最保险的还是赶紧打发他走,抽出被他一直握着的手说:“还是屋里请吧,这儿风
大。”
谁知杨群却说:“咳,这儿凉快,就坐这儿吧。”他跟主人似的对另外两个人摆摆手说:“嘿嘿,愣着干嘛呢,
快坐快坐。”
谢乔想溜,刚要抬脚走就听杨群说:“谢小姐你坐,坐坐,没打搅你吧?”
谢乔在心里翻翻眼,心想能没打搅么,这人怎么自来熟,想什么借口溜呢。另两个人也走过来坐下,谢乔只好
硬着头皮低着头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管家刘嫂为客人送来了点心咖啡,这辛少忍了半天了,看了看谢乔问:“谢小姐做什么工作的?在哪里高
就?”
谢乔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敢说自己是某学院的学生了,那只怕一下子就让杨群的记忆死灰复燃了,
她结巴着:“我,我……”
老是不说话的那个年轻男人轻轻咳了咳,辛少了然,赶紧转开话题:“喂杨群,给潘东子打个电话吧,他要有
事儿咱就走吧。”
杨群拿出电话打给潘东明:“东子,猜猜我在哪儿呢?”
“你还能在哪儿,不用猜也知道在哪个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呢?”
“答对了一半儿,本少爷在你潘府这个温柔乡里呢。”
“……你怎么去哪儿了?有事儿?”
“靠,我怎么没事儿就不能来了,哥们惦记你呢,昨个晚上喝成那样还不是大早上巴巴的赶来瞧瞧你么。”
“噢,那哥哥可真要谢谢你了。”
“我这一来可真是吓了一大跳了,你小子忒不厚道,啊?这么大事儿也瞒着,太不够哥们了吧。”
“我什么事儿瞒着你了。”
“这个千娇百媚的谢小姐怎么回事儿呀?”
“……我这有点事儿,你等会儿,我一会儿回去再说。”
“今儿你赶我走我也不走了,眼看都中午了,既有美人做伴,干脆我们几个留你这儿吃饭了。”
“还有谁?”
“辛少,江少还有我,就我们仨。”
“哟,江涛回来了?”
“啊,人家一下飞机就想着你了,可不就来了?”
“那行,等着吧。”
谢乔坐在一边干着急,想走又走不了,因为杨群一直拿眼睛盯着她瞧,最后还是不确定的问:“谢小姐,咱真
的见过,我敢肯定……你记不记得我?”
孽债 16

谢乔嗫嚅着说:“……不能吧,要是我见过杨先生一定记得。”
辛少对杨群翻翻眼:“你丫的就收起你那套吧,啊,从小学开始一见着美女张口就来,你倒是换个搭讪方式让
哥们也崇拜一下,行不?”
杨群瞪着眼睛气咻咻的说:“靠,没听老师告诉你做事不能虎头蛇尾么,如今世贸被炸了,拉登潜逃了,就连
萨达姆也被绞刑了,这世界变化多快那,咱迄小保持这一种风格到如今多不容易啊,这叫个性,丫的懂个屁
啊。”
辛少撇撇嘴巴,眼歪嘴斜的对江涛说道:“瞧瞧,这可是你兄弟,啊,迄小多老实巴交的一乖孩子啊,怎么活
的越大越抽儿抽儿,我都怀疑这搞外交的是不是都跟他似的整天介打油飞要不就是耍猫儿腻。”
谢乔用余光打量一下那个不爱说话的年轻人,看起来不像是杨群这号子流痞子,长得挺帅还斯斯文文的,他听
了辛少的话就笑笑说:“我兄弟的杨氏搭讪法儿你不是没少用么,我兄弟多好啊,都没跟你要租赁费。”
辛少噗哧一笑说:“得,今儿我是占不了便宜了,你们兄弟俩联手儿挤兑我呢,成,我也找个搭把手的……谢
小姐,咱俩干脆一阵线得了。”
谢乔光听他们瞎侃了,红着脸也不知道该不该应声,杨群已经乐呵呵的接口道:“丫的活腻了吧,你也不瞧瞧
你那德行,人家谢小姐能瞧你入眼么,小心一会儿潘东子回来给你小子一板儿砖,你就知道什么叫肝儿颤了。”
“啊呸!靠不死你丫的,逮谁跟谁扯皮,样儿大了你,就会满嘴跑火车,尽说些不把边儿的屁话。”
江涛赶紧劝架,不然这俩活宝铁定得掐起来:“得了你们俩,再说一会儿都露底儿了,让人谢小姐笑话,都这
么大的人了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啊?有女士在场咱也斯文一把成不成?”
杨群死皮赖的往谢乔脸前凑了凑说:“谢小姐,千万别笑话我们,啊,我们跟潘东子都这样说话惯了,这不是
也没拿你当外人么,咱除了说话粗鲁点外可真不是坏人。”
谢乔赶紧的点点头,杨群又问:“刚才那会儿听管家说你来养病的,什么病?我认识的有专家,什么病都能治,
说不好还能给你介绍介绍。”
“传,传染病……”
杨群一下子离开老远,瞪着眼道:“靠啊,真有传染病?啥啥传染病?厉害不?”
谢乔抬起眼看了看紧张的杨群,抖着嘴皮子磕巴着说:“挺,挺厉害的……”
这下连辛少江涛都有点紧张了,三个人六只眼一起瞪着她,那表情活脱脱的就是“你不早说?”,杨群都快坐
不住了,急急道:“到底啥传染病你倒是说呀,要是还有的治哥几个跑快点还能赶上中午前去医院那。”
看他们如此紧张谢乔更慌了,脑子里一直急转心想该说什么病好呢,被杨群一催慌忙说:“是,是那啥……水
痘?……”
杨群怔在哪儿了,看着谢乔老半天才慢慢坐直身子,面无表情的说:“消遣我们哥几个呢?”
谢乔闹个大红脸,她突然想起听妈妈说过,水痘好像是儿童病,得过一次就终身免疫了,她的眼角扫视一边的
辛少江涛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谢乔尴尬的正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就听见有人说:“哟,这是聊什么呢这么热
闹?”
谢乔一扭头看来人是潘东明,她看见潘东明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松了口气,一边的杨群已经气咻咻的说:“靠,
你女人正拿我们当猴儿耍呢。”
谢乔逃荒一样赶紧站起身急匆匆的往救星跟前走去,红着脸诺诺的说:“我,我进屋去了……”说完也不敢看
潘东明撒丫子跑了。
潘东明有些奇怪的看着一溜烟不见的谢乔扭头问:“杨群,在我地盘上欺负我的人?”
杨群挠挠头嘿嘿着笑:“就算不是你地盘咱也不敢摸那老虎屁股啊,不过根据我活这二十七年的经验,我看出
来了,是那女的害羞了。”
潘东明在他脑门子上敲了几下对上江涛的笑眼,两人各伸出一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潘东明说:“波士顿比北京
好么?这一走就是三个年头,我还以为你小子是被金发碧眼的外国妞给迷的不要家了呢。”
杨群插话道:“让金发妞儿见上帝去,你还是先解释解释这谢小姐吧,我们的好奇心已经害死了好几百只猫了
都。”
被无视。
而江涛只是笑:“你怎么一见面就埋汰我啊,你留学走那会儿我还记着给你打个电话写个信呢,这好不容易轮
到我了你倒是一点影儿都没有。”
杨群又伸过头来说:“嘿,你还不知道他?就生了个钱眼儿,只顾着弯腰拾钱呢哪还顾得着给你写信!我要是
他见了钱了早把你给忘了。”
潘东明终是扭过脸来笑骂道:“你小子就怕我安生了给我裹乱呢。”
江涛拉他一起坐下才说:“我在美国就听说了,你小子把生意做得倍儿靓,这不想着回来跟你赶紧学学,攒个
老婆本儿么。”
杨群又插话道:“哎哟喂,你们别说那些个废话了,赶紧说说谢小姐吧?”
江涛扑哧一笑对潘东明说道:“看我这兄弟急的。”
潘东明依然是无动于衷,继续对江涛说:“前几天在富贵楼见着你家老二了,说你在上海已经注册公司了,怎
么考虑的?”
“今天找你就是为这事,听说市政府准备要招标个大项目……”
潘东明笑着摆摆手说:“那事儿除了几个人吆喝几声外,我还真没听到个实信儿,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怎么
就上心了。”
江涛笑了:“兄弟,拿哥哥当外人?我人虽不在北京可也听说了,罗健那厮正筹备着呢,这么个大活儿他也不
可能一口吞的下,我只需要你露个面儿揽下,期间任何费用我全揽了,事成之后咱兄弟四六开账,你六我四怎么
样?”
潘东明犹豫一下,一边的辛少忍不住说:“靠,潘东子,又不用你花一分钱白捡钱的事儿,就是让你露露脸,
动动关系,平时不给钱你还不是三天两头的上小报杂志的,这样的美差你犹豫个屁呢。”
杨群又是不甘寂寞的插话道:“我说辛少,你今儿来没少吃耗子药吧,这上蹿下跳的怎么哪哪都有你啊?潘东
子你也敢得罪了,小心他给你下绊子。”
潘东明再给杨群头上敲一下子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就不能跟人家江涛学学,啊?说起来也没比你大几
岁啊,怎么老感觉着你……”
“得得得,打住,哥哥您想说什么我已经知道了。”杨群赶紧抬手止住潘东明的话。“你是不是想说我看起来比
谢小姐还年轻呢?”
他的话逗得潘东明乐了:“这话怎么说都能绕到谢乔身上去,你真不记得她了?”
“谢乔?”杨群挠挠头喃喃:“这名字听起来熟,太熟了……”
“上次在球场不是见过的么……”
“噢——我想起来了,那女的,跟罗昊一起的那个什么学院的。”杨群恍然大悟拍手指着潘东明,“想起来了,
不过好像样子跟以前……嗳嗳停,停一下,”他狐疑的看着潘东明问:“她怎么会在你这儿?她不是罗昊的女朋
友么?”
他们这个圈子里有女伴不稀奇,哪怕一天换一个也没人质疑,可谢乔却是被罗昊介绍为女朋友的,这证明罗昊
对谢乔是认真的,这在他们这圈子里少见,不一般啊,可现在谢乔出现在潘东明的府上,而且大早上的穿着睡袍
坐在潘府的后院子里,她当然不会是跟自己一样是来做客的,杨群心里已然明白,几个月前这女人还跟着罗昊呢,
一转眼就跟潘东子了,凭他们从小玩到大玩的再出格这种事还没发生过,他看着潘东明等他怎样解释。
潘东明只是含笑不言语,杨群看看辛少又看看潘东明问:“难道……她现在跟你,跟你那啥?”
辛少咳了一声瞪瞪杨群粗声说:“这还用问,你脑子真抽了。”
“不可能!”杨群还是不能置信的对辛少说:“你才脑抽了,上次罗昊介绍过那是他女朋友,能一样嘛。”
辛少恨他的一根筋,翻翻白眼:“你不也说了这世界变化快么。”
杨群愣了半晌才点点头喃喃说:“我明白了,罗昊落魄了,人家自然得寻个好枝头,能攀上潘三少这根枝头,
的确是比罗昊强,这年头,嘿嘿,连女人找傍家儿都这么有眼光啊。”
他的话里讽刺意味明了,可潘东明并不在意,他笑着拍拍杨群的肩说:“其实你们今儿来刚好,天津那边送来
了新鲜的大蟹,老爷子刚让人给我送来了几只,中午就海鲜牛排,你小子的最爱。”
杨群斜着眼看着潘东明好一会没说话,辛少倒是急的直给他使眼色,杨群才恨声说:“你以为海鲜牛排的就打
发哥们了?你珍藏的那瓶四五年份罗曼尼康帝呢?还不拿出来晒晒?长毛了吧。”
潘东明扑哧一笑:“我就知道,你小子老早就惦记着呢,行,今儿你沾了江涛的光了,我就拿出来让你闻
闻。”
杨群一听兴奋的拉住江涛说道:“哎哟,知道么,那可是他潘东子的镇府之宝,他的命根子。”说完又悻悻的
瞅瞅辛少:“呸,我都眼馋几年了?连面儿都没见着,江涛一回来我倒是能闻闻了,看咱们这兄弟做的,你说我
怎么就没跟他断绝了关系呢。”杨群虽然因为替罗昊不值心里膈应,但面子上还是不能太过了,潘东明跟罗昊都
是他最铁的哥们,关系铁了几十年了,而且罗昊出事后潘东明不管不问,难道真是因为这个女人,几十年的交情
就遭遇滑铁卢?
辛少笑道:“断了关系?你舍得么?”
杨群依然是悻悻的说:“他我当然舍得了,我是舍不得他那瓶酒。”
潘东明已经笑着用一根手指虚点着他笑道:“行啊,你就各劲儿的埋汰我吧。”

孽债 17

谢乔在房间里一直待到刘嫂前来叫她去午餐,她才下楼,还在楼梯上就看见餐厅里几个男人热闹非凡,正在听
杨群绘声绘色的瞎侃,他看见谢乔的第一反应就是马上闭嘴,放肆的紧紧盯视着谢乔一步步走过来。
另外三人顺着他的视线一起扭头看向谢乔,杨群盯着她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谢乔苍白着脸避开
他的视线,低着头一直走到餐桌旁坐下,面前是烤的七分熟的牛排,潘东明在一边说道:“乔乔,给你介绍一下
我的朋友。”谢乔无奈抬起头,潘东明抬手指着杨群说道:“这杨群,你还记得吧?在球场上你见过的。”杨群
抬起脸趾高气扬的看着谢乔,眼神是不屑,是挑衅,谢乔弯了弯唇角勉强笑了笑说:“记得。”她记得的,又何
止是杨群,耳边仿佛还有罗昊得意的笑声,他对杨群说:记好了,这我女朋友。她耷着眼皮想,杨群鄙视她是应
该的,这才几天,她就从罗昊身边辗转在潘东明的府上,遇见的偏偏是他们共同的朋友。
潘东明对于谢乔的反应很满意,又指着另外两人说:“这是辛少,这是江涛,都是我最铁的哥们,发小,认识
一下,这是谢乔,别的就不多说了,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她。”轻描淡写,却是让谢乔脸色更苍白,都听说过,以
前当然听罗昊说过,她谢乔本来是罗昊的女朋友,现在没名没份的跟着潘东明。
她疲于应付,却不得不强作笑颜的问好,辛少江涛都是含笑点头,杨群在一边不耐的说:“听别人介绍过几百
次了,耳朵都起了茧子了,现在能不能品酒啊?”
潘东明一点都不在意杨群的无礼,他一边把酒瓶子放进醒酒桶里一边说道:“这么好的酒,眼看着就要被你糟
蹋了,我还真是心疼啊。”
杨群“切~”一声说道:“不就是几万欧元么,你什么时间这么小气了,我可记得你给露露买那车都不止百万了
吧,也没见你心疼一下子。”他说这话的时候就看着谢乔的眼睛,谢乔赶紧看向别处,这个男人明显的是在对她
挑衅,可是谢乔想,潘东明给什么女人买什么又关我什么事?难道他还希望我难受吃醋?呵,他可真是太抬举姓
潘的了。
辛少暗示的在餐桌下踢了踢杨群的腿,杨群夸张的叫道:“靠,你踢我干嘛,东子给女人买车我说说还不行
了?”
辛少看了看谢乔苍白的脸,简直恨不得去撕烂了杨群的那张破嘴,瞪着他还没说话就听潘东明说:“那是,你
想要我还不买给你呢。”
杨群用小声但是能让别人都听见的音调说:“靠,你就是买给我我也不敢要啊,我又没有陪男人上床的那癖
好。”
江涛看不过杨群的嚣张无礼瞪了他一眼说道:“杨群,我这次回来你怎么变得又粗俗又无礼,以前不是挺绅士
的么。”
杨群不屑的看了看一直低垂着脑袋的谢乔说:“绅士那也要看对象呀,对于淑女我当然是……”他的话还没说
完江涛便皱着眉头喝了他一声:“够了吧。”
杨群撇撇嘴巴把头扭向一边去,却也不再说话了,潘东明呵呵笑着说:“杨群,原来你也有怕的人啊,我还以
为你小子无法无天的谁也不服呢。”
辛少为了缓和气氛赶紧说道:“切,他呀,就一纸老虎,其实他怕的不是江涛是他家老头子,他是怕江涛回家
告他的状。”
杨群翻翻眼说道:“有时候我还真不明白,跟江涛一比我简直就是我老头子在外面捡回来的,江涛可是问他叫
姨父的,可他一见着江涛那亲的,嘿,跟他亲儿子似的。”
潘东明笑了:“你们家老头子其实挺不容易的,千亩地里就你一根独苗,巴望着你能出息呢,你可好,打小就
是一溜逛痞,谁要是数落你几句,你就蹬鼻子上脸的瞎折腾,你要是敢跟江涛一样整个一有为青年,你家老头子
估计得痛哭流涕的烧大香去。”
“嘿,”杨群拿着叉子敲了敲餐桌说道:“我这样还不是你跟罗昊那小子教出来的,我可是你们俩的好徒弟,这
抽烟喝酒泡马仔哪一样不是你们俩教的。”他说道这里又看了看谢乔,继续说道:“说起罗昊了东子你听说
没?”
潘东明一边拿起醒酒桶里的酒瓶子一边对江涛说:“这酒刚醒你给评评价?”为几个人倒上一点酒一边不在意
似的问:“听说什么?”
“罗昊前几天跟宁部长家的小千金订婚了。”
潘东明给谢乔也倒了一点酒说:“你也尝尝,这可是极品中的极品,杨群都惦记好几年了。”
谢乔手里拿着刀子叉子切在盘子里的牛排上,一个用力刀子划在盘子上了,“吱嘎”难听的要命,她轻轻的摇
摇头说:“我不会喝酒。”
潘东明却把酒递过来说:“就一点,尝尝吧。”
谢乔放下手中的叉子接过酒,潘东明才扭头对杨群说:“听说了,罗昊眼光挺好,他那点事儿不就是宁部长给
压下的么,开始我还想着怎么宁部长也管这号闲事了,原来是为了准女婿。”
辛少一边搭腔道:“切,还好眼光呢,宁筱雅那野丫头母老虎一只,罗昊能不能降的住还是两码事呢。”
杨群道:“母老虎怎么了,人家爹管用,一句话就把罗昊那事儿给摆平了,他要是找个看着好看就是一花瓶的
女人,这次铁定死的难看。”
谢乔一口喝掉杯子里的酒站起身说:“对不起,我吃饱了你们慢用。”说完就离开餐桌要上楼去。
潘东明看了看她盘子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牛排,声音不大却冷冷的说:“回来。”
谢乔停下脚步,并没有回身。
潘东明面无表情的说:“坐下吃完。”
谢乔闭了闭眼,忍住要哭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才慢慢转身又坐下,抖着手拿起一边的刀子叉子,她知道几个人
都在看着她,辛少江涛面面相觑不明白她和潘东明之间有何问题,江涛很清楚潘东明的脾气,他看似面无表情实
则额上青筋隐现,已经生气了,杨群则是幸灾乐祸的看着谢乔吃石头一样的啃着牛排。
他提起罗昊当然是故意的,罗昊出事以后他曾找过潘东明,希望他能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帮罗昊一把,可是潘
东明并没有出手,他本来还在奇怪依照潘东明与罗昊的关系他怎么可能见死不救,今天他总算是明白了,潘东明
自然是因为眼前这个祸害精,他还愤愤的想,自己的朋友圈子里因为女人破坏友情的这算是第一例了,亏得罗昊
以前整天的买醉,跟自己絮叨他怎么喜欢谢乔,这个女人值得男人喜欢么?她有罗昊说的那么好么?还不是一样
的嫌贫爱富,罗昊一落魄立马找个有权有势的潘东明。他在心里又撇撇嘴,看样子潘东明对她也不怎么好,这么
多人前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又想起早上来那会儿被她涮了一把,不甘心又对潘东明说:“听管家说谢小姐是来这
里养病的,不知道是什么病啊?”
潘东明压下一口酒嗤笑一声:“养病?养什么病?不过是割腕自杀未遂罢了。”
这下子只让三个人吃了一惊,杨群睁大眼睛傻傻的重复:“割腕自杀?”他盯着苍白的谢乔简直不敢相信这个
祸害精会有这等勇气。
辛少已经又忍不住在桌下轻轻踢了踢杨群的腿,杨群这次倒是没吭声,只拿起酒杯灌了自己一大口。
谢乔抬起头,大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意,她对着悠然自得的潘东明抖着唇艰难的开口说:“我,我真吃不下
了。”
江涛不忍谢乔如此难堪,对潘东明说:“东子,我看谢小姐可能不大舒服,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潘东明扭头盯着谢乔可怜的眼睛问:“你不舒服?那里不舒服?”
谢乔的喉咙里哽的难受,说不出话只能抖着唇,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潘东明见状却是心火上头,他扔下手里的
刀叉哼哼着冷笑:“长行市了,跟我摔咧子呢。”
潘东明如此的不抬举谢乔却也让杨群傻眼,因为潘东明在玩温柔玩暧昧上是高手,他虽然是个地道的花花公子,
但从来不吝啬自己的温情,他这样冷酷的对待女人杨群还是第一次见,谢乔的样子实在可怜的要命,浑身抖的跟
风里的一片小树叶一样,那脸白的看着吓人,他也不禁开口说道:“东子,她是不是真的不舒服了。”
“不舒服?”潘东明还在冷笑,“她是太舒服了给我找不痛快呢……你不是吃不下么?还坐在这儿干嘛?赶紧滚
别让我看见你那衰样,真是倒足了胃口。”
谢乔站起身盯着桌子上的牛排勉强的笑笑说:“对不起,你们慢用。”说完快步的离开。
杨群目送谢乔上楼后看着一杯杯喝酒的潘东明,江涛已经轻声说:“东子,你什么时候变的比杨群还粗鲁呢,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女孩子呀,你怎么都不给人留一点面子。”
潘东明没说话,杨群虽然也诧异潘东明这么对待谢乔,但他觉得这是谢乔自己作的,接口说道:“粗鲁?有么?
我看她这种人就该这样给她提提醒,蹬鼻子上脸的。”
潘东明“啪”的放下酒杯冷冷的看着杨群说:“杨群,今儿我忍你很久了,我怎么对她是我的事,以后你见着
她最好客气点。”
杨群更傻眼了,他愣愣的看着潘东明站起身对江涛说:“去楼上书房我们谈谈。”
江涛潘东明走后杨群看看辛少傻傻的问:“他在警告我么?我没听错吧?”
辛少恨恨的剜了他一眼:“你就傻吧,能有本事住在这儿的女人是让你随便埋汰的么?要我就不警告你,直接
大耳刮子抽你。”
杨群眨巴眨巴眼喃喃说:“那你说,这潘东子不会是也认真了吧?”
换来辛少的嗤笑:“还没抽你呢你就傻了?游戏,懂不懂?”
孽债 18

谢乔趴在露台的围栏上,用胳膊支着下巴静静的看着西山斜射过来的残阳,整个视野里都是一片模糊的玫瑰色,
楼下院子里那一排银杏树的枝叶把残阳的余光切割,那光的碎屑一块块的散在依然青翠的草坪上,一片斑驳,她
觉得她的心也似被残阳切割,零零碎碎再也无法拼凑,她总是活在回忆里,她也总算是明白了一个人在回忆往昔
的欢乐时,总是身处悲哀里,现在她就是那被折断了翅膀的金丝鸟,除了可以回忆往日的振翅高飞只能在豪华的
牢笼里垂死挣扎,垂死挣扎是件力气活儿,她没有了力气也没有了动力,她以为她可以熬到终见罗昊的那一天,
罗昊,就是她挣扎的动力,如今,罗昊与别人订婚了。
潘东明说:我们这样的男人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潘东明说:你为了他守身如玉,可惜罗昊早就忘记了你谢乔。
她很奇怪当她听说罗昊与别人订婚后为什么不哭了,潘东明让她滚的时候她感到很委屈,因为他的朋友都用一
种怜悯的眼光看着她,她觉得她一点都不可怜,是她先对不起罗昊,罗昊离开她是早晚的事,她有什么可怜?她
有很多眼泪,每天都要哭,这几个月来她把自己哭空了一样,哭到后来,她知道她哭的不再是因为想念罗昊,也
不是哀悼她死去的爱情,她渐渐明白,就算她哭干了所有的眼泪,那些开心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幸福那么远,
离她十万八千里,那是一件奢侈品,穷尽她毕生的财富她也买不起。
她只是哭她自己命太衰,她亲眼见证了她的父母从恩爱到决裂,她只是渴望幸福渴望爱情,她以为她能扭转人
生际遇找到爱她至宝的男人,她也曾经以为她已经找到,可是命运之神却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命运之神太残
酷也太吝啬,让她轻易的得到再狠狠的夺去,夺去的不止是她的爱情幸福,还有她的血肉灵魂,她被撕成碎片血
肉模糊,当初拿起刀片毅然割开血管的壮举,如今再也没了那时的勇气。
谢乔不止一次悄悄的看着那套首饰发呆,耳边隐约有声音说,你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订婚了,你就死了心吧。
有些后知后觉的钝痛像藤蔓一样裹上来,生着倒刺的藤蔓慢慢刺进她的心里,那颗小小的跳动着的心脏终于千疮
百孔,她任由那些痛撕扯着她的身体,直至没有知觉。
杨群的鄙视,潘东明的冷酷,她都不在意,她的尊严早在拿着那六万块钱时就像脆弱的蛋壳一般被击的粉碎,
看着西山头的夕阳她的眼睛渐渐发花,一种从骨头深处散发出来的疼让她悄悄伸手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怎么还
这样疼呢,她想,比刀片割开皮肉还要疼,原来还会这样疼,她老是以为她早已死去,还在喘息的不过是一具没
有感觉没有生命的空壳,可是罗昊订婚了,他忘记了她,潘东明说他比她懂得识时务,杨群说的不错,她就是一
个花瓶摆设,她能带给罗昊什么呢,什么也不能,只有屈辱,罗昊早晚都会知道她龌龊的过去,现在这个结果也
不错,他跟别的女人好了,总好过他知道自己曾卖身给潘东明后厌恶她强得多。
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打断了她的冥思,是管家指挥着几个工人把别墅里的窗帘全部焕然一新,刘嫂笑嘻嘻的拿
来漂亮花色的床上用品上楼来让谢乔过目,谢乔看着那些昂贵的布料奇怪的说:“不都是新的么,怎么都要换
了?”
刘嫂回答说:“潘先生说都要换了,让您挑挑颜色。”
谢乔听她这么一说脸就红了,因为潘东明开始每天回来潘府过夜,这可惊坏了所有人,而且前两天潘东明命她
从客房搬到了他的主卧室里,虽然他总是板着脸不跟她说话晚上也不碰她,又对她极为冷冷淡淡,但两个人还是
一张床上睡着,每晚上都是潘东明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她都能清晰的听到他心跳的频率,天气已经渐渐变凉,
这里又是地处半山中,房间又大又冷清,而他的身子那么火热,有时候她好不容易睡着又半夜醒来发觉自己紧紧
的窝在他怀里,他的呼吸浅浅的就在耳边,跟自己的几乎同步,有种亲密的错觉,每次她都要惊慌失措的悄悄躲
开,但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还是一样的躺在他怀里,后半夜更冷,现在还没到开始用暖气的时候,她又畏冷,她还
安慰自己说这床肯定是倾斜的,不然她怎么老是滑到一边去。
她的电话响了,拿起查看居然是杭州的号码,是妈妈,挂断电话后谢乔默默的看着刘嫂给大床铺上崭新的银灰
色床单,也换了一床更大的薄被,又把她刚定做好的衣服从客房抱过来挂在潘东明的衣柜里,现在一打开那扇巨
大的衣柜门就能看到,她与潘东明的各种衣服,如楚河汉界一般规规矩矩的分在衣柜两边,她看着衣服发呆出神,
她有一个更急切的问题需要解决,潘东明今天并没有出门,而是在隔壁的书房里开一个视频会议,她已经在书房
门口转悠了一会儿了,但是她没有勇气去敲门,她一直在想应该怎么跟潘东明说这个棘手的问题。
当她再次转悠在书房门口的时候,刘嫂端着咖啡上楼,看见一直来回不停走动的谢乔时愣了一愣,谢乔却是想
了想还是迎过来红着脸对刘嫂说:“我去给潘先生送吧。”
刘嫂含着笑点头,把托盘递给谢乔,心想这孩子可是开窍了,知道哄男人了。
刘嫂走后谢乔对着书房门举起手又放下了几次,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轻轻敲敲门。
“进来。”
谢乔打开书房的门就看见潘东明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在聚精会神的看面前的电脑,电脑里传出一个男音正
在向他汇报工作进度,谢乔轻轻的走过去放下咖啡,潘东明头也不抬的摆摆手,意思是她可以出去了,谢乔暗自
咬咬牙站着没动。
潘东明有些不耐的扭头刚想张口训人却发现来人居然是谢乔,他诧异的看看谢乔又看看桌子上热气腾腾的咖啡,
问:“怎么是你?”
谢乔鼓足了勇气轻声说道:“我,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你等会儿。”潘东明打断电脑里那人的喋喋不休,表示要暂停一下,关闭了视频他指指一边沙发说道:“什么
事?”
谢乔坐下扭着衣角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嗫嚅着说:“我,我妈妈要带着我弟弟来北京看我……”
“好事嘛,你不是挺想你妈的么,什么时间来?住多久?”
“十一放假了就来,等我弟弟开学了就走。”
“好啊,我来安排一下。”潘东明一边翻看台历一边又问:“是住酒店还是公寓?住公寓吧,方便也舒适,在市
区,你也好带着他们逛逛北京城。”
他看谢乔低垂着脑袋不说话问:“怎么?还有什么事?”
谢乔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含笑看着自己赶紧低下头:“我告诉我妈妈说,说我找了工作,住在单位
宿舍里,所以……所以我想……”
“你想什么?”潘东明起身踱过来坐在谢乔身边,抬起手拨开她脸边的头发,看着她微红的脸不禁也放轻了声音
说:“有什么就说啊,跟我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我不想让我妈妈知道我,我住在这儿,我想,我想在电视台附近找个房子……”
潘东明有一会儿没说话,他站起身又走到办公桌前,谢乔心想完了,他肯定是生气了,刚这么想就听见潘东明
在打电话:“嗯是我,你给我在电视台附近找间房子,不用很大一套小公寓就行……不用那么麻烦只是住几天而
已。”
谢乔难以相信的抬头去看潘东明,他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她,挂了电话后他又笑着走过来坐下,拉过谢乔的手
歪着头看着谢乔问:“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怎么谢我呢?”
谢乔本来想对他说谢谢的,听他这么一问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潘东明忽然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笑着说:
“傻妞儿,为了好好谢我你干脆亲我一下得了。”
谢乔傻愣着看着满面笑意的潘东明不能反应,对于潘东明的阴晴不定她实在是应付的吃力,这个男人脾气暴躁
喜怒无常,个性又挑剔,他甚至为了刘嫂没有把他的衬衣按颜色分类挂好就大发脾气,还摔了一只烟灰缸,只吓
得刘嫂管家他们好几天都不敢上楼来,见了潘东明如同耗子见了猫一般躲躲藏藏的。潘东明已经指指自己的脸颊
依然歪着脑袋说:“还不快点?不然我可要改变主意不帮你了。”
谢乔终是咬咬牙凑过脸去及快又轻的用唇碰了碰他的脸,赶紧站起身就要走,却被潘东明一把拉住,他有点坏
痞的站起身笑着说:“不行,这怎么能算,要这样亲。”话还没说完忽然手臂一紧揽过谢乔低头吻住她的嘴巴,
又吸吮又啃咬的,谢乔的心里一紧本能开始挣扎,她闭紧自己的嘴唇,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上,手上隔着衬衣依然
传来异样的火热体温,她摇摆着头部想要避开潘东明如影相随的唇,但他更用力的拥紧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
揉进他的身体里去,她平坦的小腹上有处火热硬硬的抵着她,谢乔暗自心惊,潘东明已然有了反应,她顾不得他
会生气张口咬在他唇上,他唇上吃痛手臂一松被她挣扎着推开,谢乔惊慌的脸上绯红,但更红的是她的嘴巴,被
他又咬又吸弄的嫣红的一朵小花似的。
夕阳斜照,玫瑰色光亮处站着的男人看起来像是一幅模糊的抽象画,他在笑,露出整齐的白白的牙齿,在浅红
色的夕阳里谢乔忽然发现潘东明居然有浅浅的酒窝,他笑的时候就在脸颊边若微闪现,而他轻轻抬起手用拇指拂
过她的唇浅笑着说:“我是不是个好老师?”
谢乔哆嗦着唇突然反应过来,她像一只刚离弦的小箭一样转身冲出门去,跑的又急又快,仿佛站在她身后的不
是一个男人而是一只食人兽,跑慢了一步就要命丧当场一样。
看着谢乔落荒而逃,潘东明不觉得笑出来,他扭头眯着眼看看窗外,天空一片霞红,夕阳也正好照射在窗台上,
窗台上放着一瓶从花圃里采摘的一捧花,开的正好,肥肥的叶子上还有一滴水珠,正挂在叶尖上被阳光照射出七
彩的光来,看起来像是一颗钻石一样夺目,潘东明微微笑着看着那滴水珠很久,直到它终于坚持不住从叶尖上滑
落。

孽债 19

杨群坐在车里把脚伸在手扣上,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神情焦急的女人身上,女人正在不时的抬手看看腕表,又焦
急的望望出站口处如潮水一般涌出的人群,他坐的屁股疼,换了个姿势后依然不舒服,他不耐的对一边的辛少说
道:“靠,咱们兄弟什么身份,居然为了这个女人跑前跑后,真他妈的衰透了。”
辛少嘴巴里叼着一根烟,他用两根手指夹住斜睨了杨群一眼说:“你怎么不跟潘东子发牢骚去,跟我说不是闲
扯淡么。”
杨群恨恨的说:“靠,你说说这十一放什么假啊,我还跟别人约好了去日本泡温泉呢,现在可好,放鹰了不说
还得做这个女人的跟班,你说她妈来了关咱们鸟事啊,这大好的假期居然被潘东子一句话就给打了水漂儿了。”
辛少吐了口烟笑笑说:“谁让你是上班族有假期呢,不就你最闲了,当然是好壮丁了。”
杨群歪着脑袋懒懒的说:“我是上班族有假期没错,你不是还有生意挺忙的么,你怎么也被潘东子抓了壮丁
了?”
“我这不是跟东子混吃喝的么,他跟江涛的事儿我也入了股了,现在他可是我的老大,他老人家一句话,我还不
得赶紧的屁颠屁颠的巴结么。”
“靠!”杨群坐直身子揉揉发疼的屁股,忽然伸手在喇叭上猛拍几下,不远处的谢乔听到后一溜小跑过来,隔着
车窗满是歉意的说:“对不起啊,火车晚点了,还得再等一会儿。”
杨群只恨的想要骂几句,可是看着谢乔白皙的小鼻子上一层的小汗珠忍了忍说:“既然晚点了你怎么还站在哪
儿,大晌午的不晒么,上车凉快点。”
谢乔又直起身子看了看出站口,才磨磨蹭蹭的上车来,辛少瞪着眼睛鄙视杨群,杨群扭开脸小声咕哝:“傻不
拉叽的女人。”
辛少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后座的谢乔问:“你妈他们怎么不坐飞机啊,这火车十一得多少人那,跟挤丸子一样
这不遭罪嘛。”
谢乔抹了把汗看着窗外说:“我妈妈才不舍得坐飞机呢,她和常叔叔的工资不多,钱都给我弟弟看病了,这次
来北京也是下了大决心计划了好久才来呢,我弟弟说他想看看真的天安门。”
杨群不屑的说:“你弟弟也有病?不会也是传染病吧?”
谢乔的脸红了,轻声说:“上次的事真是不好意思,我弟弟是慢性肾功能衰竭,得换肾,可惜一直没能找到肾
源,一直用血透维持,他今年才八岁,但是又乖巧又懂事。”
杨群扭过头说:“换肾啊,你妈你爸还有你不都是肾源么,什么找不到,还是你不肯啊?”
谢乔的脸色更红:“常叔叔有糖尿病不能动手术,我妈常年身体不好也不理想,我跟我弟弟的血型不合当然不
能给他换肾了,不然……”不然还会遇见潘东明么?
“常叔叔是谁?还有你跟你弟血型不合?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辛少奇怪的问。
“啊,我妈跟我爸在我十岁那年就离婚了,他们后来都再婚了就生了弟弟。常叔叔就是我弟弟的爸爸。”
绕口令一样,但辛少已经听明白,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偎在车窗前的谢乔,女孩子的眼睛一直盯着出站口方向,
“对不起啊。”
谢乔摆脱伤感弯弯唇角笑了笑:“没什么啊,我妈妈很辛苦,为了弟弟的病她比同年龄的阿姨看起来老的多了,
还要操心我……我真是没用,我以后要是上班了就把弟弟接来北京,给他找个好大夫。”
杨群想说还用等以后?现在你不一样可以啊,但是他扭头看了看微笑着的谢乔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谢乔又看看表说:“哎呀我还是去出站口等吧,我真怕他们第一次来北京见不到我就乱跑。”说完又风风火火
的下车跑去出站口了。
辛少看着跑远的谢乔轻轻吐出一口气说:“这孩子身世也怪可怜的,我瞧潘东子对她也不是太好,你说说她图
个啥,还不如找个平常男人嫁了安生呢。”
杨群默默的不做声,辛少倒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哟,哑了?”
杨群翻翻眼:“我是在想罗昊。”
辛少赶紧说:“嗳嗳嗳打住啊,你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我都受不了。”
“我才受不了呢,知道前几天我见罗昊他说什么么?”
“说什么?”
“他说就算他跟宁筱雅订婚了他爱的还是谢乔,我都没忍心告诉他谢乔现在跟着潘东子呢,谁还记得他是谁呀,
本来罗昊那事儿我就奇怪潘东子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啊,可算是让我弄明白了,这个谢乔啊,那就是一只狐狸精,
迷完了罗昊那傻小子又迷东子了,长得好看是好看,也不是倾国倾城啊,你说东子他吃的哪门子醋啊,为了个狐
狸精哥们都不要了。”
“你说什么屁话呢,现在罗昊可是潘东子的雷区,你可别瞎踩。”
“我管他们那破事儿我又没病,我是替罗昊不值。”
“你为他不值什么啊?是谢乔啊还是潘东子?”
杨群不说话了,他恨恨的想,瞧瞧,一个女人就能把铁了几乎半辈子的朋友给弄散了,这不让人心寒么,可这
话想想可以不能说啊,这要是让潘东子知道了就他那睚眦必报的个性还不是连哥们都没的做了。
“哎哟,那不是出站了么。”辛少赶紧推推杨群:“快点吧,人来了。”
杨群骂骂咧咧的起身,看到谢乔手上挽着一个小巧的妇女,正抹着眼泪跟谢乔搂抱在一起,而谢乔的另一手拎
着一小孩,小孩瘦的跟一竹竿似的顶着一颗大脑袋,却欢喜的拉着她的手正在蹦跳,她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大高个
子的男人,手里拎着旅行包站在那里笑着看她们抹眼泪。
辛少已经下车迎上前去笑嘻嘻的说:“哟,这肯定是阿姨了,这一路可是辛苦吧,谢乔都等了一晌午了,快上
车,咱吃饭去。”
谢妈妈礼貌的对辛少点头却狐疑的看了看谢乔,谢乔赶忙说:“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师兄,现在也是我的
领导辛少……”
辛少一听就明白了赶紧的接口:“那是同事们给我取的浑名儿,您叫我辛韶华就成……那这位就是常叔叔了,
您好您好。”辛少去跟常方正握手又接过他手中的旅行包,后者则是有些腼腆的客套着,“您两位我虽没见过可
真没少听谢乔提起。”
谢妈妈看常方正跟他客气握手这才笑着用软软的普通话说:“噢,谢乔总是跟我提起你,说你对她很是照顾,
而且你还帮了我们的大忙,真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辛少心里奇怪的要命,心想我跟谢乔才认识几天呀,我帮了你们什么大忙了我,真是晕。一
边说一边往车边走,谢乔怕妈妈继续说下去让她更难堪,赶紧指着迎过来的杨群说:“他,他是我的另一个同事,
司机小杨。”说完恳求的对着杨群眨眨眼睛。
杨群差点气炸肺但还是咬着牙笑着说:“啊对,我是司机,我是司机。”说完咬牙切齿的对辛少说:“我是司
机还是我来提吧。”一边说就把旅行包从辛少手里一把夺过去翻着眼睛去开车门。
常鹏鹏扯了扯姐姐的手小声说:“司机哥哥好像不高兴噢。”
辛少忍不住好笑的用手摸摸他的头说:“弟弟,那位哥哥的脸总是抽筋,咱不用理他。”
常鹏鹏惊讶的睁大那双大眼睛看着辛少问:“抽筋?”
“对,抽筋。”辛少摊摊手,“他总是无缘无故的想抽就抽,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那他是不是有病?”
“啊对,有病,神经病。”辛少已经忍不住快要笑出声来了。
谢乔看杨群已经憋得满脸通红赶紧扯扯弟弟的手说:“小孩子不要乱说话,什么有病,这么没礼貌。”
这次换杨群开车,他一句话也不说闷头在车流里钻来钻去,辛少坐在副驾驶抱着常鹏鹏,他们从长安街路过,
常鹏鹏看到天安门激动的扭着身子指着窗外用杭州话大叫:“这是天安门啊。”他太瘦屁股上全是骨头,硌的辛
少呲牙咧嘴的,谢乔赶紧拍他要他老实点才说:“吃了饭姐姐就带你去看天安门,还有故宫颐和园,明天我们去
爬长城好不好?”
常鹏鹏这才老实的看着窗外,满脸都是兴奋惊奇。
杨群开车东拐西拐的穿过几条胡同来到一热闹的小区,房子谢乔已经提前来看过,挺符合她的要求的,两室一
厅里面家具俱全,谢妈妈看过房子后拉着谢乔的手含泪说:“小丫头,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如今参加了工作,
妈妈真是,真是很欣慰……”
谢乔把妈妈按进沙发里坐下为她擦擦眼泪说:“妈,你看你,也不怕别人笑话你。”
杨群大样的坐在一边说:“阿姨,谢乔能干着呢,您看她过的多好啊。”他说完又看辛少,指指手表。辛少了
然,对谢乔说:“谢乔,你看都快一点了,咱还是带叔叔阿姨去吃饭吧,我都订好了位子了。”
辛少定的位子在御膳坊,谢妈妈瞧瞧酒店的气势对谢乔说:“这,这地方好贵的吧?”
谢乔避开杨群他们在妈妈耳边小声说:“没关系,他们能让单位给报销了。”
谢妈妈放心了杨群倒是扭过头来趁人不注意狠狠的瞪了谢乔一眼,谢乔不在意,想想堂堂的外交官被人贬为司
机让谁也不会乐意的。
辛少本来就是能说会道,那三寸不烂之舌加上夸大其词,北京城的名迹在他嘴里更显得神秘有趣,常鹏鹏已经
张大嘴巴看着辛少崇拜的不行,只恨不得他就这样讲下去永远不要停,可惜他老是往嘴巴里塞东西,还拍着他的
肩说:“弟弟,你可太瘦了,多吃点,不然明天没力气爬长城。”
常鹏鹏由于长期血透面色惨白,很多食物都不能进食,他的面前只放着谢乔专为他点的糯米莲藕,一碗银耳冬
瓜汤,他拿勺子搅了搅汤用稚嫩的童音说:“我长大了也要像姐姐一样,来北京读书,那时我的病就好了,我要
去很多地方,你说的那些地方我都要去,我听很多同学说过长城有好汉坡,他们总是嘲笑我如果我要去爬好汉坡
就会死翘翘,我才不信,我明天一定要去爬好汉坡。”
他的话引起了谢乔一家人的哀伤,辛少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他说:“放心吧,别听他们胡扯,明天哥哥带你去
爬好汉坡,还要给你照好多威风的照片,拿回去让他们看看,咱小常同志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汉。”
杨群不甘示弱的对常鹏鹏说:“你不是要去看天安门么?吃完了饭我带你去天安门,还带你去看毛主席纪念堂,
去看长辫子皇帝住的地方,还有他的后花园,好不好?”
常鹏鹏已经激动的大口去喝汤,一边点着头“嗯嗯”。谢乔摸着弟弟瘦弱的小肩头感激的看着杨群辛少,眼睛
已经红红的。
在天安门前常鹏鹏激动的摸着汉白玉桥上的蟠龙,他每天必须严厉的控制饮水,更不能大汗淋漓,谢乔一路为
他撑着伞,揽着他告诉他天安门有东西九间房南北五间房是象征皇权的九五之尊,而天安门下有劵门五阙,中间
的劵门最大却只有皇帝一人可以出入,常鹏鹏看着中间的劵门上的毛主席画像问:“姐姐,毛主席是不是我们的
皇帝?”
辛少笑呵呵的把常鹏鹏抗在肩头说:“小鬼,在中国人的心里毛主席就是我们的皇帝,不用质疑,明天上午我
就带你去看新中国的开国皇帝去,下午带你爬长城,现在是你休息时间,你要乖啊,不然所有行程全部取消。”
常鹏鹏撅起嘴巴:“哦,哥哥你怎么也这么事儿妈?”
杨群噗哧笑出来:“得,才来北京几个小时北京话都学的像模像样了,不过你的形容实在是太贴切了,深得我
心啊。”

孽债 20

小公寓里有现成的锅碗瓢勺,都是新的,谢妈妈拒绝再出去让别人破费非要在家做,小区门口就有一家超市,
采购齐了谢妈妈居然做出了色香味俱全,卖相绝对让辛少杨群流哈喇子的有名杭菜,东坡肉,油焖春笋,龙井虾
仁,俩人闷头吃看谁的出手快,像武林高手过招一样你来我往的抢最后的几块东坡肉。
谢妈妈笑着看他们吃完摸着各自的肚皮打嗝,问:“好吃么?”
杨群是个饭后瘫,吃饱了就浑身无力,他意犹未尽的说:“哎唷太好吃了,比潘东子家的大师傅做的还好。”
他说完就直起身子有些尴尬的解释:“哦,是我一朋友家的厨子……阿姨,您干脆在北京开家杭菜馆子得了,保
管生意好,这儿的杭菜哪有您做的正宗啊。”
辛少说:“那还不便宜你了,尽是白吃不给钱的主儿。”
谢妈妈只顾笑了还没说话杨群就瞪着眼睛说:“我说,您能不能给点面子嘿,我就这么一点好处你怎么尽是抖
露个没完啊。”
连谢乔都笑了,她不禁说道:“我可是得到我妈妈的真传,你们要是喜欢我以后可以做给你们吃。”
辛少有些诧异的看看她,杨群则是摸摸鼻子模糊的说:“哦?你还会做菜?没看出来啊。”
谢妈妈拉过谢乔的手轻轻的拍着,说道:“以前我们都忙,谢乔从很小就知道心疼大人,等我们很晚回家就能
看到她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那时她才这么高,”她用手比划着,“连灶台都够不着,搬个小凳子站在哪,围着
我的围裙,现在想想这都多少年了,如今都上班了,是个大姑娘了。”她爱怜的摸着谢乔瘦弱的肩头,她的手已
不复从前那般细腻,有宽大的指关节突出,“可是你太瘦了,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谢乔低下头默默的点点头,辛少笑着说:“放心吧阿姨,还有我们呢,以后我啊替您看着她,现在这些姑娘们
都流行减肥,您说说本来珠圆玉润的多好看那,可她们偏要那什么骨感美,哎唷,我们单位那些女孩子一拉出来,
您没瞧,那个个的都跟排骨一样。”
谢乔感激的看一眼辛少,谢妈妈已经说:“我还没能当面的谢谢你呢,你对我们谢乔这么照顾,还借了那么多
钱给我们应急,这次来我也没带什么好礼物,就给你们带了点杭州的特产。”说完起身就往旅行包里翻东西。
谢乔一听拿眼睛直直的看住辛少,那里面的恳求意味明显,辛少虽然不知道谢妈妈说的是什么,但他看看谢乔
后还是站起身说:“阿姨,您看您还这么客气干嘛啊,这不见外么。”
借钱?杨群狐疑的看看尴尬的谢乔,又在一边用一根手指指着辛少用口型无声的说:“噢,你惨了。”换来辛
少一白眼。
谢妈妈一叠声的说:“要的要的。”说着就抱过来一大堆的东西,“这是西湖龙井,杭白菊,还有一些山核桃
笋干,在这儿买不来正宗的,给你们尝尝鲜。”
辛少杨群每人手里提着一大塑料袋特产,约好了明天相见的时间,就要走了,谢乔又去卧室看了看早已熟睡的
弟弟,出来后跟妈妈借口说要回学校宿舍就跟他们一起出来,杨群手里提着一串钥匙用遥控打开车锁说:“都去
哪?我挨个儿送。”
辛少好笑的说:“还恼呢?”
杨群翻着眼白说道:“咱不是司机么,这叫恪守本份。”
谢乔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啊。”
杨群打开车门子又说:“不过你好歹的吱一声儿,咱既然是同事,可我现在连咱们在哪上班都不知道,赶明儿
你妈要是问了我该怎么说呢……还有,辛少你什么时候借钱给人家了,这学雷锋做好事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啊。”
辛少一摊手耸耸肩。
杨群又看向脸红的番茄一样的谢乔:“嘿我说,你这满嘴跑火车的本事可是炉火纯青啊,我都开始佩服你
了。”
“对不起……”
“咱单位呢?在哪儿呢?”
“……我骗我妈说我工作了,在电视台……”
杨群指指谢乔说道:“你这女人,啊?怎么这么虚荣啊。”
谢乔的辛酸他又怎么会知道,她也不能说啊,只能低着头站在哪儿,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辛少赶紧说:“得了,你还走不走了,我还有个牌局要赶呢。”
送辛少去会所的路上,从后面赶超过来一辆车,在前面几次别住杨群的车道,杨群骂骂咧咧的往左,他也往左,
往右,他也往右,杨群一恼猛按喇叭:“靠,什么人哪这是,会不会开车,感情这大马路是你家造的,丫的还占
两条道儿,存心想气死我呢。”
杨群瞅准一个空隙跟那辆车并肩行驶,降下车窗大喊:“丫的会不会开车那?找茬呢?”
对方也把车窗降下,居然是个女人,谢乔看不清她的长相,只看见她伸出一只葱白似的手,对杨群晃了晃中指,
辛少已经从副驾驶位子探过头去笑嘻嘻的说:“哟哟,这不是宁大美女么?这么晚了干嘛去?”
前方路口红灯,两辆车并排停下,被辛少称做宁大美女的女孩子终于探过头嬉笑着说:“你们干嘛去我就干嘛
去。”
女孩子年纪不大,但有着一张及其妩媚的漂亮脸孔,那头长发被路灯照的发亮,杨群把胳膊架在车窗上吹一声
口哨,说:“我们泡妞儿去宾馆开房间,你去不去?”
女孩子笑骂:“去你丫的,讨打呢吧。”
她身后的车窗忽然也降了下来,露出男人那张阳光般的笑脸,他探出头对杨群说:“嘿杨群,你皮痒了吧。”
杨群轻轻“操”了一声,谢乔却是盯着后窗口的男人,再也动弹不得。
她从来没想过再次见到罗昊居然是如此戏剧化的场面,这个男人在这几个月里被她无数次的思念,那张笑意盅
然的脸也被无数次的复习,可是现在看到罗昊,谢乔却只有做梦的感觉,突然的疼痛伴随着剧烈的心跳突袭而至,
来不及防备,就这样沉溺在苦海里,她想要动一动做点什么,却只能颤动指尖,心上的旧伤痛发,可是她现在脑
中一片空白,那些青春,欢乐,爱情,妄想,希望,一点点的,悲哀的浮上心头,她像是中邪了一样僵直着身子
死死的盯着窗外那张脸,她看到他在笑,在说着什么,却什么都听不到,她慢慢明白原来她在耳鸣,耳朵里似有
千万只苍蝇一起振翅一样嗡嗡叫个不停。
就在快要变灯的时候,杨群忽然恶作剧似的降下谢乔眼前的车窗,她看到罗昊转过脸来看向她,看了几秒钟后
脸上的笑容僵掉,直直的看着谢乔的眼睛里是不敢置信,是吃惊,他做梦也想不到,失去音讯神秘失踪的谢乔居
然坐在杨群的车子里。他前方的女孩子还在和杨群调笑,他就那样僵愣在车窗里,与谢乔相隔两米多远就那样看
着对方,直到红灯变绿,杨群笑嘻嘻的朝对方摆摆手:“不耽误你们小夫妻恩爱了,拜拜啦您呐。”
车窗又被杨群升起,罗昊的脸被隔在墨色的车窗后,车子启动,两辆车分别驶向相反的方向,谢乔一直保持那
个向外看的姿势没动,窗外霓虹闪烁,车来车往,不远处的高楼在夜晚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高大气势,从楼宇间
露出一片无垠黑蓝的天空,那里星星点点亮着的,也不知道是星星还是灯光,谢乔就那么沉默的坐着,车窗外的
灯光打进来照在她的身上,模模糊糊有一层光晕的毛边,整个人看起来发虚仿佛不太真实,可悲痛像一张密不透
风的大网,从头顶笼罩,紧紧地困住她不能动,不能逃。又好似有双无形的手紧紧掐在她的脖颈之上,让她透不
过气,只能疼,除了疼还是疼,再没有别的感觉。
她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连辛少对她讲话她都没听见,直到杨群扭过身来大喝一声:“喂!”她才猝然抬
起头,睁大了眼睛定定的瞧了他半晌,仿佛被惊吓过度不能反映的孩子,不过几秒钟她的唇角一弯,居然笑了笑
说:“谢谢你,麻烦你了。”说完推开车门。
杨群辛少面面相觑,不明白她怎么突然犯傻,可当她看清周围环境尴尬的退回来时,杨群忍不住扑哧笑出来,
指着辛少说道:“是人家到了地方了,你还远呢急什么呀。”
辛少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恍惚,不禁问:“谢乔,你还好吧?”
谢乔抬起脸平静的说:“好,很好,我很好。”
辛少有点不落忍她这个恍惚的样子,不禁瞪了杨群一眼,杨群吹着口哨无辜的扭过脸去,一边用手指轻轻敲着
方向盘一边问:“你下不下车,我还得送这位回家呢,得出城,老远了。”
辛少对杨群小声说:“得,我现在就走,人送到家了你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儿……谢乔,明天见。”
谢乔刚点点头杨群已经瞪着眼睛说:“送到家了干嘛给你打电话呢,你还怕我把她拐卖了不成?”
辛少恨恨的作势要打他的头,杨群才一叠声的说:“得得得,我打,我打还不成?”
一路上杨群悠然自得的吹着口哨,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后视镜里谢乔模糊的脸,路过她学校时,她忽然说:“我
想去学校看看我同学。”
杨群撇撇嘴巴说:“您得了吧,我把你送回家就算任务圆满了,到时候你想去哪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乔忽然很生气,这怒气像是从地壳里突然喷发的岩浆一样迅速涌出,她握紧双拳用有些尖利的声音说道:
“我饿了,我要去吃饭!”
杨群赶紧又看看后视镜,“靠”了一声说:“这才丢碗几分钟啊你就饿了,饭桶?”
谢乔抬手用力捶在他的靠椅上,大声说:“我让你停车,停车!”
杨群被吓了一跳,不禁扭头看看谢乔涨红的脸:“喂,我可不是潘东子,你跟我撒娇没用,你还是老实点
吧。”
他话音刚落谢乔的手忽然伸过来卡在他的脖子上,死命的摇他:“我说我饿了,我要去吃饭,我要去吃饭!”
杨群被她掐的直翻白眼,一把甩开她恨声说:“靠,你疯啦,这开着车呢,不要命啦。”
谢乔又扑过来,对他又是打又是晃的,声音已经哽咽,眼泪像久违的老朋友一样忽然流出,她嘶声道:“我叫
你停车,停车,你这个疯子,我要去吃饭,吃饭你懂不懂?你懂不懂?”
杨群料不到看似娇柔的谢乔居然有如此泼妇的潜质,他的头上已经挨了几个爆栗,胳膊上被她拧的疼了赶紧说:
“咳咳咳我停,我停,你赶紧的给我住手,哎呀,你快住手。”方向一打停在路边,摸着脑袋扭头看着哽咽流泪
的谢乔,想说些狠话但看着她有些散乱的头发以及泪痕,只能悻悻的咕哝着说:“看不出来啊谢乔……你不是饿
了?想吃什么啊?”
谢乔不说话,固执的流着眼泪愣愣的看着他,杨群等会儿不见她说话忍不住说:“想吃什么你倒是说呀,总不
能老停在这里啊。”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谢乔突然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杨群一急不禁大叫:“喂,你给我回来!”
孽债 21

谢乔却是头也不回急急的往车流中跑去,连车门都没关就这样跑了。
杨群简直气急败坏,想也不想打开车门就追了上去,路上全是车,谢乔直直的冲进车流里引起一片急切尖利的
刹车声,伴着司机的大吼:“丫的不想活啦!”
“瞎了,想死呢?”
谢乔却是不管不顾,疯子一样奔跑,杨群见状吓坏了,一边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一边提起力气奋力的追
赶谢乔。他一直追过一个路口才追上谢乔,她脚上穿着一双半高跟的鞋子,却跑的又急又快,像是慌不择路逃命
的小鹿一般,当杨群恶狠狠的抓住她的时候她居然剧烈的挣扎反抗,一把推在杨群的胸口把他推了个踉跄,杨群
又急急的紧紧抓住她的胳膊粗喘着怒声说:“你他妈疯啦,你跑什么?”
谢乔大口大口的喘息,她的脸苍白的吓人,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掉,头发贴在脸颊上,她最后实在是挣不开杨群
铁钳一样的手臂时,才慢慢的安静下来,盯着杨群恼怒的眼睛,忽然笑了,她说:“是啊,我跑什么呢,我不过
是饿了,想吃饭而已,可是你干嘛追我啊。”
杨群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此刻一点都不怀疑面前这个女人有毛病,他恨恨的看着谢乔简直想伸手打她耳光。
“靠,你不跑我追你干嘛呢,我又没毛病。”
“好了你放开我吧,你弄疼我了。”
“那你还跑不跑了?”
“不跑了。”
杨群狐疑的看看她,慢慢松开手臂,谢乔却作势一闪身,杨群迅速的又抓住她,刚想怒骂,却看到她眼中促狭
的笑意,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莫名其妙的笑出来了,两个人站在路边你看我笑笑,我看你笑笑,最后忍
不住哈哈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杨群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可是谢乔笑的那么开心,他擦擦湿漉漉的眼睛看着
笑靥如花的女人,他甚至拍拍她的肩说:“嘿,你跑的那个叫快,我真是服了你了,哎唷刚跑的我满身汗,现在
我也有点饿了,想吃什么?我请客。”
谢乔说:“我想去半闲居,好不好?”
杨群点点头说:“当然好了嘿,你还挺会挑地方,不过老远啊,咱还得勾回头去,赶紧的,为了追你我车钥匙
都没来得及拔掉,别让谁给开走了就麻烦了。”
他可真是个乌鸦嘴,两个人走回来一看,哪里还有他的车,刚才他停车的地方此刻光秃秃的一根鸟毛儿都没有,
两个人傻眼,面面相觑,相互看了对方好久才突然爆笑起来,谢乔指着杨群咯咯的笑着说:“哇噢,果真被你猜
中了。”
车子不见了,杨群不想笑想恼想板着脸,可是他一点也忍不住,像是被人点了笑穴一样开始笑个不停,他用一
根手指头戳在谢乔的脑门子上:“还不是因为你么,要不是你跑了车还能丢了?”
“还不快打电话报警?”
“是啊,赶紧的打电话。”他摸了摸口袋,懵掉:“遭了,在车上呢……你的呢?让我用用。”
谢乔抬起手做投降状:“……我的包包忘记在你车上了。”
两个人相互瞧着对方又开始笑,笑的弯了腰,杨群一边笑一边喘息着说:“你,你跑什么呀,啊?你怎么不拿
包就跑啊。”
谢乔抹掉笑出来的眼泪说:“可你干嘛追我呢,啊?车钥匙都不拔掉,你可真笨死了。”
杨群一摊手问:“现在怎么办?没电话没钱包,不但吃不成饭了还怎么送你回家啊。”
“连钱包也没有了?”
杨群拍拍口袋:“跟秃子的脑袋一个样,空空如也。”
谢乔一把拧下脚上的鞋子:“那走吧,只好用走的。”
杨群怪叫:“不是吧,用走的上山?”
“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
杨群看了看四周指着前方的路口说:“那儿有一家超市,我去打个电话。”他刚转身想了想又拉了谢乔一把说:
“你跟我一起吧,要是丢了你潘东子还不活剥了我。”
谢乔撅起嘴巴说:“能不能不提他呀。”
杨群看了看谢乔一边走一边说:“提他怎么了,潘东子多好啊,跟着他几辈子什么都不愁了。”
“我才不稀罕。”
杨群掏掏耳朵:“哎唷我没听错吧?”
谢乔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她光着脚走在人行道上,看着被霓虹照亮的天空说:“我恨他,他也讨厌我,他这
样把我困在这里,只是为了满足他变态的欲望,看到我受罪他就高兴。”
杨群有点吃惊的看看她说道:“那你干嘛不离开?”
谢乔无奈的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啊少爷,很多事情你不会明白的。”
“靠啊,你不说我当然不明白了我。”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切~打禅机呢?不过我还真看出来了,你跟潘东子之间是有点问题。”
“问题太大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不过你住的那地儿可不是什么别的女人能随便去的,这点上来看你还真是不同。”
“哇噢,我还真是荣幸。”
“你跟东子多长时间了?上次我见你不还是……那啥么?”
“不是说了不提他么。”
“那行,不提……不过我太好奇了。我说你能不能把鞋穿上?不硌脚么?”
“穿上才硌脚呢。”
“你还真是个怪人。”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从你看我眼神就知道。”
“我干嘛要喜欢你?有潘东子罗昊喜欢你还不够?”
“……你刚才故意的。”
“什么?”
“你故意要他看见我,我知道。”
“……反正他早晚会知道。”
“也是。”谢乔停下看了看漆黑的脚底,抬头说:“你不是要打电话么?还不快去?”
杨群看看对面的超市又看看谢乔说:“你等着,我马上回来,千万别乱跑啊。”
谢乔笑着看杨群穿过马路进入了热闹的超市里,她才慢慢蹲下身体,把脸埋进臂弯里,开始哽咽,最后嚎啕大
哭。
那个开车的女孩子,被辛少称做宁大小姐的女孩子,自然是罗昊的未婚妻了,她是那么漂亮,像个公主一样,
跟罗昊在一起是那么的般配,养眼,怎么看都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她想起罗昊降下车窗时的笑脸,跟
以前一样,他还是那么帅,笑的那么甜蜜,就像他去学校接自己时一样,阳光的不得了,可是现在他的笑容是对
着另外一个女孩子,不再是她,不再是她谢乔了,他的吻,他的笑,他的爱,他的深情,他的宠溺,他的爱情,
从此后再也与她无关了,她大哭着嘶声叫他的名字,无论多么悲伤疼痛,却声声唤不回。
心疼的似是被人拿着钝锯一下一下的锯开,如果可以,她情愿见到罗昊的那一霎那前就死去,可是她没有办法
不去想,罗昊一定会问杨群她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车子上,杨群一定会告诉他,他要把谢乔送到潘东明身边去,罗
昊会对她失望透顶,他一定会觉得她厚颜无耻,水性杨花。
哦,不要,怎么可以这样,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很缓慢,“咚、咚、咚”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她的胸壁,真的
很疼,很清晰的疼,仿佛正有一把针慢慢刺进那颗柔软的会跳动东西上,刺进去,再拔出,再刺进,无休无止的
疼,慢慢顺着血液蜿蜒,疼不可抑,疼到喘不过来气,整个世界仿佛突然沉寂了下来,这样喧闹的街道,车来车
往,人来人往,那么热闹,可是她满耳朵听到的都是自己悲痛的哭声,那么的悲伤,那么的歇斯底里,可是除了
哭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用手紧紧的揪着衣襟,她很疼,这样疼,五脏六腑透出的疼让她绝望,让她想要即刻死
去,可是她没办法,她忘不掉罗昊见到她时那一抹吃惊沉痛的眼神,原来一看见他,一看见他她就会这样疼……
在人来人往热闹繁华的北京街头,人们都看到这个哭的伤心的女孩子,却没有一个人能懂得她的悲伤,但他们
都听到了那令人心碎的哭声,有人驻足看着她,她一个人蜷在路边像个迷失了方向的小孩,找不到了回家的路。
好久之后有人轻扯她的手臂,她慢慢抬起脸,泪眼模糊中看到杨群严肃的脸,他低头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
只是看着她。
杨群正在拼命想,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子的时候,她带给他的是惊艳,他还曾夸罗昊眼光好有艳福,这个女
孩子可真是漂亮。后来在潘东明的别墅里再次见到她的时候他没有即刻认出她,因为她实在瘦了好多,可是依然
是漂亮的,虽然潘东明对她并不好,他甚至在看到她受委屈时曾经幸灾乐祸,但她只会含着眼泪隐忍,也不反抗。
她跟他说话的时候会脸红,现在这样的女孩子不多了,此刻在他面前满面泪痕的女孩子脸上写满了无奈的绝望,
她的整个人在这个喧闹的都市街头突然黯淡,再没了他初见她时的那般耀眼光华,她像一抹模糊的剪影,沉寂在
一片黑暗里,只有那双被泪水洗亮的漂亮眼睛闪着微光。
他听到了她的哭声,其实他在她的身边站了一会儿,她哭的那么伤心,那么专心,仿佛哭泣成了她唯一能做的
事,他还明白她一定是为了刚才见到罗昊了才这样,他有些难受,还有些想要鄙视自己,虽然他并不明白她的感
受,但她的哭声让他心碎,他甚至想起了他的初恋,中学时与他同桌的那个女孩子,她也爱哭,可是现在他却记
不起了她叫什么,他只是暗恋那个女孩子,临到毕业也没告诉过她他喜欢她,他一直固执的称为这是他的初恋,
可是时间磨平了一切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他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他可真是混。他不觉得叹口气,伸出手
去拉住她肖薄的手臂把她拉起来,她的手里依然提着她的鞋子,他又摸摸口袋,掏出手帕递给她,轻轻说:“擦
擦吧,他们马上送车来,我带你去吃饭。”
谢乔垂下眼皮,她的睫毛湿湿的,一缕一缕的,很密很长,遮去了那哀哀的眼眸,她还在抽噎,像小孩子哭得
狠了闭住气了一般,一抽一抽的。杨群在上衣口袋来回摸,最后摸出一盒烟,他抽出一支含进嘴巴里才发现没有
火,他四处瞧瞧,人行道上走过来几个年轻人,他迎上前去借火,他吐着烟雾回来的时候,谢乔不好意思的笑笑
说:“这个,弄脏了。”
他低头看看手帕,又看看她,说:“没关系,总是会脏的,洗洗不就干净了。”他说的全是废话,可是除了废
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谢乔的脸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虽然他不清楚她跟罗昊与潘东明之间到底发生了
什么事,可是从她的眼睛里他看的出来,这个女孩子在绝望,他不能明白,她为什么会绝望,跟着潘东明不好么?
以前潘东明的那些女人看到他不都是像看到了一座金矿一样兴奋么?
杨群抽完了那支烟,有两辆黑色的越野车缓缓停在路边,有男人下车来,杨群迎上前去,他们小声的交谈,杨
群回身朝谢乔招招手说:“走吧,咱去半闲居,我刚才已经打电话订好了位子。”
谢乔看了看车子上挂着军 A 的牌照,开车来的那人已经迅速的上了另一辆车子,对杨群摆摆手就走了,杨群绕
过车头为她打开另一侧,她慢慢走过去,坐进了车子里。

孽债 22
临下车时谢乔又看了看自己漆黑的脚底,杨群拔掉钥匙说:“怕什么,穿上鞋子没人知道,再说了你又不用脚
吃饭,脏点儿怕啥。”
谢乔翻翻眼穿上鞋子下车。
大厅经理迎上来为他们带路,路过芙蓉厅包厢时谢乔指着门说:“不是在这里么?”
大厅经理陪着笑说道:“不好意思,已经有人定了,马上来。”
杨群是个事事要强的人,他看谢乔满脸的失望就对经理瞪瞪眼说道:“今儿我偏要这个房间了,你跟人说一声
儿,让他给换了。”
经理有些为难的说:“这,这怕不大好吧?”
杨群不耐的说:“让你换你就给换了,大不了我们多出点钱不就得了,你们还怕钱咬手啊。”
经理还想再说什么,杨群已经推开门说:“就这样了,赶紧的,没看我们快饿晕了么,快点点菜。”
谢乔赶紧挤进门去,经理没办法了,只好吩咐服务员拿着菜单给他们点菜。
杨群把菜单推到谢乔面前说:“你想吃什么自己点吧。”
谢乔不客气的拿着菜单看了看,拼命想上次罗昊在这里点过的每一道菜,等菜上来后杨群点着头说:“嘿没想
到你口味倒是真赞,点的菜都是我喜欢的。”
谢乔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喃喃说:“你说是不是还缺点什么?”
杨群指着桌子说:“不是我小气,你说说你能吃完么?都这么多了还缺那?吃不完尽是浪费。”他看看谢乔又
说:“嘿,你要是打算打包走我可告诉你,你等我走了你再跟人说打包,啊,我嫌丢人。”
谢乔翻着白眼说道:“谁要打包啦,我说缺酒,酒!”
杨群狐疑的问:“你不是不会喝酒么?”
“现在我想喝成不成?”
“……成,我也想。”
杨群又叫来服务员要了一瓶酒,他给谢乔倒了一杯说道:“不过你可千万别给我找事儿,喝醉了我回头没法儿
跟人交代,你还是就喝一杯得了。”
谢乔拿起酒杯一昂头,见底儿了,热辣辣的酒顺着喉咙一路烫到胃里,有恶心的味道,她皱皱眉还把酒杯倒过
来晒晒,杨群一看赶紧说道:“嘿嘿,有你这么牛饮的么,这可是高度酒,小心太猛了就醉了。”
谢乔的脸已经感到热热的,心里突突直跳,但她“啪”的放下酒杯:“还不快点满上?啰嗦。”
杨群笑了,他一边给谢乔满上一边说:“我认得一个女孩子,平时还凑合,只要喝点酒就撒酒疯,吓得我再不
敢跟她联系了,不知道你酒量怎么样?要是真醉了会不会又哭又闹的?”
“我不哭也不闹。”
杨群刚想赞她谁知谢乔紧接着一句:“我会掀桌子打人。”
他一把夺过谢乔已经拿在手中的酒杯皱着眉头说:“掀桌子?还打人?你还是别喝了,我刚才差点就被你打残
了,回头我跟潘东子要医药费去我。”
谢乔也皱着眉头说:“我不就是晃了你几下么,什么打残。”
杨群立马撸起袖子来回找被她拧疼的地方,最后实在找不到了证据只好指着光溜溜的手臂说:“看看,啊?都
伤成什么样了,晃几下能这样么。”
谢乔抬起身子看向他的手臂,他赶紧放下衣袖说:“现在我头晕恶心想吐,你说吧,怎么赔我。”
谢乔顺势拿过酒杯:“你的症状倒是有点像孕妇,干脆一会儿去挂个妇科看看吧。”
杨群喷了,他指着谢乔不敢置信她居然说出这种话,用手指着她半天才憋出一句:“嘿,我倒是看你看走眼了
嘿,你这个不省油的灯。”
谢乔笑着举起酒杯:“为了你的看走眼,干一杯吧。”
杨群说:“错,是为了我今儿舍命陪君子你敬我一杯。”
“那行,我敬你一杯。”
谢乔喝了八九杯子,酒越喝越像凉水,她感到自己眼角的血管砰砰直跳,浑身燥热,眼睛开始发花,舌头发硬,
胸腔里的那颗心像个不安份的小兔子一样直往她舌头上蹦。看谢乔的脸色渐渐发红,杨群又看看酒瓶子说:“可
不能再喝了,再喝真醉了,我真没法儿跟东子交代了。”
谢乔猛的一拍桌子大声说:“不是说了么?不提他,不提不提!”她的头摇的跟走街串巷换旧货的拨浪鼓一样。
杨群吓了一跳,看看谢乔慢慢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问:“这是几?”
谢乔哼哼冷笑一声,不屑的看着杨群大着舌头说:“真以为我醉了,我告诉你,别说是两根指头,就算你扔过
来一条蜈蚣来我也给你数清了……”
得,醉了。
杨群放下手叹口气,喃喃说:“我看咱还是赶紧结账走人吧。”
他叫来服务员结账,摸着自己的口袋里翻外翻,没有掏出来一个子儿,他愣在那儿了,服务员是个小姑娘,眨
着眼看着石化在凳子上的杨大爷,半天了他才清清嗓子说:“你先出去,我们等个人。”
小姑娘走后杨群赶紧趴在桌子上对着满脸醉意的谢乔小声说:“坏了坏了。”
谢乔看着狼籍的桌子说:“什么坏了?哪儿坏了?”说着就要掀开桌布检查。
杨群一把拉住她作势要拱桌子的身子急声道:“哪儿都没坏……是我光顾着拿车了把没钱这茬儿给忘了。”
谢乔眨着醉眼:“没钱怎么样?”
杨群板着脸说:“不怎么样,大不了把你卖了换钱。”
谢乔开始傻笑:“把我卖了?换钱?咯咯,咯咯咯,我已经不值钱了,卖不了六万了。”
杨群皱皱眉说:“六万?我没那么高的要求,六千有人要就行,把帐结了我还能落下点。”说罢掏出临时问人
要来的手机开始打电话:“哎唷,谢天谢地你还接生号……我车丢了,手机在车上呢……暧暧行了,您赶紧来救
驾吧,我们吃完了饭没钱付账了……这可是你说的啊,那我把谢乔抵押得了……嘿嘿,不说急死你……那我们可
就私奔了啊你可别后悔……记好了是半闲居,可别跑错地儿了。”
挂了电话杨群摸摸下巴看着傻乎乎的谢乔说:“嗯,今儿啊,杨少爷我惨了。”
潘东明赶到半闲居推开芙蓉厅的包厢门就看见这么一副光景,谢乔居然一条胳膊搭在杨群的肩膀上亲热的不得
了,杨群正在誓死反抗宁死不从,谢乔还在咯咯的傻笑不停,他立马黑桑着脸问:“杨群,你干嘛呢?”
杨群一边赶苍蝇一样赶着围着他聒噪的女人一边说:“赶紧吧,我受不了了,丫的撒酒疯呢。”
潘东明上前一把拉起谢乔,女人身上一股酒气,他皱着眉说:“谢乔,你居然喝酒了?”
谢乔定睛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蛇一样缠上来挂在他脖子上,满口酒气的娇声说:“哥哥,你好酷啊,三
只眼。”
“哥哥?”潘东明差点昏过去,他第一反应赶紧推开身上的女人看看是不是自己认错人了,杨群在一边笑的直抽
抽:“他,他当然三只眼了,上面两只下面一只……屁眼?”
潘东明恨不得撕烂了杨群这个王八蛋,气咻咻的对杨群说:“杨群你大爷的,你让她喝了多少?”
杨群耸耸肩一指桌子上的空酒瓶:“不多,就一瓶。”
谢乔又缠上来,用脸去蹭他的胸膛,潘东明恨恨的指指杨群,又用手去拍谢乔的脸,“啪啪”直响,恨声说:
“你就给我作吧。”
杨群眨眨眼不禁摸摸自己的脸:“靠,你能不能轻点,我都疼的慌。”
潘东明又虚指他一下,实在懒得理他,干脆一把拽着谢乔拖着她往外走,谢乔跟犟驴一样往后坠,嘟着嘴巴哼
咛着说:“我不走,我不走。”
把她塞进车里潘东明才扭头对追上来的杨群说:“明天咱再算账。”
杨群笑嘻嘻的对他摆摆手:“哥哥,拜拜?”他又弯下腰对车里的谢乔笑嘻嘻的“妹妹,拜拜”。
谢乔把脸挤在车窗上拍着玻璃不知道在喃喃着什么,潘东明一把推开杨群恨声说:“还不快滚?”
杨群也不恼,依然笑嘻嘻的说:“我滚了哈,撒由那拉?”
潘东明板着脸开着车,谢乔在一边扭着身子不老实,她忽然猛拍车门叫道:“停,停车……”
潘东明恨不得一掌推昏她,刚想骂她就听见“呕”一声,这个女人居然吐了,吐在她自己身上。一股酒气伴着
酸酸的胃液扑过来,潘东明气的只想一脚把她给踹出车子,在路边停好车了打开车门拉了女人下车,女人一把推
开他跪在路边呕个不停。
潘东明抖着手把车门全部打开,又抖着手打电话叫人开车来,站在谢乔身后看她难受的呕个不停,气的也想找
个地方去吐血,车来了就一把抓起跪在地上的谢乔把她按进去,抖着嘴皮子喃喃:“你就作吧,作吧你就。”翻
来覆去就这一句话,这女人真是长行市了,喝成这样。
回到别墅他不客气的把谢乔拖下车拽着她芊瘦的胳膊往楼上拖,谢乔抱住楼梯扶手尖叫:“我不去我不去,你
放开我。”
管家刘嫂都傻眼了,谢乔身上又酸又臭满身都是酒气,潘东明想打她举起手又放下,最后用力去掰她的手,谢
乔干脆坐在楼梯上,她几乎是被潘东明连拖带拽的弄上楼,一把把她丢进浴室里去,伸手拽下花洒把水喉开到最
大,用冷水对准谢乔开始浇,恨声说:“你真是出息了,啊?胆子生毛了敢喝成这样?我让你给我作,给我
作!”
谢乔惊叫着用手去挡水,门口传来管家惊慌的声音:“先生,潘先生……”
潘东明跟一头狮子一样冲过去对他吼道:“滚滚滚!”
管家“咚”的关上门。
他又冲回来继续浇,水很凉,很冷,谢乔已经浑身湿透,不堪忍受这样的折磨她突然跳起来一把抱住潘东明的
腰,她冲过来的力气大,潘东明冷不防被她撞个踉跄,脚下都是水一滑,两个人搂抱着一起摔在地上,谢乔的手
被潘东明压在地上,只听她闷哼一声开始痛苦的呻吟。

孽债 23

潘东明一听见谢乔的呻吟,弹簧一样从地上弹起来一把揪起谢乔,女人曾受过伤的左手腕已经红红一片居然肿
了起来,他恨恨的“操!”一声推着谢乔大吼:“把你衣服换了!”
说完扭头出门站在二楼的围栏前对着一楼客厅大叫刘嫂,刘嫂赶忙答应着上楼,潘东明一身水湿漉漉的,指着
卧室气咻咻的说:“去去去,赶紧给她换换衣裳……管家!给葛医生打电话,让他来,马上!”
谢乔含泪忍着痛让葛医生把自己手腕一层层的用绷带缠紧了,颤着声儿问:“是不是,是不是断了?好疼
啊。”
葛医生笑着说:“没事儿,别担心,关节扭伤了,过几天就好,这两天这手不能用力记着。”
“哎。”谢乔擦擦眼泪抬头,潘东明站在一边唬着脸,葛医生对他说:“别担心。”
潘东明还是唬着脸冷声说:“又不是我的手我担心个屁!”
葛医生笑呵呵的拍着他的肩说:“老首长可在我跟前念叨你了,说你有些日子没回家了,老忙么?”
“啊,可不是忙么,焦头烂额。”他送葛医生出门,“您可得在老爷子面前替我遮着点儿,不然他铁定敲我。”
“你啊,”葛医生一边下楼一边说:“哪哪都好,就是你那脾气。”他回头用下巴指指楼上小声问:“小姑娘挺
好的,什么打算?”
“切!”潘东明忍不住笑了,“您怎么跟我爷爷一样啊,什么打算,没打算。”
“老首长说了,你要是再不成家,他可要家法伺候你了。”
“成家啊,那也得有人才行啊,没人我跟谁成家去?”
“这楼上的……”
“哎唷,葛叔,您饶了我吧,这事儿可是不敢让他们知道,我都不敢回家,一回家就提我结婚的事儿,对我那是
跟剿匪一样乱轰乱炸,头疼。”
“还不是为了你好,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送走了葛医生潘东明又上楼,看谢乔坐在床头发呆,他走过去坐下,看了看她的手腕说道:“这你舒服了?酒
醒了没?”
谢乔扭过脸去不搭理他,拿起一边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大。
潘东明舒一口气站起身:“还真给我来劲了,好好歇着吧。”说完洗澡去了。
谢乔胡乱的翻着台,胃里还是一阵阵的难受,头疼的要命,可她一点睡意都没有,被潘东明强迫的洗个“冷水
澡”,居然精神好到爆,她又看看自己的左手,忍不住又伤心了,瞧瞧,这只手长自己身上多倒霉啊,被自己割
了一刀现在又扭伤了,明天见了妈妈该怎么说呢,铁定得撒谎,自己这段时间怎么老是撒谎,一个一个的往下圆,
说谎说了一个又一个,她重重的叹口气,抬头看向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法纪纪实片,男人喝醉后总是回家打老婆,女人不堪忍受家庭暴力,终是拿起了菜刀,在某
个男人烂醉后熟睡的深夜里,把男人砍死在自家的床上,旁白说,砍了三十多刀,男人被剁成了肉泥!
谢乔心里急速咚咚的跳了起来,三十多刀啊,那得有多大的仇恨!这女的……狠,看女人在电视里痛哭流涕,
却对记者说:“我恨他,我恨他……”这句话只听的谢乔心惊肉跳,我恨他!
潘东明从浴室里出来,拿着浴巾擦头发,谢乔看着潘东明只觉得扑面而来的全是阴寒,她迅速关掉电视一把扔
了遥控器,钻进被子里蒙上脑袋瑟瑟发抖。
遥控器被谢乔仍在了地上“啪”的一声,潘东明看看遥控器又看看躲进被子里的谢乔,不禁恼了,几步走过去
一把掀开被子怒声道:“跟我摔咧子呢?长脾气了,啊?”
谢乔闭着眼不答话,潘东明越看越恼,扔了被子气呼呼的去书房了。
谢乔听到他摔门的声音才睁开眼睛,她满脑袋想的都是那三十多刀,以及女人的那句“我恨他”,她也恨,恨
潘东明,恨他的龌龊无赖,蛮横霸道,她又哀伤的想起晚上罗昊看着她那惊痛的眼神,自己如今成了这副模样谁
害的?她本来跟罗昊恩恩爱爱一对小鸳鸯,潘东明强硬的霸占自己,无情的摧毁无情的羞辱,她举起手看着缠着
绷带的手腕,那个地方还有一个丑陋的疤痕,她突然想,她为什么要拿着刀片割开自己的皮肉呢,她该死么?她
有什么错?她为什么要受罪?有错的是潘东明,有罪的也是他,他比任何可恶的男人都要该死!不用三十多刀,
一刀就可以了,她甚至想好了那一刀应该割在什么地方,当然是颈部大动脉上,不错,一刀就够了。
她可以想象那一刀割下去,大动脉的血会像小喷泉一样喷出来,喷在她的脸上身上,她拿着刀看着他慢慢流干
身上的血慢慢的,痛苦的,惊恐的死去,她昂起头大笑……然后她会像电视里那个女人一样带着手铐用恨恨的声
调说:“我恨他!”
谢乔激灵灵的清醒过来,发觉自己手脚冰凉,却汗湿重衣,背上冷飕飕的,额头上也全是冷汗,她长长吐出一
口气,无力的盖上被子闭上眼,她又叹口气,模糊的想,她是真的喝醉了。
当谢乔从梦中惊醒发觉自己的喉咙里火烧火燎,口干舌燥,嘴巴里的舌头跟一截糟木头一样干干的,口渴的难
受,她翻个身,对上潘东明熟睡的脸。
他的手臂沉甸甸的搁在她的腰上,微弱的光线里那张平时嚣张又高傲的脸,看起来沉静无害,他长相本就白皙
英挺,墨一样浓黑的剑眉又宽又有型,深邃的双眼皮此刻紧闭,两排睫毛也是又黑又浓,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她听人说过这种薄嘴唇的男人最是无情,看起来一点没错,这个男人不但无情并且冷血,她的眼光不由自主的滑
落在他看起来优雅的长脖子上,那里有深深吸引她注意力的动脉血管,她吞咽一口口水,想要挪开眼光,可是那
个地方仿佛磁铁一样黏住她的眼光,她像个吸血鬼一样贪婪的看着,她甚至看见他正在跳动的心脏正在有力的往
上输送血液,甚至听见了血管里血液哗哗流动的声音,有声音在耳边悄悄响起:我恨他……我恨他……三十多刀
……嘴巴里分泌出唾液,吞咽一下她终于悄悄的伸出颤抖的手,去摸那个地方。
她的手还没落在他的皮肤上,就看见潘东明忽然皱了皱眉,咂了咂唇,只吓得谢乔赶紧收回手闭上眼睛,浑身
冒着冷汗抖个不停。潘东明好像醒了,因为他的手忽然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折起身轻轻的摇了摇她,还带着浓
重的鼻音轻轻叫:“乔乔?乔乔?”
她的心霎时剧烈的狂跳,只是以为潘东明发现了她的意图,要把她给咔嚓了。
潘东明拧开了床头的壁灯,调到最微弱的光线,谢乔悄悄的从眼缝里看着潘东明起身披了睡袍,打开房门走了
出去。她刚舒口气想要轻抚狂跳着的心脏,就听见潘东明又趿着拖鞋回来了,她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潘东明回来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她听见他小声说话,好像在打电话:“……嗯,可能发烧了……身子烫手……
给她吃点什么药?……行啊,您天亮了再来瞧吧……”
谁发烧了?她忽然发现自己抖的厉害,不停的打寒战,难道是自己病了?她也想摸摸自己的额头,刚抬起手就
被潘东明轻轻握住了,他小声说:“乔乔,别动,手不疼了?”
他一提醒她就感觉被他握住的手疼的厉害,忍不住呻吟一声,眼窝发胀,鼻头酸痛,有眼泪流出来,被他用手
轻轻擦掉,他把她受伤的手塞进被子里,轻抚她的脸颊小声问:“是不是疼?口渴么?喝水么?”
灯光虽然微弱但还是刺眼,刺得她的眼睛不停的流出眼泪,她呻吟着点点头,潘东明再次起身出了房门,不过
一会就回来托起她的身子,有温热的杯子放在唇边,她有些贪婪的喝光水,又被他放平,她又听见他拖鞋的声音,
远了又回来了,有冰凉的毛巾敷在自己的额头上,更冷了,她抖的更厉害了。
潘东明上床把她揽紧了搂在怀里,他的呼吸热热的喷在她的脸上,他又侧身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打给刘嫂,
让她拿些止疼退烧的药来。
谢乔一直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呼出的鼻息滚烫,但身上却冷的要命,她抖啊抖的,揽着她的那双手臂一直没
离开,那个怀抱可真是温暖,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去年冬天的时候,罗昊带着她去了后海,那晚上没有星星,却
有月亮,很大很亮,虽然风刮骨般寒冷,但是罗昊的怀抱很暖和,他一直搓着她冻的冰凉的手,哈着热气想要她
热起来,最后把她的手塞进衬衣里去,她触到他的肌肤,那么结实,那么强壮,她还记得她当时调皮的去挠他的
痒痒,月光下的罗昊就低头吻她,哦,她本来是幸福的,她这么想的时候,她的手悄悄的滑入一直揽着她的那具
温热身体的衣服内,他的肌肤摸起来如此的结实如此的强壮,她想睁开眼睛看看,但又怕,她知道她肯定是做梦
了,不然罗昊怎么会这样拥着她呢。
她烧的厉害,断断续续的做梦,嘴巴里吐出零碎的句子,她举起受伤的手攀上男人的脖颈,男人低头,她闭着
眼睛凑上去,多么美,她想,如果这是个梦就不要醒来吧,就让她在梦里与罗昊永远在一起吧,她不敢睁开眼睛,
因为她知道如果她睁开眼睛,就会有漂亮的女孩子来把罗昊抢走,她那么漂亮,那么高贵,像个童话里的公主一
样,而她,只是个没有水晶鞋的灰姑娘。
她在梦里与罗昊深情的拥吻,间歇之间她不知道喃喃说了什么,他忽然要离开,并甩开她挂在他脖颈的手臂,
她惊恐的收紧手臂,她听到她说:“不要,不要离开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谢乔高烧了一整个晚上,高烧让她思想迷迷糊糊,她老是不停的做梦,朦胧中有人轻轻的摇她,给她水她就
喝,给她药她就吞下去,让她躺下她就睡,最后烧的她精神恍惚,左手疼的她老是出冷汗,整只手臂都抬不起来,
疼的她不能动弹,可真是疼,她咬着牙想,这样疼啊,原来这样疼,这疼什么时间停止?什么时间结束?可真疼。

有人给她打针,还是疼,细细的针头戳进皮肤里去,清晰的疼让她感觉针头刺进了骨头里,罗昊,这样的疼,
他仿佛心疼的看着她说:“疼不?忍忍吧。”
忍忍吧,她当然要忍,不然怎么办?她看到他跟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在一起,她的心就那样的疼了,她可真想
一把把那个会跳动的小东西从胸腔里掏出来,看着它到底为什么总是疼,她知道它跟她一样生病了,病得厉害,
病入膏盲了。
那针头还在皮肤里,慢慢的推送药物,她的鼻子也疼,眼眶也疼,忍不住流下眼泪,她能动的那只手紧紧的
握在一起,指甲嵌进手心里,她麻木的想,可真是疼,怎么还不结束呢,这疼什么时间结束呢。“疼啊……”她
呻吟出来,有人给他擦掉不停渗出的冷汗,她小声的呻吟:“罗昊,我疼。”
那只给也擦汗的手忽然用力的在她脸上抹了几下,有个粗鲁的声音毫不温柔的说:“疼?忍着!”
她疼的受不了,绻起身子,有人给她又盖了一层棉被,不知道是药效起了作用还是因为暖和了,她终于不再
做梦,安稳的沉进黑暗里。
直到身体骤热出汗谢乔才醒过来,窗外的阳光刺眼,谢乔眯着眼睛看着太阳光束,心想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她突然激灵灵的醒过神儿,几点了?她迅速的折起身子看床头的钟表,手腕的疼痛传来像骨头断了一样疼,可她
顾不得,她答应弟弟今天还要去爬长城。
居然已经十点多了,一把掀起被子跳下床,第一件事就是给妈妈打电话,妈妈接起,她刚叫了一声“妈。”
还没说别的妈妈说抢着说:“谢乔,你忙你的,工作要紧,今天小杨和辛少来接的我们,我们在纪念堂,你什么
也不用操心 。”
电话被辛少接过,他说:“天气预报说天津下雨,你有没有带伞?”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谢乔愣怔在那里做不得声,辛少自顾的在另一边说:“告诉你一个任务必须完成,明
天从天津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们带麻花儿回来。”
真是晕菜,她还是“哦”了一声,电话又被杨群夺走,他走出老远才说:“谢乔,你没事吧?昨个晚上?”
她看了看手腕说:“没啊,没事。”
“没事就好,东子打电话说你高烧,我们也怕你妈担心要去看你,就撒谎说你带任务去天津了,记好了啊可
别穿帮了。”
她的心里忽然涌出感动,这两个男人素昧平生,却心细如发,“谢谢你杨群,还有替我对辛少说谢谢。”
“你还是赶紧的养好病吧,今天早上东子可没少骂我,赶明儿你请我吃饭给我压压惊吧。”
谢乔笑出来:“那怎么行,我还要请我喝酒。”
“得了吧,还喝呢,两杯酒你就不认得自个儿是谁了,东子差点剥了我的皮……今天我们去长城,你好好的
不用担心。”
“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们了。”
“说好了啊,记得请我吃饭,不过不去半闲居,小爷我昨个晚上丢人丢大发了,那结账的小姑娘看我就跟看
一吃白食的主儿一样,嘿,你说咱能没钱么,要不是那车……”
这人真是话唠,谢乔赶紧打断他的喋喋不休问:“你那车你报警了么?”
“啊,可不是报警了,你说说啊,这皇城根儿前,天子脚下,偷车跟偷一萝卜一样简单,真晕菜……”
“都怨我。”
“想我原谅你也成……”
“请你吃饭是不是?”
“嘿,妞儿,知己啊。”
“挂了吧,我听你唠叨耳朵疼。”
“?¥##%%¥#!”
谢乔笑着挂断电话,洗漱之后披上睡袍才下楼去。
客厅里没人,她口干,想喝水,走到厨房她的眼光不由自主的落到那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精钢刀具上,她
突的记起女人、菜刀、血案。
她的脚像是突然被钉子钉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她觉得她在出汗,冷汗,背上的冷意像一条蛇一样蜿蜒着爬
上她的皮肤,心跳急速,她不知道她想干嘛,等她意识清醒时她忽然发现自己正捧着一把刀,砍刀,砍骨头的那
种沉沉的、有着厚厚利刃的砍刀。
她吃惊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钢刀,手开始发抖,她实在是不明白这个时候自己干嘛要拿起那把刀,她害怕极了,
她抖着手想要把刀放回刀架子上,可是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乔乔,你干嘛呢?”
她连反应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吓得尖叫一声迅速扔掉那把刀,紧抓住自己胸前的睡袍大喘着转身,看向身后
的人。她靠在流理台上看着突然出现的潘东明不能反应,这个男人,这个时候,怎么在家呢。
潘东明的眼睛红红的,没休息好的样子,慵懒的穿着家居服站在厨房门口,手上还端着一杯咖啡,被谢乔扔
掉的那把刀落进了水槽上,发出“哐啷”一声响,潘东明看看刀又看看惊慌失措的谢乔,眼眸由红红渐渐愤怒,
他抿紧了唇角死死的盯着谢乔,额头上有细小的血管凸出,谢乔睁大惊恐的大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潘东明冷漠的脸,
半晌他才开口,语气森冷:“你拿刀干什么?”
“我,我,不干嘛。”她吞咽一口口水,发觉自己的喉咙又干又疼,“我,我想喝水……”
“喝水跟你拿刀有什么关系么?”
“……”谢乔答不上来,是啊,喝水跟刀有何关系?她也不明白,索性不说话好了,而且潘东明冷森森的语
气让她更害怕,她真怕他一个耳光扇过来,昨晚上闹出那么大动静他都没打她,而她一点都不幸运,瞧瞧她的手
成什么样子了。
见她不说话潘东明更是恼,不禁握紧了手上的咖啡杯子,用力使他的指关节发白,他几乎咬牙切齿的挤出一
句话:“你要再敢做那些要死要活的蠢事你就试试看!”
有一会她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谢乔抓着胸前的衣服眨眨眼,努力集中精力想了想。什么?难道他以为
她拿刀是想自杀?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回头看了看水槽里的刀具,往事电影一样在脑中萦绕不去,耳光,刀
片,鲜血,以及昨晚上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她突然心灰意懒,她这么活着有什么意义?她只能用她悲惨的命运来
娱乐眼前这个人模狗样的男人罢了,算了,算了,不计较了,她吐出一口气,安抚一下自己,才扭过脸来第一次
用平静的面孔面对潘东明,波澜不惊的开口说:“我们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你什么时间会腻味?我不能死偏偏
活着受罪,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生不如死,你点点头让我死了算了。”
潘东明按压下想要揭了她的皮的冲动,这女人,啊,居然敢这样对他讲话,他恼极恨极一把摔了手中的杯子,
咬牙切齿的指着她说:“你想的美!”
谢乔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潘东明被她气走了,她说了那样话以后那个男人就摔了杯子,大呼小喝的嚷
嚷让管家刘嫂看好她,不让她下楼一步,就走了。她叹口气又举起手臂看看自己受了伤的手,这种日子跟坐牢有
什么区别呢,只要是在这所别墅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在床上,坐在露台上,数着钟表的滴答声发呆,前两天她
给刘宇飞许蓉打了电话,两个人正在找单位实习,忙的不可开交,看看她自己,废人一个。
她无聊的翻来翻去没有一丝睡意,别墅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气,中午刘嫂给她炖的乳鸽汤还在床头摆着,
现在上面结了一层的油腻,若有若无 的飘来一丝香气,没胃口,她起身打开房门,瞧了瞧楼下没人,又看看宽大
的走廊里,这么多门,都是干嘛的,既然无聊的慌,能数指头还不如找点事,这个楼上的房间她在这里住了这么
久还没有看过,她站在围栏前一个一个的数着门,第一间是她曾住过的客房,第二间是潘东明的书房,第三间最
大最豪华是他的卧室,那第四间是干嘛的?
她推开门地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个健身室,摆了满屋子的健身器材,整面墙的落地窗,还有好多镜子。退出
去旁边紧挨着还有一间,打开看原来还是客房,不过面积小一点,在围栏的另一边还有一间,她走过去,推开,
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间房居然比他的卧室还要大,吸引她眼球的是墙壁上那个看似好像是电视机的东西,如
果是,那么她承认这是她见过的最大的电视,她走过去,抬头看,屏幕好似一堵墙一样,身后有看起来舒服的,
漂亮的矮矮的沙发式躺椅,整整齐齐的十几张,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电影院啊,她又扭头看向右侧,居然还
有一架三角钢琴。
谢乔慢慢的踱过去,看那个黑的发亮能照出她影子的三角钢琴,她用手摸了摸,黑色的琴身上立刻浮出一道
水汽,一会儿就不见了。支起琴盖,一排黑白键似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排排坐吃果果一样的整齐,她伸出手指一个
键一个键的按下去,由低到高的音调让她想起还在很小的时候,爸妈还同离婚的时候,她曾学过电子琴,她还记
得她在电视上看到这种演奏钢琴时候,曾拉着爸爸说,长大了你也给我买。
在学校她也接触过,只是基础并不好,只能弹一些简单的、单调的儿歌,她轻轻皱起鼻子对钢琴做个鬼脸,
如果她坐在这架钢琴边弹上一首什么小草,世上只有妈妈好之类的……她又笑起来,合上琴盖她又看向一边的一
套巨大的音响,几乎有她那么高,繁复的全部都是按钮,一层一层的叠在一起,可真是奢侈,她凑近,那些按钮
让她眼花缭乱,音响前铺着一张几寸厚的毛茸茸的大毯子,她便躺下来,可真是舒服,潘东明还真是知道享受,
她的手碰到了遥控器,她拿起胡乱的按了几个按钮,音响居然启动了,还真不懒,闭上眼睛就感觉好像是歌手本
人在为她一个人专场一样,她听到有动听的歌神的声音,他在开始唱之前说:这首歌献给那些为爱受过苦的人们。

掌声。
谢乔闭着眼睛也随着拍拍手。
歌神唱的很深情,很动听,迷人的歌声在这个阔达的房间里回响,他好像讲故事一样的唱着,谢乔随着他的
歌声脑中浮出自己的过往,为爱受过苦,歌神说的真好,她听着他的歌眼角有热热湿湿的东西流下来,流进了她
耳朵里。
“……男朋友背着她送人玫瑰,她不听电话,夜夜听歌不睡……”
“……我唱的她心醉,我唱的她心碎,成年人分手后都像无所谓,和朋友一起买醉卡拉 OK,唱我的歌陪着画
面流泪,嘿~陪着流眼泪……”
“我唱的她心醉,我唱的她心碎,在三十三岁真爱那么珍贵,年轻的女孩求她让一让位,让男人决定跟谁远
走高飞,嘿~谁在远走高飞……”
“我唱的她心醉,我唱的她心碎,她努力不让自己看来很累,岁月在听我们唱无怨无悔,在掌声里唱到自己
流泪,嘿~唱到自己流泪……”
“……她静静的听着我们的演唱会……”
谢乔躺在地上流着眼泪,音响里传来一片热烈的掌声,她举起受伤的手臂,闭着眼睛流着眼泪再次鼓掌,向
为爱受过苦的人们,致敬。
杨群和辛少来到别墅时,谢乔正坐在露台上一个人喝咖啡,她看着两人笑嘻嘻的走过来,杨群指着她说:
“嘿,您可真是自在,品咖啡赏风景的,可是苦了我跟辛少,你弟弟那小鬼今儿在我背趴了一天,累死我了。”
杨群走近了谢乔才发现他嘴角处一片紫红,还有点肿,他们两个同时指着对方问:“怎么弄的?”谢乔问的
是他脸上的伤,他问的却是谢乔的手腕,那上面还缠着绷带呢。
辛少已经笑着说:“哟呵,还挺默契。”
谢乔举起手腕看了看说:“不小心扭伤了,没什么。”她看看杨群的脸问:“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跟人打架
了?”
杨群摸摸那块受伤的地方,盯着她的绷带还没说话辛少就抢着说:“他啊,不小心被人揍了。”
杨群翻翻眼,他问:“是不是他弄的?”
谁知谢乔指着他的脸同时开口问:“是不是他揍的?”
两个人异口同声听的辛少扑哧笑出来,杨群已经摸着鼻子说:“我说咱能不能别这么默契啊,搞的心有灵犀
一样,我跟你不熟,不熟。”
谢乔笑了,刘嫂端上来咖啡,水果,辛少问:“潘东子呢,怎么不在?”
“他被我气跑了。”
辛少抬起头满目吃惊的看着她,半晌了说:“他被你气跑啦?您别跟我逗闷子了。”
谢乔学他的动作摊摊手,耸耸肩。
杨群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谢乔说:“说说看呗,你说了啥把他气跑的。”
“我也没说什么啊,是他自己爱生气我也没办法……倒是你的脸,谁打你?”
“你别听辛少那丫胡扯,谁敢打我?这是我昨个晚上不小心蹭的。”
杨群怎么能说,他被罗昊揍了,他快冤枉死了。
潘东明把谢乔接走后他便开车回了自己公寓,不想电梯门刚打开他就被人一把揪了出去,吓得他肝儿颤,等
他看清来人是谁是不禁恼道:“耗子你大爷的,你想吓死我?”
他话刚说完冷不防罗昊一拳揍了过来,他本能一仰头想躲过去,谁知罗昊都不给他喘息的空间,紧接又是一
拳,这下他还没站稳就被突袭了,只打的他要吐血,嘴角疼的似是要裂开,他用手捂着嘴巴简直不敢置信:“靠,
来真的,你丫疯啦。”
“你知道她的信儿居然瞒着我,亏我把你当哥们。”罗昊红着眼睛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差点把他给拎起来,恶
狠狠的瞪着他上下牙齿颌磨,杨群都能听见他咬牙的声音,罗昊张口,声音里尽是冷酷却酒气熏鼻:“她怎么会
跟你在一起,嗯?”
杨群推他一把,想要挣开他的桎梏,罗昊更用力的把他“咚”的按到墙上去,后脑勺撞墙上了,疼的杨群呲
牙咧嘴的:“你丫先放开我,这样我还怎么跟你说。”
罗昊阴霾的看他半晌才松手。
杨群摸摸疼痛难忍的唇角,一看手掌上居然带着血丝,不禁眼睛也红了,怒声道:“我靠死你个丫挺的,大
晚八岔的等着我就为了给我一顿胖揍?你丫的出息了打哥们?”
罗昊又是“咚”的把他按墙上去了,并抬起一腿根顶在他肚子上,咬牙切齿的说:“你敢玩弄她我现在就揭
了你的皮!”

杨群直疼的冒冷汗,也恼了,不禁冷笑道:“你现在什么身份什么资格跟我撂这狠话呢,带种的当着宁筱雅
的面儿你再说个我看看?”
罗昊被他一句话戳中痛处,她痛苦的盯着杨群眼中全是哀伤,最终慢慢放开手缓缓沉声道:“不错,我没资
格了,你说的没错杨群,可是就算是我求你,看在哥们了半辈子,对她没心思就别动她。”
杨群实在受不了他的眼神,一把推开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他的鼻子恨声道:“耗子,你丫就可劲儿给我
作吧,几十的人了做事儿能不能有点眼力劲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她好了?”
罗昊眼神一禀:“是辛少?”靠,还不如跟杨群呢,辛少更不是东西。
杨群翻翻眼,晃晃手中的钥匙说:“我口渴的要命,要不要进去?”
罗昊眼神黯淡,垂着脑袋点点头,他急需要跟杨群好好沟通一下,有些日子没见过谢乔了,今天在杨群的车
子上见到谢乔时他还以为自己眼睛发花,做梦呢,听杨群的口气谢乔跟他好像没什么关系,但是又怎么会坐在他
的车子里呢。
杨群打开房门看罗昊还在一边愣怔,一把把他扯进屋子说道:“跟哪灌猫尿了,啊?跑我这儿撒酒疯呢,你
自便,我得先照照镜子去,怎么这么疼呢,别毁容了。”
罗昊一把拉住杨群作势要走的身子说:“先把谢乔的事跟我说清楚了。”
杨群怕他又撒疯,他还真是制不住罗昊,这哥们打小打架下狠手,跟潘东明一样是个狠角儿,他指着罗昊不
管三七二十一就狠劲掐着他胳膊的手说:“暧暧哥们 ,有话我肯定跟你说清楚,先把你那手拿开,冷静一下,行
不?”
罗昊定定心神放开手抹了把脸,两只眼睛里全是血丝,他看了看杨群流血的唇角,轻声说:“对不起。”杨
群瞅瞅他那脸色儿指着沙发说:“坐呗,跟我你甭客气。”
罗昊神情落寞的坐下后,杨群泡了杯浓茶:“喝吧,看咱哥们做的,为了揍我那几拳哥们还给你泡茶醒酒
呢。”他也坐下看着罗昊的神情忍不住说道:“这情圣路线你玩儿腻了走悲情路线转型呢?一个女人你说说你男
子汉大丈夫的,有啥放不下的,我看宁筱雅就比谢乔强,你少再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罗昊扭过脸去,缓声说:“你懂个屁。”
杨群一瞪眼:“我不懂屁,我就不明白了,谢乔有啥好的,玩玩就算了你还真当真了,人家现在好着呢,宁
筱雅那丫头不错,人家老爹把你事儿摆平了,你老头子也满意了,小丫头还能给你事业上添油加柴,你还有什么
不满足的,别老是想着谢乔了,都过去的事儿了你就放下吧,说不定将来你还得感激哥们今儿晚上的肺腑之言相
劝呢。”
“你别尽是废话,说吧,谢乔是怎么回事?”
“耗子,哥们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就你家那情况你离得开宁筱雅么,要不是她家……”
“住嘴!我要知道谁跟谢乔好了。”
“……好好好,哥们怕了你了,她跟东子了,成不?”
“什么?”罗昊吃惊的睁大眼睛,又扑过来一把揪住杨群的领子,跟野兽一样的怒目几乎迸出火来,跟东子
还不如跟了辛少好呢,他颤着音道:“潘东明?她跟潘东明?那丫就一火坑,你就眼睁睁看她跳进去?”
杨群被他勒的上不来气儿了,不禁更火大,但他不挣也不恼,冷着面孔说:“我为什么要说东子是火坑,我
跟她又不熟。再说了,你这表情是不是太过了点?你凭什么说东子是火坑?难道你不是?谢乔跟着你又有什么好
处?难道你还能跟她结婚不成?”他哼哼着冷笑:“别傻了你,啊?人家跟东子不比跟你强?还是说你准备给谢
乔按个小三儿的帽子?我看人家谢乔挺开心的,你?靠边凉快去吧。”
杨群的一句“小三儿”正好打击到了罗昊,军委大院里谁不知道罗昊从六七岁时才被他家老头子从外地接来
北京,而他从小遭人白眼这正是他要命的死穴,顶着压力事事争强好斗只是为了展现自己不被别人蔑视,从上次
他负责的工程出事了以后他老头子就开始看他不顺眼,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失望,与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罗健更是冷
嘲热讽,加上谢乔的不辞而别,罗昊终是自暴自弃的夜夜买醉,他没少拉杨群出去倾吐心中烦恼,在 PUB 里遇见
了一个大院里长大的曾经在高中时就狠追他的宁筱雅。
本来他瞧不上宁筱雅,那野丫头打小就跟一男孩子一样,她大哥跟潘东明要好,而她家里上头三个哥哥只她
一个丫头更是她哥哥们的心头肉,只要是潘东明他们出去玩闹打架就少不了宁筱雅这跟屁虫,这丫头迄小就骄纵
蛮横更是跟男子们学的满口粗话,一点女孩样都没有,可是那天晚上他见到宁筱雅的时候几乎认不出她了,留了
长发,化了妆,还穿着性感的露背装,他比她大了几岁,但宁筱雅上高中的时候居然给他写了一封长达十二页的
情书,告诉他她对他的渴望,对他的崇拜,对他的爱慕。
罗昊记得他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是小小的感动了一把,那么厚的一沓信纸,并且宁筱雅还把她的爱慕之情写的
洋洋洒洒,他还从来没收到过情书呢,多土的事情,从来都是他看上某人了就不管不顾的展开追式,哪有女孩子
这么不含蓄的如此露白,看着短头发满脸倔强又没发育完全身材扁平的宁筱雅,罗昊提不起一点兴趣,他自然毫
不犹豫的就拒绝了。
女孩子从小得到万般宠爱,几乎没有人敢如此直白的拒绝她,自然受不了,不吃不喝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为
了这个罗昊还被她三个哥哥狠揍过,宁筱雅不顾矜持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可如今再次见到宁筱雅,女孩子就出落
的一朵桃花儿一样,又粉又嫩,看人的眼睛里都能溢出水来,罗昊有点懵,只能感慨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特别是宁筱雅在得知了罗昊的麻烦之后,二话不说回家就缠着自己老爹要求给解决,宁部长拧着眉头苛责她
不知深浅,宁筱雅又哭又闹的说这辈子除了罗昊不嫁,还说罗昊要是有个好歹她就出家当尼姑去。
宁筱雅可是她家名不见经传的宝贝,她要是当尼姑了还不是要了她老爹的老命了么,宁部长觉得罗昊配不上
自家闺女,怎么说罗昊的身份上尴尬,可是谁让自家闺女偏偏看上了人家呢,没办法只好请了罗昊他老头子一起
吃个饭,含蓄的委婉的一直说罗昊不错,他很欣赏。
当罗昊看到罗健听说了宁部长亲自给自家闺女说媒的事,简直是吃惊的嘴巴里能塞个大馒头的时候 ,他明白,
他这个咸鱼要翻身了,他家老头子更是一见他就笑,频频的要他带宁筱雅回家吃饭,一改往日一看见他就拧眉毛
的表情,一直以来就备受冷落的罗昊因为宁筱雅突然就变成了一个香饽饽,甚至罗健也开始主动示好,罗昊看着
周遭的人情冷暖,心里无限哀凉,他的价值,只体现在于他找了个什么样的女人,看这关系能不能被利用,能不
能锦上添花。
自己的母亲是个被世人唾弃的第三者,他曾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他老头子为了把他认祖归宗妥协了一切,
从此以后他母亲一切与他无关,罗家的户口本上才有了他的名字,如今,杨群说,你还能让谢乔戴个小三儿的帽
子?不错,就算他再爱谢乔,抽了筋扒了皮车轱辘话来回说,在事业与谢乔之间让他选择,他能怎么样?是继续
遭人白眼还是一辈子低头活的低人一等?他陷入了两难,毕竟谢乔是第一次爱上的女孩子,可是与三十年的羞辱
生活相比,谢乔又是如此弱势,他终于默默的接受宁筱雅,第一次在冷酷的事实面前痛苦的妥协。
他愣愣的看着杨群,慢慢松开手,冷汗随着心凉慢慢渗出,杨群摸摸脖子整整衣服指着他面前的那杯茶说:
“赶紧的,喝完了就回家洗洗睡去,今儿晚上你没来我这儿,我也什么都没说,你喝醉了,明儿一早醒来就当是
做了个梦。”
杨群辛少挤在一张美人榻上品咖啡,杨群问谢乔:“东子说你高烧的厉害,老是说胡说,你说的那胡话肯定
点住他的筋了,不然就他那超级厚脸皮还能被你气跑了。”
谢乔又耸耸肩,杨群笑话她说:“嘿,你这女人怎么尽是跟辛少学贱毛病,耸啊耸的抖虱子呢?”
辛少不乐意了:“杨群,我今儿才发现你丫的就是喜欢没事找抽,一天到晚的想找我麻烦,你是不是也想我
揍你几拳你才老实?”
杨群本来被罗昊莫名其妙的揍了几拳不舒服,一听辛少居然这么说面子上难堪挂不住,不禁就要挽起袖子真
是要找麻烦的模样:“啊呸,咱俩比划比划练练,看小爷我弄的你找不着北。”
谢乔赶紧的劝架:“嗳你们俩……”
辛少瞪着眼:“我教训他你有意见?”
谢乔看看辛少又看看杨群,干脆端起咖啡喝一口说:“没意见,有热闹可瞧,谁教训谁都没关系。”
杨群倒是笑了,指着谢乔道:“嘿你这女人,我还以为你能跟我搭把手呢,昨个晚上我不是才请你吃过饭喝
过酒么,怎么就没能贿赂上你呢。”
辛少皱皱眉:“你请她喝酒?这潘东子怎么没弄死你丫的。”
杨群不理他的挑衅对谢乔说道:“哎唷这就是奴才,张口闭口都是东子,我要是也能弄个大生意让他入伙参
一脚,别说巴结了,拿脚踩他鼻子上他也是美的。”
辛少悠然道:“那是,潘东子现在在我眼里放个屁都是香的,何况只是脚丫。”
杨群叹口气无奈的对抿着嘴笑的谢乔说:“奴才就是奴才 ,啊?帮腔、拍马、哈巴狗儿,今儿您开眼了
吧?”
辛少终于不负杨群的期望恨恨的说:“杨群你大爷的,好的没你坏的就你得瑟,想气死我呢?”
杨群白眼:“你不是挺哈潘东子么,这我可是跟他学的,你崇拜不?”
“他那坏根儿你倒是学全了,人家别的本事你咋不学学。”
“得了吧您呐,这就叫做学坏容易学好难,再说了他那套偷香窃玉的本事我本就不想学,只要能学会怎么气
你把你气个半死就成。”
辛少还没说话就听身后一人说:“啧啧,管家,你怎么就不把大门关好放进来两条疯狗啊?”
传来管家的傻笑,辛少扭脸,潘东明居然笑嘻嘻的上楼来,走边走边松开领带,解开西服的扣子脱下来随手
递给管家,径直走过来坐在谢乔的美人榻上,拉过她的左手说:“今儿还疼么?”
杨群眨眨眼指着潘东明却对谢乔说:“你把他给气成这样了?傻了?”
潘东明抬头对上谢乔的脸微微笑着说:“你怎么什么都跟人家说啊,这俩家伙见人就咬,以后咱俩的事儿对
外人得保密。”
谢乔把手抽出去没说话。
杨群倒是指着辛少说:“我说这不是你奴才么,怎么他也成了外人了,刚才还说你放屁都是香的,感情就是
丫的自作多情啊。”
辛少作势打他,杨群跷起一条腿护住要害,趔着身子赶紧说:“暧暧,我怕了你成不成?”
潘东明笑着说:“你们俩这对活宝来干嘛?”
杨群坐好了身子看着潘东明瞧了又瞧,下结论:“哥哥,您今儿心情倍好啊,签了大买卖了?”
“还是兄弟你了解哥哥。”潘东明倒是拿起一猕猴桃慢慢削了皮递给一边不说话的谢乔,谢乔抬起眼皮看看
他,发现他居然满目都是笑意,虽然她不明白为何他看起来如此高兴,还是接过,这人上午不还是又摔杯子又大
呼小喝的么,这会儿居然慈眉善目的,她想起一句杭州话,用来形容潘东明还真是贴切——阴阳蛋啊。她忍不住
抿着唇角偷偷的弯了眼睛。
潘东明看到谢乔居然千年不遇的笑了,不由得心情更是大好,他扭头看辛少说:“江涛这两天就从上海回来,
竞标的事已经摆上日程,回头你去找欧阳,让他帮忙盯着些财政司那边的信儿,还有江涛在上海竞拍土地的事儿,
随后你去联系潘悻怡,让他去工地看看,最主要的就是那个别墅群,让他抓紧时间把设计蓝图交上来。”
辛少听他说话一直点头点不停,杨群在一边用口型对谢乔无声说:“瞧瞧,奴才。”
潘东明看杨群作怪便指着腕表直接撵人:“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走。”
杨群气咻咻的说:“什么?这就开始撵我了?不带这样的吧,哥哥诶,您一句话我连假期都没了,我在您这
儿蹭饭成不成啊。”
“不成。”潘东明收起笑,“感情你丫的没事儿就跑来把我这儿当自助餐厅了。”
杨群指着谢乔说道:“你说话还算不算数?”
谢乔愣一下,问:“什么话?”
“辛少你给做做证,是不是她说的要给咱做杭菜啊?”
辛少这会儿倒是跟他一阵线了:“没错,她说过。”
潘东明不禁也看着谢乔问:“你?会做杭菜?我怎么不知道?”
谢乔不搭理他对杨群举起手说:“等我手好了行不行?”
“行,太行了。”
杨群辛少美滋滋的走后潘东明依然半靠在美人榻上,满面的春风得意,他一直拿眼睛瞧着谢乔,谢乔被他看
的不自在,站起身要回房,刚转身就被潘东明从身后揽个满怀:“干嘛去?”
她挣了挣,没挣开“睡觉。”
潘东明在她耳后低低的笑出来,喷出来的气息落在耳边的肌肤上,痒痒的:“好主意。”语气暧昧。
谢乔回房后潘东明自己去了书房,他靠在大班椅上闭目养神,却想起上午他刚到公司的时候,他的行政秘书
王小姐告诉他,包罗万象地产的罗先生已经等了他一上午了,他当时愣了一下,不禁问:“哪个罗先生?”
“罗昊先生。”
他“哦”了一声,不相干的又问:“今天我的行程排满了么?”
王小姐非常职业的端起怀里老板的行程表查看:“今天上午您错过了一个例行会议,如果您现在会见罗先生
的话,只有三十分钟时间,因为四十分钟后您要赶往世家一品名苑参加揭牌仪式。”
“很好。”他坐在大班台后微笑:“请罗先生进来。”
“好的。”
罗昊被行政秘书引进巨大的橡木门时,潘东明含笑站起身,离开大班椅优雅的走近站的像箭一般笔直的罗昊,
“耗子,今儿怎么想起来哥哥这儿了?”
罗昊高昂着下巴紧紧盯视着潘东明的眼,潘东明也一样含笑看着他,罗昊的眼睛里跟他一样有红红的血丝,
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眼神的桀骜,他似是备战的雄鹰一般浑身散发着强势,等待着一触即发,他一晚不眨的盯着
潘东明的眼睛终是似笑非笑的与他握手:“哥哥,好久不见了,不知道最近可好?”

潘东明的笑意加深,神情轻松,他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拉着罗昊坐在大落地窗前的接待区沙发上,说:“好,
我当然好了,特别是你,居然跟宁小四那丫头订婚了,这么大事儿居然瞒着,我还是听别人告诉我的,你说吧,
该让哥哥我怎么罚你呢。”
罗昊不动声色的微笑:“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哥哥你说的算,做兄弟的对不住没话说,不过……”
“不过什么?”潘东明拿出烟递给罗昊。
罗昊接过点上深吸一口终于说:“哥哥怎么罚我都成我心甘情愿,只是,放过谢乔。”
如此直接。潘东明虽然还在笑,但眼眸深邃已然有了冷硬,他说:“我以为你了解我,在办公室不谈私
事。”
罗昊笑了,但他的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他回道:“只要你放了谢乔,要我怎么样都成。”
潘东明终于收起笑意,盯着罗昊的眼睛里风起云涌,半晌才说:“我放过她?你怎么不说是她缠着我呢,她
说她没我不成,你要我怎么办?你也清楚她脾气执拗,我怎么忍心看她终日以泪洗面要死要活?”他说的都是实
情,但是那个执拗的所作所为却是为了眼前这个他打小的好哥们好兄弟。
他与罗昊相互了解,连对方身上几颗胎痣都一清二楚,除此之外他们更是秉性相近,做事相似,想要得到什
么东西从不计较手段,没有什么不能被利用没有什么不能牺牲的,只要结果是自己想要的。潘东明也曾与罗昊联
手做过几笔生意,自然明白罗昊并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他们两人浸淫商界多年,又是在万丈水深的房地产界混吃
喝,早就是修得千年道行的两只老狐狸了,但是只有一点,潘东明的家族势力强大,无论在军在政他是被众人支
持的,他在业内曾被人戏称为“顺风耳”,消息灵通,可是罗昊不一样,在他与宁筱雅订婚前,他本不得势。
潘东明虽与罗昊关系铁,罗昊却无法与他相提并论,不管是家庭还是事业,前途还是财富,罗昊根本无法与
他相比拟,可是,谢乔却爱的是罗昊,她曾为了眼前的男人寻死觅活,终日以泪洗面。他虽然困住了谢乔,得到
了她的人,可是他在她身上并没有满足,甚至有几次被那个要人命的女人搞得狼狈不堪,他又想起罗昊为他介绍
谢乔时那个女人笑的娇俏妩媚,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她只会在他眼前楚楚可怜,瑟瑟发抖,他越说越生气,几
近狰狞的想:他什么时候居然为了面子需要撒谎了?凭什么是罗昊,他潘东明与生俱来的就是天之骄子,只要他
喜欢了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他凭什么来跟他争女人,他有什么资格,如今有了宁家做后台,就想要揭竿而起?
哼哼,他想,那也要看我答不答应!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是老首长教给他的一句话,他明白道理也深
信不疑,现在的罗昊羽翼未丰就想要跟他厮杀纷争天下,怎么可能!他本是傲视群雄的角色,怎么能眼看有人如
此的挑衅他的尊严国。他“呼”的站起走到落地窗前,俯瞰楼下的热闹繁华,双手却不自禁握拳,罗昊今天强硬
的表现在他眼中已经视为挑衅,他听到罗昊狐疑的说:”她缠着你?没你不成?不,我不信……“
罗昊的话让潘东明几乎要恼羞成怒,但是他却尽量轻描淡写,带些嗤笑意味说:“不信?她哭着求我不要离
开她,甚至留在我的别墅里撵都撵不走,杨群什么都知道,你可以去问他。”
罗昊的面部开始痛苦的扭曲,他慢慢的摇着头把脸埋进双手里,他想起以前他要求谢乔与他同居时谢乔的拒
绝,又想起昨晚上杨群对他说,谢乔开心着呢,谢乔跟了东子不比跟你强。
潘东明阴霾的扭过头,却发现铮铮傲骨的罗昊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神情黯淡,疲惫落寞,像是一颗久旱的
植物一样没有生气,看着罗昊的样子潘东明心中的那股恶气突然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他甚至开始有一丝的高兴,
原来,原来有人比他还要难受,原来看到罗昊难受他就会这么轻松,原来他可以像是拦水的大坝一样截住他们流
势湍急的激情,原来他也可以投鞭断流,原来如此。
他想笑,但是忍住,看着罗昊崆峒的布满红丝的眼睛他说:“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已经有了宁家小四了,
你也要珍惜才对,她可不是咱们以前认得的那些女孩子,既然跟人家订婚了,就好好的对她。”
“我无话可说,但是,请你好好对她,她,她……”罗昊说不下去,平生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无可奈何,
他一直都让自己的背脊挺的笔直,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该如何逼促自己坚强下去,忍耐下去,他有信心自己终
有一天能让所有曾经鄙视过他、嘲笑过他的人侧目,但是面对谢乔,他第一次爱上的女孩子,他的力量却显的那
么渺小,原来,只是她不爱,她不爱而已,有什么比自己痴痴所爱的女人不爱自己的事实能让人更崩溃,他伤心
的想,所以她总是拒绝他,任何事。
潘东明看着罗昊的眼睛轻轻说:“你放心。”
坐在书房里的潘东明想起罗昊走出他办公室时的身影,他再次笑出来,一直以来谢乔带给他的不痛快随着罗
昊沉重似千斤的步伐霎时全部不翼而飞,他睁开眼睛看了看腕表,起身,往卧室里走去,今天他可真是高兴,心
情愉快,这种愉快怎么可以少得了谢乔那个女人的助兴呢,他想,他不痛快只想要天下人都随着他一起难受,但
他高兴了,也得让谢乔知道,让她也感受一次,她其实就是他手中的玩偶,随他摆布。
谢乔窝在大床上已然熟睡,身子蜷的跟一只虾子一样,潘东明站在床边一边看着谢乔的脸一边慢慢的解开衬
衣扣子,他的唇边还含着笑,思绪却飘的老远,他记起第一次见到谢乔被某人带进会所包厢里进,他本已醉意熏
染,她站在门口微微低垂着头,他甚至两条腿都在发抖,可是她的背脊却挺的笔直,等某人叫她进来时她就抬起
脸来,潘东明恍惚的记得当时他的心就猛地跳了一下。
眼前羞涩的女孩子宛然一个花骨朵儿,她明明紧张的要命,可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却充满了好奇,某人
让她敬酒,她就拿起一杯,叫他“哥哥”,她接酒杯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女孩子在他放肆的眼光里突然就脸红
了,她想抽出手却被他更用力的握住,他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迷蒙的醉眼里看到的是一张极其漂亮的脸孔,他
低声问:“你叫什么?”
女孩子咬着唇,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她煽动着长长的睫毛轻声回答:“谢乔。”
“几岁了?”
“……十九了。”
他心里有点可惜,还这么小就出来做这个了,他斜睨了某人一下,某人便巴结的笑道:“这谢小姐还是学生
呢,这可是第一次来,潘少您可得多关照。”
他已经明白,某人是拿个雏儿来给他献媚,此人求他的事情对他来说并不是十分棘手,要不是因为朋友的面
子他根本就不屑来此应付,可是现在看着谢乔清纯漂亮的脸,他满意极了,他喝了那杯酒,某人惊喜,这便表明
了他所求的事儿,这位是答应了,某人在他耳边耳语:“这女孩是第一次,怕她太生涩了让您不舒服,来之前已
经下了料儿了,您慢慢享用,我就先撤了。”
他点头,某人离开前把谢乔拉过一边又交代,他看着谢乔惊慌的拉那人的衣袖,某人就瞪瞪眼,她便默默的
垂下脑袋。
在会所的休息室里,面对大床有一面电视,打开后就出现了房内的景象,那是会所专门为了给客人们增加情
趣用的,谢乔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却不住的抹汗,药效已经发作,她只感觉自己热的要命,口干舌燥,看她的表情
他自然明白,给她倒了一杯水后,要求她先去洗澡,谢乔洗了一半的时候他却突然闯了进去,只吓得女孩子拿着
一条小的可怜的毛巾遮了上面遮不住下面,差点尖叫,他本就醉了,低笑着说:“别这么生分,哥哥帮你。”
当他终于进入女孩子紧致的身子里时,她痛苦的惊叫了一声便狠咬住唇,整个过程她都是紧皱眉头痛苦的呻
吟,他虽然醉却感觉身下的女孩子可真是美妙,看她因为药效的关系终于慢慢湿滑,他便拉起女孩要她看向那面
巨大的电视,电视里是他们在床上纠缠的淫靡画面,看着自己在她白晳的身子上驰骋,视觉上的刺激使他很快便
达到高潮,起身的时候看到了自己下体上沾着暗红的血,他去看谢乔,她蜷缩在床上,流眼泪。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就不见了谢乔,他本不在意,可是就在他要走的时候有侍者问:“请问光盘是销毁还是
您拿走?”
他看了看光盘想了想,说:“当然是拿走。”
打听谢乔没费他一点功夫,当天下午就从妈妈桑那里把谢乔的一切给打听出来了,他还记得那天他给她打电
话时,谢乔居然一听他自报家门就把电话给挂断了,本来他是想把光盘交给谢乔的,他甚至还想了要说:“留个
纪念吧。”他知道他很无聊很混蛋,光盘销毁了不就得了,可是昨晚上他醉得厉害,看谢乔就像是雾里看花一样,
他只是模糊的记得那个女孩子挺漂亮的,他不过是想再看一眼罢了,可是她却这么不识抬举,他让某人把谢乔带
到酒店里去,给她看光盘,谢乔一看就崩溃了,服软了,什么都从了。
但是后来他怎么就放了谢乔呢,他有些主记不起来了,但是那次罗昊牵着她的手让他瞧瞧的时候,他倒是一
眼就认出她了,她还是那么的漂亮,甚至比以前的清纯更添了几分成熟妩媚,那张巴掌脸孔越看越是美的出奇,
他突然就记起了她的甜美,他曾在她的身体内释放颤抖,她也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多销魂啊!他认出了她,他知
道她也认出了他,因为她看他的眼神里是怯懦,是害怕,他盯着她的眼睛笑,说,今天相见可真是有缘啊,可是,
她怎么能这样嚣张的出现在他眼前呢,他想,罗昊既然带她见他,她就一定知道罗昊与他的关系,她怎么就那么
铸定的跟罗昊来见他呢,难道她以为罗昊就一定比他强么?还是她想要以罗昊的气势来打压他呢?在他潘东明的
眼里,谁能与他争锋?他可真是生气。 您下载的文件由 w w w.2 7 tx t.c o m (爱去小说网)免费提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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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是要她谢乔看看,他比罗昊强了去了,他偏偏要留她在身边看着,即使罗昊知道了又怎样,还不是无可
奈何的份。
他长出口气,脱掉身上的累赘,钻入被子里去,他紧贴在谢乔的后背上,她还穿着睡袍,他就摸索着把手伸
到她衣服里去,他咬牙暗暗发誓,今儿晚上这个女人要是再打断他,不让他美让他难受,他就可着劲儿的折腾她。
潘东明的手刚覆上她的胸脯谢乔就突的醒过来了,她明白了他的意图,因为他的坚硬就抵在她的臀部上,隔
着睡衣依然是那么灼热,她试着挣扎,却被他更紧的箍住,他在身后喘着粗气用力的扭紧她的手臂,受伤的那只
手像被扯掉一样疼,谢乔呻吟一声,听在潘东明耳里却更是煽情,他用另一只手去撕扯她的睡衣,撩起衣摆,她
的内裤不堪一击。
他就那么的连姿势都没改变,急切的契入她的身体,不管不顾就那么的疯狂抽动,谢乔本来就因为宿醉难受,
这下只觉得跟晕船一样,胃里一阵翻搅,“呕”的一声干呕。
就知道这个女人一定会整出个汤事儿来,潘东明停下,半折起身盯着她的脸恼怒的说:“你故意的吧,是吧,
你就想看我狼狈看我难受,是不是?不过咱可以试试,谢乔,今儿你要是敢吐,哪怕你吐血,我都会让你自个儿
舔个干净!”说完就一把把她放平压在她身上冲进她的体内猛力冲刺,谢乔的身子被他的急切冲刺弄的前后跳动,
潘东明根本就不在意她没有任何反应,他像个初尝云雨的青少年野外媾和一样只想要快点,他实在怕死了这个女
人在紧要关头真吐了,前几次他被弄的不上不下的难受,今儿晚上要是再来一次,赶明儿他铁定得去看医生,那
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可笑的是他越是心急越是无力,谢乔已经在他身下开始皱眉,并用手去推搡他:“你,你弄疼我了,潘东明,
你起开……”
谢乔的一句“潘东明”差点让他一泻千里,他猛的低下头去亲吻她的嘴巴,噢,她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的名
字,连名带姓的这样叫听起来居然有亲密的感觉,谢乔怎么叫的这么性感呢,他的名字被无数人叫过,可是从她
的嘴巴里吐出那三个字怎么就听着那么美呢,但她又怎么能这么性感的叫了他的名字之后又满面的嫌恶呢,真是
恼人,他把挺进的速度慢下来,离开她的唇,用一只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她的耳垂,他俯视着她的眼睛用难以捉
摸的暗哑声音低声说:“这样还疼么?……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不喜欢你脸上的表情。”
谢乔扭过头去盯着不远处的一个花瓶,借着研究颜色来安抚此刻的情绪,但很快就被潘东明强势的扭过来,
“看着我。”
她只好去看他的眼睛,只想他快点结束这场非人的折磨。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黑的出奇,并且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忽然发觉她正在慌乱,心跳急速,而他的眼
睛里渐渐有了笑意,从下往上看,他极像是头俊美的兽,正在用他的狂野和频临危险的美刺激着她的视觉,她开
始害怕,开始挣扎,盯着他的眼睛挣扎。
潘东明终于笑出来,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压制住她的挣扎,喘息着伏到她耳边用沙哑的嗓子说:“乔乔,你真
美,再叫一次我的名字,求你。”他不等谢乔再叫他的名字就开始吻下来,他的吻又猛烈又热情,不再刻意压抑
自己的亢奋,而谢乔感觉她被压噬,感觉他的手再次滑进她的睡衣里去搓揉她的乳房,她听到自己发出细微的喘
息声,情势急转而下,失控中。
不不不,谢乔想要摆脱令她难堪的处境,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是她最恨的男人,她应试感到恶心,她开始剧烈
的挣扎,右手抵上他的胸膛想要推开他,他吻的她想要窒息,但手上传来他急促的心跳,像火一样烫着她的手心。
他们的目光再次相遇,谢乔圆睁着眼看着这个可恶的男人在笑,他脸颊上的那个酒窝深陷进皮肤里去,他拉
起她的腿缠在他的腰上,托起她的臀部沉下自己的胯部,他在她的体内突然清晰了起来,感觉又粗又硬,谢乔移
不开自己的眼睛,就那么的看着潘东明深邃的眸子,他又开始冲刺,又深又猛,她恍惚的觉得意识涣散,世界消
失,所有的神经化作了一根钨丝,有小火花闪现,突地,整个世界被火花点亮。
这是从没有过的感觉,如此强烈如此震憾,她害怕她想要尖叫,想要撕碎眼前不停晃动的那张脸孔,心中突
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恨意,她真是恨,恨这个男人,但她更恨自己,她怎么能如此的没有廉耻,这么无耻,对
自己恨的男人有了反应!
她昂起脸后脑勺抵着床用力抓紧了床单,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与收缩让她恨,让她恼,可是她却无助的哭了
出来。
谢乔的扭动的臀部与收缩的甬道让潘东明的自制力粉碎,这次的高潮来的非常快速猛烈,他只感觉自己好像
被雷电击中一样,眼前一黑满眼都是金星闪烁,他恶狠狠的抵着谢乔的柔软痛快的释放自己,射精时的每次跳动
都能让他忍不住颤抖,忍不住呻吟,身下的这个女人终于给他带来无与伦比的快乐。他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与呼
吸,感到全身肌肉软绵无力,他沉重的身躯把谢乔压进床铺里去,只感觉自己筋疲力尽却又活力充沛,如果自己
还能动得了,他觉得他能够移山倒海,他多骄傲,他竟然令一个极度性冷淡的女人高潮了。
他放开她的手,半支起身子用手去拂开她脸颊上被汗水濡湿的头发,谢乔哭着拍开他的手,摧他,他慢慢退
出来,拿出毛巾要为她清理,又被她一把拍开,她下床踉跄着躲进浴室里去,潘东明长出口气,把自己撂倒在床
上。
谢乔软着腿站在浴室里的镜子前,她看着镜中女人汗湿却发红的脸庞,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这个荡
妇。”
身上有点凉,而潘东明在她两腿间留下的濡湿此刻格外的令她难以忍受,她低头看着黄金水龙头面盆,扭开,
用冷水洗了把脸,又爬进按摩浴缸里,电子控温的水有点热,但是没关系,只要能把潘东明的气味洗掉把她洗干
净就成。
她在浴室里的时间太久,潘东明忍不住敲浴室的门,轻声叫她:“乔乔,还没洗好么?”
谢乔闭着眼睛躺在浴缸里一动不动。
潘东明等了一会儿不见她答话刚想转身,却突地想起,在城里的公寓里她也曾这样,他撞开门第一眼看见的,
是她躺在血水里的身子。他的心霎时剧烈的狂跳,他抖着手用力的去拧白色百叶门的锁,却被轻易的打开,当他
看到谢乔好好的躺在浴缸里闭着眼睛时,舌头上紧揪着的那颗心噗通一声掉进了肚子里,他暗暗松了口气,他不
禁挠挠头发有些尴尬的说:“我叫你你没听见么?”
谢乔闭着眼睛躺在浴缸里一动不动。
他赶紧扭头看向面盆上的刮胡刀,又松了口气,自从上次她用他的刮胡刀片割开动脉后,他所有公寓以及别
墅里的刮胡刀全部换成了电动的了,他好笑自己的神经过敏,怎么给忘了。他走过去关掉按摩浴缸的水流,哗哗
的让人听起来烦,可是他忽然发现,谢乔闭着眼睛不说话,竟然是睡着了。
听着谢乔因窝着脖子发出轻微的鼾声,潘东明愣怔在哪儿了,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居然能在注满水的浴缸里
睡着,看着谢乔纤细的身子,皮肤被水泡的发皱,湿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看起来更瘦了,不知道是她的眼泪还
是热水的雾气弄的她的长睫毛一缕一缕的纠结在一起,她那个总是被她哭得红红的小鼻头骄傲的翘着,下面就是
那张有着漂亮唇线的嘴巴,看着她的样子他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二哥家的囡囡了,有次他回家就看到囡囡手里拿着
一本童话书,叫他小叔叔,他抱起她,她便给他秀新买的童话书,指着画面上一个躺在鲜花里的小人儿说:“看,
白雪公主睡着了。”
潘东明甩甩脑袋,喃喃着说:“你可比白雪公主丑多了。”说完便费劲的把她弄出浴缸,又费劲的用浴衣包
好把她抱到床上去。
就在他把谢乔从浴缸里捞出来的时候她就醒了,但她装作熟睡不睁眼,此刻她无比厌烦看到那张总是高傲又
嚣张的脸,潘东明给她擦头发,很用力,用毛巾使劲儿擦,擦的她头皮疼,她忍不住皱皱眉,听到可恶的男人在
笑:“哟,弄疼你了?不过你可别生气

,这可是我第一次伺候女人。”他说完凑过脸来在她脸上“吧唧”亲一口,坏笑着用手指摸她的脸:“装的还挺
像,说说感动不?”
谢乔终于还是睁开眼睛,往床侧挪挪身子,盖上被子,下一秒便又被潘东明拽回来,他赤裸的紧贴着她赤裸
的后背,把脸窝进她的颈窝儿深嗅几下,张开嘴巴猛的咬了一口,谢乔吃痛想要推开他,潘东明忽然伸手紧抓住
她的手就把她的手按在他的向下,谢乔一碰到他重振雄风又热又硬的性器上,吓了一跳就开始挣扎,满脸通红的
恨声说:“你有完没完?”
“没完。”潘东明急急的低头去吻她,强硬的按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看着谢乔来回的闪躲他的吻,眼睛里
都是厌烦他就恨恨的想,我偏要你给我服软,跟我斗你还不是太嫩了点。他固执,他强硬,他就是想要她,疯狂
的想要她,看她为了别的男人眼中全是悲痛哀伤,他就受不了,真的受不了,妒忌怨恨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炉喷着
焚毁一切的火舌把他生生焚毁,他要看她成为他身体里的一部分,带着她的恨连同他的恨一起溶入到他的骨血里
去,她的身体里有着他的精血,她此刻就是他的,不属于任何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想,可是看到这
对狗男女因为他而痛苦的眼神,他怎么就这么兴奋呢,他就是要拆散他们,就是要她疼,谁能怎么样?
他越想越生气,因为谢乔又开始咬他,他尝到了血腥味,嘴唇被女人咬破了可真疼,这样疼,原来这样疼,
他不顾一切的用力抓紧她的头发让她仰起脸来,她就用满是恨意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他,他就着那股冷意强硬的再
次挤进她暖暖的身体里去,他看着她的眼睛笑,他又无赖又恶毒的说:“你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你的职责就
是满足我,我对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谢乔紧盯着他的眼睛,他喘息着用力的折磨她,她被潘东明的力量击撞的快要散架了,他忽然伸手在她的脸
上抹了一把:“怎么?伤心了?”看着女人充满恨意的眼睛里流出眼泪,生生激怒了他,他想起了在演艺吧里罗
昊把她从领舞台上拽下来的时候,她笑着去亲罗昊,她看罗昊的眼睛里都是温柔,在她的眼里罗昊永远比他金贵,
这个想法让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怨毒,这种怨毒像是开在暗夜里的曼陀罗,带着残忍的毒展开生着倒刺的藤蔓
戳进他的心里去,疼,真疼,你不是伤心么,那就索性让我推波助澜的让你更伤心一些。他喘息着调整她的身子
让他更舒服,开始蛮力的进出一边轻声说:“知道么?今儿罗昊来找我了,知道他来干嘛么?他跟宁家丫头要请
我,说是为了他订婚我没有到场祝贺,他还要我带上你一起,说你们都没来的及说声再见,罗昊说对你他可真是
抱歉……你高兴么?就要跟你的小情儿见面了,你高兴么?“
他的话像是一只巨大的锤子带着世间最恶毒的力量狠狠的砸在谢乔脆弱的心脏上,她不堪忍受窒息的痛楚,
撕心裂肺的痛楚,罗昊,又是罗昊,她知道他跟别的女人订婚了,不要她了,因为她不配,可是他老是在她面前
提起罗昊,一再提醒她罗昊不要她了,罗昊的名字从他嘴巴里吐出来就让她觉得他拿着一把刀,削水果一样的把
她的心一层一层的剥开,露出最脆弱的灵魂,肆意的践踏。
可真疼,谢乔想,他笑的她心疼,罗昊的名字也让她心疼,看着潘东明的笑她忽然也想要他疼,对,让他也
疼!让他也尝尝疼的滋味,哪怕一下下就好,只要他也疼就好。她突然抬手去狠抓他的脸,她要击碎他脸上可恶
又残忍的笑容,一直以来她所遭受的耻辱、愤恨、恐惧,像是一张收紧的巨网让她痛苦让她窒息,此刻她的心底
叫嚣着一种欲望,要他疼!要他疼!
潘东明对她不设防被她的手袭击命中,脸颊上传来热辣辣的疼,可真疼,这样疼,他去扭她的手臂,顾不得
她的手腕已经伤了,因为她像个疯子一样不放过能弄伤他让他也疼的每一个空闲,谢乔的眼睛里流着眼泪却咬紧
了嘴唇,她赤裸着身体与伏在她身上的男人在床上展开一场激烈的厮打,潘东明的力气明明大她很多,可是她跟
疯子一样,他能听到自己扭着她的手腕传来清晰的“咯”的一声,他还算是清醒,怕真是再次弄伤她了,只好放
开手,谢乔却是抬起一条腿狠狠的蹬在他的身上,用尽了力气,她终于挣脱他的钳制。
潘东明滚落在一边却开始笑,大笑,多好,他想,原来她也是一个隐藏着利爪的小猫,他还以为她只会瑟瑟
发抖任人摆布,哪知道她居然亮出深藏不露的利爪。
他笑的喘不过来气,看她突然跳起来又扑过来,用手去卡他的脖子,眼睛里的泪水掩盖不了她的恨意,她死
命的咬着唇死命的收紧手上的力量,她想要掐死身下这个给她带来无数耻辱与空难的男人,她要他死!
他们两个赤裸着身子像两具不要命的小兽,用最原始的武力解决他们之间的仇恨,谢乔豁出去了,不要命了,
她只想偿还他所给予她一切的伤害磨难,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让他疼!让他死!让他去死!可是她恨自己
为什么无力,两只手腕疼的她流出更多的眼泪,他为什么还不死!还不死!还要这么残忍的对她笑,她只是想他
赶快死掉,让他也尝尝,尝尝快要死掉的恐惧,失去一切的恐惧!
潘东明还在笑,他笑的是此刻翻身骑在他身上卡着他脖子的女人怎么这么有趣,他忽然想,原来温顺的小兔
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
谢乔忽然松开一只手高高举起,“啪”的一声狠狠给了他一耳光,这一耳光她用尽全部的力量,耻辱,还给
你。
潘东明只是抬起一条腿一个翻身就把谢乔压在身子下面,轻易的就进入她的身体,肆意的占有,他挨了一耳
光还挺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被女人这么羞辱过,他甚至直接拉过谢乔的手盖在他被打的地方,他蹭着
她的手心低笑着说:“好妹妹,怎么用这么大劲儿,给哥哥揉揉。”
谢乔用力推开他的脸,他玩上了瘾,顺势倒在一边去,看着谢乔不负他望的再次欺身上前,翻上他的身体,
用手去抓他的短发,像他每次抓她的头发那样用力,头皮疼,可是他不在乎,谢乔今儿晚上的表现太出人意表,
让他惊讶让他感到有趣,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谢乔在又一次狠给他一耳光后居然急急的低下头来吻住他的嘴,他刚
愣怔一下嘴巴上就传来一阵让他忍不住想要跳起来的疼,这个女人疯了一样咬住他的唇,使出蛮力上下牙齿颌磨,
像是要生生把他的唇给咬下来。
他的情欲比唇上的疼更快的占有他的思想,他也用同样的力气去咬她的,伸出手按着她的后脑勺重重的压向
他的脸,他的舌滑进她的口中,另一只手摸索着去找她腿间的柔软,用他的坚硬抵住,恶狠狠的挺进。
他们沉默无声的厮打扭动,他却依然占有着她,他看到她绝望的眼神,她被他逼的退无可退,她的手上依然
抓紧了他的头发,他依然用最激情的动作从下往上猛烈挺进,他就那么看着她流泪又绝望的眼睛达到高潮,他揽
紧她的腰肢,呻吟着满足的痛快淋漓。
这是他活了半辈子最激烈的性爱,他还在喘息还在吸吮着谢乔的舌头,那么用力,一点也不在乎他被身上的
女人又抓又咬弄的到处都是伤痕,没关系,她不喜欢他一点也没关系,哪怕恨也好,有时候恨,也是一种感情。
这是一张欧式宫廷梳妆台,镜面周围嵌满了水晶,豪华奢侈,但放在这个装饰豪华却时尚的卧室里却显得格
格不入,这是在谢乔搬来潘东明的卧室里时,潘东明命人送来的,谢乔现在就坐在这张夸张的梳妆台前化妆。
她用粉把脸孔涂的雪白,来掩盖她那熊猫似的黑眼圈,最后涂上玫瑰红的唇膏,但是遮不住被他咬破的嘴唇,
她叹口气放弃徒劳的遮掩,拿起一边的纸巾擦掉,胡乱的用梳子随便刷两下头发,拿起手袋下楼。
他的车子停在大门口。司机看见她就为她打开后座的门,她跨上去,发现潘东明正低着头翻看晨起财经报,
她拉了拉衬衣,端坐身体目不斜视。
潘东明倒时抬起头扭过脸来看着她笑,说:“干脆我跟你一起去你妈那里喝豆汁儿吃油条得了,听得我嘴
馋。”
早上她还没起床妈妈就打电话 ,问她几时从天津回来,她说昨晚就回来了,妈妈就叫她去小公寓喝豆汁儿,
被他听见了。她扭过脸看别墅区的风景当他是空气,他就拉过她的手挨的更近些,他的脸上还带着昨夜她发疯的
杰作,嘴巴有点肿,下唇上也是一块一块的破皮,可他一点也不在意,就在她要下车时他忽然拦住她,递给她一
包东西,他含笑说:“这是天津的大麻花儿,给你弟弟带去尝尝。”
她一愣,还是伸手接过,作势要走的时候又被他拉住:“急什么?……下午我安排几个专家,辛少会去接你
们,带你弟弟去做个会诊。”
谢乔抬起眼皮瞧瞧他,他抬起手指划过她的唇说:“嗳,这唇膏都抹出界了。”
谢乔在公寓里忍着手腕的疼痛帮妈妈洗衣服晒被单,给弟弟讲故事,常鹏鹏却老是跑到阳台上去,谢乔跟他
一起扒在栏杆上问:“看什么呢?”
“我在等辛哥哥噢,他说要来午饭的。”
谢妈妈走过来晾上洗好的衣服对谢乔说道:“真没想到,你们单位的这两个小伙子这么好,这次来不但车接
车送带我们去玩,还要给你弟弟找医生看病,乔乔,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喜欢你?”
谢乔赶紧说道:“妈,你说什么呢,那是人家心肠好,又肯照顾我,可别想歪了你。”
谢妈妈歇眼笑她:“谁说我要想歪的?我们乔乔这么漂亮,又能干,他们喜欢你正常呀,再说了,”谢妈妈
去拉她的手,看着她漂亮的面孔轻声说:“你都要毕业了都二十多,也该找个男朋友,妈妈不是老古板,真有喜
欢你的人就跟妈妈说,在这儿你一人,有人照顾你妈妈也放心了,谁要是找了你那才是他们的福气呢。”
谢乔勉强笑着说:“妈,在你眼里,我哪哪都好,可是……”
“可是什么?虽然他们看起来条件不错,可是要论长相上你配他们倒是绰绰有余,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善
解人意,人品好,妈妈希望你能幸福,找个好男人好好的照顾你,不能像……这样我才比较放心的嘛。”
人品?谢乔用手抓住阳台围栏看着小区的人来人往,她笑了,说:“放心吧妈妈,我一定一定会好好的。”
辛少带他们去的医院是军区总院,堪比运动场的大厅里到处都是患者,辛少又把他们安置在院总办里,接待
他们的是几名穿着白大褂却带着军帽的老专家,谢妈妈看着大玻璃窗里正在接受专家会诊的常鹏鹏,不禁拉紧了
谢乔的手紧张的说:“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能不能……”
谢乔揽过妈妈的肩,安慰说:“妈,做好了全面的检查专家们才能下结论,不用紧张,辛少请来的都最好的
专家啊。”
“哎。”
常叔叔也是一脸凝重,谢乔实在是太压抑,她也忍不住担心,不知道专家会怎么答复他们,电话铃响,她拿
出电话,是潘东明:
“去医院了么?”
“嗯。”
“结果怎么样?”
“正在做检查,还没结果。”
“放心,他们是业内最具权威的专家。”
“……知道了,谢谢你。”
他在电话里低低的笑出声,“跟我你还用这么客气那,晚上早点出来,司机会在早上你下车的地方等你。”
“……今天晚上我能不能住在这里?我妈妈他们就要回杭州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儿,今儿晚上有事你得陪我。”
“……”
“就这样吧,晚上见。”
谢乔默默的挂上电话,扭头看了看与常叔叔两手交握的妈妈,叹了口气,刚要走过去便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居然是杨群与她熟悉的葛医生。
葛医生也穿着白大褂带着军帽,比在别墅里见着他时要严肃的多,可他一看见谢乔就笑了:“小姑娘,又见
面儿了,手还疼么?”
谢乔迎上前去有些欢喜,这么冰冷的医院里居然还遇见了熟人:“葛医生,您好,我手不疼了,好了。”
“还是要注意啊,可别动大劲儿,不然就落个关节疼的毛病。”他看了看检查室,指指里面说:“东子给我
打电话了,是你弟弟不舒服了?”
谢乔点点头:“几年前检查出是肾脏功能有毛病了。”
葛医生拍拍她的肩慈祥的说:“小姑娘别担心,现在医学发达,肾病也不再是难以攻克的疑难杂症了,我进
去看看。”
葛医生进了检查室,谢乔才扭头看着杨群问:
“辛少不是说你今天有事儿么?”
杨群摆摆手“咳”了一声说:“我只是陪老头子做个检查,完事儿了。”他又用下巴指指检查室:“还同好
呢?刚给辛少打过电话,不是说都完了么。”
“只等检查结果了。”
杨群看她紧张便笑嘻嘻的说:“行了,有葛叔在肯定没事儿,看你那脸拉的,不是说了没什么大问题么,高
兴点,啊。”
谢乔还有点好奇的问:“你也认得葛医生么?他是在这里工作?”
“切,当然认识啦,葛叔是军区总院的院士,还是军区病理研究所的博士生导师,不过。”他看看谢乔,
“他还是东子他爷爷的私人护理专家,他们关系老好着呢。”
噢,谢乔点点头,怪不得他出现在潘东明的别墅里,原来是他爷爷的私人医生。
常鹏鹏做完了所有的检查,葛医生与另几名专家会诊的一致结果还是建议做手术进行肾脏移植,他们负责肾
源,有了消息就通知他们手术国。谢妈妈喜忧参半,喜的是不再担心肾源的问题,忧心的自然是手术费用,看着
常方正询问葛医生相关的手术费用,那虽然只是数字,但对他们这种家族来说,却是个天文数字,她紧紧拉着谢
乔的手开始哽咽,谢乔默默的揽紧了妈妈瘦弱的肩头。
杨群看谢妈妈抹眼泪自然知道原因,想了想便拍着胸脯说:“放心吧阿姨,有我们呢,到时候真不行我们就
找人募捐,钱的事儿您甭担心。”
谢妈妈感激的语无伦次:“那怎么行呢,我该怎么谢谢你们呢……”
过后人看不见时辛少学他拍胸脯的动作:“钱的事您甭担心……我说,您这位活雷锋同志,看不出来啊杨群,
原来丫的就是一大善人啊,得,以前哥们小瞧你了,今儿给您作揖了。”
杨群奸笑着搂住他肩头小声说:“咳,我,你还不知道,没潘东子那大金矿,咱能说这大话么,这帐啊,记
他本儿上了。”
辛少一把甩开他斜晲着他“呸”了一口:“靠,感情丫的做顺水人情呢,我咋就没想到呢……嗳嗳谢乔,谢
乔,这钱我出了……”
谢乔正听着葛医生给她交待常鹏鹏术前所要注意的事项,听到辛少叫她便回头看,身后那两个活宝正搂在一
起玩闹,杨群一急赶紧上前一把捂住辛少那大嘴叉子:“靠,你丫的能不能安生会儿,这儿可是医院,是禁止喧
哗吵闹的地方,今儿你出来忘了吃药吧,走吧,哥们送你去精神科瞧瞧去。”
辛少挣开他笑骂着去拧杨群的脸,送谢妈妈他们回去的一路上,这俩人就没消停,谢乔看了看时间,就随着
他俩一起从小区出来,杨群问:“你回家?”
谢乔摇摇头:“他说让司机来接我,不知道要去哪儿。”
杨群好笑的问:“他?他是谁啊?”
谢乔白了他一眼没说话,杨群笑着说:“我都奇怪嘿,你平时是怎么叫他的?是潘先生?嗨?喂?还是跟我
们一样叫东子啊?”
这人不但啰嗦还是个无聊透顶的话唠,谢乔懒得理他,上了他的车就说:“我在胡同口儿下车。”
杨群敲着方向盘不满的说:“咳咳,感情真把我当司机使了?”
辛少推他一把:“赶紧的,开车。”
杨群又开始瞪眼睛:“我说你不是有车么,干嘛坐我的车?”
“没油了。”
“啊放屁,涮我呢吧。”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呢,我还得赶去机场接江涛呢,赶紧吧。”
杨群指指窗外他的车问:“去机场你不开车?我可告诉你啊,我没空,我还得回家跟我老头子点个印呢,最
近老骂我野不回家来着。”
辛少不理他催他赶紧开车,到了胡同口就看见潘东明的迈巴赫大刺刺的停在路边,杨群紧挨着那车停下,降
下车窗,不曾想后车门打开,下来的居然是潘东明本人,他穿着周正的银灰色暗条的套装打着领带,跟周围乱糟
糟的环境格格不入,可他含笑站在车边犹如站在自家花园里一般自然,杨群吹了声口哨,说:“哟,哥哥,您这
是打哪儿来?看这行头该不是从中南海出来的吧。”
潘东明不理他的调侃等着谢乔自己下车走过来,辛少也下车对潘东明的司机说:“我车就在后面那小区里,
你给开走吧。”说完就把车钥匙扔过去坐进潘东明的车里启动车子。
杨群笑着说:“奴才就是奴才啊,真是好使。”
潘东明这才对他说道:“晚上京城俱乐部,给江涛接风,你别晚了。”
“知道了,晚上见了各位。”杨群摆摆走便走了。
潘东明拉了谢乔坐上车子,看了看她的衬衣对辛少说:“先送我们去阳阳店铺。”
谢乔还以为阳阳店铺是某个路段的豪华商店,谁知道潘东明居然带着她到了景润大厦,电梯停在二十八楼,
她不禁看着光秃秃的楼层有些疑惑,这要是开店铺开在这里,还不得饿死啊,潘东明伸手按了某个门的门铃,谢
乔抬头看看连个挂牌都没有,门前更是没有一点特色,再普通不过,可是有人应声开了房门,里面却是别有天地,
首先进入她视线的就是一个超华丽的大前台,前台站了一溜的美女,看见他们就先鞠躬,齐声叫道:“潘先生好,
欢迎光临。”
看似店长之类的一个笑意盈盈的女孩子伸手礼貌的说:“潘先生里面请。”潘东明扯了谢乔的手随着女孩子
转过前台,这下谢乔可算是开了眼界了,整整几百平米的宽阔房间里到处都是衣服,有的整齐的码在衣架上,有
的被穿在模特身上,灯光打出来的每件衣服都是光彩照人,如五彩祥云一般惊艳着视觉。
潘东明问女孩子:“阳阳呢?不在?”
女孩子含笑回道:“在,有客人正在里间,请潘先生先去休息室稍等。”
潘东明点点头一直拉着简直要目瞪口呆的谢乔走向挂着“休息室”的房门。
在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娇俏的笑声,伴着一清脆的女声:“这件呢?怎么样?”
潘东明听到声音拉着谢乔的手不禁突然一紧,随后又放松,他扭过头来看着谢乔的眼睛,忽然一笑:“真巧,
在这儿居然遇见老朋友了。”
潘东明说完这句话就拉着谢乔径直走进了休息室,让谢乔尴尬的,是潘东明口中的老朋友,竟然是罗昊与宁
筱雅。
罗昊就坐在一张颜色夸张的沙发上,穿着黑色的礼服,白衬衣,没有领带,英俊的脸上带着微笑,他面前有
俩个女孩子,一个是漂亮的宁筱雅,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拖地长裙,像是一团火一样耀眼,另一个女孩子也是极
为漂亮,短短的头发微烫过,俏皮的贴在耳后,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就一起扭过脸来,特别是罗昊,看到潘东明与
谢乔时明显的一愣怔,随即眼光便落在他们紧拉在一起的手上,他本来还在微笑的唇角霎时冷硬的紧抿,他慢慢
抬起头,紧紧盯着谢乔的眼光里不明情绪。
谢乔的脸瞬时变的煞白,她勉强把眼光从罗昊脸上挪开,却不知道该把眼光放在哪里,那个短发的女孩子已
经娇笑着迎过来,亲热的挽起潘东明的胳膊,脆脆的说:“哎唷,潘先生,大驾光临本寒舍,叫小女子不胜荣幸
啊。”她又看看潘东明的脸,指着自己的脸问:“你脸怎么了?被谁挠了?”
“什么被谁挠了,这是我喝多了蹭的。”
“那你嘴巴呢,也是蹭的?”
“你那眼怎么那么毒啊,我上火了行不行?”
谢乔木木的听着潘东明跟阳阳你一言我一语,她的眼角余光看到罗昊起身,走过来与潘东明握手,他说:
“东子,真是巧。”
宁筱雅像只火烈鸟一般跳过来,也是亲热的叫潘东明:“潘先生,快来瞧瞧阳阳为我选的衣服,好不好
看?”说着转了一圈,大摆的裙角散开,像是开的正好的火玫瑰。
潘东明一边与罗昊握手一边对宁筱雅说:“小四穿什么都好看。”
“拜托不要叫我小四,我都多大了还叫我小名儿呢,听着跟男孩儿一样。”宁筱雅妩媚的瞥了潘东明一眼,
他便笑着说:“行行行,不叫小四,叫你宁小姐,成了吧?”
宁筱雅这才娇笑着甜甜的说:“还是潘先生好。”
谢乔一直被潘东明紧拉着手,却被眼前的人忽视,罗昊自刚才对上她的眼光后便一直不再瞧她,冷静的与潘
东明寒暄,得了空潘东明才把谢乔往阳阳身边推了一把,说道:“阳阳,介绍一下,这是谢乔,人就交给你了,
你看着办吧。”
阳阳这才正眼看了谢乔一眼,没忍住,又看了一眼,心里开始忿忿,这都是女人,怎么眼前叫谢乔的女孩子
咋长那么好看呢,那皮肤细腻的跟个假瓷娃娃一样,她盯着谢乔来回看,听潘东明对谢乔说:“这个是潘阳阳,
我妹妹,别看年龄小,老资质的设计师了,眼光独到品味一流,吃喝玩乐,这才是专家。”
潘阳阳翻翻眼睛说:“潘先生啊,有您这么夸自个妹妹的么,什么叫吃喝玩乐啊,那是时尚,真是,代
沟。”说着挽起谢乔的胳膊娇俏的说:“哎呀,你皮肤真好,又细又白,长相挺古典的,今儿我可要在您身上大
显身手了,一会儿让潘先生认不出你来。”
她管自己哥哥叫潘先生,倒是真有创意,可是谢乔此刻整个脑袋都是木的,满眼都是火红的裙角,她只能勉
强的对潘阳阳笑了笑,便被潘阳阳拉走了。
宁筱雅看着谢乔的背影,对潘东明挤挤眼睛,问:“口味变了?在哪儿找了这么个尤物?不食烟火似的,够
冷的。”
潘东明松松领带,跟罗昊一起坐在沙发上,他笑着对沉默的罗昊说道:“你得赶紧管管这野丫头,整天介没
大没小的,见着我连句哥哥也不肯叫。”
罗昊还没讲话宁筱雅就娇笑着说:“你还缺女孩子叫你哥哥啊,我要是你啊,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不过,
这次你眼光挺好,我看这个谢乔比你以前那些个小明星小歌星什么的强,长的挺好看,就是有点傲,她做什么
的?”
潘东明笑了:“你怎么什么都好奇,我偏不告诉你。”
“切,我还不乐意知道呢。”宁筱雅白了潘东明一眼坐到罗昊身边去,自然的挽住罗昊的胳膊。
罗昊终于笑了笑,抬起头,看着对面墙壁上的镜子说:“是啊,可真是漂亮。”他扭头,望住潘东明含笑的
眼:“东子,你真是有福气。”
潘东明的笑意加深,他拍了拍罗昊的肩:“能找着小四做太太是你有福气才对。”
罗昊看着他的眼睛笑,不住的点头,说:“对,我也有褔气,你说的真对。”
宁筱雅瞪着眼却掩不住眼角得意的笑意:“说了不准叫我小四。”
一个小时后谢乔赤着脚被潘阳阳拉驴子一样拉了进来,潘阳阳拍着手笑道:“快来瞧一瞧,你们还认识这是
谁么?”
潘东明与罗昊一起站起身,看着脸红红的谢乔发怔,宁筱雅不满的拉了罗昊一把,小声说:“你干嘛呢?”
罗昊又尴尬的坐下,是啊,他干嘛呢?眼前的摩登女郞再不是他可以随意去看随意去吻的女孩子了,现在她
属于另一个男人,不是他罗昊,再不也他罗昊了,他的心似是拧衣服一般痛苦的拧在一起,可真疼,可是他的眼
光移不开谢乔的脸,谢乔,可真是漂亮。但是,她的漂亮此刻被身边的男人拥有,他想起她以前人娇笑着跳进他
的怀里去,踮起脚尖拽着他的衣领与他深情拥吻,她还会用她如艺术家一般完美的手指去抚摸他的眉眼,他的唇
角,他的身体,他还想起她在他身下里陶醉的样子,她颤抖着叫他的名字,如花瓣一般美艳的唇里轻轻吐出我爱
你……如今,如今她的一切,她的所有,从此后再也与他无关,看着相距几米远外站着的谢乔,就像是隔着万水
千山,她与他再也无关了,想到这里他的心就疼,很疼,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又仿佛被一斧头劈开,
这样疼,他的眼光紧盯着谢乔的眼睛,这样疼,他试着想要把她的样子深刻进记忆里,深刻在骨头上,可是这样
疼,眼睛疼,鼻子疼,心也疼,疼的眼前的谢乔在渐渐模糊,他知道他要失态了,他终于还是艰难的垂下头去,
从宁筱雅的手臂里抽出胳膊,掩饰的用手抹了把脸。
谢乔的短发居然被潘阳阳编了经典的黑人辫子头,满头的小辫子服帖在头皮上,露出光洁的额头,左耳后还
别着一朵黑色镶金丝的玫瑰,化了妆,重点放在眼睛上,那微微垂下的眼睛上戴了假睫毛,又黑又浓,深色的眼
影让她看起来像个欧洲美人,身上穿的是件极短的银灰色缀满了亮片的紧身小裙子,两条腿笔直修长,只是光着
脚,潘东明惊艳了一会儿才笑着说:“还不错,就是少了一双鞋子。”
潘阳阳看着出尘的谢乔,有点羡慕,说:“拜托,潘先生,能先夸夸我的手艺再来挑毛病好不?她的发型您
还满意?那可是五个人同时做的。”她夸张的伸展五根手指:“嗳,我手疼啊。”
潘东明笑着揽住她说道:“要哥哥怎么谢你呢。”
潘阳阳一伸手:“说谢多不实惠,您还是赶紧的付钱吧。”
潘东阳拍掉她的手去拧她的鼻子,带着些宠爱的说:“小丫头,准备六亲不认了是吧。”
“哎唷好了好了,我去给谢小姐挑双鞋子去。”潘阳阳笑着拉着谢乔又走了,潘东明回过头,看到的是罗昊
一直追随谢乔背影的眼睛,他一点也不顾忌宁筱雅就在身边,看着谢乔的背影发呆,潘东明做事只凭自己喜恶,
罗昊眼光的放肆已经让他开始不舒服,在他眼里,不管是罗昊还是宁筱雅家的势力,他都不在乎,只要不牵涉损
害他的利益,在他眼里人只分为两种,有用的和没用的,谢乔本来就是属于他的,是他先遇见的,罗昊的后来居
上不过是因为他放羊吃草让罗昊钻了空子了,没关系,亡羊补牢也为时不晚,谢乔今儿的表现还不错,没一见着
这位哭哭啼啼,没折了他的面子。
他又走过来坐下,笑着去搂罗昊的肩膀,说:“老早不是说过想结婚么?决定了么?”
罗晨没反应,宁筱雅却是睁大了眼睛瞧了眼潘东明,又看看罗昊,罗昊的眼睛盯着某处忽然笑了,他站起身,
对潘东明说:“这儿气闷,我出去抽根烟。”说完不顾宁筱雅独自一人转身走了出去。
潘东明指指罗昊的背影对宁筱雅说道:“耗子可不是易被抓牢,你得看紧点。”
宁筱雅倒追了罗昊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不顾矜持甚至要求罗昊省掉订婚直接结婚,罗昊看了她半晌才笑
着说:“怎么?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哪?我不直接结婚是想给你留个退路,要是你想通了万一
悔婚,咱俩都不难堪不是。”可是现在潘东明提醒她,要抓牢罗昊,她不是不担心的,她爱罗昊,很没矜持很没
自尊的爱着,自从与他相恋这几个月来,他都是风流不羁的,他甚至当着她的面儿就毫不掩饰他对于某个女人感
兴趣的热切眼神,她一直咬着牙硬挺,她也想让罗昊知道她宁筱雅不是小肚鸡肠的女人,她在罗昊的事业上尽一
切力所能及的帮助,整天抛头露面的动用她家几个哥哥甚至老头子的关系,帮罗昊疏通关系打通人脉,可惜罗昊
一直无动于衷,仿佛她这么做只是尽义务,她虽然有些伤心但还是安慰自己,他虽然风流可还是在自己身边啊。
大哥也说过,要想紧握住一个男人,必须想办法让他离不开你。
怎样才能让罗昊离不开她?她深知,罗昊的家庭复杂,而罗昊又因为她的关系扭转了局面,这自然是她的优
势,她会帮助罗昊铲除他往上爬的绊脚石,无论是谁,拦路者亡。
宁筱雅站起身,又在镜子前照了照,从镜子里她看到潘东明的眼睛,这个男人从来不掩饰他眼中的欲望,财
富,权利,女人。大哥也说过,在京城要想涉足房地产,有两条你得记着,第一要尽量跟潘东明做朋友,第二做
不成朋友请改行,因为他在房地产界的影响力不可小觑。她偏不信这个邪,她此刻的唇角上挑,就看着潘东明的
眼睛妩媚的笑,她说:“需要看紧点的是你吧,我看这个谢小姐,也不是易抓牢的人物呢。”
潘东明嗤笑,他站起身走到宁筱雅身后,低头从镜子里看住女孩子较好的容颜,他低声说:“你放心,她是
条鱼,我就是捕鱼的网,不过,罗昊可是一头狼,小心你喂不熟。”
他看着女孩子有些发白的脸,用满是嗤笑的申请结束这场对话,转身走了出去。
谢乔身上穿了一件半大的白风衣,腰里的带子随意打个蝴蝶结,更是衬得她的腰肢纤细的不堪一握,潘东明
拉着她走出景润大厦时,辛少已经接到江涛从机场赶了过来,车子就停在楼下,江涛打开车门从车子里出来,他
与潘东明亲热的拥抱寒暄,眼睛确实不住的瞧着谢乔,最后实在忍不住问:“东子,这位是?”
潘东明笑了,他拉过谢乔:“真认不出了?只是谢乔嘛。”
江涛的神情有些惊讶,还有些好笑:“天哪,看来我的视力真是不行了,得赶紧的配个眼镜儿去。”
辛少从车船里探出脑袋,用夸张的表情看着谢乔说道:“哎呦喂,仙女儿妹妹。”
谢乔勉强的对着辛少笑笑,她的笑里带着一丝恍惚的疼痛,没关系,她想,这样多好,完美大结局,罗昊找
到了人生的另一半,那个女孩子多漂亮啊,多美啊,最起码那是个透明干净无一丝瑕疵的女孩子,她这种脏的掉
渣的女人只能配得上像潘东明这种烂的掉渣的混蛋,多完美,呵呵,她想笑,就真的笑了出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到罗昊走了过来,她的胳膊上挽着他的未婚妻,那只葱白的嫩手挽在罗昊的臂
弯里,他们那么般配,养眼的像是一幅画那么美好,而女孩子的脸孔高高的仰起,像个高贵的皇后在视察她的军
队,罗昊在笑,对着他们笑,那张阳光的笑脸忽然之间就刺疼了谢乔的眼睛,他的笑如此熟悉,谢乔有种错觉,
彷佛他就站在百年学府的大门处,背靠着他的车子就这样笑着看她一步步的走向他的怀抱。
谢乔的手指紧紧的蜷在一起,指甲刺进掌心,她一看着罗昊那颗心就丢失了,可她移不开眼睛,尽管这个画
面刺得她的眼睛疼,他不能也不愿意放过罗昊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她知道她不能这样,他的身边还有他的未婚
妻,可是她想把罗昊的样子深深记在心里,这个想法就像是土地里的一颗种子,急急的伸展枝叶破土而出,她看
着那个曾经为她带来难忘的恋情的男人,他现在属于另一个女人,不再是她的了,再也与她无关了,悲伤铺天盖
地席卷而来,谢乔狠狠的咬着牙,贪娈的看。
她看到江涛越过她的位置迎向罗昊,他们紧紧地搂抱相互拍着对方的后背,阳光的男人好像说了什么,然后
他们一起大笑,而谢乔只能站在那里像个雕像,她不敢动,她怕她轻轻一动,满眶的泪水就要落下来。
谢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与宁筱雅的眼光相遇上的,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就那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就在她悄
悄看着罗昊的时候,宁筱雅就那么骄傲的看着她,她们相隔的不远,谢乔却看不清她的眼神,但是谢乔却知道,
有种眼神所表达的意思是轻蔑。
“手怎么这么凉?冷么?”潘东明握着谢乔的手抬起放在唇边亲了亲她的指尖,谢乔这才发觉自己在颤抖,
她扭过头看着潘东明,他含笑看着她,她就开始笑,那张漂亮的脸孔笑得极其妩媚,倒是让潘东明愣了一下,他
随即展开了手臂揽住她让她的手抱住他的腰,他就侧着脸低头在谢乔的耳边低声说:“好姑娘,你应该去念电影
学院才对,今儿晚上的表现不错,罗昊看着呢,继续。”他稍稍抬眼,就看见罗昊已经望了过来,他再接再厉的
对着谢乔的脸颊轻轻亲了口,谢乔就“咯咯咯”的笑出了声,她把脸埋进他的西装里,轻轻蹭掉已经溢出的眼泪,
然后抬手搂住潘东明的脖颈也把嘴巴凑到他的耳边轻轻说:“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混蛋。”
潘东明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缠绵的情话一样抿着嘴巴笑得温柔多情,他一边笑一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一
句:“有你陪着去哪都行,只要能看到你笑着哭。”
他们黏在一起在外人看来就像是打情骂俏,辛少忍不住伸出手敲了敲车门子:“咳咳,你们能不恩呢刚照顾
一下我这个孤家寡人的情绪,赶紧的,上车吧,丫的亲热也不看看地方,这人来人往的你们不害臊么。”
他们上车的时候,潘阳阳匆匆的赶来,江涛笑着搂住潘阳阳亲亲她的脸颊,原来他们也是一对儿,辛少痛苦
的说:“我得赶紧的给杨群打个电话,要是丫的也领个女的我干脆找块豆腐撞了得了。”
杨群居然没有领女伴,他站在京城大厦的停车场里吃惊的看着罗昊与潘东明居然同时出现,辛少已经拉着他
开始诉苦:“杨群,今儿哥们终于发现了你可爱的 潜质,人家都是成双成对儿的,就咱俩两个光棍,凑合凑合也
弄一对儿吧。”
杨群一把甩开他:“甭跟我套瓷,谁跟你弄一对儿,丫的我找抽呢吧,我女伴儿去洗手间了。”
辛少傻眼,恨恨的说:“靠,今儿晚上小爷真成了王老五了。”
谢乔走过来对杨群笑,杨群揉揉眼睛,“靠”了一声喃喃说:“哎哟,这谁?这谁?别不是港星吧。”他绅
士一般拉过谢乔的手“吧唧”亲了一下她后背,被身后的辛少猛捶了一把,呲牙咧嘴的骂道:“你个小丫的、挺
的,捶的小爷差点吐血。”

杨群落后拉过江涛努努嘴巴问:“这对活宝冤家怎么遇上的?”
“在阳阳那儿遇上的呗。”
“这叫什么事儿你说,我都难受。”
“都是要面子的主儿,面儿上功夫做足了,你难受什么。”
“我是替谢乔难受。”
“呦,你不是挺不待见谢乔的么。”
“咳,虽然我不清楚他们之间那猫儿腻,不过接触下来,她还不错。”
“你女伴呢?去洗手间怎么不出来了?”
“我忽悠您辛少那个二百五呢,最近老被老头子骂,我还敢得瑟。”
“呵呵,原来是吃挂落儿了。”
京城俱乐部在顶层,曾哈斯号称中国第一富豪俱乐部,是商界精英聚首的私人俱乐部,精品扒房里过精品牛
排,就在酒吧里玩乐,三百六十度的超视野全景让流光溢彩又浮华的北京城尽踩脚下。
杨群辛少一直拉着江涛潘阳阳灌酒,江涛耍赖老是要罗昊替他喝酒,罗昊今晚彷佛特高兴,他一杯一杯的喝,
不知怎么就喝高了,他的心底叫嚣着一种急躁,他看着谢乔温温柔柔地坐在潘东明的身边,他就急躁冲动,可他
在酒精作用下控制不住自己,酒劲一阵阵的冲到头上去,他挣扎了再挣扎,终于还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把扯
过宁筱雅,踉跄着走到潘东明跟前去,手中的酒杯“啪”的放在他面前,“东子,跟兄弟喝一杯,我跟筱雅订婚
你都没来,太不够哥们了。”
潘东明站起身笑着说道:“那行,这还真是我的不是了,迟到的祝福,祝你跟小四白头偕老,咱们干了。”
他喝完了酒又对一边的谢乔说:“你也来敬我哥们已被,助助兴。”
谢乔站起身并不看罗昊,她接过酒瓶子倒了满满两杯酒,举起,念台词一样:“祝你跟宁小姐幸福美满。”
酒喝得有点猛,她呛得眼泪也出来了,潘东明装模作样的抚了抚她的背,她刚要坐下的时候,罗昊又倒了两杯酒
递给她,他看着谢乔的眼睛说:“也不能光是敬我啊,我也得回敬你一杯,也祝你跟东子百年好合。”
潘东明笑着摆摆手:“她不会喝酒,这杯我替了。”
罗昊一把拉住他要拿酒杯的手,似笑非笑的说:“不带这样的吧哥哥,不就是一杯酒么?”
潘东明还没说话酒杯就被谢乔接过,她说:“我喝。”酒从嘴角溢出,她用手背擦了擦,点点头说:“对不
起,我去下洗手间。”
谢乔走了,一直冷眼旁观的宁筱雅这才甩开罗昊一直拉着她的手臂,她也倒酒:“潘三哥,我祝你跟谢小姐
恩恩爱爱。”
“我祝你跟谢小姐长长久久。”
“我祝你跟谢小姐永结同心。”
潘东明连喝三杯,最后止住宁筱雅还要倒酒的手说:“嗳行了,饶了你哥哥我吧。”
谢乔从洗手间里出来,发现罗昊背靠在走廊拐角处抽烟,她的心霎时剧烈的狂跳,脚步慢下来,看着男人在
烟雾中完美的侧脸,微闭着眼睛,她努力的想他的瞳仁是什么颜色的,不是很黑的琥珀色,她总是沉溺在那一汪
有着淡淡雾雾的神情眼眸里,就那么的难以自拔,就那么的湮没一切,就那么的爱着想着,可是现在,明明触手
可及,却又感觉咫尺天涯,她停下越来越近的脚步,看着此刻无限落寞沧桑的男人,撕裂的痛楚从胸口出发,蔓
延到她颤动的指尖。
罗昊终于扭过头,沉默的看着不远处的谢乔,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她听见他开口,嗓音低沉沙哑,他说:
“小乔,你快乐吗?”
刚才喝的那两杯酒酒气上涌,到了眼睛里成了火热酸辣的水汽,她快看不清他的脸了,面前的男人没有了以
往的阳光,总是整齐的发型此刻乱糟糟的看起来有点颓废,可还是如此熟悉,如此亲切,谢乔努力忍着眼泪,想
要头想告诉他,没有了你,就失去了一起,就连或者也是没有任何意义,快乐,那是多么遥远的往事。可是她不
能,她只能咬紧牙关忍痛。
“你看起来很快乐我也希望你能快乐,因为,”罗昊不希望她开口,他怕她说出让他生不如死的话,他很快
的说:“因为我很快乐素以我也希望你一样,刚才你的祝福对我来说,很重要,谢谢你的祝福。”
一种痛入骨髓的疼伴着他的话戳刺进她的心底最软的地方,眼泪终于落下,恍惚中她看到罗昊似乎走近了,
他低头看着她,离得太近,能看清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清晨里还带着露珠的花瓣,真没,她的美像把火烧痛
了他的每根神经,他抬起手时她就闭上了眼睛,一串串的眼泪像珍珠一样颗颗滑落,他只是想要抹掉她的泪,她
一哭他就觉得心一颤一颤的疼,她应该是被捧在手心里被呵护的宝贝,罗昊重重的叹口气,就在他的手要覆上谢
乔美丽的脸庞时,身后有人叫他:“罗昊!”
谢乔一惊睁开眼睛,罗昊的身后站着杨群,他走过来像是没看见谢乔似的揽住罗昊的肩膀笑着说:“原来你
丫的在这儿呢,快点吧,都在找你呢,就你丫酒量好呢你还躲。”
罗昊被杨群强硬拉走了,谢乔像尊佛像似的依然站在那里很久,知道杨群面色凝重的走过来,她才抬起眼睛
定定的瞧着他。
杨群低头看她警告似的说:“这东子宁筱雅就在里面随时可能出来,我说你饿吗呢这是干嘛呢,罗昊那边的
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惹恼了东子宁筱雅你们谁都不好过,明白么?”
“……对不起。”
“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因为你反目,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就算是为了罗昊好,成不成?”
谢乔的眼泪又流下来,她虚弱的说:“杨群,拜托你,把我的外套拿出来,我想离开。”
杨群默默的看着她半响,叹了口气终于点头,他不但拿了他的外套,还拿了手袋一并递给她:“你要去哪
儿?”
“随便哪里都行,只要不是在这儿。”
“需要我陪你么?”
“不,我想要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
杨群看着谢乔隐在电梯里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
乘电梯下楼,谢乔辨别一下方向,走进人流里,十月的北 京夜间有风,很凉,她觉得冷,光着两条腿上慢慢
爬上了鸡皮疙瘩,她就抱着自己的臂膀悠悠的朝西走去,温暖的湿意润滑了眼角,被风一吹又冷了,她恍恍惚惚
的看着车流里的车尾灯,红的好似一双双熬夜还努力睁着的大眼睛,有时候会眨上一眨,但她脑中是空白的,无
意识,象风一样随波逐流,她走了很久很久,只是记得这是一个笔直的街道,路过一个街角小公园的时候,她听
到有一阵吉他的声音传过来,有个清脆的男音伴着吉他声正在哀哀的唱着一首歌,她停下仔细听了一会儿,转身
走向那个留着长发穿着破牛仔裤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惊艳的看着谢乔,忘记了歌词,他面前的地上有个吉他盒子,打开着,里面零散的放着几张纸币,
谢乔看了看,轻声问:“是学生么?”
年轻男子忽然就红了脸,看着妖娆时尚的美女他说话都磕巴了:“是,是是北艺的,我还是,学生。”
谢乔看着跟自己年龄差不多打的男孩子,微微笑了笑:“你唱的真好,能再唱一遍么?”
年轻男子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他的手上拿着拨片,轻轻滑动琴弦,似一泓清泉般“叮咚”的乐声流淌了出
来,他不敢再看眼前的女孩子一眼,怕又忘记了歌词,他有些暗恼自己刚才在美女面前差点出丑,尽量的集中精
神把歌曲又唱了一遍。
谢乔听的入迷,渐入词曲意境,眼前仿佛出此案了火红的一片,是火,她看见一直愚蠢的蛾子带着愚蠢的信
仰英勇的一次次的冲进那片火海里去,任无情的火焰焚毁了它单薄的翅膀,霎时挫骨扬灰粉身碎骨,可是它那么
憧憬那么膜拜它的信仰,义无反顾,单薄的 sheng 体瞬间飞灰湮灭……
一曲又终,年轻男子抬头,吃惊的看着面前如花朵一般美丽的女孩子泪流满面,他手忙脚乱的掏出面巾递给
谢乔,可能是弹吉他太久,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女孩子接过面巾纸的时候手指触碰到了他的,很凉。
“您是不是,不舒服?”
他知道这样问很不礼貌,可是女孩子哭得很伤心,他忽然记得他小时后弄坏了妹妹的洋娃娃,怕妹妹伤心悄
悄的扔掉了,妹妹那个时侯因为找不到每晚伴她入梦的心爱的洋娃娃时,哭得也是这般伤心,他的心里忽然涌出
一阵难过,他轻轻的说:“我给您弹个听起来比较轻松一点的曲子吧。”
谢乔摇了摇头,哽咽着说:“不,我喜欢你刚刚唱的那首,我失恋了,我很难过,有人告诉我眼泪有毒,我
只是在自体疗伤而已,你不用管我的。”
我很奇怪会有人忍心害这个漂亮的姑娘伤心,他想那肯定是个不带眼睛的主儿,不禁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一
下,看着女孩子流泪的眼睛他只好很轻很温柔的说:“如果你喜欢,我就唱给你听。”
后来他忘记了自己究竟弹了多少遍,唱了多少遍,只是记得女孩子一边听一边流眼泪,这首歌他唱过无数次,
唱的每次一唱起来就跟嚼蜡似的,可现在他竟然渐渐的也被自己的歌声打动了,他体会到了女孩子的伤心,他甚
至想起了很多女孩子,甩他的或是被他甩的,他唱了很久很久,知道他的喉咙嘶哑再也唱不下去。
谢乔坐在路沿坐的屁股麻木,夜渐渐深了,更冷了,她起身掏出一把票子放进他的琴盒里:“谢谢你。”
年轻男子一看赶紧摇摇头:“不不不,我不要钱,免费的。”
谢乔止住男子要把钱还给她的动作:“你还是学生,需要这个,这些钱对我来说没用,还有就是,你值得被
我尊敬,因为你卖的是自己的手艺,这是你该得的。”
他目送女孩子走远,才看了看手中的那沓钞票,足够他几个月不用出来卖艺了,可是他一点也不高兴,今晚
这个漂亮的女孩子真是奇怪,可是更让人心疼,他叹口气,弯腰准备收琴盒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双黑色的能照出
他模糊轮廓的鞋子。
他吓了一跳,赶紧抬头,心里忿忿的“操”了一声,眼前是个男人,西装革履,人模狗样,居然比他还帅,
他没好气的问:“干嘛?”
男人朝他笑了一下,他更生气,男人说:“你刚才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他很生气就挑衅的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男人从怀里掏出皮夹,拿出比女孩子给他的钱还要多得多的红色的票票朝他扬了扬说:“再给我唱一遍这些
都是你的。”
他忽然就恼了,直起背脊冷哼着恨恨的说:“有钱了不起呀?”他想起了刚才因为失恋而哭的伤心的女孩子,
用更恨的声音说:“你以为有钱什么都能买到吗?你能买来生命吗?你能买来爱情吗?这世上还有一样你买不来,
那就是小爷我的歌声!你真他妈有病!”
年轻人傲慢的说完背起吉他留下满面惊愕的男人大踏步的就走了,其实不是他不想挣钱,可是看着嚣张的男
人他心里不爽,还有就是刚才给女孩子弹吉他弹得太久,十个手指上全都磨出了血泡,疼得他钻心,还能弹个屁
呀。
男人看着远去的年轻人背影愣了很久,他在想,他有多久没有被人这么当面痛骂过了。
“吃不能吃,睡不能睡,没有了你全都不对,我都学不会把爱敷衍,用笑容来把眼泪催眠……”
谢乔的耳边仿佛还有年轻男子的歌声,她抬起脸,盯着灰蓝色的夜空,有星星。
“笑不能笑,哭不能哭,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朋友都说这不过失恋,但我却连呼吸都胆怯……”
星空里她恍惚的看到那只葱白的嫩手拖着她心爱的男人呢的手臂。
“能不能不爱了,因为爱太痛了,我痛得快死了,却无法把你忘了……”
罗昊牵着宁筱雅的手说:“我订婚了。”
“能不能不爱了,因为爱太痛了,我痛得快死了,却无法把爱割舍……”
罗浩看着她的眼睛,用世上最残忍的声音说:“因为我很快乐……”
“我希望你也能快乐……”
“你的祝福对我很重要……”
“祝你跟东子百年好合……”
“谢谢你……”
罗昊用她最爱的却是世上最残忍的声音撕碎了她的心,她的 sheng 体,她的信仰,她的世界霎时坍塌一片废
墟,她哭啊哭啊,眼睛疼,她就闭上眼睛像休息一会儿,脚上是一双很漂亮的白色高跟鞋,本来很舒服,可是现
在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刃上一般疼,她累了,站在路边伸手拦了一辆计程车,司机问她去哪里?
她想了想说:“烟袋斜街吧。”
司机把车停在鼓楼的路边,谢乔下车抬头看看高高的楼牌,都这么晚了整条胡同却还是灯火通明,踏上几级
台阶,她走进窄窄的胡同里,两边都是灰墙灰瓦的古老建筑,加上昏黄的灯光疑似回到了几百年前穿着大襟长褂
子的年代,只是没有留长辫子的男人与梳着粑粑头的女人,她走进一家制作旗袍的老作坊里,欣赏各种款式各种
颜色的精美旗袍。还有门前挂着巨大木烟袋铺,有个年轻女人对她说:“有上好的烟丝,要不要尝尝?”
她摇摇头,出来后经过广福观,现在却是酒吧,她就往前走,终于看见了银锭桥。
踏上银锭桥,后海湖岸两边都是流光溢彩霓虹闪烁的酒吧,谢乔悲伤的情绪忽然就不见了,她凭着记忆走进
一家小酒吧,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各种肤色的男男女女,大玻璃窗边居然还有座位,她走过去坐下,就有一个染着
黄头发的小姑娘前来问她要喝点什么,她点了一杯咖啡,浑然不觉她此刻的装束打扮已经引起了一阵小骚动,多
双眼睛都是看着她小声议论,她不在乎,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热闹的夹道上有人力三轮车载着亲热的小姑娘小伙
子,微微的笑了,此刻心灵上的静谧摒弃了世间的一切喧闹,她的记忆被这个浪漫的地方唤醒,世间彷佛倒流,
罗昊就坐在她的对面深情的看着她,用手指抹掉她的嘴边小点心的渣滓,浪漫的小酒吧浪漫的情侣,桌上一杯咖
啡一壶茶,身边一个深爱她的男人,温暖,就那么悄悄的浮上心窝里。

有人坐在她的对面,她也不在乎,反正她也是一个人,她依然看着窗外想着男人,那个黄头发小姑娘问她对
面的人,您要点什么?
对面坐的是个男人,他说:“跟这位小姐的一样。”
听到声音谢乔惊了一下豁然扭头,对面坐着一个男人正看着她笑,脸颊上的酒窝被灯光照的浅浅的,她难以
置信的喃喃着说:“怎么是你?”
男人笑嘻嘻的说:”怎么就不能是我了?那你希望是谁啊?”
谢乔咬咬牙,心里恨他此时此刻打搅了她满是浪漫的情怀,她不理就又扭头去看窗外,刚才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
被他搞得乌烟瘴气,她端起咖啡猛喝了一口,却不想咖啡居然这么烫,吐不能吐咽又咽不下去,只憋得她满脸通红,
潘东明见状赶紧递过来一手帕:”吐了,赶紧的,别烫坏了.”
她不要他的手帕,”叽咕”一声硬是咽了下去,那口咖啡跟一串火似的烫过胸口,烫红了她的眼睛,潘东明”啧
啧”两声,收回帕子用手点点她说到:”你呀,老是这么轴,可不是苦了自 个么.”
“你来干什么?”
“怕你受不了刺激万一跳了湖了,我这不是赶来救你的么.”
谢乔根本不指望这个男人能说点好听话,她懒懒的一笑:”我知道你干嘛来了,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看
我难受你就高兴是不是?”
潘东明听她这么说扑哧就笑出来了:”乔乔,看你说的,我用走的跟着你这么长时间,脚都磨了泡了,就为了看你
笑话来着?你就不能当成是我真的关心你么”
谢乔还没这么跟他讲过话呢,以前跟他说话舌头跟短了一截儿似的说不利索,看来是真受刺激了,他一直抿着嘴
巴小,用小勺子搅着咖啡.
谢乔倒是皱皱眉问:”那你笑什么?”
这姑娘真逗,他笑的更开心了,脸上的酒窝陷的更深了:”我想笑成不成?”
既然他是一路跟着自己的,那她坐在路牙子上流眼泪的时候他当然也看到了,他笑的可真是恼人:”你为什么想
笑?很可笑么?”
“当然要笑了,难不成跟你一样坐在大马路上哭不成?那多费劲多累得慌.”
果然.
潘东明抬手叫服务员,黄头发小姑娘跟一阵风似的卷过来,红着脸却笑的很甜:”先生,还需要点写什么吗?”
今天她的心情好,愿意跟谢乔搭伙演戏,他看着小姑娘发红的脸庞笑的很帅,他用手指指谢乔对小姑娘说:”这
位女士在生我的气,你有什么好的法子让她笑一笑么?”
谢乔不敢置信的抬头,潘东明的笑眼中都是促狭狡猾,小姑娘已经眨着大眼睛说道:”一般女孩子都比较喜欢花
的,干脆您送她一束花得了,保管她高兴.”
“真的?那你说我该送什么花好呢?”
“那就得看你们是什么关系啦,要是情侣就送玫瑰,朋友就送香水百合.”
“我选玫瑰.”
“那你们就是恋人关系咯?”
“呵呵,你先说说看,我得送几支花好呢?”
“嗯...您是要向这位小姐表白么?”
潘东明看着已经要坐不住的谢乔笑的更是自得了,他点点头对小姑娘说:”嗳,你怎么这么漂亮又聪明呢.”
被帅气的男人一夸小姑娘更兴奋了脸更红了:“那就送三支呗。”
他故意眨眨眼故意问:”三支是不是太少了?她会高兴么?”
“不少啊.三支玫瑰就是代表我爱你嘛,还有比这个更浪漫的么?那个女孩子不喜欢帅哥向自个表白呀.”
“那九十九朵会不会更浪漫呢?”
“什么?”小姑娘吃惊的睁大眼睛,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看了看谢乔,最后只能叹气,谁叫人家长的漂亮呢,坐着
那里跟一只白天鹅一样,看看自己身上还围着又丑又滑稽的小围布, 简直就是只丑小鸭,她只能吞咽一口口水,费
力的说:”当然了.”
帅气的客人摸出钱包,居然抓出一把钞票,连数也不数就递给她说:”这儿我不熟,你能帮我么?”
“可以啊,不过不用这么多.”
“剩下的我请你喝咖啡.”
小姑娘欢天喜地的跑了,谢乔忍无可忍:”...你能正常点么.”
潘东明无辜的说:”我怎么不正常了,难道给你送花的男人都属于不正常么?”
谢乔站起身要走,因为这个小酒吧里的人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都拿着眼睛好奇又感兴趣的看着他们,潘东明已
经比她更快的站起身拦住她说到:”别介,花还没买回来呢,你倒是等会儿再走啊.”
他拉着她的手臂很用力,她只好又坐下,端起咖啡慢慢喝着把视线投向窗外,买花的小姑娘倒是很快就会来了,
小姑娘挺瘦个头也小,那一大束红玫瑰抱在怀里挡住了她的脸,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大花瓶从门口移了过来,酒吧里有
不少客人已经笑了起来,谢乔越发的尴尬,潘东明站起身接过巨大花束,对小姑娘说谢谢,然后把花递给谢乔.
谢乔没动,只是盯着潘东明笑嘻嘻的脸,小姑娘替她着急,不禁说道:”小姐,您看这位先射给你多浪漫啊,您倒
是拿着呗.”
潘东明对她挑了挑眉,她只好接过沉甸甸的玫瑰,说:”现在可以走了吗?”
他说:”当然了,这儿又不是宾馆不让你住.”
谢乔对小姑娘说:”结账吧.”
小姑娘笑眯眯的说:”看在这位先生对女孩子这么好,这两杯咖啡我请了,您慢走了.”
潘东明笑了:”嗳.这怎么成呢.”
小姑娘买花剩了不少钱,两杯咖啡算什么啊,这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她大方的笑着说:”成,我请了,欢迎下次
光临.”
“那就谢谢你了.”
谢乔已经走了出去,潘东明紧跟其后,路边停着不少人力三轮车,他就拉着谢乔走过去说:”走了这么久你也不
累的慌,咱还是坐这个吧,我都二十多年没坐过这玩意儿了.”
谢乔一愣怔,被他揪上三轮车,车夫问:”先生太太去哪儿啊?”
潘东明看着谢乔笑着暧昧,谢乔把脸扭一边去,他对车夫说:”咱就溜湖边转转吧,小时候总是在这里玩耍,这都
多少年的没来了,找找童年.”
“行勒,您坐好了.”
车夫慢悠悠地等着三轮车,潘东明就揽着谢乔,她挣了挣,他就低声说:”还恼呢?瞧你,真是个傻妞儿,看看,这
眼皮儿都被你哭成俩核桃了,我给你赔罪,行不行?”
说完板过谢乔的脸就吻了下去,两人的嘴巴上都有破皮,被他一吻就疼,她努力挣开他,用手背狠狠的擦了擦嘴巴,
看着满面不耐但是娇媚的谢乔,潘东明心里越发的欢喜,不顾她的挣扎强硬的巨揽她在怀里轻声说:”别动,就这样
抱会儿,成不?”
岸边垂着柳条儿,有的像姑娘的辫子长长的垂在地上,被风一吹就晃晃悠悠的,潘东明随手折了几根,编了个环
套在谢乔的头顶,吃吃的笑,说:”这花儿要是做个花环戴脖子上,你就是一标准的夏威夷美女了,就缺一草裙子了.”
谢乔不搭理他他也不在意,看着湖面上被两岸的灯火照的波光潋艳,他就指着湖面说:”小时候跟杨群他们见天
儿的跑这儿玩耍,要是冬天就更好了,湖面一结冰酒背着家里偷冰鞋 ,跑来滑冰,江涛还摔断过手肘呢,我就喜欢玩
儿冰球,为了这个没少跟人干架,我跟江涛欧阳还用冰球棍子把张参谋加的小儿子痛殴了一顿,哪知那小子不经吓,
不但尿裤子居然 还发烧,几天的不见退,又是抽筋又是翻白眼儿的,被人告到我家老头子那儿了,要不是我爷爷护
着我老头非要把我扔部队去,那儿哪是人呆的地方阿,就我这性子还不折磨死我, 后来就出国留学了,念的理科回
来了就做生意,屁用没有.”
潘东明扛扛谢乔:”你呢?小时候皮不皮?你这温吞性子没挨过打吧.”
谢乔不想理他,他就捏着她的下巴小声的威胁:”不跟我说话是不是?那行,我也说累了,找个轻松活儿,亲你得
了.”
谢乔赶紧的掰开他的手,不情愿的小声说:”小时候还不都那样,谁没挨过父母的打.”
潘东明吃吃笑着轻咬谢乔的耳垂低声说:”被我打的时候是不是特恨我,恨不得拿到剁了我?”
谢乔的心理猛的一惊,潘东明的一只手已经攀上她细长的脖子,轻柔的抚摸,渐渐加重力量:”好姑娘,说说看,
是不是特恨我?你那天在厨房拿到刀到底是想干嘛呢?是不是恨我的狠了就想拿刀结果了我?”
他还在笑,嗓音低沉,听的谢乔手脚冰冷,只吓得心理砰砰乱跳,她磕巴着说:”不,没有,没有,我没这么想
过....”
“真没有?”
“真的,没有.”
“就算有,也没关系.”他松开手,还是笑,”过后我就明白了,你要是寻死觅活想弄死自个儿也不会拿把砍刀啊,
有几天晚上你老是做噩梦,醒了就看这我老长时间,当时我就想了,你 怎么还不动手呢,知道我等你拿到砍我等的
多辛苦么?”
谢乔的背上全是冷汗,一股股凉意串上脑门,紧紧搂着她的潘东明此刻在她眼里就是一条紧缠着她的毒蛇,用他
的阴毒他的力量慢慢的绞杀她,他居然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却还是镇静的睡在她的身边!
“我,我没有....”
“嘘——”潘东明用一根手指压在她的唇上,轻轻的蹭着:”傻妞儿,别跟我说谎,也别跟我玩儿鹰,亏你没动手,
不然,这会儿你准是躺在这片儿湖底,要么跟你的家人一起躺在不知哪片儿荒山头呢,好乔乔,你玩儿不过我的,这
辈子也别想,别忘了,咱两室要一起下地狱的.”
谢乔说不出话不能动弹,任凭潘东明在她的耳边温柔的说温柔的抚摸温柔的亲吻,她的心却从胸腔里沉到万丈
深的冰窟窿里....
潘东明摸了摸谢乔的手,问:”冷么?”
谢乔乖乖的点点头,他就让车夫停下,随手从钱包里抽了一张票子递过去:”老爷子甭找了.”
车夫喜滋滋的说谢谢,他就拉着谢乔往回走,不远的地方居然停着他的车,引擎还响着,司机下车为他们打开车
门,谢乔才明白,原来她跟潘东明坐着三轮车游车河的时候,他的车就在后面远远的跟着,从这个男人的嘴巴吐出的
话,谢乔根本就辨不清那句是真那句是假,可是她却相信此人的确是阴险狡诈,想起刚才他竟然可以那么温柔的说出
那么毒辣的话,她就像寒噤.
此刻被他紧拥着谢乔也没了挣扎的欲望了,乖的像只吃饱后的小绵羊一样,她听见潘东明敲了敲司机的椅背
说:”今天晚上不上山了,去碧桂园大公馆吧.”
这间公寓一样是大的冷清,潘东明从后揽着谢乔泡在浴缸里,一边用泡泡球擦她的脖子一边问:”你妈什么时候
离京?”
“明天.”
“我让人备了些东西,赶明儿走的时候你就给送过去,葛医生都跟我说了,手术什么的让他们放心.”
“....嗯,明天我想去学校看看我同学,行么?”
他从后面低低的笑,伏过头来对她的耳朵吹起:”当然行了,我又没有限制你的自由,不过,以后好好的跟着我,
不准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就成,嗯?”
谢乔在心里叹口气,还是轻轻的点点头,就算她曾经有双展翅的翅膀,如今也被身后的男人折断了,她想到了苟
延残喘,原来苟延残喘就是这种滋味,就像是末期的癌症病人,徒劳的挣扎后依然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潘东明轻轻咬了咬她的耳朵:”想什么呢?叹什么气?想想,我可是为了你吃醋呢,感不感动?”他说着手就攀上她
的胸,”以后多吃些,看你瘦的尽是骨头,连这儿也小了.”
扭过她的头他就吻上去,气息开始不稳,又板过她的身体让她趴在自己身上:”抱着我,乖...”
谢乔的身体又一次不顾她的意识背叛她的心,当高潮像疾驶的车轮子碾过她的身体的时候,她躺床上有开始扭
动攻击,潘东明伏在她身上憋不住笑场,粗喘着抓住她的手腕笑着说道:”我说你能不能安安生生的让我美了,眼看
我就要到顶儿了,你这又抓又扰的,尽往我脸上招呼,还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哪.”
他轻轻的亲着谢乔的嘴巴,低哑的说:”真想不到啊乔乔,在床上你原来也可以这么彪悍,我简直要被你迷倒了,
怎么办你说?”
谢乔扭过脸深出口气,虚弱的说:”你压的我难受,快起来,,,”
“不带这样的吧,你美了我还难受着呢.”他低笑着凑到谢乔的耳边暧昧的又说:”要真不想做了也成,你叫几声
给我助助兴,用手帮我弄出来我也没意见...”
谢乔红着脸退他,他就笑,一边压制一边抽动:”好好好,难为情了,我这就完事儿还不成?”
第二天一早谢乔被潘东明叫醒,看了看表还不到七点钟,她有点烦,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睡的来梦都没有,一翻身
又要睡,又被他扰人的摇了摇:”起来吧懒妞儿,今儿你妈他们不是要走了么,你不去送了?”
她还是懒懒的起身,揉揉眼睛看见潘东明已经是衣冠齐整要出门的样子,他一边打领带一边说:”给你妈备好的
东西都在车上放着呢,你记得给他们拿去,司机过会儿接你,早餐在桌上记得吃,我得先走了,今儿有晨间例会等着
我呢.”
潘东明走过来弯下腰在她面前指指自己脸颊:”给个再见吻吧.”
谢乔捂着嘴巴说:”我还没洗漱呢. ”
“你怎么这么没情调不浪漫啊。”
谢乔下床冲进洗手间里去,潘东明镀过来靠在门梆子上看她慢吞吞的挤牙膏,说:”我让刘嫂给你拿了衣裳在床
头放着呢,司机在楼下等我就先走了.”
谢乔听见了他关大门的声音才慢慢放下手中的牙刷,她有想起了潘东明昨晚在她耳边说的那番话,拿着牙刷的
手轻轻的抖,心里又是瓦凉一片,虽然他一直跟她说狠话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可是她就是信,她信他就是那么狠毒
的人,微微抬头看着镜子,昨晚上哭的狠了两只眼睛到现在还肿着,她慢慢的坐在抽水马桶上去,从门框里往外看,
这间卧室的装饰欧派时尚,风格典雅,这个公寓听听名字就知道非大富大贵之人消费得起,大公馆,听起来跟某某国
的大使馆似地,这么丰沛的物质享受,她却觉得自己在精神上如一缕孤魂,空虚孤独.
她有过一小段非常快乐的童年,后来寄宿在学校,跟一帮与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同学相依为命,小小年纪面对的
不是关系溺爱,而是孤独与不可知未来的茫然.她并不是坚强的,她恐慌过胆怯过,特别是礼拜天同学们被家人一个
个的接走,渴望被爱让她不知哭湿多少次被头,这种渴望爱的意识一发不可收拾,偷偷的看琼瑶的小说,里面死去活
来的爱情让她憧憬,偷偷的看古龙的小说,大侠笔下的浪子让她整天做着白日梦,渴望身边突然也会出现那么一个人,
仗剑江湖快意人生.
常叔叔曾经说,只有学习好考上大学找份好工作,才能让自己摆脱困苦,她就逼着自己勤奋再勤奋,付出比别人
多几倍的辛苦,高考结束后心里没着落了一段时间,通知书下来后她居然以全地区总成绩第一被第一志愿录取,她简
直不敢置信,以为做梦,知道自己学校送来了大红花大红鞭炮她才如梦初醒,她能去北京上学了,她要出人头地了,
一时间小镇的人都知道了谢家出了金凤凰,虽然她拿着奖学金,可还是利用所有空闲时间打工,快餐店,家教,超市
收银员什么都干,她赚下每一毛钱,要为父母省些学费,后来弟弟病了,她就遇见了潘东明,再后来,是罗昊,一直到
现在她还觉得跟罗昊的那一年令她手足无措的恋爱,仿佛就是一场梦一样,美好的不真实.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罗昊时,他正在为一家罗盘奠基做宣传.那些人称他为罗先生,身边有人悄悄嚼舌头:钻石王
老五,花花公子代言人.她是礼仪拿着托盘,上面托着一把小小的精致的小铁锹,罗昊拿起小铁锹的时候抬头对着她
笑了一下,拢乱了她的一湖春水,这个男人高大挺拔气质非凡,下巴上隐隐一层青在,那微微上挑的唇角抹着弯弯的
弧度,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大侠笔下的浪子,罗昊给她打电话时她简直受宠若惊,可是他那么坚持,固执,一次次不顾
她的拒绝请她去吃饭,请她看电影,请她去听音乐会,在她打工的地方等着她半夜下班送她回学校,还要坚持送到寝
室口,他的细心体贴浪漫早就打动了她的心,她一直所渴望的那种爱情再也不是白日梦,成为了事实,她成了莴苣姑
娘,被她的王子解救.
罗昊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知她不喜欢应酬从来不勉强她做她不喜欢的事,他放弃自己的娱乐时间陪着她享受
二人世界,爱她宠她捧着她....也许真的就是一场梦,因为再美好也从来都是她自己孤身一个人,身边的朋友海浪
一样一波波来了又去,最后离去的,还有爱人.
潘东明撒旦一样带着邪恶的力量出现粉碎了她所有的美好期望,她该怎么办?遇上这样的男人她该怎么办?她想
了很久,她可以偷偷跑掉,中国这样打,会能没有她容身的地方?可她随即想到一句话,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爸爸妈
妈还在杭州,他会不会真的对付他们?想想罗好,跟他二十多年的朋友,他都能恨的下心去伤害,有什么是他不敢做
的?
与他在一起也有几个月时间了,他这个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说出来的话随着心情变来变去几乎没有一点信用
度,知道了自己恨他要死却还是神情铸定的夜夜躺在她身边,难道他就不怕自己是个定时炸弹?这个男人实在是...
太可怕了,可是却没有人能给她一点建议或是安慰,她谁都不能说不敢说,此刻的孤独寂寞无助像把火烧的她坐立不
安,她有想到了自己的好朋友宇飞许蓉,有多久没见到她们了?她们的实习怎么样了?顺利么?她太怀念在学校时每
晚必开的”座谈会”了,她太需要被救赎了,坐在马桶上想了一个多小时,谢乔才起身,面对着镜子,女孩子的脸上
悲悲切切,她绝望的想,她就是一个燃尽最后一滴油的煤油灯,熏黑了灯罩燃尽了自己,一片黑暗....她终于抬手用
湿湿的手指在镜面上划拉,罗昊,再见。
谢乔从电梯里走出发现公寓大厅里居然坐着杨群,好整以暇的正在会客区喝茶看报纸,她走过去,说:”原来司
机是你啊.”
杨群抬起头笑嘻嘻的说:”暧我说,倒真是被你一语成谶,杨少爷我今儿是你的专职司机,不过是半日制.送走你
妈我任务就圆满了,到时候就算你拿着元宝来也别想我再当你司机了.”
“你买了新车?”
楼前停了一辆又骚包又崭新的车子,杨群按了遥控器,鲨鱼眼睛似的前灯就闪了两下.
“那是啊,不然多不方便,为了我丢车那事儿差点被我老头子骂死.”
“那么大一物件儿怎么就没信儿呢.”
“要不咋说吃喝队伍公安税务呢,整天介吃喝了谁还管你丢的是车还是原子弹呢,不过你得荣幸一下,啊,坐杨
少爷这新车女的你可是第一个.”
今天没有太阳,天空灰蒙蒙的,有些凉,法国梧桐的叶子已经发黄,被风轻轻一吹就有几片鹅毛一样飘了下来,
路上的行人已经有人开始穿毛衣了,谢乔坐在火车站候车室的椅子上,被妈妈弟弟一边拉着一手,妈妈眼睛里噙着泪
一直说,你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弟弟说,姐姐,还没走呢我就开始想你了.常叔叔也郑重说:好好工作.
站台上的汽笛声一声声的催着旅客们上车出发,满眼都是因送别而伤感的脸庞.谢乔往妈妈的兜里塞了两千块,
那是以前她打工时辛苦攒下的,是干净钱,可妈妈说什么也不要:“乔乔,北京是个大都市,出门什么都得花钱,这你
留着,给自己买几身好衣服,上班了就好好的打扮自己,借的钱妈妈会想办法慢慢还,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不要老
是吃泡面,没营养....”说着就又哭了.
谢乔亲亲妈妈的脸颊帮她擦眼泪:”妈,我知道,这是我的工资,我还留的有呢,这些不多你拿着,借的那钱你不
要担心,我现在有工资我来还,你跟常叔叔要保重身体,我不能在你身边尽孝...妈,你们都要好好的.”
常鹏鹏红了眼睛,拉着谢乔的衣角说:”姐姐,我会照顾好妈妈的,等我长大了挣大钱,我对你好.”
临上车前常叔叔接过谢乔手中的旅行包,慈爱的看着谢乔:”乔乔,你一直都是我们的骄傲,好好干.”
“嗯!”她擦掉眼泪用力的点头,杨群在一边看的心理也是很伤感,他最烦的就是离别了,上前去跟常方正握手
再见,常方正紧握他的手说:”小杨,这次来真的很感谢你们.”
杨群笑着说:”哪里,这是我们小辈该做的,谢乔您就不用担心了,这姑娘强着呢.”
妈妈一家三口在车窗内对着谢乔杨群摆手再见,她就用力的挥舞手臂,尽量的满面笑容,出站的时候,杨群买了
两瓶水递给她一瓶,看着她的眼睛就笑着说:”呦,还哭鼻子呢,这么大一姑娘流鼻涕多难看那.”
她赶紧摸摸鼻子,哪有,杨群笑歪了,她就翻白眼,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
上了车谢乔想了想还是对杨群说到:”杨群,现在你有空么?”
“怎么,良心终于发现了你要请我喝酒?”
“什么啊....能跟我去一趟山里别墅吗?我有事要拜托你.”
杨群像是被吓到了,摸摸胸口小心的问:”你要拜托我什么事儿?先透个口风我再决定有没有时间.”
“不开玩笑,我有些东西...需要还给罗昊,可是我不方便见他,你能帮我吗?”
杨群收起嬉皮正经的看着她:”什么东西?”
“一套首饰,挺名贵的,老早就想着还给他,一直拖到现在.”
“首饰?”杨群看着谢乔的眼睛里开始玩味.”那就收着呗,他也不在乎.”
谢乔垂下眼眸摇了摇头:”不,我不能要,既然要断,就断的干净.”
其实杨群辛少都有默契,不在谢乔面前提起罗昊,单从他两的态度上就能看得出,这两个人都是认真的爱着对方,
至于为什么突然多出个潘东明,这是禁忌他们也不好问,就装傻. 可是当杨群看到那套首饰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
惊讶的,他问谢乔:”你知道这玩意儿得多少钱么?”
谢乔摇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拿去还给他吧.”
“真还了?”
谢乔抬起眼看着他:”干嘛这么问?”
杨群笑了:”我要是女人看到这玩意儿肯定尖叫打死也不还.”
她翻翻眼:”拜托你了啊.”
杨群要走的时候她又追出来:”我进城.”
“干嘛去?”
“跟我同学约好了见面儿.”
“你同学?是不是美女?”
“咦,你真讨厌.”
“这女的你也是第一个说我讨厌的,别的女的一见着我就跟见到杰克逊了一样疯狂,尖叫晕倒往我怀里钻,跑的
那个叫快.”
谢乔被他逗乐了:”那你怎么还没女朋友呢,你也不小了吧.”
“有你这么问男人年龄的么.”
“其实我挺奇怪你跟辛少都不年轻了咋不结婚?”
杨群的脸上写满了他已经受伤了:”靠!我不年轻?潘东子还比我大几岁呢他还不急我急什么.”
一提到潘东

明谢乔哑了。
杨群斜眼看看谢乔忍不住问:“能跟我说说你跟东子是怎么回事儿么?哥们实在太好奇了。”
“谁跟你哥们……再说你怎么也爱八卦。”
“八卦是你们女人的专利么?我们男人也有好奇心的,说说吧好妹妹,要是挖到猛料看我下次怎么笑话
他。”
“……也没什么。”
“得,哥们白对你好了,你就是跟潘东子一阵线的。”
“别老跟我说哥们哥们的,有你这么称呼女士的么?”
“在我心里你就跟潘东子差不多……不过你比他好看多了,他那脸,啧啧,老北京的妇女吓唬孩子一般不说
狼来了,知道说什么?再哭,再哭潘东子就来了!”
谢乔一个没忍住扑哧就笑了出来,咯咯的笑声银铃一样清脆。
杨群扭过头看着谢乔笑嘻嘻的说道:“嗳我说,你笑的多好看哪,干嘛老是苦着脸,看的人揪心,老话不是
说了么,笑一笑十年少,赶明儿一照镜子,哎呦喂,变十八了。”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正经话你又不跟我说,我不说废话说什么?”
刘宇飞许蓉站在学校大门处等着谢乔,一见面三个女孩子疯子一样叫闹,杨群双手插兜里踱过来直到三人不
那么激动了就上前:“嘿我说,这俩妹妹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
又是过时的杨氏搭讪法,谢乔白了他一眼:“我们要去燕莎,你能再做一次司机么?”
他居然一本正经的说:“呦,这活儿可真是砸我手背儿上了,给美女当司机是我的强项啊,请吧美女们?”
许蓉扯了谢乔一把,用下巴指了杨群一下问:“这溜痞子谁呀?说话跟一泥鳅差不多,又滑又腻的。”
谢乔赶紧竖起一指“嘘”了一声:“小点声,他小心眼儿,别让他听到了一个不高兴,把车当火箭开了咱们
就惨了。”
刘宇飞揽住谢乔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说:“乔乔,这次见你,觉得你变了好多。”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许蓉点点头说:“开朗了,也知道开玩笑了,这才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自个过不去,你就应该这样,这
样才是我们的好谢乔呢。”
谢乔笑着点头:“对,因为我死过又重生了。”
到了燕莎杨群看她们下车就问谢乔:“你们不缺一拎包儿跑腿儿的吧,有免费的用不?”
许蓉抢着说:“我们要逛商场,你一大老爷们凑什么热闹啊。”
杨群就敲着车门子摇头晃脑的说:“嘿妞儿,不懂了吧,咱可是淘宝的高手,这儿的经理我认识,你们相中
什么了我还能找人给你们打折什么的,再说了,白捡一免费跑腿儿的你还不乐意呢?”
许蓉嘻唰唰的说:“哟,你还认得经理呀?那还不下车等轿子来抬你呢?”
杨群笑了,谢乔小声问他:“你今儿不上班了?”
他挤挤眼睛:“大好青春的上什么班啊,再说了,眼看都中午了,跟着我混吧,我请你们吃饭。”
杨群果然很好用,人高马大的跟在后面,许蓉她们相中什么了他就给经理打电话,果然是超低折扣,美的许
蓉合不拢嘴,杨群手里提着几个购物袋子却开始抱怨:“哎哟美女们,咱歇歇成不?你们都不累得慌,我这老胳
膊腿儿的都快抽筋了。”
上楼到了餐厅杨群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只想把鞋子脱了好好的揉揉脚,谢乔刘宇飞腼腆还没什么,许蓉已经
鄙夷的看着杨群说道:“您这样儿的还给我们拎包儿跑腿呢,累赘。”
“什么?我累赘?”杨群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感情这刚才你是拎包儿来着,我给你们找人打折完
了又嫌我累赘了,不带你这样的吧妹妹,过河了想拆桥啊。”
“要不是你喊着走不动了我们还逛着呢,我们姐妹多久没聚在一起了,骗你爱做电灯泡。”
“哟,哟哟,这是不待见我了,那行,我走,本来还想着请你们吃饭呢,这倒是省了。”
杨群作势要走,谢乔赶紧的拉住:“暧暧,真走呀,这么小气。”
杨群悻悻的又坐下,歪着头在谢乔耳边小声说:“咳,我能跟小女子一般见识么,跟她一般见识了多掉份
儿。”
许蓉拿勺子敲着茶杯说道:“龙交龙,凤交凤,老鼠的朋友会打洞,鬼鬼祟祟,一看就知道不是好鸟。”
“喂,说谁不是好鸟呢?”杨群已经瞪着眼睛开始气咻咻了。
谢乔拉了拉许蓉,个性的姑娘一甩手:“拉我干嘛……谁搭腔就说谁,有人捡钱,还没见过捡骂的呢。”
“嘿我说你……”杨群指着许蓉只想跳起来,这姑娘,锋利。
“说我什么?我怕你呀。”
谢乔拍拍桌子:“我说你们俩有完没完。”
刘宇飞看杨群憋得脸红就拉着许蓉说:“陪我去趟洗手间吧。”
杨群指着许蓉的背影对谢乔说:“这就是你朋友?不是物以类聚嘛,你怎么交了这么个辣头菜。”
谢乔好笑的说:“杨群,她年龄小你就不能让着点么。”
话音刚落就听见餐厅外面吵成一锅粥,居然是许蓉的高腔:“我说这位小姐,自己不小心碰了别人不道歉也
就算了,还冤枉好人?”
有女子傲慢的声调扬起:“今儿我还就冤枉你了,你能怎么着?”
杨群谢乔同时站起快步走出去,发现餐厅门口拐角已经聚了一些人,正在瞧热闹,许蓉正在怒声说:“你怎
么这么刁蛮不讲理,我偏不给你捡你能怎么着吧。”
俩人赶紧上前一看,刘宇飞拉着许蓉对面站着两个女孩子,正在怒目瞧着对方,谢乔拉过许蓉问:“怎么了,
吵什么?”
许蓉气呼呼的说道:“她撞了我掉了包儿居然怨我还要我给她捡包儿,你说有这样不讲理的人么。”
杨群扭头去看一愣:“宁筱雅?”
与许蓉相撞的果然是宁筱雅,她本来正在气头上,看到杨群居然跟谢乔一起出现也是一愣,随即笑着说:
“哟,是你啊,你们认识?”
杨群点点头说:“啊,我朋友,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闹腾,这么多人看着呢,有什么事儿咱里边儿坐下
说。”
虽然从小都认识而杨群是还罗昊的好朋友,宁筱雅却并不买账,她微微扬起下巴看了谢乔一眼,似笑非笑的
说:“你朋友?你什么时间交了这样的朋友,看来你交朋友的眼光不怎么样嘛,品味更差。”
这话说的嚣张傲慢无礼,挑衅意味浓重,许蓉刚想怒骂,杨群瞪了许蓉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看着宁筱雅
不禁哼哼着冷笑说道:“我交什么样的朋友。眼光怎么样品味如何,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既然宁小姐不赏脸多
说无益,咱还是再见吧。”
说完转身对谢乔说:“走吧,赶紧吃饭去,再不去黄瓜菜都凉了。”
许蓉还在愤愤不平,狠瞪了宁筱雅一眼,转身刚要走就听宁筱雅一声惊呼,几个人又扭过头来一看,宁筱雅
的女伴已经把包儿给她捡起来了,此刻她正翻着她的包儿花容失色,嚷嚷道:“哎呀,我的钻石手链哪里去了?
刚刚还在的,遭了,肯定是被偷了,那是罗昊送给我的。”说完抬起头看着许蓉。
许蓉直气得手哆嗦,你丢了东西看我干嘛呢这这是,不禁冷笑:“你看我干嘛。”
宁筱雅不搭腔却对身边女伴说道:“我手链丢了价值不菲,你还不赶快打电话报警?刚跟我有密切接触的人
都有嫌疑,谁也甭放过了,可小心有人会转移赃物,你给我睁大了眼睛瞧着。”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许蓉已经忍不住跳起来指着宁筱雅刚想要破口大骂,杨群皱眉问她:“人家丢了东西
你激动什么?赶紧的去吃饭去。”
杨群拉着谢乔许蓉就要走,宁筱雅张口叫住:“杨群,你手上那姑娘现在可是被怀疑对象,你也不避避嫌
么?”
许蓉再也受不了,挣开杨群的手冲到宁筱雅跟前指着她的鼻子大声道:“谁是怀疑对象,你他妈给我说清
楚!”
许蓉越是急宁筱雅就越笑,对着杨群笑:“她真是你朋友?一点教养都没有,赶明儿跟罗昊好好学学,怎么
选择朋友,不然,这掉份儿可是你。”
杨群气白了脸,他几乎是咬牙说道:“你说的不错,我是得跟罗昊好好学学,不过明天太晚了我等不及,我
现在就跟他好好学学,他找未婚妻的眼光可真是一流!”
杨群抖着手拿出手机给罗昊拨个电话,罗昊匆匆赶来的时候商场保安已经把谢乔他们请到了商场经理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到杨群铁青着脸,一边的宁筱雅正在悠哉的喝茶,经理却是两边为难谁也不好得罪,急的头上冒汗,
罗昊皱皱眉问:“电话那么急,出了什么事?”
杨群却是冷笑着一把拽过许蓉说道:“你未婚妻怀疑这姑娘偷了她的东西,让你来搜身呢。”
罗昊看到许蓉一愣怔,姑娘正恼怒的看着他,随即便看到了一边的谢乔,谢乔低垂着眼眸谁也不看,看着自
己脚尖,他停下脚步站在那里,扭头皱着眉看宁筱雅问:“偷东西?什么东西?”
宁筱雅慢悠悠的放下茶杯笑着站起身,走过来挽着他的手臂娇娇的说:“就是你送给我的那条钻石手链啊,
被她碰了一下就不见了,你说我该不该怀疑她?”
“手链?”罗昊的眉毛拧的更紧了,“难道你忘了?昨个晚上你忘在我那儿了,我刚出来时还看见在桌子上
好好的放着呢,本来还想着要给你送去,可杨群的电话急我又给忘了。”宁筱雅紧盯着罗昊的眼睛,脸上的笑渐
渐隐去,罗昊却把手臂从她的手中抽出来,直接走到经理面前笑着说:“张经理,这都是误会,给您添麻烦了,
不好意思。”
张经理正烦着呢,一听就眉开眼笑,一边握手一边说道:“要是误会解释清楚就行哈。”
罗昊走到杨群跟前拍着他的肩说道:“行了哥们,她记性不好给忘了,我给你道歉。”
杨群恨恨的说:“给我道歉?她有没怀疑我跟我道歉有个屁用,被怀疑对象在这儿呢。”说着指了指还在生
气的许蓉。
罗昊就笑着对许蓉说:“许小姐真对不起。”
许蓉冷笑着说:“罗先生,如果你太太记性不好就请你帮她记着点,还有,教教她见了人就要说人话,不然
会让你罗先生很掉份儿!”话说完回头拉着谢乔刘宇飞:“我们走,今儿太倒霉,赶明儿再出来先查查黄历,不
然出门儿会被疯狗咬。”
宁筱雅只气得脸通红,可是看看罗昊铁青着的脸,只好忍气吞声。
罗昊看杨群依然不爽,没话找话说道:“你来这儿为晚上寿宴挑选礼物的?”
杨群转身就走,悻悻说:“我来这儿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出了门不见了谢乔三人,杨群也没精力找了,想了想又回身说道:“罗昊,我在停车场等你,有事。”

罗昊点点头,宁筱雅追上来不满的问:“刚才那几个女的你认识?”
罗昊没搭腔,站在那里半晌了才扭头笑着问宁筱雅:“那不重要,关键是,我什么时候送你的钻石手链?我
记性也不好,要不你给提提醒?”
宁筱雅拉着脸看着罗昊不说话,罗昊慢慢收起笑容,盯了她一会儿才转身走掉,剩下宁筱雅一人恨恨的含着
眼泪憋屈,她女伴问:“宁小姐,咱去哪?”
宁筱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头就走。
罗昊到停车场的时候,杨群坐在自己车子里正在抽烟,看见他看了也不搭理,罗昊径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拍着座椅笑着说:“哟,买了新车?最新款,真不错。”
杨群吐出一口烟雾斜着眼道:“不错的是宁筱雅,哥们你真是好眼光啊,挑的女人都是极品,今儿我算是崇
拜了一把。”
罗昊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一会儿才说:“得了,别涮我了,说吧,什么事儿?”
“有人要我把这个还给你。”杨群把袋子扔罗昊身上。
罗昊睁开眼睛看看:“什么东西。”说着打开,待看清了物件后整个人僵在座椅上。“她人呢?”
杨群把烟灭了说:“得了耗子,今儿这事儿你也看着呢,宁筱雅忒不是东西,说话整个一刺儿头,她冲谁去
的咱心里都有数,既然谢乔把这玩意还给你,证明跟你两清,该放手的就放手,别末了害了人家。”
罗昊摸着凉凉的祖母绿心里更是凉凉的,痛苦悲哀无奈夹杂着恼怒一股脑涌上心头,手中的那对耳环似是一
双眼睛嘲笑的看着他,清清的,冷冷的,幽幽的,心里一阵抽痛,这种痛把他的心一点一点的撕开,仿佛镜头中
的慢动作,那么的难以忍受,那么的疼,他用力攥紧了手上的首饰,扭头盯着杨群慢慢说道:“我放手?那谁放
了我?我去找过东子,知道么,她谢乔一边口口声声说爱我,一边跟东子暧昧不清,现在却要跟我两清?清什么?
她把我当傻瓜了杨群……”罗昊骤然闭上眼睛,咬紧了牙关,他低低的说道:“可我没法子,我没法子忘了她当
做什么也没发生,这东西你带回去,告诉她,如果真要跟我两清就让她亲自来跟我说,我不会缠着她我还没那么
无聊。”
杨群叹口气也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耗子,有意思么,这不是无聊是什么?别跟我说情呀爱呀的那些个破
事儿,你要知道这些跟咱们都不搭边儿,包括东子,一个谢乔就把你们俩搞成这样了,我还真不明白了,不就是
一个女人么?挣来抢去的嘛意思。”
罗昊听他这么说顿时又泄了气,喃喃道:“不就是一个女人?你真是说的简单,是你没遇上,遇上了你就知
道了,她不止一个女人那么简单,她就是你的全部,你的梦,甚至,生命。”
杨群嗤笑:“哥们,看不出来啊,你走文艺路线肯定也会吃香,说话跟作诗差不多,不过听着怎么就那么别
扭呢,全部,梦,生命,一点搞头都没有,惨兮兮的要命,我怎么觉得这几个词儿都那么绝望呢你说。”
罗昊推推他:“你的烟呢。”
杨群摸出烟盒扔过去:“抽支烟找灵感呢?不过哥哥你可千万别文绉绉的了,丫的受不了,这我新车,我还
不想吐这上头糟蹋。”
罗昊燃起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眼光停留在窗外,烟雾扑向玻璃把窗子蒙上了一层白雾,瞬间又散了,本
来心里落差挺大,可是再痛苦再愤恨此刻也被杨群四两拨千斤了,那丫嘴巴里除了讽刺根本说不出正经话:“你
就不能好好的跟我说说话么,我难受。”
“听你说话我更难受,求求你,让我清净会儿吧,耳朵已经开始造反了。”
“谢乔人呢?去哪了?”
“她去哪会跟我说?我又不是潘东子。”
“靠,丫的刺激我呢。”
“我是受刺激了,别跟我一般见识……还是说说你那未婚妻吧,我好奇。”
“好奇什么?”
“啊,可不是好奇么,丫的要是我老婆一三五一小打,二四六我就吊起来打,看丫的还敢嚣张,我好奇的是
你怎么还没被她气死呢。”
“她那人你又不是不清楚,我都懒得说。”
“她是不是清楚了你跟谢乔的事儿,今儿明显的找茬呢。”
“我没跟她说过。”
“不用你说带眼的都能看出来,你丫一看见谢乔那俩眼就发绿光,不过哥们还真是旧话重提,那姑娘也是可
怜人,你既然也有了未婚妻了,就别老想着她,让人家也不好过不是。”
“什么意思?……东子对她不好么?”
“好,好的不得了,当宝贝捧着,不比你差,你还是操心自个吧,想想怎么着才能把母老虎变成一小乖
猫。”
“她爱怎样就怎样,随她折腾去,我没心情没心思更不想管。”
“不是吧,怎么说都是你老婆,要是在香港,她就是罗宁筱雅,要姓你姓的。”
离婚把烟蒂扔了,回头看着杨群问:“咱还是哥们么?”
杨群耸耸肩无奈地说:“我很想否认,可惜你丫的看过我小时候的光屁股,要是我否认了,你会不会跟别人
说我屁股上有胎痣?”
罗昊的坏心情一扫而空,被他逗乐了,摸着杨群的后脑勺吃吃的笑着说:“嗯,相信我,不用我说也会很多
人知道,因为你小时候见了人就会翘起屁股说,你要是跟我玩我就让你看我的胎痣,那可是长在小弟弟上的。”
杨群哈哈笑着甩开他的手:“靠死你丫的,院子里那些小王八蛋都不跟我玩,还不是你跟潘东子给小爷下的
套,告诉你吧,这可是我的心灵创伤,我记你们俩一辈子。”
“咱去喝一杯?”
“你不说我还忘了,丫的被你老婆气的饭都没吃呢。”
“走吧,哥哥请你吃饭给你赔罪,包括你的小弟弟。”
“这还差不多。”
橱窗里的模特身上穿着一件胸前全是流苏的金黄色连衣裙,谢乔在某个时尚杂志上见过,被欧洲某个明星穿
在身上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睛,三个姑娘站在那里看了半天,刘宇飞才吞咽一下喃喃说:“真漂亮。”
许蓉扛了扛她说:“要不,咱进去试穿一下?反正试穿又不要钱。”
刘宇飞嘟着嘴巴说:“那么麻烦,我最讨厌脱来换去的试衣服了。”嘴里这么说,可那件衣服真是漂亮,她
还是不由自主的随着许蓉谢乔走进了店铺里。
服务员很热情,跟她们一样还是个学生,在这里打工赚取零用钱,她甚至眨着眼睛小声对许蓉说:“这件衣
服是老板在香港淘来的,有钱的不在这儿消费,没钱的又嫌贵,都是来试穿的,老板说了要真是卖不出去就放橱
窗里,当是招牌好了。”
许蓉穿在身上站在镜子前左照右看,问谢乔:“怎么样?有没有明星的感觉?”
谢乔看着衣服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连问两遍谢乔才傻乎乎的“啊?”了一声,她泄气,知道从商场出来她
就心不在焉,肯定还在想那破事儿,她就揪揪谢乔的耳朵说:“轮到你了,换衣服。”
谢乔赶紧摆摆手说:“我不买衣服。”
许蓉好笑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说:“谁叫你买了,叫你试穿呢,我们俩都试过了你敢不试?快点快点。”
不由分说的把谢乔推进了试衣间里。
等谢乔扭捏的走出来,连服务员小姑娘都睁大了眼睛,说:“这件衣服被那么多人试穿,穿在你身上怎么那
么好看呢。”
许蓉摆着手笑道:“谁能跟我们家谢乔比……快来照照,哎哟,真美。”
刘宇飞像只蝴蝶一样围着谢乔打转,嚷嚷着:“买了买了,这衣服就跟是你定做的一样可身儿。”
“不行不行。”谢乔摇头,“这,这怎么穿啊,后背露出老大一片,再说天冷了,哪有穿的时候啊。”
服务员赶紧说道:“这是一件小晚礼,外面罩一件大衣,要是有个小聚会或者小舞会,肯定您出彩。”
服务员又拎来一件黑色的裙式风衣,谢乔穿着一样好看,服务员嘴巴甜,只把三位姑娘的心说动了,可一问
价钱,谢乔的头摇的都快零散了:“我买不起我买不起。”
许蓉转转眼珠在刘宇飞耳前一嘟囔,一人拉着她不让她换衣服,一人直接夺过她的包包拿出一张银卡,最便
捷的居然还有曲形针别了一张小纸条,密码,服务员比许蓉更利索,超速度的刷了卡,谢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被两个人扯到店铺外,许蓉就说:“谢乔,你别傻了,你给谁省呢,要我就把卡刷爆,反正生米做成了熟饭,最
起码得对得起自个,再说了,你就算再清高又有什么用,别人看你还不是……”
刘宇飞推了许蓉一把:“你说什么鬼话呢,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难道我说的不对么?话虽然不好听,可是……算了,反正这钱不花白不花,最好花到让那混蛋肉疼,你说
说现在除了花他的钱,咱还能干嘛,就拿他的钱出气。”
刘宇飞看着谢乔低头不禁叹了口气,搂着谢乔的腰轻声说:“仔细想想,许蓉的话也对,咱又不能怎么着他,
就只能娱乐自己了,乔乔,虽然你不说,但我们心里都明白,你见着罗昊就情绪低落,许蓉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
别老想着不开心的事儿了,再想也没用不是?只要是个人就会有烦恼,但要学会忘记它,咱只要记住愉快就行了,
好了,开心点,咱姐妹这么长时间不在一起,不是应该开心才对么。”
许蓉接着说道:“提起罗昊那丫的我就想骂他,不带眼睛的智障,居然找了那么个老婆,再有钱有势怎么样,
到头来还不是他遭罪,妈的那个女的,我以后每天咒她一遍,不是,一百遍,咒她生儿子没屁眼!”
刘宇飞扑哧笑出来,看了看谢乔忍不住说许蓉:“行了,别提他们了,扫兴,今儿个专门请假陪乔乔的,想
想去哪里玩吧。”
坐在星巴克里,谢乔终于问:“你们的工作还顺利么?”
许蓉往嘴巴里塞了一块曲奇饼说道:“别提了,实习生啊,一位本校毕业的师兄带我,他都上班好几年了,
知道他是怎么形容我们这个职业的么,女的当男的使唤,男的当牲口使唤,不怕半夜鸡叫,就怕挣得比民工兄弟
还少,听听,从新中国社会主义幸福生活直接穿越旧社会了,连时光机都省了。”
谢乔笑了:“有他说的那么可怕么。”
形容指着自己的黑眼圈说:“哎呦赶紧的看看吧,咱去四川都能充当国宝了,昨个晚上我几点回宿舍的知道
么,凌晨三点啊,还没眯一会儿呢,周扒皮的电话就打来了,催命一样,我看他是没把我当男的使唤,直接当牲
口了。”
“你应的什么职?”
“你还真以为咱一毕业就能做主持,跟李瑞英一样每天晚间三十分?想得美,我应的是图文校对,不干?大
把的大学生争着抢着要干呢,要不是咱是专业对口的人家还不要呢。”
谢乔搅了搅焦糖咖啡叹口气:“也是,往往想的太美好,现实总是残酷的,一年年的应届大学生那么多,想
找个专业对口的又适合自己的工作太难了。”
许蓉说道:“刘宇飞就比我强,她老爸找了熟人给她找了个轻松活儿,每天的拿带子按时按点儿的放京剧,
我羡慕死她了。”
刘宇飞白了她一眼:“你又怎么知道我的痛苦呢,整体的听着那些依依呀呀我说话都找不着调了。”
谢乔不再说话,许蓉就问:“谢乔,你跟他说了么?”
她抬头问:“说什么?”
“你也不能老这样与世隔绝呀,好歹的出来混混活活筋骨,老憋在那儿不是跟坐牢一样嘛,要是我这性子早
疯了。”
刘宇飞也说道:“是啊乔乔,出来找个工作吧,换个心情换个活法儿,说不定人就开朗了。”
这也是谢乔一直以来的心愿,她当然渴望自由的随意支配自己的生活时间,可是长久的心理压力以及对潘东
明的惧怕心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说,其实最怕的是他的拒绝,他的拒绝对于她的愿望来说就是处以极
刑,连试一试她都不敢。
看谢乔垂着头有气无力许蓉笑着说道:“哎呀忘了告诉你了,我把夜总会的那份工作辞了,小叶老惦记着我
呢,老说要请问喝酒,干脆晚上去他那儿吧,让他请咱们喝酒得了。”
谢乔摇摇头说:“我可能去不了……”

她话还没讲完许蓉就嚷嚷着说:“不是吧谢乔,咱聚一起玩玩他也不肯?什么玩意儿,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
问问呗,真不行你再摇头啊。”
刘宇飞也说:“是啊乔乔,问问吧,我都不想跟你分开。”
谢乔什么时间给潘东明打过电话呀,她躲他还来不及呢,赶紧摇头:“真不行……”
许蓉倒是恼了,一把夺过她的包包就找电话:“我替你拨号码你跟他说。”
“别……”
许蓉翻出电话第一个就是潘东明的名字,按了通话就把电话扔烫手山芋一样扔给谢乔,她其实怕死了那个男
人,谢乔头皮发麻,手忙脚乱的刚想按掉,电话居然被潘东明接起:“乔乔?”
“啊?”
“啊什么啊,傻妞儿,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你都让我受宠若惊了一把。”
在许蓉刘宇飞鼓励的眼神下,她也鼓起勇气说:“我跟同学在一起,晚上不回去了……不是,晚上不回去吃
饭了。”
潘东明在另一端低低的笑出来:“那我就祝你玩得愉快,等我电话去接你。”
“再见。”
不等潘东明再说话谢乔赶紧挂断电话,看着许蓉刘宇飞紧张的表情,伸出一手比个 V,“欧耶!”三个女孩
子击掌欢笑,许蓉高呼:“自由万岁!”
星巴克里人不多,她们的吵闹引起客人皱眉,刘宇飞吐了吐舌头,可是什么也比不上能与好朋友聚在一起来
的兴奋,管他什么人怎么着呢。
酒吧在亮马桥一带,粗犷开阔的舞池里到处都是遗忘繁忙沉醉在激情音乐里的酷男辣妹,欧典风格的酒吧热
闹繁杂,小叶是酒保,年纪比谢乔她们小了两岁,许蓉在这里打工的时候他就对许蓉有意思,看见了许蓉惊喜的
嘴巴抹了蜜一样甜:“哟,姐姐,美女姐姐,可想死我了。”
音乐震天响,震得彷佛整个心都塞进了耳朵里,小叶几乎是用吼得,许蓉赶苍蝇一样挥开他伸过来的手,也
吼道:“暧暧行了,现在我可是客人,小心我告你骚扰。”
小叶嬉皮笑脸的说:“咳,我还不知道你,你不舍得。”说完看了看谢乔刘宇飞,“哎呦喂,谢小姐刘小姐,
这都多少天儿的不见了,稀客稀客,好歹的让我做个东,今儿我请你们喝一杯。”
许蓉在这里打工的时候谢乔也没少来给她捧场,对小叶也熟悉,点点头笑着说:“你好小叶。”
吧台周围坐满了语笑喧闹的男男女女,有几个男的看着谢乔她们就开始吹口哨,一个走过来大声说道:“小
姐,一个人?我请你喝一杯?”
许蓉翻翻眼不搭理,小叶赶紧说道:“不好意思,这我朋友。”
那人悻悻的又回到座位,还不甘心的一直扭头看她们,跟身边的几个人不知说了什么,几个人看着她们大笑,
许蓉瘪瘪嘴巴,她现在不是酒吧公主了,没必要看客人脸色,狠瞪了一眼怪声怪调的骂:“癞蛤蟆。”
小叶为三人调制加冰的 Pastls,献宝:“这可是法国的巴斯的士,咱新进的品种。”
看起来跟汽水差不多,谢乔轻嘬了一口,口感奇特,却是一股浓重的茴香味道。辛辣刺激,不禁皱皱眉,小
叶笑着说道:“谢小姐喝不惯吧,这酒后味好,来这儿的客人都喜欢点这个。”
许蓉跟姐妹碰杯,说:“谢乔,我们拜成异姓姐妹吧,我爱你们,来小叶,你给我们作证,今儿你有幸成为
我们姐妹相拜的见证人。”
异姓姐妹,不知是不是激昂的乐声带动了情绪,一股暖流传遍了姑娘们的心,三人久久对视,渐渐的,如花
的脸上浮出笑容,三个人六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谢乔也不知道她们喝了多少,反正到了最后她晕头转向的,不住吃吃的笑,她知道她醉了,是真的醉了,因
为她眼晕,整个酒吧彷佛被倒置了,人影,灯光在眼前不住的跳跃回旋,她想闭上眼又怕撞到什么,睁大眼睛也
看不清楚什么,一切景致都像是漂浮在空中的海市蜃楼,因为她忽然看见多个罗昊的脸,有微笑的,有深情的,
有哀伤的,还有今天看着她无动于衷的。
她就摇摇头,觉得热,就把风衣脱了,她忘记身上还穿着露背装,她忘记了自己是多么的引人注意,只记得
她要高兴,她要开心,要忘掉所有的烦恼悲哀,什么罗昊潘东明,叫他们统统见鬼去,还有那个气焰嚣张的宁筱
雅,也让她见鬼去,满眼都是乱闪乱跳的灯光,耳朵里是疯狂的音乐跟自己的笑声,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这
样开心了,很久很久以前,彷佛是上辈子,她还这么活泼这么爱笑,又喝了一口酒,酒就呛进了她的喉咙里,她
咳得喘不过气,咳得眼泪汪汪的,红着脸揽着许蓉刘宇飞,口齿不清的说:“今天,花儿喜笑欢悦,明天,就会
凋谢,我们希望常驻的一切,诱惑你,然后飞逸,什么是人世间的欢乐?那是戏弄人世间的电火,像闪光一样短
促,美德,多么脆弱!友谊,何等难遇!……为了友谊,为了爱情,为了重生,干杯吧姐妹们!”
“对,趁此刻天色明媚湛蓝,趁鲜花娇艳芳菲,干杯!”
“趁以前景色还在变换,白昼尚不曾让位,干杯!”
在酒吧驻唱的白芸款款扭了过来,看到许蓉就亲热的打招呼,许蓉也醉了,拉着白芸非要干杯,白芸指了指
台上说:“我不能喝,得干活儿了。”
许蓉醉眼迷离的说道:“白姐,你要是喝了这一杯,我就找个唱功一流的美女替你,保管这酒吧热起来。”
说完一把扯过还在痴痴笑不停的谢乔说:“这妞儿你知道吧,让她唱,她最会唱了。”
谢乔挽住白芸的胳膊摇了摇:“对,对,我最会唱了,我唱给你听。”
不等白芸说话,谢乔随手抽了吧台上小瓶子里的一朵玫瑰,咬在嘴巴里,摇摇晃晃的走上唱台,还没站稳就
听台下欢呼一片,口哨叫嚣,客人们太热情,又疯又狂,她觉得自己着了魔了,整个人都是轻飘飘昏沉沉的,台
下是混乱的,缤纷的,五颜六色的人影在重叠,在堆积,她变得很爱笑,笑容媚入骨髓,对着麦克风说:“寄语
多情人,花开当珍惜,安可!”
她对乐队打了个响指:“music。”
音乐声响起,贝斯手的拨片划响了第一个音符,所有朦胧的模糊的意识里,谢乔觉得贝斯手在围着她转,她
就大笑着学他弹贝斯的动作,又跳又笑,台下的人潮跟她一样疯,有的已经站起围在唱台前,为她的疯狂为她的
笑容用力的吹口哨用力的鼓掌,她就更为卖力气的表演,她的心里一样的疯狂的叫着再见再见再也不见,到底跟
谁再见她也弄不清楚了,反正她醉了,她要疯狂的释放。
“醉了,因为我寂寞,我寂寞,谁来安慰我,自从你离开我那寂寞就伴着我……”
谢乔学的是播音,声音本来就软腻好听,酒醉之下压低了嗓音更是性感宜人,漂亮的脸孔,迷离的眼神,动
人的舞姿,风靡了酒吧里的人群,穿梭,扭动,疯狂闪个不停的灯光让她眼花缭乱,贝斯手在她身边狂放的激烈
的表演,她只记得彩纸条像雪片一样从头顶洒落,掌声,吆喝,喊叫,酒气,人语,这么不真实,谢乔的神志开
始恍惚。
“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
她忽然冲到台边去,热辣的扭动身体用手中的玫瑰指着一个男人喃喃的唱,她眯起眼睛,因为看不清那个男
人的脸,只看见如一个圆包子似的脸在灯光下油光光的发亮,更亮的是包子脸的眼睛,贪婪的看着妩媚娇艳的谢
乔,她眯眼的动作很性感,男人热了起来,他夺过玫瑰对着花儿亲了一口,惹来周围更疯狂的尖叫。
谢乔还犹不自知自己在男人们眼中是如何的性感鬼魅充满诱惑力,还在沉醉的唱“我哭了,因为我寂寞,我
寂寞,谁来安慰我……”她只听包子脸男人大吼一声:“宝贝,我安慰你。”谢乔根本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就被他一把从台上拉了下来,这下可乱了套了,人群呼啦一下围住他俩,那么多双手也不知道要干嘛,撕扯
男人还撕扯她的裙子,包子脸抱着她的腰,眼中的谢乔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杏子一般让他眼馋,急切的就俯下脸要
去亲谢乔。
不管谢乔醉的多么不省人事也被这一切吓醒了,光怪陆离的灯光张牙舞爪的人群最可怕的是那张越来越近的
包子脸,她惊恐的把手护在胸前,开始哆嗦,男人淫笑的脸让她大惊失色,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抬手,一巴掌扇了
上去,然后尖叫开始挣扎。
吧台边上的许蓉刘宇飞还在为谢乔一边打拍子一边胡叫着欢呼,看到她居然被人拉下了台激灵灵的就醒了神
儿了,刘宇飞已经开始尖叫,但她被吓傻了,只会坐在那里连去救谢乔都没想过,许蓉毕竟还是混过欢场的,脑
子反应快,把谢乔的包包塞进刘宇飞的手里说一句:“快打电话。”也没说打给谁就跑去冲进了乱糟糟的人群里。
刘宇飞愣怔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打电话,可打给谁呢,抖着手拿着谢乔的电话,按了绿色通话键,谢乔的上
次通话记录是打给潘东明的,潘东明接起电话的时候电话里嘈杂一片,他皱皱眉问:“乔乔,你在哪儿呢这么
吵?”
看着扎堆涌动的人头刘宇飞想也没想就哽咽着大叫:“救命呀浮生酒吧谢乔被人打了快来救命啊。”
一句话喊完挂断电话也要往人堆里去,被小叶一把拉住急急的说:“保安都过去了,你等着,一会儿连你也
找不见了。”
酒吧里的保安个个体型庞大,很快控制住场面,把压在人堆里的邪气拉了出来,那姑娘像老虎爪下的小鸟一
般已经被吓傻了,也不醉了,新买的衣服也被扯烂了,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许蓉扶着谢
乔还在跟人斗嘴,包子脸被谢乔扇了一巴掌,人太多也不知被谁狠踹了几脚,恼的把帐都算在了谢乔头上,不顾
自己伙伴跟保安的规劝,一个劲儿的往前挣着撸着袖子要打人的模样。
此刻音乐也停了,整个舞池分为两派,一边是酒吧经理带着保安维护秩序,把许蓉谢乔挡在身后,一边是不
停叫嚣着怒骂的男人们,扬言经理不把谢乔交出来就要砸了酒吧,经理正在耐心的跟客人解释:“先生,这位小
姐可是您先动手从台子上拉下来的,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呢,咱出来玩总得有个秩序吧,您要是再这样我可真要报
警了。”
杨群是第一个冲进来的,没头没脑的叫嚣着冲过去大声吆喝:“怎么了怎么了?谢乔?你没怎么样吧?”
谢乔正吓得瑟瑟发抖呢,一看见杨群就哭了,刚抹了抹眼泪眨眨眼,杨群身后又冲进来几个人,一看居然是
辛少江涛欧阳还有几个生面孔,个个横眉竖眼的不耐烦,潘东明被这些人簇拥着快步走过来,杨群却是一看谢乔
身上的衣服都烂了,露出一小片肩膀,早起红了眼睛,一把扯过谢乔拉到场子间指着几个男人恶狠狠地问:“谁
打你?你给指指,咱今儿就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包子脸喝了不少,自己帮手也多不怕杨群,用大拇指指着自己鼻子仰着脸说:“我打的,你怎么着吧。”
杨群一打量包子脸,靠,肥大壮硕,心中暗暗估量着自己是不是他对手,刚好辛少冲过来,估计也喝了酒,
脸色潮红,他还没站稳就被杨群猛推了一把,指着包子脸恨声说:“给我揍他!”
辛少被杨群推了个踉跄,往前跨了一大步,包子脸一看还以为辛少真是过来揍他呢,没多想一老拳就揍了过
来,稳稳当当的打在辛少鼻子上,谁的鼻子经得起这么个攒足力量的拳头哪,只听辛少“哎呦”一声捂着鼻子就
躺下了。
杨群实在没成想辛少居然这么菜,嘴巴张成 O 型了,吃惊之余就看见辛少哼哼着又爬了起来,一看,奶奶的,
鼻子流血了,阴狠的看着包子脸几乎牙都要咬碎了,彷佛这人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勉强挤出一句:“靠你丫的
八辈祖宗!敢打我!”完全不要命的扑上去厮打。
潘东明身边的几个生面孔个个摩拳擦掌俩眼放光,兴奋的像是抢夺玩具一般很快便利利索索的参战去了,江
涛却是拉过经理也不管场面如何的劲爆笑眯眯的说:“您是经理?咱谈谈……”
潘东明看着三个姑娘跟木偶一样僵直着身体,又看着谢乔的烂衣裳皱皱眉,谢乔一看见他脑袋更晕了,吓得
不敢抬头,只看见潘东明的脚停在她面前,心里开始扑通乱跳,潘东明开口,挺平静的但冷冷的说:“谢乔,谁
让你来这儿胡闹的?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
谢乔大气也不敢出,紧紧地拉着自己的裙子不撒手,许蓉刘宇飞更怕,上次在别墅里潘东明打谢乔那一巴掌
让俩人惊了好长时间缓不过来,这次真怕他又是抬手一耳光,更怕他捎上自个。
谁知潘东明讲完了就转身,抱着膀子看打架去了。其实他气得要命,一看见谢乔的破衣衫他的鼻孔口腔跟呛
了浓烟似的辛辣难受,浑身散发着戾气,两肋腾腾窜出的怒火几乎要从他的眼睛里跳出来,胸腔里更像有个炽烈
的火球滚来滚去,可他能忍,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他倒是平静的很,谁也想不到这个看似优雅无害风度翩翩的男人
此刻就是一个点燃了引信的火药桶。
江涛也不知道怎么跟经理协商的,保安开始往外撵人,闲杂人等一概不留,不一会儿便清场了,包子脸一边
的人一看,占不着便宜了,慌神儿了,特别是辛少一把扭着包子脸的胳膊贴身肉搏,“咯嚓”一声居然把胳膊关
节给脱了,包子脸顿时杀猪一样嚎叫,辛少一撒手他便皮球一样打滚去了,有人开始想要跑了,瞅准了空闲撒丫
子掉头就跑。
杨群此刻是最高指挥官,几乎跳着脚大喊:“大伟,你后面呢跑了,加把劲儿给我狠揍这几个小丫挺的。”
潘东明站在一边看热闹,彷佛这场混乱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直到逃跑那人经他身边他才猛的一伸手,喝了
一声:“回来!”就揪住了那人衣领,那人不设防差点栽倒,刚恨恨的骂“我操……”抬手挥出一掌,他还没骂
出口潘东明已经大怒,不等他的手到沾着衣边已经一手卡住他脖子手下使力,男人便只有翻白眼的力气了,身边
就有一圆桌,上头摆满了啤酒瓶子,潘东明伸手一捞抓了一瓶子抬手就砸,根本不看砸的是不是地方,听见酒瓶
子碎了就撒手,男人跟一软面条儿一般满脸血的晕了。
潘东明开始不耐烦,解开西装扣子松松领带走进战场里,这么乱糟糟的场面他的步伐却还是优雅的跟散步一
样,杨群扬声喊道:“哎呦哥哥,您还是歇歇吧,这身娇肉贵的要是丫的磕着碰着我还真怕咱爷爷那根拐杖。”
潘东明却是跟没听见似的,对方还有三人没撂倒,他一参战辛少他们竟都停了手,轮到他们瞧热闹了,包子
脸的人哪能经得住这般的车轮战哪,何况遇上的这位刚养精蓄锐了一把,精神抖擞的,指东打西连踹带踢竟然是
近身小擒拿,只听“砰砰”一阵乱响,三人顺利的跟他哥们一起躺地上开“哎呦”大会去了,死活都不愿意起身
了,可潘东明并不住手,他也不叫骂,只用拳头说话,全是压制性的拳脚相加不说,还逮什么就砸什么,瓶子,
杯子,凳子,也不管砸的是你脑袋还是要害,完全就是一暴徒,疯子。
谢乔三人已经吓得不轻,看着正在“热身”的潘东明跟看怪物一样,只听杨群拉了拉江涛说:“喂,丫的喝
了多少?这么打下去还不出人命了,赶紧的劝劝去。”
江涛也不说话,依然是笑眯眯的看着潘东明,彷佛他不是在打人,正在唱大戏一样,他的样子完全是一副陶
醉。
杨群翻翻眼,又看见了谢乔,眼珠一转,猛的抓住了谢乔的手,谢乔吓得差点叫出来,杨群努努嘴巴说:
“你也看到了,今儿可是为了你,这人已经疯了,要是东子因为你打死了人,你也一起跟着倒霉吧,不然,你就
给我劝架去。”
他也不等谢乔反应,一推就把谢乔给推出去了,谢乔踉跄着一手抓紧了衣服,一手赶紧拉住又举起一瓶子的
潘东明,跟石磨一般往后坠,含着眼泪叫了一声:“求求你,别打了。”
谢乔紧紧的抓着潘东明的衣服不撒手,又是哭又是求的,潘东明才扔了手中瓶子,指着地上的几个人问:
“谁打你刚才?你给我指出来。”
谢乔含着眼泪往地上瞅了瞅,都打成这样了还能认出来么,全是猪头,本来挺干净的几个人此刻跟刚出土的
唐三彩一样,花花绿绿的,她也不敢多看就摇了摇头,潘东明更生气了,怒道:“你连谁打你都分不清,你他妈
喝多少,怎么就没喝死你呢?”
江涛这才踱过来,说:“行了,警察来了,你洗洗去。”
潘东明甩开谢乔的手把自己西装的扣子扣好,看了看谢乔,忽然伸手胡乱揉了揉谢乔的头发弄得更乱,把露
出一小片肩膀的衣服撕得更烂一些,这才指着谢乔鼻子警告:“待会儿警察来了除了哭一句话也不要讲,明白
么?”
谢乔不明白,但还是点点头,潘东明大踏步的走到许蓉刘宇飞跟前,也不说话冷冷的看着她俩,许蓉多聪明,
立刻揉了揉自己短发,捡起一玻璃片割烂自己裙子,潘东明这才对一直装作不存在的酒吧经理说道:“有包厢
么?”
都清场了怎么会没有,潘东明上楼之前又回头看着谢乔用手指虚点她几下交代:“记得,什么也别说。”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床头的加密电话便响了,潘东明闭着眼睛摸索半天才接起,是总部办公室秘书打来的:
“东子?没起呢?首长要你中午回家吃饭,记得啊。”
挂了电话潘东明才迷瞪过来,他拍拍额头呻吟一声,扭头看了看钟表也没睡意了,胳膊被还在熟睡的谢乔压
的发麻,干脆起床洗漱去了隔壁房间健身。
一边跑步一边想,老头肯定得了什么信儿了,不然打电话催他回家的肯定不是他,他爹那脾气那眼神,他想
想都怵,洗了澡就给潘老二打个电话,想问问口风他也好找对策。
谁知潘老二说:“咱爸昨个晚上才到家,怎么了?你闯什么祸了?”
“二哥,”潘东明有点不耐烦的说:“我又不是小孩子闯什么祸,你乱猜什么呢。”
“那你干嘛紧张?”
“不是,谁紧张了,这不是好奇么,你说他昨个儿才回来,去哪儿了?”
“……东子,你都多少天儿的不回家了,啊?这十一去各军区慰问,都走了一个多礼拜了你竟然都不知道。”
“那,中午你回家么?”
潘老二在电话里嗤嗤笑:“怎么,害怕了?”
“切,不是老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么,我又不做亏心事我怕什么啊。”
“我们都不在家,就你自个,首长单独接见你,你多荣幸。”
“别介,妈呢?”
“今儿个有慈善捐款会估摸着不会回来了。”
潘东明心里更没底了,不死心的问:“那爷爷呢?”
“去山西了。”
得,真成他自个了,又问:“那二嫂总在家吧。”
潘老二又笑了:“她倒是在,不过她可救不了你。”
“好了好了,别给我裹乱了,真是头疼。”
挂了电话他就坐在露台上开始前后左右的盘算措辞,想来想去脑中一团乱,真弄不明白刚回家那么多工作干
嘛要见他呢,想找个借口不回家,等爷爷回来了再说,又想想他爹那眼神,还是算了,最近几年老头的脾气收敛
了不少,特别是检查出有血压高的毛病后,见着他也不再大呼小喝了。
吃早餐的时候谢乔才磨磨唧唧的下楼,像是跟他应卯一样匆匆吃完又匆匆的上楼了,他也没了跟她计较的心
思,在家磨叽了半天,开车出门的时候,他仔细想想还有些好笑,自己都三十多岁了,一大早一个电话把他害的
跟得了相思病似的,老想着,反正是祸躲不过,得过且过吧,只要不提谢乔就成。
正烦着呢秘书王小姐打来电话:“潘先生,明天在土地整理储备中心举行的拍卖会资料已经准备完毕,您什
么时间来看?”
“先放我办公室,今儿有事儿不去了,你准备好就得了。”
王小姐心想这是志在必得的大生意,感情这老板还没放心上,她得有这职责提醒啊,犹豫着还是说道:“潘
先生,三环这个地块最近半个月来我们已经叫价六次,最高价为两亿三千万,是前一天的叫价涨幅的百分之八十
七,包罗万象叫价了八次,中房叫价都叫价了十次了,您要是不事先看看资料,明天的现场竞价……”
秘书的话还没讲完潘东明已经不耐的说:“我看资料那你们都干嘛呢?白养着你们?”说完直接挂电话,懒
得搭理了。
王小姐却是急的头上都冒汗了,老板连最高什么价都没说就挂了电话,让她看资料有个屁用啊,可老板那脾
气她也真不敢再打电话了,左思右想还是打给江涛吧,那人比老板好说话还和气,要是没人拿主意这事没办好要
是黄了,她干脆卷铺盖滚蛋吧。
大屏幕开着车在国槐夹道的巷子里慢悠悠的行驶,连过两道关卡,荷枪实弹的士兵看过他的通行证敬个礼放
行,又绕过绿色的大院子才进入北区别墅群,家里的老保姆得了信儿老早就守在大门口,看见他的车就迎过来,
他还没下车老人家就拉住他的手了:“哎呦小祖宗你可是露面了,瞧瞧,都瘦了,赶紧的,我给你做炸酱面,你
最爱吃的。”
潘东明左右看看,指指大门:“我爸呢?”
“在楼上书房,就等你呢。”
“那,管伯呢?”
“咳,去了活动中心跟那帮老头打麻将去了。”
走进门厅就看见他二嫂正在花厅里摆弄一盆花,抬头看见他就笑眯眯的走过来,上下的瞧瞧他,看得他更怵
了:“花二嫂,我说你老看我干嘛?”
他二嫂姓花,叫花枝,比他还小几个月,却是军区后勤办公室主任,是个有名的女强人,老头子钦点的儿媳
妇,以前在家跟她没大没小的惯了,总叫她花二嫂,因为这么一叫她那总是弯弯的月牙似的眼睛就瞪得溜圆,说
听起来跟旧社会的媒婆名儿一样难听,可今儿倒是不计较了,依然笑眯眯的:“你就跟我贫吧老三,有人收拾
你。”说完一翻眼转身就走。
“暧暧别介,”潘东明赶紧的拉住,脸上堆满笑,“二嫂,这话怎么说的,他们从法国给我带了化妆品,看
我多好,老惦记着你,给你带回来了。”说完举起手里事先备好的袋子递过去,花枝一看,又笑了,一把夺过去
说:“这还差不多,咱爸在楼上呢,你赶紧的。”
潘东明苦笑着问:“能先透漏点内幕么?

到底啥事找我啊?”
花枝一边扒拉化妆品一边说:“我哪知道。”
得,这化妆品白贿赂了。
“囡囡呢?”
“幼儿园呢,这不是还没到点接呢。”
潘东明转身想溜:“那我去接,好久不见了想死我了。”
“暧暧你回来,有人接,咱爸让秘书去接了都走了,你还是上楼吧。”
潘东明指着那盆花问:“嗳?什么花这是?样子挺奇怪的,以前没见过。”
花枝看了看花,好笑的说:“害羞草,你都没见过?你这可怜孩子。”
潘东明悻悻地说:“我知道是害羞草,不是没见过这么大棵的么,还有,我比你大,什么可怜孩子,有你这
么说话的么,化妆品还我,我送给别人去。”
花枝转身往楼上走,说:“跟我急了嘿,我偏不给你,要是咱爸家法伺候你我也不劝,就让他抽你。”
潘东明喝了管妈给他泡的茶,他才慢吞吞的上楼,推开书房门就看见老头子平时威严的方正脸上笑意融融的,
正让花枝看他的书法,可一看见他那满脸笑又没了,还哼了一声,潘东明赶紧的堆满笑说:“哟,爸,这兴致好,
练书法呢?”
老头子指了指书桌前的椅子:“你先给我老实坐着。”
花枝瞧了瞧老头子的脸色儿,又看看一小学生标准坐姿的潘东明,揉揉鼻子知趣的离开了,还特意关上门,
潘东明听见门响就有些忿忿,他二嫂这么不仗义,不是刚送她一套化妆品么,这女人。
老头把手中的毛笔“咔哒”一声扔桌子上了,潘东明的眼皮也跟着一跳,就看他爹那眼睛带着精光上上下下
把他看了个遍,他正发毛呢那严厉的声调就炸响了:“几岁了?”
潘东明一愣,不妨他爹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三十一了。”
“我还以为你只有十三岁!不成器的东西,昨晚上干嘛去了?啊?你长没长脑子?还是被门夹了?好勇斗狠
跑夜总会撒野去了,我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潘东明的心里还是霍霍乱跳,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要是他爹问起谢乔了他该扯什么谎呢,老头也不让他喘
口气,狠敲着桌子厉声道:“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是吧,我人还没到家呢,就听说了,啊?我儿子为个女人争风
吃醋大打出手,真是长行市了,今儿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潘东明只吓得出了满身汗,惨了,老头真恼了,他正懵呢就听老头猛的抬高音量怒声道:“跪下!”
这家里能救他的都不在家,他也不敢犟,赶紧起身噗通就跪下了。耷拉着脑袋蔫了,抬起眼皮偷偷的看了看
老头,只一眼就惊得他眼窝疼,老头正在扒拉着找他那“家法”呢,藤条!还没抽他身上呢他就觉得屁股疼,整
个心都揪起来了,这下可好,自己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要被他爹打,这要是传出去他还有脸见人么,可他连抖都
不敢抖一下,老头真是恼了,拿着藤条就凶神恶煞般的过来了,举起落下,抽在他挺直的背上,他只觉得背心一
凉,整个后背疼的像是剥了皮又浇上辣椒油似的,老头不解恨的说:“我让你作!”
又举起藤条还没落下,门就开了,一个软腻的小东西滑进来用软软的童音说:“爷爷。”
老头十分利索的把举起的藤条藏背后了,满面的寒气顿时化作春阳,笑眯眯的弯着腰对小东西招招手:“哟,
囡囡,放学了?快来快来,哎唷几天不见又漂亮了,爷爷的小心肝儿,快来亲一口。”
潘东明看着囡囡跟一小兔子一样蹦跳着跑过来,搂住老头的脖子用力的亲了一口,他爹脸上的春阳又化作夏
日的骄阳,看着娇小的人儿潘东明简直感激的想要痛哭流涕,囡囡一扭脸儿指着他问爷爷:“小叔叔干嘛?”
“哦,他呀,爷爷东西掉了,爷爷眼神儿不好你小叔叔帮爷爷找呢。”
“我也帮爷爷找。”说着就要趴地上,老头赶紧的揽紧她说:“哎唷别了,要是弄脏了这漂亮裙子多可惜,
让他自个找吧。”
潘东明心里翻翻眼,他身上这衣服可是跑去巴黎定制的,刚这么想就听老头说:“囡囡,你听妈妈在楼下叫
你呢。”潘东明心里又是一紧,得,老头是要打发了囡囡继续教训他呢,谁知囡囡却发现了爷爷手中的藤条,好
奇的问:“爷爷,这是什么呀?”
“哦,这是……”
“像老师的教鞭。”
“啊对,就是教鞭。”
“我有一群娃娃学生等着我去上课呢,能不能给我让我去教它们学字?”
潘东明听了心里一喜,心想求求你小祖宗赶紧的拿走吧,看的我眼晕。
“啊,原来我们囡囡还是老师啊,怎么不行,你拿走吧。”
“可是爷爷写的字好看,你跟我一起嘛。”
囡囡拉着爷爷非得一起去上课,老头无奈,只得跟这小祖宗一起走,临走前海对潘东明说:“好好的给我想
想!”
只要不挨打想什么都无所谓,老头刚走花枝就吃吃的笑着进来了,潘东明扭头看她悻悻的扭过脸不搭理,花
枝用脚提提他的腿说:“哎唷,演电影呢?这么不敬业,跪好了,没个跪像。”
“来看我笑话呢是吧,行,今儿我倒霉,您随便看,免费。”
花枝坐在椅子上悠哉的说:“老三,不领情是吧?要不是我让囡囡把咱爸哄走,你这会儿早被打趴下了,不
过我还挺好奇的,那女人什么样?是不是特漂亮?”
“什么女人?”
“咦,我都听见了,三少爷被一女的迷住了,跟人干架来着,难道说的不是你?那你跪着干嘛。”
“我好这一口儿行不行?我跪着舒服成了吧?”
“哟哟哟,这话说的,本来还想着帮你呢,原来你还不待见了,那成,我走了,我还不说了。”
“说什么?”
“咱爸一见我就问你那事儿了。”
“……我还有什么事儿是你们不知道的。”
“就你囤地那事儿。”
潘东明心里又开始发凉,原来老头不光是因为他酒吧跟人干架发火,还有地皮,完了,他想,那事儿可是他
顶着老头子的关系硬是夺来的,今儿,他惨了。
潘东明在家受罪,谢乔在别墅可就不一样了,一个上午她都在休闲室摆弄那个复杂的音响,拿着说明书一个
按键一个按键的对照,快到中午了刘嫂进来说,来了客人,她下楼一瞧,居然高高矮矮七八个人,来的客人中除
了有让她惊讶的潘阳阳外,其余的都是昨晚上才见过面儿的。
潘阳阳一瞧见谢乔就笑了,站起身说:“谢小姐,这一帮如狼似虎的没吓到你吧?”
谢乔赶紧过去拉着潘阳阳坐下:“怎么会,这儿老是冷清,你们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还是叫我谢乔吧,
今天他不在家……”怎么说潘阳阳也是潘东明的妹妹,谢乔在这见到她还是不好意思,可是潘阳阳爱说爱笑,也
深知潘东明的花名,对于自己哥哥的女伴,她从不私下接触,觉得没必要应付,男人嘛,没结婚前哪个不爱玩的,
她本来对谢乔的印象不坏,又听江涛杨群他们老是提起谢乔就夸她不骄不躁,脾性全,又温柔可人,就有了想深
究的意思,今天听到江涛说了要来这儿蹭饭,说什么也要跟来瞧瞧。
她拿出一盒子来递给谢乔:“他不在家无所谓,有你就成了,这是别人从武夷山捎来的大红袍,拿来给你们
尝尝,这东西精贵,你可别嫌少。”
辛少的鼻子上还贴了一张 OK 绷,两只眼窝里泛青,看来昨晚上那一拳挨的不轻,这会儿倒是跟个没事儿人
一样对谢乔嚷嚷着:“谢乔,今儿我们来不是找潘东子的,我们可是来找你的。”
谢乔一愣:“找我?”
“啊。”杨群接着道:“找你讨账来了。”
“讨账?什么账?”
“哟,看来老祖宗的话没错啊,贵人多忘事,你忘了?谁答应做杭菜报答我们哪?”
谢乔脸一红,还没说话,江涛就乐呵呵的说:“嗳?可不能厚此薄彼,今儿我也不走了。”
昨晚上才认识的冯大伟赶紧举着手说:“还有我,今儿你们放狗咬我也不会走滴。”
他的话逗得人全乐了,杨群指着几个生面孔对谢乔说道:“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个长的没我帅名字也
没我响亮的家伙,这几个哥们都是地方的,市政府的张骄阳高院的刘峰邵伟民,今儿可都是厚着皮子来蹭饭的,
是撵是留你看着办吧。”
潘阳阳却是一眼不眨的盯着谢乔的脸孔有些羡慕的说:“瞧瞧,啊?这么个剔透的人儿居然还会做菜,可让
我怎么活哪。”
辛少打趣说道:“那么关系,江涛老早就说了,他不嫌弃,大不了他放下男子汉威严,也弄个为老婆洗手作
羹汤的居家好男人。”
江涛笑眯眯的捶了他一下,潘阳阳翻着眼却掩不了眼角的喜意说道:“我会不会做菜跟他有嘛关系,再说了
谁是他老婆?”
“嘿我说,”杨群忍不住了,“这可是你说的啊,不承认啊,那行,今儿晚上我就给我哥哥介绍一妹妹,漂
亮着呢,到时候你别哭着鼻子拿刀追我就成。”
潘阳阳瞪着眼睛气咻咻的说:“敢!拿刀追你太小儿科了,我学拉登,你不好色么,我就找个妹妹装个人体
炸弹!”还没说完她自己就先乐了,杨群装作害怕手脚发抖的对江涛说道:“哥哥,看来兄弟救不了你了,女拉
登啊,为了不让她毒害我们这些个单身的祖国花骨朵健康成长,您还是身先士卒的时刻准备着把她给收了吧,正
所谓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江涛笑骂:“滚!”
谢乔指了指辛少问:“你鼻子没事儿吧?”
杨群接口:“有什么事?没蹋没折,除了有点肿,过几天辛少又是一美男子,继续祸害那帮母的。”
辛少嗷嗷叫着扑倒杨群,恨恨说:“杨群丫的忍你很久了,我忍不住了。”
一群人坐在客厅里嘻嘻哈哈的斗闹神侃,难得这别墅里来了这么多人热闹非凡,谢乔顿时也觉得好像自己忽
然就有了用处,交代了刘嫂把自己需要的材料让她准备齐了,也不让她插手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刘嫂也很惊讶
谢乔居然如此能干,辛少看着东坡肉直流哈喇子,杨群已经舔着唇说道:“哎唷,自从你妈走后,我都没好好的
正经吃过杭菜了,看这香的,馋死我了。”
看着一边吃菜一边夸她手艺好的众人,谢乔只觉得想要热泪盈眶,她努力的眨眨眼心想,这都多少天她没有
这样感受过有朋友来一起热闹的气氛了。
比起别墅里吃的热火朝天的众人潘东明却是食不下咽,虽然满桌子都是他爱吃的,老头自顾自的哄着囡囡喂
饭,这么老大一张桌子上就他们四个人,他的腿跪的到现在还有些发软,不使力也会自个豆啊抖的,好不容易跟
上刑一样吃完了饭,老头对他一使眼色,示意他上楼,可是把他吓坏了,心想又来了,该不是老头吃饱了有力力
气,继续上午没完成的“大业”吧,可他就算有了想逃的打算也没那个胆啊,心一横,忍着背上的疼痛“噔噔
噔”的上楼了,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壮烈。
老托进了书房就坐在桌后看着他这个最小的儿子,此刻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倒是
一本正经的,其实他最疼也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小儿子了,从小顽劣不服管教,有了他爷爷做靠山更是蹬鼻子上
脸,自己也因为他没少吃老爷子的挂落儿,不用老爷子说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跟他两个哥哥不一样,那俩孩子
就是正面模范教材,懂事,知轻重,办事稳当,潘东明比起哥哥们自然就是反面教材了,喜爱玩弄手段遇事争强
好斗,他常常想如果这个儿子入了政途作为肯定要比哥哥们好,不过做生意这孩子也没让他失望,不管他怎么样
的心机深沉,可成绩有目共睹,这三个儿子一直都是他的骄傲,特别是潘东明在长相上简直就是他年轻时的翻版,
那斜入鬓发的剑眉,深邃似潭的眼神,满面的凛凛傲气,不怒自威的神情,甚至连优雅的走势都像极了,看着帅
气的儿子,他暗自叹口气,如今连最小的儿子都三十多岁了,他还能不服老么?
“首城的那块地拆迁工作做得怎样了?”
潘东明被二嫂提醒过,老头这么问他就老是的回答:“赔偿收购快完了,就剩几家钉子户也吧成问题,估摸
着也就这几天的事儿。”
“不成就好好的跟人家谈,别老是给我整些个汤事儿,还要让你二哥给你擦屁股!”
提起他的生意潘东明却是头头是道:“爸,干这一行的您不知道,这拆迁可是大问题,我自己的事情我清楚,
您就甭操心了。”
“我不操心?这块地你囤了多久了?拿我的关系做人情,别以为你四叔给你瞒着我就不知道。”

“爸,这囤地在房地产商中多常见哪,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老规矩了,不是干这一行的有点能耐的不也是囤
地么,就像那谁……”
“说你自个!”
“……那成,反正我不会给你们找麻烦的,再说了四叔不帮我榜谁,明天我还要竞价首城连着的那块地,您瞧
这吧,您儿子一定打出一片铁骑江山捧到您面前,您就等着瞧好儿吧。”
“少跟道上那些人来往,整天介吃黑抹白的,枪打出头鸟,谨慎点小心出了事。”
“切,玩地产的哪个没养着几个这样的帮手,您真以为那些老百姓都是见钱眼开给钱就挪窝儿啊,没他们还
真是麻烦,还是您要我自个背着榔头锄头挨家挨户的去拆迁哪,轻重我晓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还不是小孩子!我总是教训你们兄弟三人,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学学你哥哥,别再让我听说你
那些个混账事,收敛着给我老实安分点!”
“……是。”
潘东明回到别墅时已经傍晚了,为了讨老头欢心他还强忍着痛苦陪着老头下棋,翻新小花圃,真是劳心劳力,
比他宿醉还难受,杨群一帮人吃干抹净早就没影儿了,官家给他回禀了今天的每一件事情,他耐心的听完问:
“小姐呢?”
“可能还在休闲室。”
他上楼打开房门,就看到一幕醉人的场景。
谢乔靠在大落地窗前一侧的墙壁上,一只手按在耳边的无线耳麦上,她就那么的微仰着脸,紧闭着眼睛,微
弯着唇角,似是痴了醉了,修长白皙的脖颈弧度迷人,窗外就是别墅后院的泳池,周围的花树已不似先前开的那
般美了,在微微的西风里有些残了,远处的半山却是红枫的天下,整片的夕阳笼罩在她的周身,她的整个人就像
是镶嵌在一幅画里一般的美,一种远离喧嚣纯粹自然不带任何修饰的天籁美……
潘东明忽然觉得四周静寂了下来,静的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浅微的呼吸,甚至他眨眼时眼皮划动气流的声
音,此刻的静谧谢乔的美让他焦躁的心奇异的慢慢安静了下来,他静静站在门口凝视这唯美的画面,只觉得整个
人轻飘飘的似乎是没了重量,又觉得时间好像被魔法定住了,胸口暖融融的,像是那片夕阳照进了他的心里,又
好似有双轻如羽毛的手在轻轻的抚摸,痒痒的,他不是学文的此时脑子里却突然蹦出了那句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潘东明忍不住缓缓的、轻轻的走过去,走进那片把他隔离在外的夕阳里,阳光已经不太刺眼,他却眯起了眼
睛,谢乔还在微微笑着沉醉在音乐里,没有察觉他的到来,伸出手,去触摸她如珍珠般亮泽的唇。
谢乔被吓了一跳倏地睁开眼睛,潘东明看着她笑,伸手拽了她的耳麦说:“听什么呢这么陶醉。”说着就把
耳麦放在自己耳朵上,“你喜欢他的歌?”
谢乔垂下眼皮站直身子:“嗯。”
“最喜欢哪首?”
谢乔想了想:“都喜欢。”
潘东明牵过她的手把她拉到钢琴边,指着钢琴问:“会玩这个么?”
谢乔摇摇头,他就装作惊讶的说:“不会玩?知道这玩意儿叫什么吗?”
这男人真是无聊,她就故意说:“知道,不就是小提琴么。”
潘东明扑哧就笑出来了:“得,被你气死了,谁要是把这玩意儿架脖子上立马歇菜,来来来,坐坐,今儿我
就给你露一手你瞧瞧,先说好了,只准拍马不能拍砖。”
谢乔被潘东明拉坐在身边还有些惊讶,看他一本正经的说:“现在是点播时间,潘先生问您想听什么?”
“那你都会什么呀。”
“难度不高的什么都会,简单的像致爱丽丝、秋日私语、小夜曲、卡农啊命运啊什么的。”
谢乔实在无语,这男人看来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谦虚,她点点头:“那你随便弹个简单的吧。”
潘东明挽起袖子,居然把一只脚架在另一腿上,看这懒洋洋的神态哪像是会弹钢琴的样子,他的手指修长,
不小心按在白色键上,“叮咚”一下,跟门铃一样,谢乔忍不住笑了,潘东明扭过头仰着脸说:“笑什么?”然
后就开始低着头一边笨拙的摸索琴键一边喃喃道:“这个是 Do,这个是 Re,这个是 Mi……”
谢乔实在是忍不住扭过脸偷偷的笑的肩膀发抖。
潘东明呼出一口气说:“好了,热身完毕,现在由青年演奏家潘东明先生为您表演绝活。”说着轻展灵活的
手指,一串清脆的琴声居然就那么不设防的从他指尖下洋洋洒洒的飘出。
谢乔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手指灵活的在琴键上跳跃,潘东明从容的弹着琴却坏笑着看谢乔,一边弹一
边得意洋洋的说:“我可是拜过名师学过艺的,佩服我吧?”
这首曲子以前在学校玩劲乐游戏的时候她也弹过,是卡农,她却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还笨的可以的潘东明居然
把它弹得出神入化,简直是天籁之音!她有些羡慕的看他微闭着双眼轻挑起的唇角,仿佛是沉醉在乐声里,那懒
洋洋的高贵,抬手动作的优雅,与音乐混为一体的陶醉神情,还有急速弹跳的手指,渐渐的,柔美的乐声越来越
轻快,谢乔也要迷失在这优美的空灵里,唇边不知不觉勾勒出一丝浅笑。
一曲完毕,潘东明瞧着谢乔笑着说:“怎么样?”
谢乔蹙着眉说道:“还不错。”
“……还不错?看来你是不服啊,那成,今儿让你心服口服。”
他又开始弹,很卖力,弹了很多首,最后他皱着眉问:“服不服?”
谢乔看着他的手指问:“有你不会的么?”
“有啊,”潘东明大大方方的承认:“比如说生孩子。”
谢乔看着一身墨色套装的男人狐疑的问:“你去上班带着我干嘛?”
潘东明笑嘻嘻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说:“给你了解我的机会,看我是如何运筹帷幄的。”
谢乔泄气,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潘东明拉着她就下楼,一边说:“赶紧的,今早还有个碰头会,资料什
么的我都没看,来不及了。”
可这一切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明白,一路上潘东明都在讲电话,直到了他的公司秘书站在大门口抱着厚厚
一沓文件迎接他,谢乔抬头看看高的令人压抑的楼层,被潘东明拽了一把跟着他疾步走进大厅,才发现一大帮西
装革履却目露精光的男人们恭敬的向他点头齐声说:“潘先生早。”
他们见着她的时候每人脸上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惊讶或是好奇,就像她是透明人一般,围上来簇拥着潘东明
走向电梯,秘书王小姐一边把怀中资料一一递给潘东明一边解释:
“这是这次我们竞价这块地的统筹分析报告。”
“开发项目用地的现场调查及分析报告。”
“资源供给资本运作及环境影响保护可行性报告。”
“建设项目经济效益分析及结论预测报告。”
潘东明看的很仔细,整个电梯里都是他翻动纸张的沙沙声,谢乔却是偷偷瞄着王小姐,一身合适的中色套装,
中规中矩的发髻,配上精明干练的脸庞,十足十的阶层白领,却掩不了眉目间优越的自信,想想自己整天的无所
事事听音乐发呆,跟人家一比简直就是生活在暗夜里的仓鼠,她不禁又生出自怨自艾的无奈。
潘东明开会的时候居然让她坐在一边旁听,可是听着那些又是经济师,又是市场分析专家建筑专家们的报告
她就像听天书一样,那么多的专业用词搞的她头昏脑胀,还没坐一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朦胧中王小姐好像说了
包罗万象罗先生,谢乔激灵灵的醒神儿,用眼睛望住王小姐,不明白她怎么会提到罗昊,可是她的眼光一转就看
到了潘东明似笑非笑的正瞧着她,她赶紧低头装作抚平衣角避开他的目光,就听潘东明拍了拍手说道:“行了,
这些我都看了,该了解的也都了解了,现在出发。”
在去市土地整理储备中心的一路上,潘东明都是沉默无语,王小姐坐在司机旁边不住的扭过头来向他汇报各
个地产巨头最近一周的最新叫价,在要下车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紧锁着眉头:“你说什么?……什么时间
发布?……不确定?……我知道了,随时联系。”
江涛已经先到了,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瘦瘦的男人,正在跟他热络的谈话,看到潘东明的车江涛礼貌的跟人再
见才走过来,发现下车的谢乔时一愣,潘东明并不下车依然坐在车里对他招招手,江涛便笑着与谢乔点点头钻进
了车里。
谢乔站在阶梯上看着到处都是神情戒备却依旧谈笑风生的男人们,其中也不缺乏像王小姐那样精明干练又满
面傲气的女人,她站在这里觉得自己就像站在一群天鹅中的丑小鸭,那么的格格不入浑身不自在,就在她自卑的
时候她巡视的目光终于落在与站在远处的罗昊相对,他正默默的看着她,仿佛很久。
罗昊穿着一身正装,白色衬衣蓝色斜纹领带,看起来芝兰玉树风流倜傥,身边那个与江涛谈笑的瘦瘦的男人
此刻正在与他耳语,他不言不动只是把目光紧锁在她的身上。
谢乔不安的避开他目光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突然狂跳又像是塞满了石头一样沉沉的,某处已经开始有些恍
惚的疼痛了,潘东明就在不远处的车子里,这会儿她突然对潘东明开始恨恨的,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弄到
这里来,难道只是为了看自己难堪难受么?她又想起昨天杨群到别墅里悄悄的把那套首饰又还给她了,有些无奈
的说:“他非要你自个还,要我说你还是去见见他得了,把话说清楚省的两头都挂着,别怕,到时候我给你打掩
护。”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脚前的空地上多出了一双男式的黑色软皮鞋,神色的裤口熨服的贴盖
在鞋面上,谢乔连惊带吓倏地抬头就装进了那潭深不见底的黑眸,像阳光下的黑海一般深沉,罗昊居然就这样站
在她面前,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谢乔的呼吸开始沉重,从心里突然涌出的湿意悄悄的冲进眼眶,也许是错觉,她突然闻到从他身上若有若无
的飘过来一阵熟悉的气息,很亲切,就像是以前她总是喜欢把脸埋进他的脖颈里时闻到的那种气息一样,熟悉到
让她浑身抽痛,她看到他忽然笑了笑,低哑磁性的嗓音灌进耳朵;里,声色不动的伸出手,他说:“没想到在这
里能见到你。”
她移不开目光,热热的雾霭迷蒙一片挡在眼前,可是她清晰的看到他微泛青色的胡茬,还有说话时微微颤动
的喉结,她不止一次用手指去触摸的喉结,她抬起手,接触到他的,就被他握住摇了摇,干燥温暖,一种奇异的
安心的感觉凸显,就像以前般熟悉,可是现在隔在他们之间的,何止是千山万水,她舔舔唇,艰难的说:“你好,
罗昊。”
她知道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他们,包括没有下车的潘东明,她想抽出手,可被他握的更紧些,惊慌带着刺痛
她只能小心又低低的说:“求你。”
罗昊终于松开手,眼光越过她看着她的身后笑了。
谢乔听到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走过来,然后她的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狠狠的捏住,却只是轻轻的把她扯到一
边,一种更为熟悉的浅浅的古龙水味道钻进鼻孔,她听到潘东明的低笑声:“罗先生,这么早?”
罗昊跟他握手,也笑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何况这么多的鸟儿抢食,不早早的做准备,岂不是要饿肚
子。”
谢乔知道此刻他们已经不是朋友,而是商人,弱肉强食纷争天下的王者,很多人簇拥过来与潘东明握手寒暄,
谢乔后来才知道那个瘦瘦的男人就是罗昊的哥哥罗健,就在他们相互客气的时候宁筱雅匆匆的赶来,怀里还抱着
厚厚的资料,一看见谢乔她倒是愣了愣,随即不屑的扭头与潘东明打招呼,潘东明不冷不热的点点头,拉过谢乔
就走,在她耳边小声说:“看我怎么给你报仇。”
拍卖会现场挤满了人,随着会场的开放众人鱼贯而入,立刻有多方媒体记者拿着相机摄像机高高举起,潘东
明作为京城一线大品牌的龙头企业老总自然风头堪劲,许多闪光灯对着他前后左右不停的咔咔闪动,他无动于衷
的坐在竞价席上听着他的经济师为他分析战略策划,王小姐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熟练忙碌的敲打,江涛忙着
接听一个又一个电话,甚至就连罗昊与宁筱雅也开始交头接耳,全场好像只有谢乔一个人茫茫然,她从来没有接
触过这种情景,坐在这个会厅的全是京城有名的大品牌开发商,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兴奋的打过鸡血一般,直
到拍卖师站在台上,清清嗓子说:“请大家安静一下,今天进行拍卖的是某某路段暂定为十号地块的居住建筑使
用权,建筑面积八万平方米,政府推出价为一亿两千万人民币,经过十五天左右的角逐,今天推出起点价为七亿
元人民币,最小涨幅不低于一百五十万元人民币,现在我来介绍一下十号地块的总体情况……”
王小姐在一番忙碌之后迅速得出结果,低声向潘东明说道:“截至昨天叫价最高位六亿三千万,单日竞价涨
幅两亿四千万,楼面价由每平米四千两百元上升至八千六百元,涨幅达到百分之一百零八。”
潘东明依然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谢乔却是无比羡慕与佩服王小姐的才能,随着拍卖师的一句“现在开始举行
现场竞价”开始,现场气氛突然热闹起来,由于该地块的地理位置极其优越,而现场参与者们都是“不差钱”的
主儿,在巨大获利预期的诱惑下,纷纷举牌争夺,现场更趋白热化。
可是唯一不举牌竞价的居然是潘东明与罗昊,两个人除了听着分析师的建议外,却是悠哉悠哉的,谢乔有些
不能理解,既然不竞价还来这里干嘛?潘东明忽然扭头看着她笑了笑,俯过头来在她耳边说:“是不是很奇怪?
我就解释给你听听吧,学着点,别看现在他们举牌抢的厉害,等价格被抬高以后他们肯定是会被淘汰出局的,最
后只有包罗万象才能与我一争高下,不信你等着瞧。”
果然,一个多小时过去,地块的价格上升至九亿,有几家最先举牌的开发商已经微摇头把自己的竞价牌反扣
在桌子上退出竞价,抱着膀子看热闹去了。
王小姐依然急速敲打着笔记本键盘,向潘东明回报每平米的最新楼面价,谢乔看到现场竞价的单位只有四家
的时候,宁筱雅突然举起了牌子。
潘东明又凑过来对谢乔说道:“激动的报仇雪恨的时刻就要来临了,看我如何弄垮她。”
其实谢乔一点都不在意宁筱雅的嚣张,她总是想像她那样的女孩子自然是被人宠坏的千金大小姐,有那样的
性格一点都不奇怪,倒是潘东明好像对于她受委屈特在意,老是说要给她报仇,小孩子斗气一样。
竞价已经攀升最高点,小小的地块价格居然已经叫价到十亿,除了有一家单位还在咬牙硬撑外,竟是只剩包
罗万象一家还是不慌不忙,潘东明忽然把竞价牌塞进谢乔的手里,说:“听我口号你举牌。”
什么?这可是十几亿的买卖,万一,谢乔赶紧的把牌子扔回去一叠声的说:“不不不,你别吓我了,我哪成
啊。”
潘东明好笑的说:“有什么不成的?你听我的就成,我说了,今儿来就是给你报仇的,相信我,如果举牌的
是你,那丫头铁定气的冒烟,我也烦她,咱俩今儿合作一把,气死她。”
看着一本正经的老总潘东明居然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谢乔感觉有点哭笑不得,潘东明又把牌子塞进她手里,
点点头说:“听我的没错,你就等着瞧好儿吧。”
包罗万象的叫价已经十亿一千万,潘东明忽然扛扛谢乔低声说:“举牌,十亿八千万。”
什么??
谢乔有些傻了,人家叫价都是几百万递增,他一张口就是几千万,虽然并没有见钱只是个数字,可……谢乔
的手里忽然就出汗了,拍卖师已经叫嚷:“十亿一千万,还有没有最新叫价?十亿一千万一次……”
潘东明不见她动就皱皱眉伸手在她腿上拧一把,谢乔疼的一惊,不多想一下子举起牌子,叫道:“十亿八千
万!”
全场哗然,许多记者本来奇怪潘东明为何迟迟不见动静,这下子跟炸了窝一般拿起相机对准谢乔咔嚓咔嚓的
开始拍照,拍卖师兴奋的大声道:“十亿八千万了,十亿八千万!还有没有更高叫价?”

谢乔看向宁筱雅,发现宁筱雅又是吃惊又是恼怒的看着她,那样子像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谢乔忽然发现
她本来沉重的心情突然就轻松了,可能人类的性格都有黑暗的一面,也或许与潘东明在一起时间久了,他的阴险
影响了她,不然她怎么可能看到那个漂亮的女孩子生气她就会这么兴奋呢。
宁筱雅恨恨的举起牌子,拍卖师大声叫道:“十亿八千五百万!”
潘东明看着谢乔笑着说:“十一亿。”
当谢乔举起牌子高叫十一亿的时候,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谢乔更为兴奋,王小姐依然是以最快的速度为
潘东明算出最新的楼面价,江涛还是笑眯眯的接打电话,当她再一次举牌报出十二亿时,宁筱雅终于与罗昊罗健
凑一块商议去了,谢乔终于也开始微笑了,潘东明歪着头小声对她说:“这才对,你笑的越开心,那边才会越生
气,咱报仇就越痛快。”
宁筱雅他们在拍卖师叫道十二亿两次的时候,终于又举起了牌子,多加了一千万。
谢乔兴奋的看着潘东明问:“这次呢,多少?”
潘东明扭头看着她笑意盎然,说:“先让王小姐算出结果再说。”
王小姐迅速结算报价:“每平米价格已经突破一万八千元。”
潘东明笑着点头:“很不错,这个价格出人意料,够高了。”他又看向谢乔,拿过她手中的竞价牌竟然反扣
在桌面上,说:“建筑面积太小,楼面价格太高,从长远的经济利润预期来看,我们需要退出。”
什,么?
谢乔脸上的笑意被他打败,看着微微笑的潘东明,谢乔先前的兴奋忽然就无影无踪了,他把价格抬轿子一般
抬这么高,他还嫌高?那么经济实力不如他的包罗万象地产拿到这么高价格的地块,还有利润么?谢乔忽然就明
白了他的意图,原来,他是这么为自己“报仇”的,潘东明果然极其阴险,这块地他本来就没有意愿志在必得,
只是太高价格让对方吞咽不下难受而已,他不要的东西,谁得到自然得比他难受,不然他怎么能高枕无忧呢。
拍卖会场因为潘东明的弃权而又开始嗡声四起,一时间到处都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最后包罗万象自然是成
为了此次拍卖会的主角儿,从会场退出时,罗昊与潘东明再次相遇,潘东明含着笑上前道:“罗先生,真是恭喜,
这么好的地块这么强的东家,果然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咱这块儿又出了新地王,实在是可喜可贺。”
罗昊脸上并没有喜悦之情,他睨了低着脑袋的谢乔一眼,也含笑说道:“还不是潘先生承让,我倒是不希望
得什么新地王,更不愿意看到强龙共闯独木桥的戏码,压力很大啊。”
潘东明微微一笑,神情倨傲高姿态的寒暄完毕,临上车时他对江涛说道:“你抓紧时间回上海,把那边的准
备工作落实,哥哥,咱也好大干一场给别人瞧瞧。”
江涛笑着说道:“我真是服了你了,不用你撵,下午我就走还不成?”
上车后潘东明就抓着谢乔的手不放,依然是春风满面:“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谢乔却是把脸扭过一边看着窗外,不但没有心情好,反而更是沉重。潘东明的所作所为她虽然不懂,但是他
这个人的手段计谋与心机深沉她倒是清楚,他自然不会是真的要给自己报仇,最后的结果是他放弃了这块地皮,
可是他一点失望遗憾的表情都没有,倒是胸有成竹的样子,谢乔隐隐觉得心里发凉,明知道生意场上混饭吃的各
个都不是善男信女,可是潘东明今天非要自己举牌叫价,说好听点是为了给自己出气,可他是个商人,怎么可能
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拿着十几亿的生意开玩笑,她彻底明白了潘东明的心思,自己兴奋的举举牌子,就把罗
昊与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窒息的难受像副刑具夹在心上,疼得她喘不过气来,潘东明的手里拿着一只王母娘
娘的银簪,在她与罗昊之间划开了一条银河,越来越远……
潘东明心里有他的小九九,明镜似的,下车前他接的那个电话对他至关重要,市政府已经拟好了新的规定提
案,关于城市建筑限高的问题,已报备国务院规划局,限制市区高层建筑,由于城市土地紧张,人口密集,太多
的高层建筑成为一系列的交通堵塞、环境污染、城市局部高温,严重影响了城市环境、居民的生活质量,罗昊虽
然拿到了理想的地皮,但是由于价格太高如果不做高层,那么将会毫无利润甚至血本无归,还有就是他囤的那块
地刚好与罗昊所得的那块地天然相接,就算没有限高文件,罗昊把楼盖了起来,他也要他心里膈应,大片的民房
妨碍了进出的方便,如果罗昊不做好收购民房的工作,就算他的楼盖得再好再豪华也没用,但是那块地卖不卖可
就是他说了算了。如果罗昊拍下土地后悔了延迟了交款日期,没关系,政府会给他下达律师函,向他索赔数亿元
的滞纳金,到时自然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他怎么能不得意呢。
他自然也看见了今天罗昊 明目张胆拉着谢乔手的挑衅作为,他就是要他瞧瞧,属于他的东西别人不得觊觎,
跟他潘东明斗狠,还得看自己够不够资格有没有手段。
第二天所有大小报刊的头条都是对新地王的报道,谢乔看着财经报上醒目的“十二亿拿地是疯狂还是理性”,
“十二亿是个令人忧心的结果”,她已经感觉不到伤心,只是木木的,罗昊的十二亿是她一次次举牌的结果,她
想起了自己愚蠢的兴奋,潘东明脸上得意的笑,罗昊面无表情的凝视……她忽然想,她在这次拍卖会中到底扮演
了什么角色?是个坏心报复的复仇女神?还是愚不可及被人利用的棋子?放下报纸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暖
洋洋的,她想,还是阳光是最真挚公平的,因为不管你是无恶不作的暴徒,还是心地善良的平民,它都同样暖暖
的照在你身上,可是暖暖的阳光照不到谢乔的心里,那里正裂开一道伤口,流血,腐烂,疲倦袭上来,她感觉自
己摇摇欲坠,从心底伸出慢慢浮上来的悲伤,麻痹了她的心神。
不管日子多么的不遂人意还是要一天天的过下去,自从拍卖会结束后谢乔却是一天天的消沉,她不再出门,
整天关在休闲室里疯狂的听音乐,甚至有几次潘东明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空空如也,第一次的时候他吓了一跳,站
在二楼的围栏前大呼小喝的叫醒了所有的人,可当他发现谢乔从休息室里急忙钻出来时,恼的头顶冒烟,但是谢
乔依然如故,她没有睡眠,困乏疲惫,却合不上眼睛,许蓉刘宇飞的自由,宁筱雅拍卖会上的得意,王小姐的才
能都是刺激她神经的罪魁祸首,她们跟她自己一样都是女人,可是她们活得却是那么洒脱惬意,她自己就像是被
人遗忘在角落里的破娃娃,布满了灰尘,这样没有目标没有目的的活着跟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有什么区别?自己
的人生不能由自己做主,每个脚步都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操纵在别人手里,她越来越怕自己死不了却疯了,整夜整
夜的坐在休闲室听歌发呆,渐渐的脸色没了光泽,好不容易恢复的气色突然就消失了,她开始吃的极少心情烦躁,
却无事可做,刘嫂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终于忍不住在潘东明回到别墅时说:“潘先生,最近谢小姐有点不对劲哪,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潘东明扯扯领带,问:“她人呢?”
刘嫂指了指楼上:“今儿一天都在休闲室里呢,中午饭都没吃,说不饿,这哪成啊,眼看都瘦了。”
潘东明点点头说知道了,就上楼,推开门看到谢乔果然坐在地板上还在听歌,一副痴迷神情,他当然知道最
近谢乔忽然变了好多,她的寂寞她的孤独他都看在眼里,开始他以为她是想家了,后来有几次半夜他在别墅的屋
顶找到她的时候,发现她竟然站在屋檐矮矮的只有十几厘米宽的小栏杆上,身体站的笔直,仰着脸闭着眼睛张开
双手,夜风把她的睡袍吹得鼓起,像个武林高手正在运气一般,又像是跳水运动员正在做跳水前的预备工作,可
把潘东明吓坏了,他气急败坏的冲过去把她拉下来,恼怒的问:“不睡觉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微光里谢乔却是满面泪痕,她定定的看着潘东明恼怒的脸,轻轻的说:“我只是,感受一下风的自由……无
所挂碍的,无方向的,想往哪儿吹就往哪吹。”
看着被风吹得浑身冰凉的小可怜,潘东明慢慢的把她拥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不
是说过么,有什么事儿你得跟我说,你不说谁还能猜到你在想什么?你本来就是自由的,除了别去那些乱七八糟
的场所,别去接触那些我不希望你接触的人外,你干什么都行,要不,过几天我带你出去旅游吧,我也好长时间
没放松过了,到时候多叫上些人也热闹,成不成?”
可是现在看着谢乔孤孤单单坐在这休闲室这么大的房间里,显得她特别瘦小,特别可怜,他却忽然感到一阵
怒气上涌,这个女人到底想要什么从来都不说,他哪有闲时间也没闲心思玩猜猜看的游戏,真想把她揪起来好好
的摇醒她,问问她究竟是想怎样,再这样下去,没准儿他就得给她请个心理医生瞧瞧了,自我封闭还不是抑郁症
的前兆么,还没走到她身边,就看见戴着耳麦的谢乔忽然抬起一只手,纤细的手指上居然夹了一支烟,还半眯着
眼睛吞云吐雾,差点气得他心肌梗,一把夺过去按灭在地上的烟灰缸里,不等谢乔吃惊就一把把她从地上揪了起
来,阴惨惨的问:“你疯了,抽烟?跟谁学的?”
看着潘东明的大便脸谢乔却是学精了,不管不顾的钻进他怀里,把脸埋进他的胸膛不说话,谢乔的手刚接触
他的腰潘东明立刻就软了,抬起她的脸把她的脸颊边的头发拂到耳后,看了半晌才说:“不是骂你,你说说,什
么不好学学抽烟?嗯?这玩意儿抽多了就上瘾了,还有没有?都给我拿来。”
潘东明翻来覆去的找烟盒,甚至把小地毯都掀起来看看,谢乔小声说:“就一支,在你书房里拿的。”
潘东明直起身子拉拉她的手说:“我有事情拜托你,跟我来。”
谢乔有些惊讶,他有事情拜托她?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搞不定的,被他拉到书房里去,潘东明指着书桌上的一
沓纸张说:“这是我在上海的工程标书,你帮我看看,翻译一下,不过你可得保证给我弄好了,事关重大,错一
个字儿都不成,最好是中英文一式两份。”
谢乔来了兴趣,拿起翻了翻,一边看一边说:“没问题,不过我需要用电脑,有些专用词汇还得查词霸。”
“怎么不成,我的你用,我用笔记本,你需要多长时间能弄好啊?”
“嗯——”谢乔看了看纸张的厚度,“你急用么?”
“不急,一个礼拜后用。”
“如果现在开始……连夜赶赶,应该没问题。”
“那成,就现在开始,不懂的地方你问我,这可是机要文件,不能出一点差错。”
“哎。”
谢乔非常非常认真的做着小半年以来她的第一件正经事,念播音的英文对他们来说很重要,虽非专业她早已
考过 PETS5、GRE,这本是她的强项,在一边沙发上用小巧手提工作的潘东明只是抬了抬眼皮看了看在计算机上
狂打的谢乔,便再也移不开眼睛,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认真的工作起来是这个样子的,虽然他的行政秘书王小
姐对待工作一样认真,可是他却从来不曾留意,他端着下巴静静的看着她,谢乔的眼睛直盯着屏幕一眼不眨,手
指飞快的再键盘上敲打,满屋子都是以键盘的“咔咔”声,直到谢乔打印出翻译好的一页拿来请他过目。
他也认真的看着然后指出需要改动的词语,句式,前前后后改了五次他才点点头说:“噢,不错,很不
错。”
谢乔抱怨说:“不错?你几乎把我翻译的全改了,既然这样你干嘛不自己翻译?”
“啧啧,你这个傻妞儿,如果这种事还得我自个来,就算我长了三头六臂也早累死了,标书这种东西,讲究
的就是 perfect,你只是对这些专业词汇不熟悉,恶补一下就行了。”
标书按照潘东明的要求谢乔整整翻译了一个礼拜,期间被他改来改去,遇到难以解释的难点她还要打电话给
潘东明,因为他说标书要求极高,都有法律效应,不能出错。
潘东明不管是在应酬的路上还是在开会途中,只要接到谢乔的求助电话都会耐心的一一解释,翻译文书虽然
麻烦又难搞,可是谢乔却陷了进去,她太渴望工作带给她的新奇与安慰,像个糖尿病人嗜渴一样需求无度,潘东
明就变着花样给她带回来合同、标书、建筑图纸翻译,直到他再也不能忍受谢乔对于纸张的痴迷而冷落他。
谢乔被他从电脑前揪起来的时候可怜兮兮的瞧着他说:“还有一小段就完了,你让我弄完,OK?”
他去关机才不管她可怜不可怜:“我后悔了你知道么,连觉也不睡,成天瞪着电脑一会儿就瞎了,赶紧的,
睡觉。”
看着怏怏不乐的谢乔潘东明忽然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乔乔,为了翻译这些破玩意儿我都多久没跟你
亲热了,今儿我提供性服务,你要不要?嗯?要不要?”
潘东明的动作比他嘴里说的话要流氓的多,还没讲完他的亢奋已经硬硬的抵在谢乔的肚子上,还有节奏的往
前拱了拱,谢乔赶紧推开他急急的说道:“都多少天没睡觉了,瞌睡死了我睡觉去……”
她刚转身潘东明一把揽住她的腰紧贴着她的后背,低声说道:“先别睡,今儿买了国外的大片儿,赔我看会
儿电影放松一下,嗯?”
被他强行拉到休闲室的沙发上,她才知道潘东明口中的所谓美国大片儿居然是动画片,《冰河世纪 3》!看
着树懒的那两只灯泡一样的眼睛,谢乔忍了忍没笑出来,潘东明歪着脑袋扬了扬下巴说:“想笑就笑呗,有什么
啊,我就喜欢看动画了怎么着吧。”
看着一番忙碌的潘东明摆弄着功放调好了音乐,半面墙似的电视里传来小台灯蹦跳的声音,潘东明孩子气的
一叠声说:“哟,开始了开始了。”一溜小跑儿跳上沙发把她揽在怀里,可他并不安生,一只手泥鳅一样滑进了
她的衣摆直往她胸衣里钻,谢乔一把推开他说道:“你还看不看了,不看就去睡觉。”
潘东明居然涎着脸“吧唧”亲了她一口,在她耳边低声的不要脸的说:“我这人哪哪都好,就这一个毛病,
看电影儿的时候手跟嘴得有一样不能闲着,要不,你让我含着也行……”
谢乔听得面红耳赤差点跳起来,她还没张口就被潘东明手臂一紧给抱住了,低下头急急的就去吻她,那手也
不老实,灵活的钻进衣摆里去一下子就抓住了,另一只手已经开始撩起她的衣服露出她的胸衣,扒开了就低下头
去含住呻吟着喃喃:“好乔乔,做爱时间多美妙的事儿,我们应该充分的享受它而不是拒绝,我有没有对你说过,
一看见你我就兴奋,像个毛头小伙子见到心爱的姑娘那样不能克制自己……哦,乔乔,好乔乔,你真美……”
潘东明愿意的时候居然把情话说的如此动听煽情,如果身下是任何一个曾经跟他有过交集的女人,那么肯定
早就酥软的找不着北了,可惜在他身下的是谢乔,是一个为了生存不得不深入了解他的女人,她知道如果他想要
就算她拒绝挣扎也没有用,这个男人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办事,哪管你情愿不情愿,她象征性的推他一下说
道:“要不,不看了吧,你去把它关掉。”
潘东明伏在她身上使劲儿蹭了蹭,抓紧时间赶紧的又吸又舔的才放开她,轻声说:“那怎么成,专门为了讨
好你才买的,卖碟片儿那小伙子说了,要是跟女朋友一块儿看,她铁定感动的往你怀里钻,想想,陪女朋友看动
画片儿啊,哪个男人愿意啊,我就愿意,今儿可是翘了一个会议特意回来陪你看的,怎么样感动么?”说完就特
男人的看着她笑,脸颊的酒窝被电视画面不停闪动的微光照的若隐若现,他刚洗过澡,柔顺的头发从额角垂了下
来,那凝视着她的目光加上小白兔般无害的笑容说不出的温柔多情,谢乔看了半晌微微挑起了唇角轻轻笑了,说:
“你真滑稽,比它还滑稽。”
潘东明扭头看她指着电视上的树懒,呵呵笑起来,他笑的时候胸腔里传来嗡嗡震动的声音,隔着睡衣传到谢
乔的胸膛上,他就翻个身继续揽着她的腰,一只手还在谢乔衣服里轻轻的抚摸,可是他说:“这东西是挺滑稽
的。”
谢乔不该看着他的,可他就是等着谢乔看他,因为他说完就惟妙惟肖的学树懒目瞪口呆的表情,嘬着唇瞪着
眼,她努力的想克制自己,不要笑,可惜的是他的表情实在是太滑稽了,谢乔忍不住,咯咯咯的就笑出来,笑的
很大声,而且笑出了眼泪,她想抬手擦掉眼泪却被潘东明握住了,他装作凶神恶煞的恼怒表情说:“敢笑我,是
不是不想混了!”()
谢乔死咬着嘴唇喘着气,用坚强的意志力强迫自己不要笑了,可是看到他抽搐的唇角她又憋不住,吃吃的又
开始笑,越笑越好笑,最后是放声大笑,还用手拍打他的手臂,因为电视上的树懒尖叫一声说:“哦天哪,原来
你是公的!”
潘东明被她感染,拧着她的脸颊也开始笑,两个人笑得滚作一团,挤在小小的沙发椅上,谢乔笑着抽搐蜷起
身子抱着肚子,潘东明跌在一边的地毯上仰着脸大笑,一边喘着气说:“牦牛是公的!它,它还去挤奶,可它挤
的是牦牛的小弟弟……实在太他妈滑稽了!”
谢乔想爬起来挺止这疯狂的一幕,可是笑的太用力,一点力气也没有,潘东明软软的从地上爬起来,趴在沙
发上看着两眼都是泪花的谢乔,眼神慢慢深邃,看着从来不曾看过的笑靥如花,他低哑着嗓音说:“乔乔,你都
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好看,多吸引人,我喜欢你笑。”
他慢慢俯过头去亲吻她的脸,左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慢慢用力压向他,找到她的唇,就吻住,温柔的,轻轻
的,像是对待易碎的宝物。
谢乔愣了一下,但是她并没有躲开,随他放任的紧贴在自己身上,随他渐渐的加深这个吻,随她伸出手去搓
揉抚弄她的乳房,潘东明开始粗喘,开始饥渴而又猛烈的吻她,他的急切让她有点害怕,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心
跳加速,不能呼吸,却又渴望一双手臂,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的抱住她,让她不要再彷徨不要再害怕,潘东明的
手滑向她的腿间,轻轻按摩,出于本能她赶紧伸出手抓住他的

手腕,可是她没有力气移开他的手,而他的手掌那么暖和,那么有力,前后轻轻的滑动,她就失去了力气,她像
个被掏空的布娃娃一样,软在他的怀里。
潘东明爬了上来,压在她的身子上叠罗汉一样,他急急的去褪掉她的裤子,然后是他的,他的坚挺灼热滚烫,
抵在她的柔软上时忍不住呻吟出声,他撩起自己上衣的衣摆,摸索着她的入口处,用另一只手扶着他自己的痛楚
校准慢慢的沉下身子,没入她的体内。
噢天哪,他模糊的想,这么软这么暖,身下的姑娘像个熟透的桃子一样软软的,香香的,让他不能自己只想
把自己推送到她身体的最深处,享受她毫无保留的紧致与甜美,谢乔已经微闭起双眼漂亮的脸孔完美的像一泓清
泉泻在蓝天白云下,震撼他的视觉吸引他去探索去发掘,他毫不掩饰他的沉醉,用深情又迷恋的眼光瞧着她,几
乎是呻吟着说:“我有没有说过,乔乔,看到你笑我也会兴奋?”
谢乔咬着唇不说话,她说不出来,潘东明的性器又粗又壮撑得她难受,他前后滑动的时候她就感觉他似是要
把她掏空一样,而他以前在床上太凶悍,此刻太温柔,就像他的动作一样深深浅浅的让她无从捉摸,她抬起头,
就被他吻住,他的唇原来也是柔软的,凉凉的,像她家乡的丝绸缠绕在手指上,她的心再一次狂奔,犹豫好久,
终于还是抬起纤细的手臂揽住他的脖颈。
不知是她的动作刺激了他,还是他确实急切需要,他开始加大力量,前后摆动的幅度疯狂的像赛车一样,顶
受不住他的劲道谢乔忽然呻吟一声,这让潘东明打了鸡血一般疯狂,他的脸神奇的亮了起来,亲吻着她的耳珠喘
着粗气几乎是咬着牙说:“叫出来乔乔,叫出来,我要听你为了我,为了我叫出来。”
听着潘东明急促的心跳,还有他的粗喘,谢乔的心卡在喉咙里,她弄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很伤感,像漂
浮在大海上的一叶小舟,四处都是茫茫的海水找不到出路,浪潮一波波的袭向她柔软的身子,渐渐的她的意识飘
远,耳边除了他的心跳就是她自己的喘息,虚弱的躺在潘东明身下感受他如狂风暴雨般的热情,凶猛的戳刺腻人
的情话,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暖喜悦开始绷紧她的皮肤,扩展到心灵深处,四周突然黑暗,像个大黑洞,她觉得自
己正在坠落,所有的感觉都是重量、压力、贯穿还有快感,她甚至忘记了这个黑洞里并没有防护网,忘记了她该
害怕该反对该保护自己……
潘东明感觉到了她的收缩,忽然抬起她的一条腿盘在他有力的腰上,这种姿势让他可以更深入,也可以让她
感觉到最强烈的摩擦,可是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开始紧绷,开始颤抖,谢乔的收缩让他无法忍受,他疯狂的冲
刺,“嗯哼”一声,在她身体的最深处迸射。
电视里传出两只鼹鼠疯狂的笑声,一只说:“啊哈哈哈……我有时候尿在自己的床上……”
另一只说:“”哇哈哈哈……我有时候尿在你的床上……“
潘东明从谢乔的颈窝里抬起头,额前的头发汗湿贴在额上,听到电视上可笑的对话他就笑了,可是谢乔却忽
然抽抽鼻子流了眼泪,睁开的眼睛里是没有任何焦点的茫然与哀凉,她的元神归位思路渐渐清晰,此刻潘东明脸
上的笑意就像一把锋锐的凿子,而她就是被凿碎了壳子的蜗牛,露出最软弱的灵魂,她知道,她的后路只剩没有
尊严的死去或是没有尊严的继续寻找寄生的壳子。
面对谢乔略显悲恸的神情潘东明并不在意,他低头亲亲她的嘴巴然后抱紧她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他想到了
他还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征服过的那座雪山,他在小小的五星红旗上签下他的名字,然后插在最高处,站在雪山
极顶俯瞰,彷佛抬抬手就可触到云层,他喜欢那种苍生掌握在手中万物尽在脚下的感觉。
他无声的笑了笑,尽量的用温柔的语气说:”这两天我要去多伦多参加一个峰会,我已经给你办好了护照,
我们一起去,叫上杨群他们,好不好?“
日历越撕越薄,天气也越来越冷,讲话的时候已经隐隐能看到嘴巴里哈出的白色雾气,而王师傅的花圃里却
开满了各种颜色的三色堇,争相斗艳的挺立着娇嫩的身子,在风里摇曳着一朵朵花盘精致的似是美人精心描绘的
脸,潘东明临上车时就在花圃里折了一支三色堇,上车后就塞进谢乔的手里,说:”长的还挺像你,猫脸儿。“
谢乔看着紫色的花,轻轻说:”这花儿开的好好的,又没有得罪你,你也问它愿不愿意就折了它,一会儿就
枯了。“
潘东明随手翻开晨报淡淡的说:”没我它也一样会枯,时间的长短而已,再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它或许
就是等着我来折也说不定,众乐乐不如独乐乐,那么多花儿我偏就选了它一支,你怎么不说它应该感到荣幸呢。

典型的潘氏不讲理风格,谢乔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翻来覆去的摆弄那支三色堇,心里暗自腹诽:你不应
该姓潘,该姓李(理)才对,不该叫潘东明,该叫理常有!
潘东明合上报纸揉了揉鼻梁,看了看窗外,车子已经行驶在机场高速上。
在首都机场的 VIP 专用通道候机廊里,见到了潘东明的秘书王小姐以及他的精英团队,一直到了换登机牌时
谢乔也没见着杨群他们的影子,不禁又奇怪又失望,潘东明似乎不愿意搭理她一样转身走在前面,照样被他的精
英们簇拥着登机,倒是王小姐笑眯眯的走过来对谢乔说道:”杨先生他们会比我们晚一天到达多伦多。“
谢乔对于王小姐的才能非常佩服尊敬,见这个傲气的女人如此亲切也不禁有些高兴了,忙说:”谢谢你特意
告诉我。“
王小姐含着笑说:”是潘先生让我告诉你的。“
谢乔看了看那具高大潇洒的背影再一次心里撇撇嘴巴:多事。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相当无聊,谢乔除了看一些杂志只能睡觉,潘东明腿上放了厚厚一沓文件,翻看期间
不经意扭头看了看紧挨着他的谢乔,已经睡着了,头仰在椅背上歪向一边,白皙的脸颊看起来似是半透明的,像
个冰娃娃,红红的嘴巴嘟起微张,紧闭着的眼睛上时两排又长又密又卷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翼,微微的轻颤,潘
东明不觉得微微的笑了,谢乔的睡颜像个可爱的孩子,他又想起了二哥家的囡囡,她睡着时也会这样嘟起嘴巴,
就像大人没有满足她的愿望就算睡着了也在赌气一般。
王小姐忽然在他身后敲了敲椅背,侧着头说:”潘先生……“
”嘘……“潘东明赶紧扭头竖起一指在唇边做个噤声动作,王小姐一愣,就看到平时神气的大老板居然蹑手
蹑脚的拉起一张薄毯,轻轻的盖在那个看起来总是腼腆的不像话的女孩子身上,她有点哑然,虽然她极度的好奇
这个女孩子为什么最近总是与大老板一起出现,而且出现的场合也不是以往的社交宴会,老板做事公私分明,在
公司里很难看到他交往的那些女人,可是第一次见到老板竟然让这个女孩子坐在会议室里她还是吃了一惊,这是
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会议室是什么地方?那是公司最高层商议机密事件的地方,虽然她很漂亮,但是太腼腆,
甚至有些冷冷的,特别是看惯了自己老板在这三千繁华舞榭歌台的名利场里逢场作戏,她并不认为这个女孩子很
特别,可是,现在的老板为了怕惊醒她居然这么小心的为她盖上一张毯子,他可是连自己母亲生日选礼物都要拜
托她的男人。
王小姐知趣的坐回座位上不再说话,心里却开始怀疑这个女孩子的身份,她想,说不定这个女孩子就是特别
的那一个?
下了飞机才发现多伦多的天气冷的实在不敢恭维,天空还下着零星小雨,潘东明变魔术一般拿出一件大红色
的防寒服披在谢乔的肩上:”比北京冷,这两天说不定还会下雪。“
谢乔是南方人,虽然在北京几年也见过雪,可还是很兴奋,王小姐充当导游,一直都是含着笑给谢乔讲多伦
多的历史文化,后来才了解原来王小姐曾经作为优等生在约克大学做过交换生,在这里生活过两年,谢乔对王小
姐更是膜拜。
下榻酒店是在市中心的唐人街某个华人酒店内,入眼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华裔,在异国他乡遇到中国人总是
倍感亲切,虽然他们讲着英语法语还有谢乔听不懂的粤语,一进入房间谢乔便要补眠,长时间的飞行还有时差让
她累坏了,可潘东明却拽起她说:”别介,现在洗个热水澡解解乏就成了,晚上早点睡,不然时差倒不过来你照
样难受没精神,撑过今儿个赶明儿就没事了。“谢乔只好强打精神勉强撑着。
晚餐是王小姐陪着在酒店外唐人街的一家中国菜馆解决的,外面还下着雨,饭后她们就坐在店内品咖啡,王
小姐一边搅着咖啡一边抬起眼睛看着挺漂亮的女孩子说:”味道怎么样?以前在这里上学的时候总是来这里,很
有家乡的味道。“
谢乔点着头说:”很不错啊,在异国能品到这么地道的中国菜真的很不易。“潘东明晚上有个重要的聚会要
参加,谢乔不禁问她:”那么重要的餐会怎么你不去参加?“
”潘先生有别人陪同,他说了我的主要任务就是陪着你,他怕他忙起来照顾不到你呀。“
谢乔知道她在客气,摆摆手说:”其实带我来这里就是一个累赘,你看,我没出过国,在国内没上大学之前
一直都是在杭州,连上海都是只去过一两次,北京是我离开家去的最远的地方了,没见过市面是个乡下小丫头,
很没用是不是?“
王小姐摇着头说:“不会呀,你给公司翻译的合同我看过,翻译的非常好,潘先生对员工的能力要求极高又
挑剔的,不轻易赞人,可是他一直都在夸你说你很能干,很不容易啊。”
“真的?”谢乔狐疑的问,潘东明在他秘书面前夸她?
“啊,真的,”王小姐耸耸肩小声说道:“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之前我对你有一种小提防,潘先生这么夸你
我还以为我要失业了呢。”
“什么?”这话从王小姐嘴里说出无疑是最高嘉奖,是对她能力的赞同与肯定,谢乔开心的不得了,“你真
这么认为么?”
王小姐认真的点点头说:“真的,我还在想,天哪,这个小姐看起来又漂亮又有才华,我得怎么做才能保住
我的工作呢,说实话,我真的感觉你已经威胁到我的地位了。”
谢乔笑的很开心,王小姐的机智才能一直让她羡慕让她崇拜,听她居然这么说一股难以言喻的自信忽然像棵
发芽的种子般蠢蠢欲动,王小姐问:“你的专业是外语么?”
“不,我念的是播音,新闻。”
“我还以为你的专业是外国语呢,居然把合同翻译的那么好,其实你可以考虑往这方面发展啊,很有前途
的。”
谢乔的眼光又有些暗淡了,她何尝不想呢,现在她已经不奢望能在自己的专业上有所成就,哪怕只是去一些
小公司做文秘也成,只要能工作不再这么成天无所事事就好,她羡慕的看着优雅的王小姐:“你呢?工作多长时
间了?”
“我啊,毕业就去了潘先生的公司,做了一年的端茶小妹,又做了两年的技术开发部拓稿资料整理员,后来
竞聘老总秘书室文职,最后晋升潘先生的行政秘书,一直做到现在,仔细算算,都快七年了。”
“七年?那么久了。”谢乔摸着茶杯口上的金线,暗暗叹了口气,“潘先生很难相处吧?”
王小姐想了想说:“嗯,在某些方面来说是的,潘先生可是普林斯顿毕业的,这所大学不但择生极严格,只
有好的成绩是不行的,特殊才能与天资、处世经验、人生抱负和家庭背景等等因素都会被纳入它的考察范围,而
且潘先生四年之内就修完了数学、建筑物理学科,还有 MBA,说他难相处倒不如说他太敬业,比如说他念数学专
业的,对数字要求极高,你也知道干这一行的对数字要求精益求精,我曾经在书面报告里写错了一个数字,他竟
然罚我用手抄写报告,一百遍啊,什么概念你知道么?我熬了一个晚上没睡,最后写的大哭了一场,还想跟着这
样的老板还真是倒霉,手指写的都僵掉了,吃饭连筷子都拿不住,哪知道第二天他竟然看都不看直接扔垃圾桶里
了,还说,我只是要你认真的对待自己的工作,不是一个数字的问题,如果盖房子错了一个厘米的差距,那么后
果就不堪设想。我永远都会记得潘先生对我说的那句话,我们要对买我们房子的客户安全负责,因为这是在商言
商的生存之道,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以责任为重。虽然有时候他的脾气大的吓人,可是对潘先生,公司里很多同事
都是跟我一样,对他都是像神祗一样崇拜信任,对他是又敬又怕,不过呢我们的公司在这一行里不但威信高信誉
好,品质有保证,而且公司福利比业内任何一家公司都要好,公司员工的干劲十足流动性少了,自然很多公司都
愿意与我们合作,潘先生的名字就是我们公司的品牌形象与质量的保证,他呀,就是我们公司最宝贵的财富与骄
傲。”
这是谢乔第一次听到别人对于潘东明的赞美,与她自己所了解的大相径庭,看着提到潘东明就两眼发光,满
面都是骄傲的王小姐,她不禁俏皮的小声说:“噢,我知道了,你喜欢潘先生。”
王小姐一愣,随即摆着手激动的说:“千万不要开这种玩笑!”她可能感到自己有些过分的激动,又解释说:
“潘先生对于我来说就是偶像和老板,而且潘先生对我们都是很严厉的,绝不允许因为私人原因就怠慢工作,否
则,”王小姐搞笑的横起一手比在脖子上,呲着牙做个“咔嚓”的动作,“知道了吧,我很喜欢为潘先生工作,
从他身上我学到了很多,而且,”王小姐低头垂下眼眸,看着已经变冷的褐色咖啡说:“他太完美太优秀了,只
会让别人无所遁形自惭形秽,不是随便什么女人能要的起的,所以,不要爱这种玩笑。”
谢乔忽然发现自己的俏皮不但不可爱,还很愚蠢,令王小姐如此难堪,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只是,你不
要在意,其实,他这个人有什么完美优秀的,脾气又坏,还喜欢摔东西,有时候愤世嫉俗彷佛全世界都跟他有仇
似的,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蛮横嚣张又小心眼儿,特别是不讲理不管别人的感受我行我素,咦——真是,毛病太
多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还有还有,你跟我说的那个潘先生是潘东明么,我怎么觉得不是一个人呢。”
王小姐睁着大眼睛吃惊的看着谢乔,彷佛她面前的不是乖巧可爱的女孩子,而是甩着尾巴的聂小倩一样,半
晌了才喃喃说:“你说的跟我说的不是一个人吧,你确定你说的是潘先生?”
两个人相互看着对方,开始吃吃发笑,谢乔忽然喜欢上了王小姐,她希望王小姐一样喜欢她,可爱的蹙起眉
头说:“我在讲潘先生的坏话,我真是坏透了,千万不要告密哦,因为,我也怕他。”
王小姐捂着嘴巴笑的两只眼睛弯弯的:“当然不会,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评价潘先生,我看得出来,
潘先生对你很不错啊,在飞机上为了怕吵醒你那么小心翼翼的给你盖毯子,我从来没发现潘先生居然是个体贴又
细心的男人呢。”
谢乔看着窗外缠绵的雨丝,深吸一口气说道:“是么?”
潘东明说的不错,熬过第一个晚上第二天果然精神好多了,吃过午餐潘东明就拿起一把雨伞说:“陪我散步
去。”
“可是外面还下着雨呢。”
潘东明不由分说的给她套上厚厚的防寒服,把她没有戴手套的手插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握住,说:“雨中漫
步,这样才浪漫。”
他的手暖和有力,一把伞两个人,厚厚的防寒服,他们像是两粒元宵一样黏在一起,走到街边的轻轨站时,
潘东明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说:“哎呦真冷,干脆做这个。”
好不容易找到座位,潘东明居然给一个中国老太太让座位,谢乔不能置信的看着他,他还蹙着眉头说:“看
什么?尊老爱幼这是我们中华民族优良的传统美德。”
看他认真的样子谢乔不禁好笑,一直到达航线中心体育馆潘东明才拉着她下车出站,体育馆附近聚集了很多
人,大部分都是华人,虽然下着雨但毫不影响他们的热情,叽叽喳喳的热闹,谢乔好奇的上前,却怎么也没想到
体育馆前居然贴满了歌神世界巡回演出的巨幅海报,她激动的抓住潘东明的手,指着歌神的海报说不出话,看着
潘东明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可是潘东明却皱着眉头说:“哇,这么巧?哎呦都
这么老了,你看看都有皱纹了。”说晚看了看谢乔激动的眼神,点点头说:“你想看?”
谢乔说不出话,只能重重的点头嗯了两声,他就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的说:“要是谁现在亲我一下我就答应她
一个要求。”
他的话音刚落谢乔就扑了过去,踮着脚尖在他脸颊上狠狠的香了一记,还咯咯的傻笑,潘东明笑着揉了揉她
的脑袋说:“那再叫我一声好哥哥?”
谢乔扭捏着不肯叫,他就作势要走的样子:“不叫?那成,又不是我想看,男人看男人真没意思,再说了我
也不喜欢他的歌。”
“暧暧,”谢乔赶紧的拉住他,周围很多人,她就对他摆摆手示意他低下脑袋,在他耳边很小声的说:“好
哥哥。”
潘东明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嘴巴,低笑着说:“傻妞儿,带你来这儿就是为了陪你看演唱会的,不然这
老冷的天儿来这儿干嘛呢。”
他拉着谢乔在小商店里买了很多闪光的小棒,看着刷着反光漆的大大的“我爱你”几个字,他就指着字对谢
乔坏笑着说:“还有这个,我爱你,行不行?”
演唱会要等到晚上八点才开始,潘东明带着谢乔逛附近的特色小店,又在快餐店买了热狗烤饼松糕,就坐在
快餐店外面的长椅上消磨时间,这是潘东明第一次坐在大街上吃热狗,看看对面街道上的到处都是站在蒙蒙细雨
里跟他一样大口的吃快餐,大声谈笑的人群,又看看因激动简直食不下咽的谢乔他就笑了,他问:“为什么喜欢
他?”
谢乔低头剥开热狗的包装,想了想说:“因为他是被世界上公认的好男人。”
潘东明挑挑眉:“好男人?”
“对,好男人,模范丈夫,还是个宠爱女儿的好父亲。”
“你对好男人的理解,只是好丈夫好父亲?”
“他对朋友也很好啊,像是资助朋友飞跃黄河,还替朋友垫付医药费啊什么的,太多了,反正是他做人低调
又不张扬,爱护家人朋友,从来不显摆自己多有钱,而且还经常做善事。”
“……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你说,你没含沙射影吧,是吧?”
谢乔扭头看了看他,咬了一大口热狗,含糊的说:“你这个人就是这样,疑心重又小心眼儿,我只是在告诉
你我为什么喜欢歌神而已,你怎么想那么多。”
“……成,是我多心,他是好丈夫好父亲还是个好朋友,还有什么值得你喜欢?”
“当然是他的歌声了,我觉得他不止是在唱歌,而是用他的歌声讲故事,故事里有喜有悲有无奈有离别,就
像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每一件事,酸甜苦辣的味道。”
“我怎么没听出来呢,还是你太多愁善感了?”
“不是我多愁善感,而是你心中太多的计较,野心,欲望,成败……”
“喂,你越来越放肆了敢这样说我。”

“瞧,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就受不了,其实人都有欲望野心的,只不过分大小成败而已,般若波罗蜜多
心经上说,照见五蕴皆空,意思是世间万物都是空的,你所看到的,想要得到的,已经得到的,这些都是让你产
生欲望的根本,而往往人们被眼前利益蒙蔽,一味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会烦恼,才会计较,所以人啊,就
有了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苦,五蕴炽盛大脑被物质利益所蒙蔽,才有了自寻烦恼这
个词。”
潘东明定定的望着谢乔,她的脸微微仰起,眼神穿过雨丝,穿过人群,放在虚无缥缈里,呼出的白色呼气让
她的侧脸看起来忽然有了模糊的感觉,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重重的叹口气,垂下的睫毛划过了空气,也划过他
的心上,似有一片暖融融的鹅毛落在胸腔里的那个柔软的东西上,怦然心动。
谢乔看着手中已经冷掉的热狗接着轻轻的说道:“一念迷,佛即众生,一念悟,众生即佛,听时觉得禅机深
奥,可是仔细一想,就懂了,一念迷了想不明白了,就是烦恼,一念悟想开了,就成了菩提成了佛,四大皆空
了。”
潘东明是无神论者,从来不信奉神明,他只信自己,认为只要自己有了能力,世间之物唾手可得,这个能力
是要与权财画上等号的,生活在官宦家庭看惯了政治斗狠,又在生意场这个大染缸里浸淫多年,他本以为他早已
练就了铁石心肠,可是此刻看着绵绵细雨中有些感伤的谢乔,坐在喧闹的街头却又似一幅水墨画般的静,一股难
以形容的,他所不熟悉的热潮忽然就涌上心头,感觉怪怪的,又沉甸甸的,就像这场没完没了的雨都下进了他的
心里去,可又像有一个盛满水的塑料袋被塞进了胸腔里一般又沉又软的,他与太多的女人逢场作戏,关系仅止于
男欢女爱,什么时间有过这样的感觉,此刻的怪异让他生出一丝不安,他就用手用力的搓了搓快要冻僵的脸,问:
“你在哪儿弄的这词儿这调调儿,你还懂佛经?”
“不是,接触佛经也是因为他啊,无意中听他唱过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听的时候很感动,特意去查找的资
料。”
潘东明靠在长椅上抬起头看着屋檐,一排小水珠争先恐后的滴落,发出单调的“滴答”声,他忽然感觉有些
烦躁,烦那些乱七八糟的水珠雨丝,乱七八糟的人群,还有那个乱七八糟的什么好男人,唱的那个什么乱七八糟
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什么四大皆空,屁话!人嘛总是要有欲望野心才好,不然哪里来的进步,你空我空大家都
空了,还不退化到石器时代了,得到了才满足,这才是真理。
人潮忽然涌动,原来七点十分会场终于放行,体育馆附件成了人头海洋,交通一塌糊涂,到处都是想尽办法
赶快入场的歌迷,潘东明紧紧的拉住谢乔的手说:“拉紧了,可千万别挤散了,要是丢了我可是不会费劲儿找你
的。”看着激动的人群他干脆把谢乔揽在怀里用自己高大的身子挡着,一边抱怨:“有这么夸张么你说,不就是
一唱歌儿的么,怎么比国外元首来访还热闹呢。”
就算天气不好还下着雨也挡不住歌迷们空前膨胀的热情,入场后,谢乔与潘东明十指紧握坐在贵宾席的第一
排,面前是一米多高的舞台,可以如此近距离的接近偶像是多么激动人心哪,谢乔早已经被他的歌声征服,可是
来到现场能一睹偶像的真风采却是第一次,就在离八点最后的一刻,现场几万人异口同声倒计时,雷鸣般的掌声
里,白发造型的歌神翩翩

而至,人潮疯狂了,歌迷们爆发了压抑已久的热情,偌大的体育场里到处飘着不同语种的“Jacky 我爱你”。
就连腼腆的谢乔也跳起来大喊“我爱你!”
歌神的魅力无敌不是盖的,这已经是应歌迷要求的加演场,别说是座无虚席,简直可以形容站无虚席,歌神
一开口展开天王非凡唱功,全场迅速安静下来,一首首经典的曲目唱的让人心醉,万人齐声与歌神同唱一首歌,
把现场的气氛推上高潮,潘东明手里拿着闪光棒与谢乔一起随着人潮摆动,歌神终于开始与现场观众互动,一边
继续送上天籁般的歌声,一边开始与疯狂的歌迷握手,谢乔冲到台边去,真正的零距离看着好男人的脸庞,连那
个小小的疤痕都看的清楚,歌神的手扫过她的手,她就疯了,冲回潘东明的身边攀上他的脖颈又叫又跳,闪着痴
迷的眼光对潘东明说:“我握到他的手了,又大又暖,噢,天哪,真不敢相信,我发誓我要一个礼拜不洗手!”
呵呵,她还只是个小女孩而已,潘东明大笑着去拧她的鼻子,“你真是太恶心了,听了你的话我一个礼拜都
不用吃饭了。”
可是当歌神唱到《想和你去吹吹风》,《她来听我的演唱会》时,这个被世界承认的极品好男人用深情款款
的嗓音轻易的虏获了众人的心,唱醉了现场的几万名歌迷,谢乔被他的歌声感动的一塌糊涂,终于还是难以自持,
高举着我爱你的发光棒,热泪盈眶。
演唱会结束后潘东明依然牵着谢乔的手,天空依然下着小雨,天气虽冷可是谢乔的心里还是热情澎湃,潘东
明默默的走在她身边为她撑着伞,她忽然轻轻说:“今天我很开心,潘东明,谢谢你。”
潘东明扭头看了看她还红着的眼睛,忽的笑笑说:“不带你这样吧,刚才还叫我好哥哥呢,这会儿这么没礼
貌,为了陪你听几首歌知道我糟了多大的罪么,你就不能叫我几声好听的?”
谢乔呼出一口气,看着白色的雾气短暂的停留后消散在湿冷的空气里,揉了揉冻得冰冷的鼻尖她往他身边拢
了拢,小声说:“别说话好么,就这样走走。”
潘东明一边为她戴上防寒服的帽子一边不满的嘀咕,“呦,这是嫌我啰嗦了,成,今儿我甘愿当一回吕洞宾
的了,我闭嘴,成不成?”
回到酒店的时候潘东明指着音乐茶座说:“去喝杯咖啡暖和一下吧,这儿冷的我受不了,这耳朵都冻成木的
了。”
音乐茶座里居然没有人,只有中间舞池里摆着钢琴,让谢乔奇怪的是钢琴的周围竟然点着许多蜡烛,好奇心
驱使她走过去,没成想不知哪里突然‘通’的一声闷响,吓了她一跳,抚着胸口刚想说“吓死我了。”头顶忽然
飘下雪花一样的彩纸片,洋洋洒洒的落了她满身都是,她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会是灯足额忽然灭了,门口冲进来
一群人,一个个手拿鲜花儿的就冲过来把她围住了,待看清了来人她惊喜的叫道,“杨群?辛少?阳阳?怎么是
你们?”
潘阳阳娇笑着为谢乔的头上戴了一顶花环,皱着鼻子说道,“寿星老儿,今儿个专门来给你过生日,生日快
乐!”说完对着谢乔的脸颊“吧唧”亲了一口。
来的人可真不少,还有江涛欧阳冯大伟,一个个为她献花说一句“生日快乐。”
“哎呦,可不能厚此薄彼,我也要。”杨群笑嘻嘻的就要凑上去亲谢乔,被辛少眼疾手快的拉住,“丫的滚
一边撒癔症去!”说着却搓着手舔着脸对呆掉的谢乔说:“还是我替他亲吧,那丫没刷牙,嘴巴臭,要是熏着你
多不好不是。”‘
辛少的衣领被江涛拉住了,“你怎么这么事儿啊,成心找毁是不是?边儿去!”
杨群又挤到谢乔身边一把就抱住谢乔了,死活不撒手,“不让亲寿星抱抱总成了吧,谢乔生日快乐。”
“什么?”抱了满怀鲜花的谢乔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喃喃,生日,她的生日,他们怎么知道?瞧着一张张
喜气洋洋的脸犹如做梦一样,身后忽然传来钢琴奏起的动听旋律声,她迅速扭过头,却是潘东明含着笑正坐在钢
琴旁已经弹起那首《生日快乐》,众人便簇拥着谢乔一起唱“Happy birthday to you……”
谢乔思绪波涌从来没有如此感动过,她只能流着眼泪哽咽,潘阳阳笑着抹掉她的眼泪说道:“哎呦,这么个喜
庆的日子你应该笑才对嘛。”
辛少研究似的仔细看了看谢乔的表情说:“我看是有朋自远方来她激动乎。”
朋友,谢乔在心里轻轻的慢慢的咀嚼这两个字,就像品尝着一杯醉人的醇酒,潘东明含着笑走过来,停在她的
面前,“乔乔,生日快乐。”
猝不及防的喜悦漾进了谢乔的心里翻卷这波浪起伏不定,这么多的意外令她应接不暇,她只知道她渴望了很
久的温暖此时此刻像张网一样把她兜住,令她沉溺,无法有任何理智,她已经习惯了面前的男人要么手起刀落要
么钝刀子拉肉,谁知道他为了自己的生日居然肯如此费心思,至少他此刻做的事情让人感动,她抽抽鼻子又不由
自主的微笑,只好傻傻的蹙着眉头说:“原来你们是有预谋的。”
潘东明脸上的笑被烛光照的格外柔软,看着谢乔流着泪微笑,他心底处那种奇异的感觉再次袭上来,仿佛那
里正被人用手狠拧着一样莫名的颤动,他有些慵懒又玩世不恭的耸耸肩,动作很帅,表情很丰富,挑着眉点点头,
“喜欢这个预谋吗?”
谢乔还没说话,身边的几个疯子就搂抱在一起尖叫,“喜欢!”
是的,喜欢,她恍惚的想,有多久她没有这样充满惊喜的过生日了。
从多伦多回来后,潘东明下了飞机就去了公司,众多的公事累计到了一起,还有不能推辞的应酬,忙碌的顾
不及了其他的事情,谢乔去把自己关在别墅的房间里一整天,刘嫂以为她在倒时差,也没叫她,其实她只是躺在
床上等着窗外发呆而已。
除了发呆她依然没有事情可做,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丫,她想了很多,最多的是最近让她感到迷惘又混乱的
日子,现在想起以前的种种,她竟有了麻木的感觉,屈辱难堪,折磨痛苦,丧事一切希望的动力,到如今仿佛就
是别人书写的故事一样一章一章的翻页,直到没有内容只剩下空白,可是她对于开始新生活的渴望就像是行走在
沙漠里的旅者那样,风沙虽大还是要坚持一步步走出荒芜,面对困境,也不得不放弃尊严只为了活着,可旅者是
为了走出荒芜而坚强的活着,她呢?她为了什么?她伤心的想,她还是看不到任何希望,在她生日的那天晚上,
潘东明说要答应给她一个愿望,她鼓起勇气说,也想要工作,可是潘东明看了她 好久,看的她心凉,他就笑笑说,
这样不好么?为什么要抛头露面伺候别人出力不讨好呢?你想要工作可以,为我工作吧,你给我翻译的文件我很
满意,咱继续?
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沉重的似是要压垮大地,仔细的听还能听见风带着哨子把树枝吹的嘎嘎响,冬天就这样
来临,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就把冷空气一股脑洒在大地上,冷的让人不住的哆嗦,谢乔翻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她的心比外面的世界更凉,所有的失望,焦虑,苦恼,孤独像小虫子在啃咬她不得安生,渴望自由的种子在一天
时间里破壳而出萌了芽不断长大,潘东明到底是出于何种心态这样禁锢自己,她可以出门购物找朋友聊天,可是
不能接触他不喜欢的人,不能去他不喜欢的场所,也不能抛头露面出去工作,是啊,她怎么去伺候别人呢,她只
要伺候好他一人就行了,谢乔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活着根本就是个笑话,娱乐了潘东明,伤了罗昊,害苦了自己,
那最后老天会给她安排个什么结局呢,她想,“呵呵……”闷在枕头里的笑声听起来很傻很白痴,什么结局,无
非只有两个,活着或是死去。
算了算了,她绝望的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吧,破罐子破摔吧,反正已经破了,再好的手艺黏在一起也不能恢
复原状了,有了裂纹了,她的人生本来就是灰色的,现在不过被漆上了黑色而已,有什么区别呢?所有的人在她
的世界里全是过客,客串一下他们应该扮演的角色,最后谢幕的时候还是她一个人,管他结局是好是坏,什么道
德什么羞耻什么尊严,统统都是狗屁。从此之后她只要戴着面具过活,反正已经铸成大错,又一错再错,人人都
戴着面具为什么她不能,算了算了,就这样吧她想,她已经毁了干脆就毁的更彻底一点吧,如今都这样了还挣扎
个什么劲?早知道就是绝境挣扎无非是徒劳无力加上心力憔悴,痛苦痛的是那颗心,就算再痛一点有什么关系?
看看她的承受能力到底有多强吧,脸皮有多厚,人有多无耻吧……
她本来自嘲的笑着,可是笑着笑着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她不再想她为什么要哭要流泪,只是想既然他需要花瓶
就做花瓶吧,花瓶破了就颇吧,让时间来医治伤痛吧,在贞烈也经不起时间的洗礼冲刷,就像他挖好了地基盖了
高楼,早晚也要墙壁剥落年久失修一样,曾经的耀眼光华总会过眼云烟,再惨烈的悲痛也会减淡,再亲密的爱人
……也会相看两相忘……
她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坐到梳妆台前,用手摸着冰凉的镜子,摸着那张没有生气的脸,她点着镜子里
的女子,厌憎的说:“谢乔,如果还有来世,你还愿意做女人么?”
不,她想,如果真有来世,做猪做狗她都不愿意再做女人。
第二天她就开始早早起床,潘东明上班走的时候她就站在门口相送,天气依然阴沉又干又冷,潘东明上车前
整了整她的衣领说:“进屋去吧,看这天儿冷的,多穿点衣服多喝热水,别感冒了。”像个出远门的丈夫嘱咐亲
爱的小妻子那样,谢乔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可他的车刚走她就叫管家,“我要进城去。”
管家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不与潘先生一起走,但还是叫了王师傅开车送她进城。
她独自一人去逛商场,见了喜欢的就买,就算不喜欢如果顺眼也买,商家服务很周到,要她写好了地址送货
上门,她就继续逛,走的脚疼就休息,中午了就在商场附近的西餐厅里吃牛排,在多伦多的时候她就给许蓉刘宇
飞买了礼物,是两条非常漂亮的披肩,如果她们见了一定会高兴,可是想在她不想见她们,因为她们太高兴就会
显得她更悲哀,她觉得她们自由快活像风,而她就是被埋在地下矗立在原地的枯枝,被风吹一吹才会动一动,过
后依然无生气死气沉沉,她知道她在给自己较劲,她疯狂的刷卡透漏出她的狂躁,透漏出她还在无望的挣扎,她
想逃避,想掩饰,掩饰内心的争斗掩饰从绝望的极端走向另一个绝望的极端,花瓶,破罐,反正都是易碎的东西,
反正已经碎了,又有什么关系。
她费力的切牛排,有人停在她的面前惊喜的叫她:“谢小姐?”
她抬头,就定在了那里。
那人依然满面惊喜,不经她的同意就坐在她的对面,脸上是谄媚的笑“谢小姐,果然是您啊,真是太巧
了。”看她愣在那里,那人就说,“呦,您忘记我了?我姓张,张万福啊,您真不记得了?嘿嘿也是,像谢小姐
这样的贵人哪会记得我这小人物哪……”
张万福,谢乔自然记得,可是她希望她这辈子都不要再想起此人,刚被她强迫遗忘掉的一些往事片段忽然清
晰了起来,她急得她惊慌的拉住他的衣袖,他就皱着眉头说:出来做事就得有规矩,敢得罪我的财神爷黄了我的
事儿要你好看!
她放下手中的刀叉,看着对面的男人不说话,男人就双手递过来一张名片,依然是谄媚的笑着说:“谢小姐,
这是我的名片,我又开了一家装潢公司,以后还要谢小姐您多多照顾呢。”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不明白他为什么需要她来照顾,可还是机械的接过,也不看只是拿着,男人就在心里恨恨
的想:操,摆什么架子,不就是姓潘的一小情人儿么,还拽上了,要不是我你能攀上姓潘的么,丫的不记恩,婊
子!
可他还是得堆满笑小心的措辞:“谢小姐,不怕您笑话,如今这世道忒不景气,干嘛都得有熟人,你瞧咱们
都是老相识了,您就帮一把回头给潘先生说一说,要是潘先生肯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照顾一下,我给您提个
成拿个大头儿,不会亏了您的,您看?”
谢乔总算是听明白了:“张先生,既然你是做生意的怎么找上我了?你应该找他去,这忙恐怕我帮不了
你。”
张万福倒是笑了,“呦,见外了不是谢小姐?现在谁不知道有了您的一句话,那就是只等着潘先生点头的事
儿了,看在……”
他话还没说完谢乔腾的就站起来了,拿过自己的包包就说,“对不起,我帮你了,你也找错人了。”
谢乔逃荒一样匆匆逃掉,漫无目的的流浪在寒风里,身上穿着大衣也抵不住寒风刺骨,她的手脚冰凉浑身战
栗,还没能从见到张万福的惊惶里逃出来,男人贪婪的眼神似是能看穿她,让她有种赤裸裸的感觉,她极力掩饰
脆弱的坚壳就那么被毫无征兆出现的男人一锤子敲碎,原来,她还是一样的软弱,就算她找的了壳子钻进去也不
行,她精神恍惚心烦意乱,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想起了很多事,最后越想越烦越想越乱,等她抬头的时候,
忽然发现路边的路灯居然亮了,原来,她在寒冷的街头走了一下午,她茫然的看着四周不知道她走到了哪里,当
眼光定格在那高高矗立的楼宇上面,她才面白,原来她走到了电视台附近。
她就站在那里痴痴的看,看神气的大楼,也看从大楼里走出来风姿卓越的漂亮女人,女人穿的也很漂亮,是
一件像火一样红的大衣,走路的时候衣摆就在风里飘起来,让她忽然想起了在潘阳阳店铺里的宁筱雅,女人戴了
一顶白色的贝雷帽,涂着鲜艳的红唇,她认的她,那个曾经在球场有过一面之缘的袁丽丽,她老远就娇笑着走向
停在路边的一部车,有司机下车为她打开后座的车门,她就猫着腰好像亲吻车里的人,然后车门被关上,黑色的
车子启动,慢慢滑向主干道,消失在车流里。
谢乔一直站在那里,目光仿佛穿透一切障碍定格在某处,就算天气寒冷冻得她快要僵掉她还是站在那里一动
不动,漂亮的女人,黑色的车子,还有那个为她打开车门的司机,都是那么的熟悉,熟悉的就好像在身边每天都
能见到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吸吸鼻子把手捂在嘴边哈了哈,转身,就看到身后也停了一辆车子,有个穿着薄薄的黑
色外套的男人就站在路边靠在车身上抽烟,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她,那张帅气的脸隐在白色的烟雾里,也不知道站
在那里多久了,她只看到他脚下地上有五六只烟头,有的还在冒着青烟。
她像是被钉子钉住了脚步一眼不能动弹,那颗心也像是挨了马达一样忽然疯跑,她不能控制也不能反映的愣
在那里,男人仍了烟头用脚拧灭,打开车门说道:“我跟了你一个下午,快冻死了,现在请我喝杯热咖啡吧。”
谢乔站在原地没动,男人就走过来拉开她的胳膊,把她塞进车子里,低头为她扣上安全带才绕过车头钻进来,
升上的车窗点开暖气按钮。
暖风吹倒身上暖烘烘的,她钻进座椅里,不说话也不动,任由沉默的男人带着她驶向未知的地方。
罗昊一直沉默,直到等红灯的时候他才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想哭就哭出来吧。”
明知他没看她还是勉强咧开嘴巴无声的笑了笑,她说:“我为什么要哭,我不会哭的,哭够了,累了。”说
完就觉得脸上痒痒的,罗昊递过来一盒抽纸,轻轻叹口气,降下一点车窗,又点了一支烟。
从前的谢乔从来不会这么的苍白精神恍惚,她从来是喜欢笑着蹦来跳去快活的像只鸟儿,喜欢给他讲明星小
八卦,或者从网上看来的小笑话,可是现在坐在他身边的谢乔看起来那么瘦,没了以前的红润,没了以前的活泼,
从上车她就扭头盯着窗外一动不动,他只能看到她微垂的眼眸上那排长长的睫毛,被窗外的灯光打出一层模糊的
光晕,离他这么近明明触手可及却又感觉那么远,她的整个人都嵌在不停闪动的微光里发虚,不真实,可她坐在
那里不动仿佛她的思绪思维已经飘到了远处,他在她身后看她走走停停的一下午,冷风的萧索无力的步伐,她可
能是真的累了,他垂下的眼皮就看到她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握的那么用力,手太瘦显得指关节凸出,他的心里
忽然就难受了,无法言明的疼从胸腔里慢慢散出来,像他口里吐出的烟雾一样布满他的皮肤,烟快要抽完的时候
他终于忍不住低声说:“小乔,为什么不让自己过的轻松点非要这么作践自己呢。”
谢乔有点仓促的抬起头,仿佛没听清或是没明白他说的什么,然后她用让他心疼的恍惚乏力的轻声道:“我
没有,我过的很好很轻松。”
谢乔的落寞,无力还有脸上的泪痕深深的打击了罗昊,扔掉烟头他就握紧了方向盘,猛的锤了一下喇叭,吓
了谢乔一跳,她猝然抬起眼睛看着他隐在暗处的脸,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却倔强的不肯落下,罗昊暗自咒骂一
声,才说道:“又堵了,真他妈没劲。”
这个城市的交通没来就是这样,又是黄昏时分正是车流高峰,他们的车就夹在车流里,前后左右都是车,只
有短暂的绿灯时车队才会蜗牛一样缓慢的往前拱了拱,身边坐着她曾朝思暮想的爱人,如今是别人的未婚夫,她
忽然想,事情怎么就演变成了这样,这样难堪这样锥心刺骨的疼。
有电话铃声响起,响了很久,罗昊终于扭过脸来看着她,她才知道原来是她自己的电话,翻出电话接起,是
刘嫂,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没让司机去接她呢,她 就说碰到了朋友一起吃饭才挂断电话。
罗昊伏在方向盘上用手搓搓脸,盯着前方的车屁股轻声说:“小乔,你这样快乐么?跟着他你快乐么?我从会
所出来就看见你了,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我一直跟着你到三环,你都没抬头或是回头看一眼,你在想什
么?”
她的神情又开始陷入恍惚了,唇角动了动,罗昊仔细听才挺清楚,她说,“快乐,那是什么东西……”
罗昊的身子微微一震,那颗心忽然就似被一只手狠狠的捏住,蹂躏,撕扯,疼的他想要痉挛,想要自虐,想
要……抱住身边仿佛神游太空却只留空壳的女孩子,他再也忍受不住一阵阵疼痛,一阵阵的热浪对他眼眶的猛烈
轰击,可是他不能,他用他这辈子最坚强的意志力强迫自己的手紧紧的抓住方向盘,然后把脸埋进臂弯里去,他
不敢再看谢乔,他怕他看一眼,就再也无法忍受剧痛的折磨去拥抱她,如果那样做了,他怕自己永远也不会再放
开,哪怕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天焚地毁,也不会再放开……
车队终于松动,前方的车子终于缓慢的行驶,罗昊还趴在自己的臂弯里没动,后面的车子还是不耐烦的猛按
喇叭,谢乔忍不住抬起一只手用一根手指戳了戳罗昊的胳膊,罗昊才把脸抬起来,他的头发被他自己蹭的微乱,
还有两只眼睛红红的,谢乔看着他微笑了一下说,“绿灯了,走吧,一会儿交警要来罚款了。”
罗昊抬起头看着绿灯的信号,忽然豪气万丈的笑着说,“交警?尽管放马过来,小爷还不惧。”他又扭头看
着谢乔,用他的招牌阳光笑意问,“小乔,你怕不怕?”
这是她多么熟悉的笑,她多么爱看他的笑,她第一眼看见这个笑容就爱上了不能自拔了,喜爱你在,这个笑
离她这么近,近的她只用轻轻的抬起手就能触到,可她不能,她强迫自己的双手紧紧的,再紧紧的握在一起,用
力的摇头,“不怕,我不怕。”
罗昊扬起下巴,像仗剑江湖行侠仗义的江湖浪子,有力的手排挡,车子就窜了出去,留下一串又是红灯只能
停在原地气急败坏,恨不得把他八辈祖宗都咒个边的车队。
罗昊载着她无的地方竟然是后海,他把车停在较偏僻一点的湖边,问她,“饿么?想吃点什么?” 被
他一提醒她就感觉真的饿了,中午那块小的可怜的牛排早就被她笑话掉了,她点点头,“什么都行,”罗昊把车
熄了火,指着外面的胡同说,“咱们去吃小吃,这都多久没来过了。”谢乔随着他下车,外面可真冷,她刚站稳
就打了个喷嚏,罗昊又把车门打开拿出他的大衣给谢乔披上,“这天儿冷,可别感冒了。”
谢乔抬起眼睛微微笑着说,“谢谢。”
可她的一句谢谢却让罗昊难受了半晌,什么时候他们俩居然这么客气,他在心里叹气,转身时轻声说,“小
乔,跟我你别客气,听起来生分,以前……”
他还没说完谢乔就打断他说,“咱们今晚上不提以前行么?”
罗昊顿住脚扭头看着谢乔,眼睛里蕴含着微怒,“不提以前?……行,不提。”
谢乔看着罗昊僵直的背影就知道她伤了他了,可是她最怕的就是他跟她提以前,她不知道她该怎么解释该怎
么说,也没法说啊,唉,她想,算了,就让他误会吧,这样也好。
她把脸埋进大衣的领子里去,就想起去年冬天的时候也是在后海,他穿着大衣也把自己裹进去,可真暖和,
他的大衣上传来淡淡的烟草味,还有她所熟悉的他的气息,只是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
罗昊把她领进了一个四合院,原来是古朴典雅旧式庭院风格的餐馆,宽敞的大厅里居然还搭建了一个小戏台,
小戏台上还有两个男子穿着长褂子正在说相声,正是用餐时间,虽然冷但大厅里还是坐满了人。
有迎宾把他们领到了挂着小牌子“崇文门”的包间里,包间里居然还有个火炉子,谢乔奇怪的问迎宾:“不
是有空调么,怎么还弄个火炉子。”
迎宾笑着回道:“哎呦,看来您是没来过,咱这儿有名的烧饼夹肉,这不冬天么,不光人冷着烧饼也冷啊,
围着炉子自个烤冷烧饼,就着咱们的酱牛肉,保管您吃了忘不了。”
罗昊点了很多小吃,还特意给她要了奶卷奶酪,这是以前他去学校看她的时候经常给她带去的,知道她爱吃,
哪知道谢乔看了后摇摇头说:“天冷了吃这个受不住,还增肥。”

罗昊都快难受死了,他把烧饼在火炉子上翻个身儿,看着火苗子他突然就很想抽烟,他拍拍手上的煤灰说:
“我出去抽支烟。”他还没站起身就听谢乔说道:“就在这儿抽吧,我也想抽。”
罗昊有点吃惊的看着谢乔,她就笑笑:“我会抽烟,很奇怪么?”
罗昊深吸一口气控制一下自己,才勉强笑了一下说道,“不奇怪,现在抽烟再也不是男人的专利了,女人抽
烟,不奇怪。”他把烟递给谢乔的时候别扭的要命,站起身出去,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瓶酒,在火炉旁
坐下看着被火苗映的脸红红的谢乔轻轻吐出一串烟雾。
“喝点这个吧,暖暖身子。”
他也不问她能不能喝酒就斟了两杯酒,被子不大,却也不小,谢乔端起来浅尝了一小口,才发现原来是果子
酒,味道发甜,很香,罗昊也不说话,烤好了烧饼用小刀拉开,再塞进去片薄薄的酱牛肉,空气中就散发出一阵
阵热烧饼和牛肉的香气,勾人食欲。
罗昊吃的很少,那么多的食物他只是浅尝一下就放下筷子,沉默的一杯杯喝酒,喝到后来整个人就放松了,
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他还是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低声问,“为什么不想提以前了?是不是后悔了?”
谢乔觉得鼻子发酸,不知是不是被火烤的还是果子酒发挥了酒劲,她的脸热烘烘的,还有眼眶,心里很难过
就端起酒杯咽下那口酒,入口是凉的,到了喉咙里就变成辣辣的,她吸吸鼻子轻轻的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笑出来,
“不,为什么要后悔,人生本来就有很多意外,意外的人,意外的感情,而且,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是
真的开心,所以,我还要谢谢你曾经带给我那么多开心的日子,……宁小姐很好很漂亮,你们很配,我真替你高
兴。”
她说完极快的又喝了一杯酒,罗昊盯着火的眼睛里隐隐有一层薄雾,他抓过酒瓶慢慢喂她也为自己斟满酒,
艰难的开口说。“不用谢我,因为你说的也是我要说的。”
他们开始长时间的沉默,只是一杯一杯的喝酒,也许是因为两个人感触太多,也许是因为喝酒喝得太多,罗
昊开始啰啰嗦嗦的说了很多话,都是以前他们在一起时她曾对他说过的话,谢乔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那么清楚,
往日的快乐时光像电影胶片一样重影,眼泪从她脸上滑落,但她还是努力的去微笑,微笑着流泪,听他絮絮叨叨
的说:“知道么小乔,她们告诉我拟回杭州了,说你弟弟病了,你竟然都不告诉我,我去杭州了,可是那个时候
我才发现我对你的了解少的可怜你知道么,你从来都不跟我说你的事儿,我见到了你阿姨,她说你跟你妈住,连
你家那种情况你都不跟我说,她不跟我说你妈住哪儿,你说说,杭州那么大我去哪找你呢,还有啊,哪有谈恋爱
的两个人非要那么认真,我送你礼物首饰怎么了我,那是我爱你想对你好的一种表现,你倒好,把我的一片真心
当成驴肝肺了。”
谢乔抹了抹眼泪,从他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对着火炉子点着,深深吸了一口,罗昊舔舔嘴唇说,“给我点
一根儿。”
谢乔把自己手中的递给他,又点了一支,罗昊还在自言自语的说,“可就算你不爱我了想离开我你也跟我说
一声啊,哪怕是个蹩脚的借口也行,我不会死缠烂撒,我不是那种人,让我跟没头苍蝇一样满世界找你,有你这
样的人么,是,我也不对,我他妈那时无奈你知道么,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别人瞧不上,罗健你知道吧,那可
是我一个爹生的亲哥哥,可我出事儿那会儿知道他说什么?他说他恨不得就没认识过我,小乔,这个世界的人情
冷暖我算是尝遍了,偏偏我最爱的女人还要给我当头棒喝,你说你跟谁不好,啊?跟东子……还让杨群那丫还我
东西,你还嫌我不够难受成心毁我是不是。”
谢乔用双手捂住脸轻轻摇头,哽咽着,“罗昊,对不起,对不起……”
罗昊扔了烟头一把拽过她的手,看着她的满面泪痕,眼睛也是红红的,嘶哑着嗓音说:“咱说说东子小乔,
你爱他什么?他能给你什么?除了伤害他什么也给不了你,今儿你也看到了,他不止你一个女人,除了那个袁丽
丽外他女人多了去了。”他说着就想起了潘东明跟他说过的话,说谢乔为了他要死要活没他不成,罗昊更恨更心
痛,他紧紧抓着谢乔的肩膀想要摇醒这个被爱冲昏头脑甚至愚昧透顶的女人:“你怎么就那么傻呢小乔,离开他,
走的远远的……”
罗昊他激动,谢乔只觉得他仿佛要把自己的肩胛骨捏碎一般,她挣扎着站起身,可酒喝多了有些晕眩,捞起
一边椅子上自己的大衣说:“罗昊,太晚了,我该走了。”
罗昊痛苦的用手抹把脸,那么大的个子坐在小板凳上说不出的萧索,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喝醉了,沉默半晌才
说:“对不起,小乔,我只是……”
谢乔含着眼泪打断他的话:“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没办法,对不起。”
她转身逃一般冲出屋门,到了外面才发现天空居然下着零星小雨,走出胡同的时候罗昊从身后追出来,一把
拽过她的胳膊强行把她扭转过来,眼睛里布满红红的血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脸上是被痛苦折磨过后的
扭曲,“小乔,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教教我,教教我如何才能跟你一样,拿得起放得下,你教教我
吧小乔。”
谢乔的心似是被撕裂了一般,看着她爱的男人的脸,她慢慢摇头,似乎想要让自己清醒些,雨水落在脸上又
冷又凉,可酒意却变成热辣辣的雾气再次冲进她的眼睛里,他抓着她胳膊的手那么滚烫,隔着厚厚的衣物她也能
感觉出来,他是个好人,而她今生,再也无缘于他携手同归去,他们之间横跨的何止是银河,她只能哽咽着对他
抱歉,“对不起。”
罗昊的眼睛里迸出不堪忍受的怒火,夹杂着无奈的悲哀,她的每句对不起都让他痛彻心扉,眼前是他第一次
爱上的女人,他以为他照到了真爱,却没想到这一切忽然间就变成了一个笑话,更可笑的是,他认真了女人却变
心了,他知道自己喝了很多酒,可能喝高了,但是思想却清楚无比,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他看到女人微垂的睫毛
在雨中颤颤的抖动,一层白色的小水珠黏在上面,就像浓雾散后黏在花瓣上的一层白霜一样,他忽然间就失去了
一切理智,不能自拔,他猛地把谢乔揽在怀里,带着疼痛带着渴望带着想要湮灭一切的冲动,低头吻上谢乔的唇。
他吻的太用力,似是啃咬似是发泄,谢乔愣了一下后本能的开始挣扎,可是罗昊的双臂紧紧的箍着她,就像
想要把她嵌进他的身体里去,融入他的骨血里去,任谁也不能再分开,他的嘴巴里海带着果子酒的清香,还有烟
草的味道,这都是她所熟悉的她所爱的,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失去理智了,沉溺了,他们之间还横隔着禁忌,不能
碰触的禁忌,谢乔忽然就想起了潘东明恼怒的脸,还有噬人的眼神,不,她怎么能把他们两个人再次推进深渊里
去,她已经受够了,再也不想尝试被人打入无间地狱里时的那种感觉,用尽了力气挣开罗昊的桎捁,她连一句话
再见也顾不得说,就转身跑掉。
罗昊愣在雨里,看着谢乔的背影在视线里慢慢消失,锥心的疼让他慢慢蹲下身体,把脸埋进臂弯里,沦陷进
无尽头的悲哀里。
潘东明坐在会议室里,听着他的各部门经理的工作报告,秘书室里的一个小秘书悄悄的进来在王小姐耳边耳
语,王小姐便俯身在他耳边告诉他,宁筱雅已经在会客室等了他一个小时了,要见他。
潘东明挑挑眉,心想终于来了,可是来的怎么不是罗昊或是罗健呢,他抬起腕表看了看,点点头说:“让她
等。”
本来会议快要结束了,他有心让宁筱雅等久一些,就磨叽着延长会议时间,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才散了会,
出了会议室的门才发现宁筱雅就站在走廊里,可他见着宁筱雅时却被她骇了一跳,那么个骄傲漂亮的女孩子,今
天看起来又憔悴又苍白,两只眼睛里黯淡无神,神情却又看似恍惚,他不禁诧异的皱皱眉头,问:“小四,怎么
弄成这副模样?是不是不舒服?”
宁筱雅走过来,并不跟他客气,“潘先生,我有私事要跟你谈。”
潘东明笑了,用手指虚点着她说道:“你跑来我公司里跟我谈私事?你不了解我难道罗昊也不了解我么?他
没告诉你我从不在公司里谈私事?”
宁筱雅面无表情的说:“这件私事你很可能感兴趣,而且我保证你知道了我要跟你谈什么私事,你肯定会很
乐意跟我谈的。”
潘东明有了兴趣,他摸摸下巴轻笑:“哦?是么?”他示意身后众人散了,就把宁筱雅让进会议室,自顾自
的坐在他的位子上对着宁筱雅挑挑眉。
宁筱雅低头从自己的手袋里拿出来一个白色信封,‘啪’的扔在潘东明面前的长桌上,潘东明有点恼她的无
礼,坐着没动却还是微微笑着说:“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要跟你谈的私事。”
潘东明并不去拿信封,他反而靠在大班椅上悠哉的抬起腕表看了看,说:“那就说说看,我很忙,你只有五
分钟的时间。”
宁筱雅的耐性并没有潘东明的好,见潘东明高傲的似是螳螂一样高昂着脸,她只好又拿起扔在桌上的信封,
打开后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潘东明,“你最好自己看看。”
“是什么?我会感兴趣么?”他没有接照片,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忍不住瞧了一眼,只一眼,他就‘呼’的站起
身,一把夺过那张照片,脸上高傲的笑已经没了,这次不用宁筱雅要求他已经飞快的夺过她手中的信封,掏出所
有的照片翻来覆去的看,越看脸色越臭,最后那脸色简直跟北极的流冰一样冷,他猛地抬头盯着宁筱雅,宁筱雅
就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他生气的模样你平时看起来更具威严,本来平滑的额头有青筋闪现,那张英气的脸绷得
紧紧的却阴沉的可怕,凌厉的鹰眼里射出瞄准猎物时的精光,他举起手里的照片晃了晃,声音听起来倒是平津,
“这照片你哪儿得来的?”
宁筱雅被他的眼神唬住了,吞了口口水才低声说:“我只是怀疑,没想到……这也是意外。”
潘东明盯着她点点头,说道:“很好,去我办公室,咱们谈谈。”
他说完就转身,走的很快不回头,也不管宁筱雅能不能跟的上他的步伐,待进入他的办公室他径直坐进他的
大班椅里去,也不招呼宁筱雅坐下就说:“说吧,你想谈什么?”
宁筱雅无力的坐进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眼神呆滞,忽然就流泪了,哽咽着说:“三哥,你知道我从十几岁的
时候就很爱罗昊,我等了他多少年了我,这才跟我订婚了几天呀他就这样,我说呢他最近老是对我冷冷淡淡的,
我怀疑他在外面有女人,就找了人调查,可真没想到居然让我逮着了,他一晚上都没回家原来是跟女人约会去了,
这女人不用我说你也看到了,我……我刚想劝劝他呢他就恼了,要跟我解除婚约,你说说我为他付出那么多,可
他为了你的女人竟然要跟我解除婚约,你就回家管管你的女人吧,有了你她还不满足还要朝三暮四,勾引别人的
未婚夫,我就不说什么了,可您的面子往哪儿搁呀,这要是让外人知道……”
潘东明本来气得要爆炸,听她这么一说就猛地站起一拍桌子怒道:“够了!”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低头盯着宁筱雅,眼睛里能喷出火来,他指着办公室的橡木门道:“你现在就给我滚,滚
回去告诉罗昊,我不管你们之间谁要跟谁解除婚约,我已经够给你们面子了,你也给他带句话去,让他好自为之,
不然别怪我不顾情面跟他翻脸,现在你滚,滚!!”
他从来没有这般恼怒过,一抬手桌子上一摞小山似的文件就被他扫在了地上,纸张飘飘洒洒的落了满地,宁
筱雅一惊站起身,被潘东明恼怒的表情吓坏了,什么话也不敢说了,灰溜溜的离开。
潘东明看着满屋子乱飞的纸张开始莫名其妙的冷笑,仿佛控制不住唇角抽搐,他低头就看见跟文件一起被他
扫在地上的照片,于是他就绕过办公桌弯腰一张张的拾起来,又一张张的翻看,一边看一边冷笑,照片照的很清
晰,脸谢乔嘴边含羞的笑纹都瞧得见,不同角度不同动作的两个人看起来幸福极了,罗昊仰着脸笑,谢乔抿着嘴
巴悄悄的看着他,噢,可真是一对儿幸福的小鸳鸯,很好,还有两个人在浪漫的细雨中激情拥吻的镜头,抱得那
样紧,身体贴着身体不余一点缝隙,任谁看到这张照片都会忍不住要赞一声,好个俊男美女绝佳组合的小情侣啊,
潘东明看着照片的两只眼睛恨不得生出两簇激光来,把照片上的两个男女烧出俩窟窿,好啊,他想,好个罗昊啊,
敢跟我较劲,敢动我的女人,好啊,好个谢乔,敢背叛我,从来都是我潘东明搞女人,哪有女人敢搞……他想不
下去了,他怕他会气疯了,他努力往别处想,他怎么就忘了问宁筱雅,这玩意儿什么时间拍的,还有,这照片上
看着是下雨了,这个城市什么时间下雨了?
他按着‘砰砰’乱跳的太阳穴,努力想,哦,是昨儿个,昨儿个晚间下雨了,可昨儿个晚上他去哪儿了?他
在哪里呢?他怎么就放任谢乔出门了呢?不管他怎么糊弄自己不要想,可是他的思维一旦被卡主发条的钟摆一样
一停下来,满脑子都是一句话,他潘东明,被一个叫谢乔的女人搞了。
手里还拿着谢乔跟罗昊像一个坑里栽出的萝卜一样挤在一起的照片,嘿嘴巴对嘴巴,身子叠着身子,悦目的
只让人生出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绝佳视觉效果来。
他忽然发现他居然还在哼哼着冷笑,一股想要撕裂他皮肉的疼从他的胸腔里忽然冲出来,顺着血脉蜿蜒,叫
嚣着循环,太阳穴突突的跳的他头疼,心疼,神经疼,哪哪都疼,没一处好地方,空调系统太好,他觉得热,又
好像喝醉了酒一般浑身的血液都冲进了他的脑子里,还有脖子上的领带可能系的紧了他憋得慌,他就松松领带,
把手中的照片仍桌子上,解开西服的扣子把衣服脱了,他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睁开眼就不由自主的又瞄上那张
静静躺在桌子上的照片了,深情拥吻的男女刺疼了他的眼睛,手里拎着衣服,他只觉得手臂上的肌肉血脉喷张到
了极点,控制不住的哆嗦,手指渐渐收紧,猛的把衣服掷到地上。
狂怒像一条火舌不住的舔在他紧抽的心上,灼的他咬牙切齿,不堪忍受的怒意,疼意,妒意,像一条沾了盐
水的鞭子抽打在他的身上,可真疼,除了疼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感觉,他像一头饿了十几天的狮子一样在牢笼里
急躁的走来走去,最后走累了坐下时他终于承认,他潘东明很擅长玩弄的手段如今被谢乔,那个看似柔弱不堪的
小女人依样画葫芦似的在他身上报应了一把,那女人脚踏两条船!
情何以堪!
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他潘东明豢养的女人居然被着他打野食……叫他的脸往哪搁,叫他还怎么有脸出去混,
——别人会怎么想他呢,当面没人敢说什么,可他们会不会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说他——不是男人?
这个想法像火一样烧疼了他的神经,他又从大班椅里跳起来,把桌子上的东西能仍的全扔了,能砸的全砸了,
可也没能压住他想要杀人的冲动,外面秘书室里听到了老板办公室传来了不寻常的动静,一个傻头傻脑的小秘书
立刻火烧屁股似的冲进去,刚打开老板办公室的大门,就看见老板的办公室像被洗劫过一样乱,她刚吃惊的张大
嘴巴就看到跟一头困兽一样的男人带着满面的狰狞火车头似的冲过来,指着她的鼻子恶狠狠的吼:“谁叫你不敲
门就进来的?造反了?”
小秘书也没看清他是不是老板就‘哐’的带上门,吓坏了,老板平时衣着整齐的似是随时准备被刊登上杂志
封面一样,刚才办公室里的那个暴跳如雷的半兽人怎么会是老板呢,她腿都吓得发软。可她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就
看见刚被她合上的门‘呼’的又被人从里间打开了,露出一张骇人的脸孔,男人像个被拔了毛的乌鸡一样铁青着
脸,嘴唇都哆嗦着叫嚣:“你谁呀?啊?有没有规矩?这扇门是让你随便进出的么?把我这当什么地方了?还有
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
秘书室的众人吓坏了,王小姐端着茶杯刚进来就看见这幕情景,一看老板发火了,赶紧的过来,潘东明就指
着小秘书问她:“这谁?”
王小姐赶紧说:“她是秘书室的小黄啊,这,这是怎么了?”
潘东明又扭头对准吓傻了的小黄怒声道:“问你话怎么不回?我请你来当哑巴的?”他恼的狠了就指着王小
姐:“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就请来?还秘书,杵在这儿跟一木头一样有什么用,当我这儿慈善机构那,
赶紧的给我开了,滚滚滚,赶紧滚。”
说完进了门‘哐’的甩上。
小黄眨眨眼才明白过来自己被炒了鱿鱼了,委屈的眼泪一下子就管不住了,哭得噎气,王小姐赶紧的把她拉
到一边劝道:“哎呦,你还哭呢,赶紧的擦擦吧,今儿放你假,等潘先生消气了我好好的跟他说说,你还是先走
吧,不然一会儿又瞧见你还不是大伙儿跟你一块儿遭殃么。”
好不容易哄着小黄刚走,潘东明就从办公室出来了,头发凌乱手里还拎着衣服,把他们当成透明的也不看,
就走了,可把王小姐急坏了,这下午到晚上还有几个重要的应酬,这大老板要是走了怎么成啊,可看他那样子谁
也不敢叫住他给他提个醒,现在人人恨不得跑去买一避雷针装身上,还敢触他霉头啊。
潘东明径直乘电梯直接到停车场,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居然找了半天也没瞧见自己的车,按了遥控器才发
现那车就在自己身后“啾啾”的叫了两声,他愣了一会儿才上车,漫无目的的在城里乱转悠,红灯了就停,绿灯
了就走,走到哪条路也不知道,只记得路过天安门广场好几次了,他的脚踏在油门上,刹车上,离合器上,踏的
脚有些发麻,像有小蚂蚁在啃他的脚趾头,又在等红灯的时候他才觉得冷,才发现他就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脸暖
风都没开,他伸手把暖气打开电话就响了,是王小姐,他懒得搭理她就任电话响也不接,又打开音响,车厢里就
飘出歌神深情的唱腔,不听还好,一听见他的歌声他就恼的响起音响拆了扔到车窗外面去,退出碟片降下车窗就
扔了。
他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谢乔不能现在就回家去,他怕他一个失手就会弄断那个女人的细脖子,本来他对自
己规定的有明确的工作条例,在公司里不谈私事,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进入工作,可明显的,今儿他被谢乔弄得
违规的离谱了,离开最繁华的路段找个能停车的地方,放下椅背躺在车子里,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点上一支烟,
自个哄自个要冷静,要冷静,要怎么对谢乔,他还要再想想。
罗昊实在憋不住心中的苦闷,打电话给杨群,约在半闲居见面,再不找人说说他的苦恼他真要疯了。
杨群一进包间就开始抱怨:“丫的约哪不好偏要约来这里,听见这仨字我就想犯病。”
坐下了就看罗昊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还有隔夜没刮的请胡渣,颓废的跟一不得志的艺术家似的,杨群摸着自
己的光下巴憋着坏笑说道:“哎呦,哥哥呐,您这唱的哪出啊,今儿造型弄的挺有艺术感的,瞧瞧着胡子拉碴的,
丫的赶紧的说说,是不是叫驴给踢了。”
罗昊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往酒杯里倒酒,杨群看了看已经被他干掉的半瓶酒,夺过来问:“你丫叫我来就是看
你喝闷酒是怎么着,嘿我说,小爷没空,快年关了忙着你,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走人,坐这儿一句话不说你老
哥便秘呢。”
杨群没成想他话音刚落罗昊便捂着脸趴桌子上了,他推推罗昊:“耗子,喝傻了?是不是有啥事儿了?你倒
是说啊,看吧我给急的。”
罗昊闷在手心里闷闷的说:“杨群,我要跟宁筱雅解除婚约。”
杨群听的心里一惊却还是调笑道:“哟,丫的终于把你给气醒了,成啊,哥们在精神上支持你,不过你也用
不着这样吧,解救解了呗喝什么闷酒啊,不是应该买串鞭炮庆贺一下么,哥们你又跻身咱钻石王老五的行列了
嘿。”
罗昊抬起头,没休息好的眼睛里红红的,“我没跟你扯,是真的,真有这想法,知道么,今儿一大早她就拿
照片来找我,她竟然跟踪我,拍了我跟谢乔的照片,还威胁我说要是不跟谢乔赶紧的断了关系,她就把照片寄给
东子去,你说说,这什么女人哪。”
“哎,停一下,哥们。”杨群狐疑的问,“什么你跟谢乔的照片啊?真醉了?”
罗昊抹了把脸就把他如何遇上谢乔的事儿给杨群讲了一遍,谢乔走后他就一个人坐在车里在后海湖边发癔症
呆了一夜,早上回公寓换衣服才发现宁筱雅正在守株待兔,一见着他就跟疯了似地往他身上砸了一叠照片,他不
看还好,一看照片上的内容只恨的咬牙切齿,看着宁筱雅又哭又闹的推搡他,又想起谢乔决绝的背影,他是真的
心灰意冷了,再也不堪忍受如此这般痛彻心扉的折磨了,等宁筱雅稍微平静下来他就说:“小雅,你看我就是这
么混蛋,哪点值得你爱的,你说我没心没肺冷血,我承认,我他妈没良心,良心被狗吃了,你说的没错,我就是
一王八犊子没人性,我是真累了,谁也不想再敷衍了,咱俩,咱俩还是解除婚约吧,你这么年轻漂亮还怕找不来
真心对你的人么?……你对我好我都知道,这辈子我都会记得你的好,可是,感情这回事怎么也不能勉强……你
放心,我会登报或是媒体发布会,郑重向你道歉……”
宁筱雅哭着倒在他怀里,一边哽咽一边摇着头:“不,你休想。”
罗昊神情落寞的喃喃说:“小雅,这是何苦呢,我只能给你痛苦羞辱,就算咱们勉强在一起你会幸福么?”
宁筱雅揪着他的衣领摇着他尖声道:“不!我说了你休想!这辈子你都要在我身边,我不管什么幸福不幸福,
只要你在我身边罗昊!”
罗昊颓丧的偎进沙发深处,悲哀的说:“可我不爱你,我的眼里看不到你小雅,就算你在我身边受罪,我也
看不到,与其痛苦还不如早点解脱。”
宁筱雅霍然站起,恶狠狠的瞪着罗昊尖声问:“你看不到我?你能看到谁?谢乔么?哼哼,别忘了,她现在
可是潘东明的女人,你能斗过潘东明?”
罗昊闭上眼睛把头仰靠在沙发背上重重的叹口气,也不睁眼就摆摆手说:“你走吧小雅,记得关上门,我累
了。”
宁筱雅受不了罗昊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漠视,又狠发一顿脾气,就差没把他房子给烧了解气,才狠狠的丢下
一句话:“你等着瞧,看你有没有本事离开我。”
罗昊心里冷笑一声,本事?如果他想要离开谁能阻止的了?大不了,一无所有从头再来罢了,他失去了最爱
的女人,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还有什么值得珍惜的,这人间的什么狗屁亲情爱情伤的他还不够么,还有什么事
是他承受不了的,他累了,再也不想这么糊糊涂涂的过下去,该是他认真思考要怎么活着才是最有意义的,
听着罗昊颠三倒四的喃喃,杨群听了个大概,也明白了,可听他说完了杨群倒是不说话了,拿起酒瓶给自己
倒了一杯,喝的比罗昊还快,看着一直低垂着脑袋的罗昊,杨群的眼睛里精芒闪烁,沉默了一会他忽然笑了笑说:
“嘿嘿我说,这个谢乔看不出来啊,一个女人就把你们俩弄成这样了,还真有狐狸精的潜质啊,你呢我是看过了,
要是能看到东子也跟你一样表情那可真是太爽了。”
罗昊抬起脑袋鹦鹉学舌般喃喃的说:“太爽了?”
“啊,可不是么。”杨群又嘬了一口酒,“可有人给我报仇雪恨了,你们俩作了这么多年,终于出了个后浪
推前浪的谢乔,比你们啦还能作,我看了,你们俩啊联手也不是谢乔的对手,趁早儿的投降吧,要是能看到你跟
东子同时歇菜,哎呦那可甚是大快人心哪,不成,我得赶紧的买串鞭炮去,庆祝一下,百年不遇哪。”
他说完就摸出电话拨号:“喂?程师傅吗?哎哎您好,我杨群啊,啊,我定烟花今儿晚上要,要特漂亮的那
种,回见。”
罗昊终于笑了,“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了。”
“后悔找你出来了,你丫就是来看我笑话来挤兑我的。”
“真不愧是火眼金睛啊,这都看出来了。”
“你丫的太不够哥们了,罚你一杯。”
“就一杯?哥哥你也太小气了吧,最少也要十杯八杯的才成。”
“哥哥陪你喝。”
罗昊是真喝醉了,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脚步一个不稳就磕椅子上了,疼的他抽到气儿,杨群嘿嘿笑着说:
“得,还是哥哥陪你给你搭个把手吧,不然这要是进错了女用的或是尿在裤子上,这人可就丢大发了。”
罗昊搂着杨群的肩膀大笑:“滚你的吧。”
俩人晃晃悠悠的去洗手间,没想到还得排队,干脆就在那儿等着抽支烟,杨群用下巴指着对面女用洗手间对
罗昊说:“急不急?要真急了先去女用的,哥们给你放哨。”
他们正瞎侃着胡说,就看见又从拐弯处走来俩男的,也是喝的满脸通红醉醺醺的,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杨群
觉得一个挺脸熟的,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见俩男人推开男用洗手间的门,一会又退出来了,一个说道:
“嘿,看这儿生意好啊,连厕所都满员,什么事儿哪。”
另一人说:“憋得难受等会儿吧,抽支烟先。”
俩人都把眼含嘴上了摸着衣兜没火,一个就对杨群说道:“哥们,对个火儿。”
杨群掏出火机给人点上,那人就给他让烟,他摆摆手,那人就靠一边墙上跟他同伙儿闲聊。
“我说老张,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事儿最近怎么不听你胡咧咧了?你表弟不是挺有门路的么,不帮你了?”
“咳,甭提了,我表弟那人犟的跟头驴似的,说帮一次还真是一次,任我怎么求他都是无济于事,人说了,
上次那姓潘的肯见我也是看了天大的面子,你也知道,像我表弟在政府工作的遇见生意场上的事儿,都躲得远远
的,就怕万一沾上了不好摆脱。”
“那你不是还有张王牌在手里攥着的么,不是说了肯定能成么。”
“哟,你说的是那姓谢的妞儿吧,靠,一提她我就满肚子搓火儿,前天倒是碰巧了遇见了,没成想还没说几
句呢就闪人了,妈的小妖精。”
“哟,那就是说黄菜了。”
“我操,还跟我拽上了,要不是小爷成全她这辈子甭想见着那姓潘的,更别说让人家睡她了,啊呸。什么东
西,不就 是一出来卖的么。”
“嘿嘿……你是不是没吃着葡萄硬说葡萄酸啊。”
“啊呸,当初那姓谢的可是开口要六万哪,有卖这个价儿的么。要不是看她长得还行我能挑上她?现在,真
真就是一破鞋,别说六万了,就算六百万让我睡她我还得琢磨琢磨呢。”
“嘿我说,听你这话可真是酸葡萄心理了啊,听说那姓潘的可是走哪带到哪,宝贝着呢,上次在酒吧里我可
是真见到了那姓潘的可是为她跟然大打出手,后来听说那些人下场惨着呢。”
“切,再宝贝还不就是一卖的,潘东明这是没玩腻呢,等玩腻了甩了咱就……”
“嘿嘿嘿……”
“我可跟你说啊,那谢乔说起来还真是美,光看那两只含情脉脉的眼睛就能让你硬起来……”
一阵龌龊的淫笑。
本来他们提到潘东明的名字杨群罗昊就支着耳朵听呢,谁知道越说越不堪,把谢乔也给扯上了,罗昊终是受
不了扔了烟头就过去了,一手揪起那人的领子怒声道。“你他妈放什么屁呢,作死呢你。”
杨群也是绷着脸眼里冒着火,窜过来对着一男的就踹了一脚,嘴里骂道,“你丫挺的让你给小爷胡说!”
杨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恼,心里隐隐抓住几个字眼儿还没等弄明白,就被气晕了,那 两人大吃一惊,
嘴巴上的烟也掉了,一边胡乱挣扎一边急急道:“嘿哥们哥们,这是干嘛呢这是,有话好说放手嘿。”
另一人也赶紧抓住罗昊的手,“嘿哥们认错人了吧,咱不认识啊。”
罗昊却是早气得浑身发抖,不管不顾抡起铁拳就打,嘴里狠狠的说:“叫你他妈的满嘴喷粪造谣。”他心里
本来就窝着气,这会儿可算是逮着撒气的地方了,下手毫不留情没两下就把那人给揍趴下了。
这俩人醉醺醺的还没明白过来到底是咋回事儿怎么就挨打了呢就被揍得晕了头了,另一个抓住杨群的手赶紧
叫道:“你你你们谁呀?啊?无缘无故打人?放手,我我报警。”
杨群也是恼的狠了也不搭腔,只觉得自己胸中那股恶气需要赶紧的发泄发泄,不然憋得他要疯了,他跟罗昊
都是军区大院长大的,看多了练家子又是酷爱摸爬滚打的主儿,没几下就把那俩人给揍得鼻青脸肿的。
有人慌慌张张的去叫经理,杨群恶狠狠的又踹了几脚才恨声说:“小爷你不认识,可你总该认识潘东明谢乔
吧。”
那人傻眼,他做梦也梦不到他的几句玩笑话,就成了他的梦魇了,心虚了,弄不明白这俩恶狠狠的小子到底
是何方神圣,鼻子还疼呢他也顾不得,赶紧的问清楚,不然这打挨的多冤啊:“哥们留个万儿?”
这人挨打还这么油滑,杨群更是气结,跟罗昊把俩人揪到包间去,一人抡起一把椅子一吓唬,杨群才知道刚
才被自己狠揍的人叫张万福,竟然是他哥们张骄阳的一表哥,这人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问什么说什么,把
曾因生意拜托张骄阳通过他的关系攀上潘东明,又把谢乔怎么献给潘东明的全说了。
听完后杨群‘呼’就站起来了,他终于想通了刚才没来得及抓住的那几个字眼,曾在这个地方谢乔喝醉过时,
说过“我不值钱了,卖不了六万了”的话,他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谢乔总是悲苦愁闷的表情,也明白了她为什
么一见着罗昊就会那么痛苦,还有上次她妈妈来说的借钱是怎么回事了。
杨群跟吃了一推死苍蝇似的恶心难受,先前喝的酒这会儿直在他胃里早饭,可又觉得胸腔里还有一股难以忍
受的怒气上涌,叫嚣着寻找发泄的出口,眼前忽然发花晃了晃身子他摸着一凳子慢慢坐下,弄不明白是在生谁的
气,可他觉得他快要爆炸了,忽然听见包厢门‘哐’的一声,他扭头才发现罗昊踉跄着冲了出去,他呆呆的坐在
那里看着还用手捂着鼻子的男人,半晌才低声的,生平第一次的端出他家老头子的名号威胁说:“我姓杨,杨群,
总参谋部杨某的儿子,今儿要是不服以后想找我练练就去找张骄阳,他能找着我咱随时奉陪,还有,今儿你说的
这事儿你要是敢传出去,我替潘东明毁了你。”
经理总算带着人来了,看着杨群起身走了出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俩男人。
“这,这是怎么弄的,啊?”
张万福捂着鼻子对着经理狠狠的叫道:“你们这儿什么地板那么滑?啊?把我摔成这样谁负责?谁负责?”
站在半闲居的门前,杨群仰头看了看天,风卷着寒意钻进他的脖子里,他就觉着浑身都是冰凉冰凉的,控制
不住的哆嗦,罗昊早就没影了,不知道去哪了,他靠在自己车上用手拢着打火机点上一支烟,狠狠的吸了一口,
就呛住了,他捶着自己胸口弯下腰不住的咳,直咳的满眼都是泪花。
潘东明躺在车子里抽了一整盒的烟,只觉得嘴巴里苦的要命,王小姐又固执的打来电话,他就接起,被告知
晚上还有一重要的聚会,是商会主席在某新开会所开办的酒宴,他作为商会成员必须点卯应酬,挂了电话又愣了
一会儿才启动车子。
酒宴开始了十多分钟后,潘东明才赶到,推开包厢的门他就含笑说道:“真是抱歉,路上堵车,我来晚了,
甘愿受罚。”
商会主席一干人等跟他客气,人人都要给他敬酒,都是生意场上的朋友他就照单全收,一杯杯的喝掉,一圈
敬下来一瓶酒就只剩下三分之一了,席间还有几名被邀请来作陪的美女学生,个个都是漂亮又清纯的,这也是生
意场上应酬的必要节目,一个大眼睛长头发的姑娘被安排坐在他的身边,不住的劝酒,他强打起精神敷衍,酒过
三巡后他瞧了瞧那姑娘的那头柔顺的长发说:“哟,这妹妹头发留了不少年了吧,这么长了,真漂亮。”
姑娘就眨着大眼睛笑着说:“哥哥你要是再喝一杯的话我就告诉你。”
潘东明就笑着对商会主席说道:“不带这样的吧,找这么个可伶俐儿的人儿做我身边,这不是毁我么。”
众人便都哈哈笑着打趣,什么英雄什么没人只把潘东明夸的天上没有地上难求的,潘东明顺着众意终是又多喝
了几杯,酒宴结束后他的脚步明显的有些凌乱了,有人把姑娘推进他怀里说:“这潘先生可交给你了,你可得照
顾好了。”
坐在车子里潘东明含着酒气问她:“妹妹你去哪儿?我让司机送你。”
姑娘眨眨眼用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划拉他胸口衬衣的扣子,吃吃笑着说道:“哥哥你去哪儿我就去哪
儿。”
潘东明一听就笑了:“哟,那可不成,我得回家,你要是跟我去了,那我老婆睡哪儿?”
经常混场子的姑娘早就听说过潘东明的花名,看着帅气举止又优雅得体的男人她就蠢蠢欲动了,可老婆?她
心想,这人啥时候结婚了,怎么都没听人说啊。最终她被男人送回了学校,潘东明抬起醉醺醺的眼瞧了瞧,竟然
也是传媒学院的女学生。
到了别墅司机把他从后座里馋出来,他就摇摇晃晃的进了门厅,管家急忙过来给他递拖鞋,他一扭头就看见
谢乔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可能有好笑的她就抿起嘴巴笑了一下,然后起身走过来微微笑着对他点点头说:“回来
了。”说完就要转身上楼。
她的笑容可真刺眼。
“暧暧别介,回来。”潘东明叫住她,又对管家说:“你,你启开,让她来。”
管家一看这是喝醉了,就把拖鞋递给又回身的谢乔,潘东明摆摆手说:“你们,全都给我走,这儿有谢乔呢
使不上你们,啊,睡觉去。”
管家刘嫂一看就收拾收拾去了别墅副楼了,潘东明一开口说话就迎面扑来一阵酒气,谢乔皱皱眉弯下腰一边
给他解鞋带一边轻声咕哝着说:“怎么喝这么多?”
潘东明顺从的套上拖鞋,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谢乔的肩膀上,任她勉强扶着自己上楼去,一边说道:“啊,
就喝了,有脾气?”
谢乔咬着牙吃不住他的重量,忍不住说道:“你能不能自个使点力气走啊,这样多费劲啊。”
潘东明干脆站着不走了,外媒斜眼的看着她说:“哟,这是不想伺候我了,那你想伺候谁呀?别跟我说是罗
昊,啊。”
谢乔也停下脚步,咬着唇看着潘东明的眼睛,忽然一甩手居然不搭理他转身自个上楼了,留下潘东明一人愣
在楼梯上了,他暗自咬咬牙用手松松领带,心里恨恨的想,小爷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是长脾气了。脚步也不凌乱
了,脸上也没醉意了,噔噔噔的跟着谢乔身后就进了卧室,“哐”的甩上门,站在门边看着坐在床上的谢乔他忽
然笑了,他伸手抽出挂在脖子上的领带扔到地上,走过去也坐床边上,低头看着不说话的谢乔嗤嗤的发笑,笑了
一会儿才说:“生气了?不乐意听我提起罗昊是不是?那成,咱就不提,不过我得给你看样东西,保管你看后没
看言笑。”
潘东明从怀里衣兜里摸出一沓照片塞谢乔手里说:“快看看,喜欢哪张?咱放大了挂墙上。”
谢乔却是看了一眼就吃惊的从床边弹了起来,一把扔了照片,仿佛刚拿手上的是颗定时炸弹一样惊慌,潘东
明啧啧两声弯腰捡起照片,也不看谢乔看着照片说:“干嘛呢你,就算不喜欢也别仍啊,还是照的太好了你挑花
眼了?嗯——我来替你选,就这张吧,你看怎么样?”
他笑嘻嘻的抬起头,把谢乔与罗昊抱一起拥吻的那张照片举起让谢乔看。
看着潘东明笑嘻嘻的脸谢乔只吓得胆战心惊,睁着惊恐的眼睛一眼不眨的盯着潘东明,那种戒备的仿佛只要
他动动手指她就要立刻窜了逃命一样,潘东明笑不下去了,也忍不下去了,他已经忍受剧痛一个下午加上一个晚
上了,刚看见谢乔时他就想要把她给撕碎了,不,肢解了丢锅里煮煮才解恨,啊?她 可真能演啊,出去跟罗昊俩
人你请我爱的偷情偷够了回来,见着他面不红气不喘还不带心虚,没事儿人一样,他可真是低估了她谢乔啊,高
干啊,扮猪吃老虎啊,他可真是奇怪着小身板儿怎么就装了那么大一胆子呢,他慢慢收起脸上的笑,面色渐渐变
得狰狞。
谢乔心里吓得咚咚直跳,这张阴狠的男人面孔她多久没见到过了,她怎么就忘了他就是一魔鬼的化身呢,偏
偏她不知哪根神经答错线了轻声说一句:“你跟踪我。”
这句话跟一响亮的耳光扇在潘东明脸上一样,他再也受不了,跟一弹簧一样一下子跳起来,还没挨着她呢谢
乔就被他的动作吓得惊叫一声转身撒腿就跑,就跟见着大灰狼的小兔子一样惊慌乱窜,她刚跑到门口就被潘东明
追上了,男人一伸手掐着她后颈勃就把她按门上了,那样用力,然后就是冒着戾气与酒气的身子压在她背上,就
像要把她挤进门板里一样用力,潘东明满胸都是狠狠的焦躁与嫉妒,带着想要焚毁一切的恨意咬牙切齿的张口,
酒气喷到她脸上冷笑着说道:“跟踪你?我至于么,啊?可你怎么就这么贱呢,离了罗昊你就活不了了是不是?
天底下就他一个男人是不是?一边躺我床上眼看不见你就跟他打情骂俏,你把我当什么了,当我瞎了还是当我死
了?你还有脸没有,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婊子!”
他妈的越狠就越气,那喷涌勃发的怒气汹涌而起的恨意想把利刃戳进他的心理去,只觉得疼死了,快疼死了,
他怎么就觉得疼呢,这么疼,像有人拥有拧着他身体上最软的地方狠狠的拧,狠狠的掐,汤的他脸声音都是颤抖
的,她一直都是不在乎,他知道她不在乎他有多疼,她只在乎那个该死去一千遍一万遍的男人,她的心里什么时
间装过他?没有,从来没有,她可以轻轻松松的,毫不在乎的,甚至是轻蔑的跟着罗昊去见他,她怎么能这样呢,
仿佛他就是黑板上的粉笔字,被她轻易的一挥手就抹的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看看照片上她抱着罗昊抱的多
紧哪,她什么时间这么对过他?就连他们最亲密的时候她也是推搡着他想要把他推的再远些,嫉妒,是的嫉妒,
她永远把他隔在圈外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圈内恩恩爱爱,还想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嫉妒他们,
看她在罗昊身边笑的多好看哪,多开心那,多刺眼那,他就是要打碎她脸上让他觉得刺眼的笑,她应该哭,像以
前那样哭。
他用力把她转过来,手掐在她的脖子上,按在她的劲脉上,渐渐加重力气。
谢乔觉得窒息,血液似是凝固了一样卡在脖子里,憋得她满脸通红喘不过气,咽喉处似是被火燎了一般疼,
张开口去咳了起来,她挣扎着用手去掰他的手,却徒劳,他是真的想要弄死她了,眼前渐渐发黑尽是金星闪烁,
这种难受这种疼忽然就变成无限的快感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就要死了终于要死了,她终于要解脱了,谢乔用最后
的力气尽量伸长脖子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说:“是,我就是喜欢不同的男人,喜欢水性杨花,就是要人尽可夫,
我就是要,就是要睡遍天下男人,除了你,我要睡的男人多了,我就是婊子,这都是,这都是拜你所赐……魔鬼,
渣宰,王八蛋。”
她嘴里吐出的字像一颗颗冒着浓烟的炸弹一样把潘东明轰炸的体无完肤,他忽然松开掐着她的手,她就软着
身子无力的摊下去,还没等她身子落地又被他揪起来,他疯了一样抓着她的头发把她往门上撞,愤怒的眼睛里居
然一层闪亮的水雾,嘶哑着喉咙叫:“谢乔你他妈混蛋!你他妈混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谢乔被他撞得头晕耳鸣,可她不顾一切揪住潘东明衬衣的领子努力让自己挤进他的怀里,用纤细的手臂紧紧
搂着潘东明的脖子,踮起脚尖撞上他的嘴巴,不顾他的咬牙切齿去啃咬吸吮,还哼哼的说:“哦罗昊,我多爱你
抱紧我罗昊……”
潘东明一下子住手不能动弹,像刚从冰窟窿里爬出来一样战栗抖个不停,还缠在他身上的女人像条蛇一样箍
着他,罗昊的名字像一颗毒牙一样钉进他的耳膜,厌恶,痛恨,焚毁,羞辱,像一支支带着呼啸风声的毒箭射进
他的心里,他忽然之间就失去了一切感觉,只剩下咽喉处那一股腥甜,血管出突突的乱跳,他想他就要吐血了,
被这个女人气得吐血,他终于失去理智了,疯了一样甩开她去撕扯她的衣服,“好,好,既然你要人尽可夫既然
你想死,死之前痛快点留个纪念。”
谢乔也不反抗就任由他把她拖到床上去,看着满头大汗额上青筋暴现的潘东明她忽然就咯咯的笑出来,她想,
一个对不起女人,一个对不起男人,她跟潘东明还真是天生一对,天生一对的狗男女!

潘东明抓住谢乔的脚踝用力的把她的腿张开,停顿了一下,他俯身从床头柜里摸出一盒子,当着谢乔的面戴
上避孕套,用最侮辱女人的行为戴两层避孕套,来表示他对身下女人的嫌恶。
他冲进她的身子里去,极其用力,整个过程都是他咬牙切齿的诅咒,诅咒她的下贱人尽可夫,谢乔闭上眼,
不再挣扎,她难道不是想用这种结果让自己彻底死心么。
潘东明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是用这种方法来惩罚谢乔,他本来打算撕碎千刀万剐她的,可当他与她的呼吸
交融的那一刻,欲望代替了所有愤恨填满了他的胸腔,他从来不缺乏女人,可他却只谢乔的身上得到过极致圆满
的痛快满足,这具瘦弱的身体带给他如同吸食鸦片一样的沉醉,他不能失去她,就像她说过的,就算要下地狱也
得他们一起才行。
不知过了多久,谢乔朦朦胧胧听到楼下那座巨大的座钟敲了十一下,她仰躺着几个小时了,想翻个身,可浑身
疼的像被压路机碾过一样要命,偏偏桌子上她的手机又响了,她就挣扎着爬起来,是杨群,他问:“你在哪?”
“别墅。”
“……他呢?”
“走了。”
“那你出来。”
“……”
“我就在别墅大门口,你出来。”
“……”
“出来吧谢乔,我有惊喜给你。”
谢乔费力的穿上衣服,洗把脸,拿着一手提袋悄悄的溜出别墅,隔着铁栏她看见杨群的车停在路边,杨群正
从车窗探出脑袋对着她笑,对她招招手。
她上了车,杨群就说:“我在这儿窝了几个小时了,可等着你了。”
“为什么等我。”
“不说了么,有惊喜给你。”
“什么惊喜?”
“……要是现在说了那还算是惊喜么?”
“我们去哪?”
杨群扭过来拿来看着谢乔,笑得露出白白的牙齿,他对谢乔挤挤眼睛用他永远不正紧的语调说:“妞儿,跟
着小爷我混吧,我带你远走高飞,成不成?”
谢乔没想到杨群居然把车开向京津高速的方向,看着杨群沉默的看着车也不说话,谢乔的心开始加速蹦跳,
她不知道杨群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从出了别墅就一直沉默不语的杨群心里在想什么,自从认识杨群以
来他都是嬉笑不正经的,也从来没见过他竟然也会有如此严肃的表情。
她悄悄的攥紧自己大衣的衣角,忍不住低声问:“杨群,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杨群渐渐加快车速,脸隐在暗处忽然笑了笑,开口说:“谢乔,其实我一直都在奇怪你跟东子罗昊之间的关
系,我一直都在想了,你就跟别的女人没什么区别,拜金许蓉贪图富贵,见罗昊出事儿了就赶紧的攀高枝离开,
寻着东子这么棵摇钱树,人之常情,谁不盼着过好日子呢,特别是女人,有了钱可以买名牌衣服化妆品,别墅名
车,让别的女人眼瞧着羡慕嫉妒,可是跟你越深交我就发现了,你不是这样的人,不贪财不图利,我就很奇怪了,
不不图这些个你跟着东子图个啥呢?整天介眼泪汪汪的,那次送你回家在路上碰着罗昊的时候,你哭的那么伤心,
我还从来没见过女人哭的像你那样,让人心里凉吧岔的,当时你给我的感觉就俩字儿,绝望,你还让我跟辛少联
手的骗你妈,知道么,你让我感觉神秘,我好奇,可咱够哥们吧,你不想说咱还问过么?谢乔,我在就把你当哥
们了。”
谢乔看了看杨群不明白他为何说这些,不禁笑了:“杨群,这么着夸我你到底想干么呢,有话就说,老叫我
哥们,哪有女人跟男人哥们的,你是想说我不像女人是吧。”
杨群扑哧一笑说道:“得,瞧我这嘴巴,说出来的话就会让人误会了,这么说吧,我这人吧,除了帅点嘴巴
贱了点外,那就剩下一好处了,就是喜欢帮美女排忧解难,知道你不开心,这不,巴巴儿的上赶着跑来想给你弄
个惊喜,让你开心笑一笑,也算是我这哥们还有点用处,听明白了么。”
谢乔撇撇嘴巴咕哝着说:“谁告诉你我不开心了,我开心着呢,你要是不告诉我咱去哪你就停车,不然我就
跳下去。”说完她就作势要去开车门。
杨群赶紧拉住她说道:“哎呦喂谢姑奶奶,您能给我省点心么,瞧瞧咱这车速,这要是跳下去了还不成肉饼
啦?真是怕了你了,都说了要给你惊喜呢你就不能配合点,给个笑脸装作挺惊喜的不成么?”
“什么惊喜,快说,不说真跳了。”
杨群慢下车速瞧了瞧谢乔紧绷的脸,嘿嘿一笑说道:“哎呦,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成,成,我停,别末
了又开始晃我,这两天正晕着呢。”
他又看看后视镜把车缓缓的停在路边,扭过身子摸着下巴对着谢乔嘿嘿奸笑:“这可是月黑风高,杀人越货
的好时候,怕不怕?”
谢乔翻翻眼嗤笑一声:“得了,我怕你啊。”
杨群瞪瞪眼:“哟呵?真不怕?那成,女侠嘿,敢跟我下车去么?”
谢乔不禁瞧了瞧四周,这除了几簇车灯以外到处都是黑乎乎一片,她狐疑的问:“杨群,你到底要玩什么把
戏,我怎么这么糊涂呢。”
杨群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好了,咱打个赌吧谢乔,今儿晚上我要是让你开怀大笑了,我的疑问你得给我解
开了,成不?”
谢乔说道:“甭跟我打赌了,你输定了,我向来认为大喜大悲的伤元气,早就刀枪不入了,你想知道什么我
直接告诉你好了。”
“咳,你就这么肯定我会输?我还就是这脾气,得来太容易的觉得没意思,还是跟我下车吧,保管你惊
喜。”
谢乔狐疑的推开车门,一股冷风卷着原野新鲜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她紧了紧衣襟抱着膀子,看杨群走到车
尾打开后备箱,她伸头过去看了看,不禁惊讶的说:“呀,这么多烟花爆竹啊,你弄堆炸药放车上多危险呢。”
杨群斜她一眼啧啧的说道:“什么炸药,这就是惊喜懂不?咱提前过年了玩儿炮仗,这城里不是不让玩儿么,
就想着找个僻静的地方,想不想玩儿?”
谢乔抿着嘴巴点点头,眼睛里闪出一丝孩子气的兴奋:“想。”
“那还不敢进的动手搬?摆远点儿,甭把我车给弄花喽。”
谢乔也不觉得冷了,咯咯笑着跟杨群俩人忙活着一趟趟的跑来跑去的把烟花摆在路边离车远点,杨群把火机
笼在怀里避着风点了两支烟,递给谢乔一支说:“我数一二三咱俩同时点,快。”
谢乔摆着手说:“不成,我怕。”
杨群推她一把说道:“平个屁呢怕,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丢在这儿,黑灯瞎火的你一人儿我看你怕不
怕。”
谢乔蹲地上一只手捂着耳朵一只手伸出去老远颤巍巍的把烟凑到炮念上,还没接着呢就听杨群在一边猛喝一
声:“啪!”
谢乔吓得一下子跳起来烟 也扔了,杨群就笑的蹲在地上:“哎呦喂,您可笑死我吧,瞧您这胆儿大的。”
谢乔跳过去追着他乱打嘴巴里胡乱的叫着:“杨群你可真混,吓死我了。”
杨群憋着笑制住她乱拧的手说:“行行行,我不吓唬你了,赶紧的,快冻死了。”
一颗颗直射夜空的礼花终于带着啾啾的响声冲破了夜空的宁

静,整个夜空都是团团簇锦,一串串的小红灯笼、小型降落伞随着风渐行渐远。杨群又点了一排火树银花才
跟谢乔坐在车头上仰着脸看怒放在夜空中的各色菊花。
杨群扭过脸看着谢乔跟一小孩似的张大嘴巴咯咯傻笑着拍手,不住腾空而去的烟火把女孩子漂亮的脸孔照的
煦煦生辉,不知怎么的他就在心里生出一丝心疼,看她不住的搓着手就动手把自己身上的薄袄脱了披在她肩上,
谢乔就低下头看着他依然笑得灿烂:“我不冷,你赶紧的穿上,别感冒了。”
他摇摇头,问:“漂亮不?”
“嗯!”
“惊喜不?”
“嗯!”
“开心不?”
“嗯!”
“那就成,你看,这才真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那,那炫那多灿烂那,就跟美人的脸一样,只是可
惜。。。。。。”
谢乔抬起手放在唇边,只见的凉意透过皮肤荡漾开去,她轻轻的笑着说:“只可惜,转眼一瞬。。。。。。
杨群,真的要谢谢你,今尔晚上我很开心,我输了。”
杨群又扭脸去看谢乔,眼中流露出赞许,谢乔,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妙人儿,他收起脸上的嬉笑,眼神渐渐
深邃,沉默了一会才说:“有什么要跟我说说的么?”
谢乔依然仰着脸看着烟火重叠耀眼的夜空,轻声问:“你知道多少?”
杨群想了想说:“几乎全部。”
谢乔就笑了:“是不是特瞧不起我,觉得我下贱无耻又龌鹾?”
“不,相反,古有董永卖身葬父成为佳话,今有谢乔舍身为弟,还不是亲生的,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不是任
谁都能想开这样做的,有勇气。”
“呵呵,”谢乔自嘲的笑了,“可你知道么杨群,我后悔过,很后悔,我亲手把自己溺死在一滩脏水里,这
辈子都甭想再干净了。”
杨群默默的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问:“要不要来一支?”
谢乔点头他就为她点了一支,沉默着等他开口。
深吸一口烟,尼古丁的辛辣穿喉而过,满口都是苦的,谢乔抱着膀子沉默很久才喃喃说道,“我小时候挺幸
福的,像众多的小孩子一样,爸爸妈妈整天的围着我转,都不知道什么叫苦恼,可是,老天爷太吝啬了,我爸妈
婚变,过不下去了,他们离婚的当日两个人一起把我送进了寄宿学校,这一呆,就是十几年,一个人独来独往,
有些该是母亲手把手教的事情,很多都是从同学那里学来的,后来他们又都各自成立了新的家庭,我就是个多余
的,跟谁都是累赘负担,可是常叔叔不嫌弃我,他对我那么好,我妈得照顾我弟弟,他就代我妈去学校看我,去
的时候总是带着女孩子喜欢的小零食,还有开家长会的时候也是他去,跟老师交流关注我的学习情况,要是没有
常叔叔,我想我早就废了,我弟弟的病让他们陷入困境,生活拮据,失去了房子还有笑容,可是常叔叔依然坚持
每月寄给我一百块,他还叫我不要担心,说,说会有办法的一切都会好的,这本来应该是我去安慰他的
话。。。。。。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报答他,做人,的讲良心,他是个好人。“
“这就是我遇到了潘东明的原因,我努力的把这一段肮脏的往事都忘掉,就像梦醒了我还是一张白纸没人知
道,可是遇到了罗昊,我才觉得我又活过来了,可是,可是。。。。。。我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这么小,他跟罗
昊是朋友,他手里有那盘带子我没办法杨群,我毁了自己一次了不能再毁第二次。“
杨群豁然转头吃惊的看着谢乔,谢乔却急急的抬起手制止:“什么都不要说,好的坏的我都不愿再听。”可
她眼泪又流出来,她可怜兮兮的小声说:“杨群,拜托你,借你肩膀靠一会。”不等杨群说话她就靠过来,把脸
埋在杨群肩上抽搐着流眼泪。
烟花瞬间全灭了,四周又变得黑漆漆的,刚被火树银花的火光拷出来的那点暖意,被风一吹就轻易的散了,
杨群抽着烟沉默不语,那一点小小的火光一闪一闪却照亮了他的脸,神色复杂。
谢乔的泪水浸湿了他的羊毛衫,让他感觉透心的凉,不用谢乔在说什么他就完全懂了,可这完全出乎他的意
料,打破他的脑袋他也想不出潘东明居然是用这种方法得到谢乔,在半闲居里张万福只是把他所知道的全盘托出,
他并不知道还有碟片这回事,杨群本来就听后非常难过,可又奇怪谢乔既然与冬子那么长时间了,怎么又跟罗昊
扯到一起,后来又。。。。。。这换来换去的他们之间到底是何种关系?这下他可算是明白了,真是无心插柳柳
成荫啊,今天跟罗昊与谢乔的会面居然让他得知如此震惊他心神的猛料,这个可怜的姑娘居然是这种遭遇,他又
忽的香气罗昊痛苦的背影,谢乔曾在街头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还有潘东明在别墅里不屑的说,她只是扼腕自杀
未遂罢了。
他的心狠狠的揪在一起,胸口陈仲的似是刚咽下一大铁球一般,一股莫名的冲动忽然占据他的心房,他得为
这个姑娘做点什么,不然,怎么对得起他说的“哥们”这两字儿,这个想法像愈演愈烈,不知是冷还是及早让他
浑身管不住的战栗,脑子一热不能思考干脆什么也不想了,扔了烟头他扶起谢乔沉声说:“离开谢乔,离开北京
随便去哪,再也不要回来。”谢乔抹着眼泪摇摇头:“他会报复我的,他说会把碟片公开,我不能。”
杨群只觉得怒气像煮开的沸水一样咕嘟嘟的上涌,板住谢乔的肩使了劲儿的要她,仿佛她正在瞌睡要摇醒她,
无名的怒火竟让他平视看起来青春帅气的脸上带了一丝颓废:“你不能?还是你不想?什么都不尝试就放弃,你
怎么知道他就会呢,说不定他巴望着你自个离开呢,你走,现在就走。”
他说完一把就把谢乔从车上扯下来,往车子里塞,这股无名火烧得他哆嗦,把车门狠力拍上他就去启动车子,
喃喃说:“不能从这儿走,我送你去天津,我要让丫的谁都找不到你,去你妈的碟片,什么东西,这么没谱儿的
事儿你也信,找个地方蹲着谁认识你,身上带钱了么?”
谢乔被他弄傻了,听他一问机械的就去扒拉自己小手袋,手机,银行卡,还有不少零票,杨群眼楸着路况抽
空看了看,从置物盒里掏出自己钱包,都开都倒在她腿上:“你那张银行卡给我扔了,用我的,这些你都拿着,
不定什么时候用得着,还有,要是选好了不管在哪你得给我个信儿,得让我知道你好好的,知道不?到了地方就
把手机卡给换了,我偏不信了,我看他能把你毁成什么样,你家你也甭联系,有我呢,还有你弟弟那病你什么都
不要担心,我要是给你办不好了我就找跟绳儿去结果了我自个得了。”
后半夜到了天津火车站,谢乔像个木偶一样被杨群拎着去售票处,听他说:“马上就能走的离这儿特远的火
车票一张。”
杨群把票塞谢乔手里推着她进站,一路上不住的交代:“一定得给我个准信儿,记得。”
坐在火车上谢乔看着满车厢都是困乏歪着脑袋的旅客,她还头晕呢,火车“哐当”一声启动了,她才惊醒,
握着汗津津的手她才明白她坐在火车上了,她要离开北京了,她就要自由了,原来天堂与地狱镇的只是一线之隔?
一直被她认为千难万难的事儿就这么的成了?就这么的容易?
市场总监还在滔滔不绝的讲他的市场分析报告,王小姐抬抬眼皮第六次偷偷瞥了眼自己的衣食父母潘大老板,
如果只看他的表情那他听的实在是太认真了,可惜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大老板早就神游太空去了。
从进入会议室潘大老板就说了一句话三字儿:“开始吧。”
各部门高级主管便开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潘东明只是不错眼珠的把视线放在窗外,一动不动的似是心不在
焉又似全神贯注,王小姐不免好奇的张望了一下,这可是几十层的高度,窗外能看到什么?只能看到似乎永远也
不会放晴、连片儿云彩也没有的灰蒙蒙的天空,王小姐还没见过一向敬业的老板,就跟课堂上貌似认真听讲却思
想抛锚的小学生一样,看他的神态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就想起落寞、无奈这两词儿了,但她马上又嘲笑自己,她是
脑抽了还是怎么了,这两词儿用他身上,她想她是真的换了精神性暂时脑抽症了。
不过更令她佩服的是老板的眼睛,果然不是一般人啊,这盯着窗外都多长时间了,居然连眼皮都不带眨的,
可能是老板的不再状态让她壮胆儿了,她也盯着窗外想跟老板赛赛看谁坚持的时间长,没一会呢她就掩住酸涩都
流眼泪了,她只好在心里叹口气,从此后她佩服老板的记事簿里再添上新的一条:眼神坚定。
市场总监终于做完了他的报告闭嘴,会议室里就忽然陷入了一阵安静,很诡异,市场总监不禁对王小姐挤挤
眼,意思是提示一下老板他说完了,就算大老板没心思工作,也可不能都坐在这儿大眼瞪小眼吧,那么多事情等
着他们去拿注意呢,王小姐还是清了清嗓子凑过去轻轻说:“潘先生,潘先生?”
潘东明“唔”了一声终于把眼光从窗外收了回来,看了看会议室里的众人,心想,噢,完了?别人给他作报
告他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愣没听进去一个字儿,根本不知所云,可他是谁,运筹大权的将军,厮杀商场的首领,
寥寥几句话就只派了各部门的工作,大家伙儿作鸟兽散一哄而去。
回到办公室后她依然对自己的工作兴趣缺缺,手里拿着签字笔转来转去,面前需要他身披签字的文件他虽然
也看着,可那些字儿在他眼前犹如群魔乱舞,蹦来跳去晃的他眼晕,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谢乔说过的那句话,
除了你,我睡的男人多了。
他“啪”的把文件扔桌子上,靠近椅背里想让自己舒服些,可姿势换了不少换来换去也没让自己舒服多少,
每一种姿势都会比上一种更难受,他干脆站起身走到观景台前默默的看着犹如丝带般细小的街道,心想我这是怎
么了,这不过是她的气话,再说了,我干嘛要在意。
虽然这么像可他依然是难受,就像突然发现一只绿头苍蝇被自己咬断了一半儿,心情霎时跌落谷底,他又低
头看看自己撑在扶栏上有力的双手,昨晚上他是不是太用力了?他还记得他把她的小脑袋往门上撞时传来的那闷
声,“咚咚”的那么响,他怎么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拿脾气,总是在她面前失控呢。还有啊,她怎么就是那么轴
呢,她要是肯解释它也会听啊,要是他说这是误会。。。。。。怎么试误会呢,明明就是她犯错了惩罚她不对么?
要搁在以前他肯定早就。。。。。。以前?以前跟现在有区别么?
他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太阳穴又开始蹦蹦乱跳了,真疼啊,宿醉的经典反应,他从衣兜里摸出电话,按亮
了屏幕,屏保上市谢乔坐在游泳池边仰脸看夕阳的一张照片,真个人都是亮亮的金黄色,那时候天还不冷,周边
是各色的花树,配上蓝盈盈的泳池这个画面很唯美,很悦目,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神经错乱了居然悄
悄的偷拍了一张,谁也不知道,他设成了屏保,在接打私人电话是第一眼就能看到,可他发誓他只是觉得画面很
美不是为了女人。
现在哪个女人怎么样了?昨晚上他喝高了,可还记得他从她身子上爬起来的时候,哪个女人跟死了一样没生
气,死了?他突然记起他恶狠狠的对她说:死之前痛快点留个纪念。除了这句话他又记起不知多久以前,哪个女
人躺在学水利柔软的身子。
回身他冲到办公桌前开始往别墅打电话,忘记了手里正捏着她自己的私人电话一样能用,接通后是管家,他
问:“今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管家很奇怪,想了想说:“没啊,您有吩咐?”
他呼出一口气,看来谢乔是没出什么意外,他想问问她的状况,可这实在太诡异了,他怕管家发觉他的失态
就清清嗓子说:“嗯,没什么,只是告诉你中午不回去了。”
管家更奇怪了,心想您什么时候中午回来过啊。
挂了电话潘东明忽然感觉一身轻松,别墅里什么事都没发生,这就是说谢乔跟以往一样,默默忍受他的坏脾
气,跟一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窝在家里疗伤呢,现在他就要静下心来想一想了,这给他添堵犹乱他心神不让她安
生的罪魁祸首,他该用什么手段去惩罚呢?
刘嫂在别墅里看了客厅里的那座巨钟,都快十一点了这谢小姐怎么还不起呢,只要潘先生不在家这孩子就连
早餐都懒得吃,可昨晚潘先生喝醉了,他那人一喝醉就难缠的紧,这不好那不对的,别不是又折腾的太晚了谢小
姐累得不轻,她还想着要谢小姐好好的睡个懒觉,也没去叫,看看都这时候了也该起了,她就上楼去敲门,可没
人应声而儿,她推开门一看,哟,没人,可她什么时候出的门怎么没见啊,去跟管家说,管家想了想说:“是不
是跟先生一起走的,先生刚打来电话说中午不回来了,除了谢小姐中午他什么时候回来过呢,嗯,可能两个人一
起呢,甭操心了。”
到了快晚餐的时候潘东明又打电话回来了,照样问管家:“没什么事儿吧?”
管家都快二丈和尚了,心想这潘先生今儿是怎么了?尽是问些没头脑的话,这儿能有什么事儿?只要他高高
兴兴的一准儿没事儿,就回了:“没呀,没什么事儿呀。”
晚上刚过了八点潘东明就回了别墅,刘嫂往他身后看了看,没瞧见谢乔,不禁问:“哟,先生,您自个回来
了?”
潘东明看起来倒是挺高兴的,说:“啊,我自个。”说完他就上楼去,卧室里没人,他又转到休闲室一看,
也没人,他甚至把客房都看个遍也没瞧见谢乔的影子,他站在围栏前对着一楼叫刘嫂,问:“小姐呢?出门
了?”
刘嫂愣了一下,赶紧说:“小姐不是跟您在一起的么?”
潘东明心里猛的一跳,不禁瞥着眉头说:“她什么时间跟我一起了,我怎么不知道。”
刘嫂赶紧的叫管家,也问:“不是说谢小姐跟先生在一起的么?”
管家更傻,仰着头问潘东明:“谢小姐没跟您一起呀?”
潘东明的火气噌噌的上头了,扭身往卧室里去,拉开衣柜门一看,还行,衣服什么的都在,又去扒拉她的梳
妆台,里面的首饰、银行卡什么的也都在,只有在多伦多他送给她的那个小手袋不见了,刘嫂管家屁颠屁颠的跑
上来,潘东明阴着脸问:“她什么时候出的门?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来?去叫老王,他送她去哪了?”
管家嗫嚅着说:“老王没送,今儿一早就没见着谢小姐,本来还以为睡懒觉呢,可您中午打电话说不回来了,
我们就以为这谢小姐跟你一块走了。”
潘东明窝了满肚子火,劈头盖脸的就骂:“什么都是你以为你以为,我还特意打电话问你有没有事,真是没
脑子自以为是,还杵在这儿干嘛?赶紧的打电话去问问在哪呢。”
管家连拨了三遍,对唬着脸站在一边不吭声的潘东明说:“不再服务区无法接通。”
潘东明随即掏出自己电话打给许蓉,刘宇飞,一概回答都是好几天没联系了。
她能去哪?
潘东明坐进沙发里苦想,难道又是去找罗昊了?这个想法刺得潘东明这才觉着事情大条了开始不安,在处理
事情上他很少有失去冷静的时候,让事事都尽在掌握中试他做事的习惯,前提是必须冷静,潘东明闭着眼睛靠在
沙发深处,努力稳住心神仔细的想想,依谢乔那胆小的性子她也不敢玩什么花样,
可能也就是因为照片的事儿吓得狠了怕自己回头再去收拾她,不敢回来,她的朋友不多,可许蓉刘宇飞都说
了没见着她,能去哪呢,他忽然想起她妈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让人给我的那房子,一直的没给人退,要是她还拿着
呢,会不会去哪儿了?他暗自点点头想,肯定是,不然她也没地方可去,也行,先冷处理,让她自个好好想想,
跟他拧着干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可潘东明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他让司机去接人,却被司机告知那地方根本就没人,他虽然一直不敢想谢乔
造反了,这会儿也不得不想了,可他宁愿相信谢乔是害怕了或是心虚了,只是想躲着他怕挨打,等他消气了就会
回来。
知道第三天谢乔还是一样没消息,潘东明越来越寝食难安,看着他在客厅里烦躁的走来走去,管家忍不住说:
“要不,再去找找?”
潘东明随手摔了一杯子,恨声吼道:“还找什么找?就当她死了!”
嘴上这么说,可晚上睡觉他都会猛的惊醒,出的满身汗,他梦见谢乔满身血的躺在荒野里,手里还攥着他的
刮胡刀片。
第四天,他再也无法忍受自己愚蠢的想法,这谢乔是真走了,离开他了,不是想躲开几天,而是想躲开他一
辈子!这个想法让他简直不能自己,整个胸腔跟一大火炉似得,只怕张张嘴巴就能喷出火苗来,他坐在办公室哼
哼着冷笑,信箱谢乔啊谢乔,你就这么无所顾虑就这么斩钉截铁的走了?没我点头你连死都死不成,还想走?按
下王小姐的呼叫器,他沉声道:“联系梁先生,请他立刻给我回电话。”
梁先生的电话半个小时后被王小姐接进来,梁先生在电话里吃吃的笑着说:“这儿急找我,火烧屁股了?”
潘东明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用手揉着眉角压下心里的烦躁,郑重的说道:“给我找个人,资料过会儿给你
传真过去。”
梁先生沉默一会儿,才又笑说道:“没问题,只要人在北京,不出四十二小时我就给你翻出来。”
没有棘手的问题潘东明是不愿意沾梁先生的,此人狼子野心胃口极大,北京城的地下势力几乎三分之二被此
人控制,他们虽是暗中联盟,但各方面顾虑太多会面情形极少,有此人出马找个人他还真信他有这个本事。
挂了电话,他有呼叫王小姐:“接包罗万象罗吴先生。”
可王小姐回答说:“罗先生已经一个礼拜没去公司了,他的秘书说罗先生因病一直在家休养。”
潘东明靠进椅背里沉思了一会儿,站起身拿起了车钥匙,他得去见见罗吴,虽然这么做会让他极没面子掉了
身价,可为了谢乔他必须得去见见他才行,最好,他有她的消息,说不定有了她的消息,他会暂时忘了照片儿的
事儿。
138

开门的是宁筱雅,诧异的望着他:“这?您怎么来了?”
一看见宁筱雅潘东明没来由的一阵失望,他多希望来开门的是谢乔,可以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逮着了,看她
依然傻愣着就笑了笑说:“门神,把我让进去成不成?”
宁筱雅见者潘东明却只是心虚,罗昊还不知道她已经把照片给了潘东明,这个不速之客今儿来干嘛的?兴师
问罪?可也不能把他撵走啊,只好侧了侧身子把他让进来,潘东明站在玄关看了看,差不多二百坪大的屋子里摆
着欧典家具装饰极是豪华,宁筱雅走到典雅的吧台前说:“请坐三哥,喝点什么?”
潘东明坐进沙发里摆摆手:“不忙,罗昊呢?”
宁筱雅心里一咯噔,扭过身用满是戒备的神色看着潘东明说:“三哥,有什么都是我的错,罗昊都病了一礼
拜了,也不见好,流感发烧,吃了药刚躺下有什么事儿您就给我说吧,要是您今儿是为了那事儿来的 ,我替他给
您赔个不是。”
潘东明把胳膊支在自己腿下从下往上看着宁筱雅,忽的笑笑,却让宁筱雅觉得他正在俯瞰她,听他说到:
“我只是听说他病了来瞧瞧,病的厉害么?”
宁筱雅刚要说话就看见罗昊一边咳嗽着从卧室里晃出来,她急忙走过来去搀扶他轻声说道:“这刚躺下怎么
又起了?连件外套也不穿。”
潘东明站起身,看着一脸病容的罗昊,从来都是神情飞扬挺帅的小伙子被流感折磨的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脸色发青,眼窝深陷,似是恍惚似是乏力慢吞吞的被宁筱雅搀扶着坐进沙发里,宁筱雅小跑着去卧室给他拿外套,
他就指着沙发对潘东明说到:“你坐。”
潘东明又坐下,定定的瞧着罗昊,低声说道:“怎么病成这样也不去医院瞧瞧,”
罗昊几近麻木的说道:“没关系,我这只是心病,时间是最好的良医,只是长短而已。”
宁筱雅本来已经走到他身边,听他这么一说愣了愣,却还是把衣服披在他的肩上,潘东明暗自咬着牙努力忍
着被罗昊挑衅而起的怒火,罗昊紧接着说道:“小雅,你先走吧,我跟东子有话要谈。”
“我不。”宁筱雅怕潘东明是来者不善,万一他今儿个就是来找茬的,要干架,罗昊病成这样也得有个帮手
啊。
罗昊皱皱眉头不满的道:“叫你走你就走,我们俩男人说话你在这儿干嘛呢。”
宁筱雅相当固执:“我去厨房给你煮粥不停还不成?反正你也起了,中午吃那么少,这会儿也该饿了,你们
谈完了就能吃粥了。”
连潘东明都知道她大小姐估计连麦子跟大米都分不清,还煮粥?
罗昊又咳了几声,站起身对潘东明说:“那咱们出去说吧,我也正好出去透透气,这都闷在屋里多少天
了。”
宁筱雅急的跺跺脚恨声说:“罗昊,你都这样了你还出去?我走,我走还不成么?”
罗昊又坐下,宁筱雅才恨恨的走了,潘东明紧盯着他说道:“能看的出来,宁家小四对你多上心,你可别让
人家伤心了。”
罗昊靠近沙发里笑了笑,整个面容说不出的沧桑:“是啊,我就是一个混蛋加二百五,不知好歹。”
潘东明紧盯罗昊的眼睛里精光闪过,就仿佛是细碎星空下波澜的海面,他已经没有耐心与他较量,直奔主题:
“谢乔人呢?”
罗昊倒是愣了愣,随即笑了:“不是吧哥哥,您跟我这儿逗闷子不是?你的人找我要?我没听错吧。”
潘东明“呼”的站起身子,抬手仍他身上一封信,额头上已经暴起细小的青筋,此刻的他怒意升腾连眼睛都
是红的,沙哑着嗓子沉声道:“我忍你们够久了,罗昊不要一再挑战我的底线!”
罗昊看了内容后确实眼神凶狠暴戾,慢慢站起身,整个人看似一把出鞘的利刃散发这寒气,手里捏着照片几
近狰狞着问:“你把她怎么着了?”
这才是潘东明所熟悉的罗昊,看着虽是满面病容却已然浩气凛然的男人他毫不示弱仰起下巴,神色略显孤傲
的说道:“她是我的女人,我对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不用外人过问。”
罗昊上前一把揪起潘东明胸前的衣服骂道:“你大爷的混蛋!你敢动她”
潘东明确实根本不挣扎,不等他说完就极快的道:“我敢动她?罗昊,两年前她就已经是我的人了,你,只
是小插曲,她的第一个,最后一个男人都会是我,这些照片儿宁筱雅照的不错,我可以送给你做个纪念,如果这
要比个高低,我随时奉陪,只是我警告你 uohao,只此一次,真为了她好,就离她远点儿!”
罗昊紧盯着潘东明的眼睛忽然就明白了,他冷笑,并不买账,松开手又坐进沙发里,冷冷的说道:“是么?
既然你这么自信干嘛要来找我说这些,而你说的这些话,恰恰说明了你心虚了东子,你能买了她的第一次还能买
了她的最后一次?知道么,我很怀疑你所说的插曲有多小,小到让你吃醋了,让你不顾面子跑来警告我?呵呵,
东子,你这么做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谢乔根本就不爱你,根本就不在乎你,你们之间存在的只是交易问题,
如果她在意了,还会被人照了这些么?说明白点,如果她爱的是你,她会跟我如此的如胶似漆么?别傻了,自欺
欺人不是你的风格,承认吧,你爱她,而她,不,爱,你。”
潘东明只觉得眼前一黑喉咙间发甜,罗昊说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把把利剑戳进他的心里去,他怎么能如此直白
的抖落出他的不堪,一刀刀的剥开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深看的脓疮,露出触目惊心的溃烂,无法抑制的痛恨让他想
要把眼前的男人碎尸万段!不错,只要他死了谢乔才能无退路,只要他死了他才能安生,只要他死了他才能独自
享有那个女人!心里隐隐明白他来不是为了照片兴师问罪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了,怒火把他焚烧了,
痛恨把他淹没了,实在不能忍受罗昊的嚣张与藐视,他踉跄的着上前一把揪起了罗昊,想要撕裂他想要焚毁他,
又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抓到救生 的浮木,双目通红咬牙切齿:“告诉我她人呢,她去哪了!”
罗昊却是极轻易的就甩开他,依然冷冷的说道:“她去哪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还是省点力气吧,这些照
片就如你说的,照的还真不赖,既然你要送给我留个纪念,那我可就不客气笑纳了,门在那边,您走好了不
送!”
潘东明这辈子还没有输的这么惨烈过,罗昊寥寥的几句话就击中了他的软肋击中他的要害,把无所不能的他
击垮了,他来这一趟果然是自取其辱,如斗败的公鸡一样只能暗中舔舐伤口,归置原因,也只不过一句话,她不
在乎她不爱而已。
原来他自以为坚硬的壳如气球一样薄弱,被还在冷笑嗤笑的男人一阵挑破,还有什么能比这个事实更能打击
他的骄傲他的自信,所有的气血似乎一瞬间涌进他的脑袋里,血管处砰砰急跳,指关节捏的咯咯作响,牙齿几乎
咬碎,而他那双总是能够翻云覆雨的手却无力扭转局面,只能颤抖着唇却不能发出完整的声音,这么疼,罗昊冷
冷的眼光像两把锥子,狠狠的钻进骨头里这么疼,他做梦也猛不到有一天他居然也会因为女人遭受打击。
怎么离开的他不知道,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车子上,还在头疼还在心疼,这种疼让他的手抖
的不能控制,只能伏在方向盘上喘着粗气,像个骤然发病的心脏病患者。
电话响起的时候他闭着眼摸索着接起,梁先生很干脆的约他见面,他就想这么快?不是说要四十多个小时么?
可他没有问,只是说:“好。”
宁筱雅没有走,只是躲在安全楼梯处暗自生气,她气罗昊不把她看在眼里,更气自己对他没办法,赶着热脸
贴人家的冷屁股,她听到电子门的响声,去看的时候吃惊的发现出门的竟是满面戾气的潘东明,她顾念着罗昊,
冲进门去,却看到站在窗前默默抽烟背影萧索的男人,她去夺他的烟,生气的说:“嗓子都这样了还抽呢。”
罗昊就任她夺走,回身又去点燃一支,背着她低声说道:“宁筱雅,你把照片真的给了东子,你好啊,真好,
如果谢乔因为这个有个好歹,我绝不会原谅你。”
宁筱雅心里瓦凉一片,眼泪流下来,哽咽着说:“我没办法罗昊,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我没办法”
没有办法。罗昊的眼睛看着不知名的空虚,重重的叹口气,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你也走吧,我很
累,想休息了。”
宁筱雅哭着走了,她不敢再惹恼罗昊了,罗昊站在窗前一遍遍拨打谢乔的手机,这个号码从他得知后就没拨
打过,谁都不知道他是用戒毒瘾的毅力克制自己不要碰触,手机当然打不通,他就发短信,不知道发了多少条,
当他抬头的时候,发现已经是华灯初上。
梁先生斯斯文文的坐在潘东明的对面,看着他不听的翻看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就网罗到的线索,潘东明抬头的
时候,他就笑了:“目前只能给你这些,不过不要抱太大的期望,我的直觉是她很可能不在京城,各堂口的弟兄
正在搜寻,只要不是上天入地了,我保证给你个交代。”
潘东明沉默的点头,就听梁先生说道:“不过,你可以先去问问你的朋友,电话的最后联络以及最后会面看,
所有的线索都与他有关。”
潘东明疲惫的缩进沙发里,低声道:“景生,谢谢你。”
梁先生笑了笑:“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么?”他看了看资料上杨群的照片,说:“要不这样,你也甭
出面儿了,这个人交给我,我来解决,要从某人口中探得消息,我比你的办法多得多。”
潘东明闭上眼睛揉揉额头,最后摆摆手:“算了景生,别给我裹乱了,这个人你别碰,我能搞定。”
梁先生轻轻一笑:“那好,实在解决不了的,你知道在哪能找到我。”
潘东明去找杨群的时候那家伙还在家里懊悔不已,痛苦的抓头发相撞墙。
从天津回来他还觉得自己挺伟大的,既解救了苦海中的少女,有化解了哥们间的矛盾所在,你俩不是因为谢
乔互相膈应么,反正那姑娘也不开心,把她弄不见了岂不是两全其美了,越想越觉得自己品德高尚,思想纯洁,
做了好人好事了,妹妹的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可第二天晚上他就失眠了,老想着,这个谢乔单纯的跟一傻帽似
得,别人说什么她都信,还长得好看,这万一在火车上被一人贩子盯住了就不好玩儿了,别被人拐卖到深山老林
里布那可就麻烦了,他越是不安吧,这个狐狸精还越没信儿,知道她被送走的第三天还没给他打电话时,他可真
坐不住了,上班也没心情了,吃饭不知味道了,就连上厕所也觉得开始便秘了,杨群又是翻眼又是抓挠自个头发,
心里恨恨的想:这妞儿,坐火车去月球啦,都三天没信儿了,不是千嘱咐万交代的要给我个准信而么,难不成丫
的真被人给卖了?
他开始从早到晚的打电话,不通,又给他的银行账户管理员联系,他给谢乔的银卡并没有在外地使用的痕迹,
他才真傻眼了,那姑娘就跟他给她放的烟火一样,眨巴眼的功夫就没了。
又消磨了两天,谢乔还是一样的没着落,着急把他给折磨的快不成人形了,正在家茶不思饭不想呢,这潘东
明却找上门了,从猫眼儿里一看见潘东明杨群就软着身子靠门上了,一手紧紧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一手在胸前
划个十字,喃喃说:“主啊神啊,看在我瘦了两斤的份上,丫的可千万别让这个男人告诉我,她真被人给卖
了。”
孽债 56
谢乔是被冻醒的,整个被窝跟个冰窖一样,一双脚还有屁股都是凉瓦瓦的,硬床板硌的她背疼,重重的伸个
懒腰,虽然浑身不舒坦,可精神倒是好了很多,起床到前屋去,王大眼的妈妈穿着大棉袄坐在铺子里织毛衣,跟
前儿摆了一个小火炉子,看见了谢乔就说:“饭在后边火上热着呢,去吃吧。”
谢乔瞅瞅她的杂货,问:“有没有卖牙刷牙膏的啊。”
女人也不抬头随手指了指说:“有,自己拿吧。”她又看了看谢乔的鞋子说:“你不冷啊,这天都啥时候了
你咋还穿这个,要是冻伤了可不好整。”
谢乔低头看了看自个脚丫:“出来的匆忙也没准备,这儿是挺冷的。”
洗漱过后谢乔看看火炉边儿上的大锅,掀开锅盖子一股浓香就飘出来了,白面糊糊里飘着金黄色的红薯块儿,
好看又馋人,女人从前屋进来就给她盛了一碗说:“我们山村没啥好东西,你也将就点吧。”
吃完了谢乔去拿自己手袋,抽出一百块钱递给女人:“阿姨,谢谢您收留我一晚上,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
办了,这是饭钱,您收好了。”女人看了看钱却没动:“你这是干啥呢,谁出门没个不方便的时候,钱你拿走,
两碗面糊糊用得着拿钱买么,没你我们也得吃饭,多个你就是多添一碗水的事,拿走拿走。”
山里人实诚,女人说完转身走了,谢乔只好收起来,搬了小竹凳也做到铺子里,女人一边织毛衣一边问:
“闺女,我家兔崽子说了,你出来旅游的?”
“嗯。”
“人家旅游不都是成活结对的你咋一人呢,你家人就放心呀?”
“我总是一个人,他们没什么不放心的。”
“那你家人可真够心实的,可这也不是旅游季节那,旅游不是到了春天,你们城里人不都是兴那啥踏踏”
“踏青。”
“呵呵就是踏青,文化人就是说得好听,不就是打扫野地里走几圈么。”
谢乔忍不住笑了:“阿姨,您可真逗。”
“听你口音不是本地的,你从哪来呀?”
“北京。”
“北京?哎呀,大城市啊,你们那里多好啊老远的咋想起来我们这儿山旮旯了?”
“就是闷了出完玩儿呗。”
“我们这儿有啥好玩的,除了几座山就是石头,路也不好走,你旅游咋不去九寨沟呢,那是好地方,有山有
水景致好,不过冬天了估计也封山了。”
王大眼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进来,蹲在炉子前一边烤火一边说:“喂,你走不成了,我听镇上胡子说了,山
上滑坡把路埋了,不通车。”
他妈停下手上活儿问:“啥?又埋了?那得几天修通路啊?”
“谁知道,不过胡子说要是镇上不管他们就去自己挖去,快小年了路不通咋出去卖猪。”
谢乔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没地方可去,这天冷的受不了,呆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就对女人说:“阿姨,您
看我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走不了,要不这样得了,我在您这儿住下,我给您住宿吃饭的钱,您就当是开了旅店了成
不成?”
“住就住了还说啥钱呢。”
“那可不成,昨晚上您都没要钱,我看这天儿也不好,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再说快小年了,我给您
交点钱您也好办点年货什么的,好不好?”
女人笑呵呵的说:“还没见过你这闺女呢,人家不要钱吧你还偏要给,行,你看着给吧,住到啥时候都
行。”
王大眼对女人说:“我说的没错吧,她就是脑子有病,有钱烧的。”
女人拿起一边的笤帚就打,嘴里骂道:“兔崽子,书白念了,有当人面说人坏话的么,滚蛋。”

王大眼利索的一跃而起,一边做鬼脸一边笑着说:“嘿你打不着打不着。”一掀门帘子,跑了。
女人扑哧一笑,对谢乔说:“他爹死得早,没人管都成野人了,整天气死我。”
母子间无拘无束的亲情让谢乔心里一阵羡慕,她忽然很想念妈妈,可不知从何时起,妈妈就对她总是小心翼
翼怕她难受,她也怕触及妈妈的伤痛,长久以来她们之间就是客客气气,倒也没有母女间存在的那种黏腻的如胶
似漆,现在看着再普通不过的母子,心下感触,不禁说:“可弟弟心好,您也善良,我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这么
棒我,我很感激。”
女人瞧瞧她:“闺女,你叫啥呀?”
“我叫谢乔,您叫我小名吧,乔乔,小时候我妈老这么叫我。”
“我孩子叫王大眼,本事别人取笑他的诨名,他爹在他一岁的时候下窑洞死了,我也不识字没文化,也懒得
给他起名了,为这他整天瞎嚷嚷,反正也叫成习惯了,我看你也没比我孩子大几岁,有二十了?”
“刚过了二十二生日,都二十三了。”
“啧啧,瞧你这细皮嫩肉的长的跟朵花样,我要是你妈我就不放心你一人在外头,再怎么说也是闺女家,不
能跟野小子一样我说话就这样直来直去的,要是哪点没说好你可别往心里去。”
“不会的不会的,我巴不得有人这么着说说我呢。”
女人起身去了后面,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件儿黑底小碎花的花袄,还有一双老棉靴子,对谢乔说:
“我看你穿的不行,可别小看这山里天气,变得比人脸都快,你要是不嫌弃就穿上,别看不好看可比你身上那衣
裳暖和。”
谢乔穿上后,站在一小块镜子前照了照,要是她把自个那短头发扎成俩刷刷,可就真成了村妞儿了,王大眼
进来一看见她就笑:“乔乔姐,你穿这衣裳咋看着更傻不拉几了,村姑。”
谢乔轻翻了他一眼说道:“我觉着挺好,还暖和。”
“我妈叫我进山里摘菇子,说中午要给咱俩炖鸡呢,你去不去?”
“去,我去,我还没爬过山呢,远不远啊。”
谢乔头上戴着大眼妈的毛线帽子,手里提着竹子编的小篮子,跟在王大眼的折后呼哧呼哧的爬山,脚上那双
老棉靴子这儿跟铁铸的一样沉,头上也出汗了,她问:“大眼啊,去哪儿采蘑菇呢,还有多远啊到底?”
“翻过这座山,菇子都长在背阴处,马上就到了,你加把劲行不行,走那么慢。”
“摆脱啊,我第一次爬山,再说这树枝老挂我衣服,我怕弄破了,暖暖你等等我,瞧不见你我就要迷路
了。”
“瞅你那出息,这儿就一条路你还会迷呀,没让你进深山呢,我们这儿有个哎呀这在山里可不敢说。”
“什么呀,你也怕。”
“我们这里的人都怕,那地方邪门着呢,谁都不敢去,去了就回不来了。”
“切,吓我呢吧,难道有鬼?”
王大眼一下子跳起来跟她急了:“我说你赶紧对着土地呸三声。快!”
谢乔吓了一跳,看他脸唬的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看看周遭已经到了半山腰了,尽是老树枯枝,心里也开始
无来由的隐隐害怕了,赶紧低头呸了三声,才小心翼翼的问:“大眼,你没吓我吧是吧,到底,啥邪门啊,”
王大眼拽着她的胳膊一边走一边小声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没去过,不过胡子去过,放羊的时候误闯
进去了,只是刚进去就迷了,在哪转了两天才爬出来,吓得他病了几十天,还天天说胡话,再也不敢放羊了,改
喂猪了,这还是好的,有几个女的也是去采菇子,走得远了就在也没回来,我们这里都叫那里迷魂沟,听胡子说
了,那里边有妖气,还有人专门来研究呢,叫啥子探险队的,听说也是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
谢乔只听得心里毛歹歹的:“真的假的呀,真有这么邪气?”
“啊,不过离咱这里几十里山路呢,你也不用怕,我从小就在这山里窜来窜去的,你跟紧我了就没事。”
“呀,好打的蘑菇,真好看。”
一颗老粗的大树底下居然长着一颗类似钢盔帽、颜色艳丽的蘑菇,鲜红色的伞头上还长着凸出的一颗颗可爱
的小白点,谢乔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蘑菇,惊喜的就要去采摘,却被王大眼一把拉住:“别碰,这玩意儿有毒,
可厉害了。”
谢乔吐吐舌头:“是毒蘑菇啊,不过真好看。”
“你要敢碰它不过一会功夫就头晕恶心了,轻的要你上吐下泻,重 的要你的命。”
“这么厉害!那,哪些能吃啊。”
“你跟我好好学学吧村姑,在城里你懂得多,可到了我们这里你就是大白条啦。”
“什么是大白条?”
“会打麻将不?就是麻将牌里的白板。”
“喂,王小眼儿,你才是大白条呢。”
“造反啦造反啦,敢叫我小眼儿,看我收拾你这个无知的村姑!”
他们一路嬉闹着终于爬上山顶,谢乔放目远眺,她站着的山上尽是枯枝败叶,远处的山叠峦重障,却是青色
的,中午的时候大眼妈宰杀了一只公鸡,母鸡正在下蛋她舍不得,谢乔帮她烧热水退鸡毛,她跟大眼采摘的蘑菇
就泡在水盆里,像一把把小伞。
大山里虽然没有霓虹闪烁,没有立交桥,也没有如流的汽车,却有永远清新无污染的空气,还有每天早上都
能听到大公鸡执着的打鸣声,谢乔在沙河谷小镇安生的住了下来,帮大眼妈算账卖杂货,本来冷清的杂货铺子却
热闹了,小镇上的人慈厚,就算不买东西也是来这里跟大眼妈调笑几句,为的就是看看这里的漂亮姑娘,谢乔认
识了王大眼经常提起的胡子,胡子没长胡子,而是他姓胡,是个黑脸汉子,他瞧见谢乔的第一眼就惊掉了含在嘴
巴里的烟卷,王大眼后来告诉谢乔,胡子对他说,他拿过来没见过像谢乔长的这么漂亮的姑娘,谢乔就抿着嘴巴
笑,她喜欢这里实诚的人们,亲切,热情,好客,人与人之间存在的只有坦荡,在没别的。
大眼妈越来越喜欢谢乔,能看出来这个娇嫩嫩的城里姑娘也是个实心底儿的孩子,虽然她不能理解为啥这么
冷的天,那个姑娘还要坚持每天用小盆子小舀子洗澡,洗完了就缩在火炉子跟前儿只差没抱怀里了,看她冻的嘴
唇发紫却还坚持,她就想除了这么个毛病这姑娘还真不赖,说话软腻好听懂礼貌,还帮她孩子复习功课帮她洗衣
服,把她的杂乱的小铺子收拾的利利索索的。
眼看马上就要阳历年了,却连着下了几场雨,被山风一吹泥巴路上开始结冰了,山路不通王大眼没法上学了,
就整天跟胡子混在一起,快中午要吃饭的时候他终于野回来了,一进门就嚷嚷:“饭好了没有?吃完了我跟胡子
去看解放军。”
谢乔奇怪的问:“解放军?”
“啊,山路结冰了镇上没办法修,胡子说解放军要来修路了,他们有好家伙,都是自动的机器不用人,我跟
胡子去看热闹去,胡子让我问你去不去?”
谢乔掀开门帘子往外面看几眼说:“不去,这么冷。”她随手撕了一张日历,里小年元旦只剩下一礼拜的时
间了。
路在两天后被修通,开着军车的兵哥哥来镇上采购,买了油盐酱醋还买了大眼妈的几只鸡,由于路被封铺子
里的存货大部分都卖了出去,大眼妈要进城去进货了,王大眼没谱儿靠不住,谢乔就留在家里看铺子,拜托妈给
自己在城里买件棉袄棉鞋,天黑透了大眼妈终于回来,她帮谢乔买了件粉色的羽绒服,帽子上还裹了一圈儿绒毛
儿,王大眼看着谢乔笑,说:“这衣裳你穿着真好看。”
元旦这天一大早,胡子就送来一块野猪肉,说是亲戚在山里打的,都分给镇上的人了,他看看谢乔粉嫩的脸,
小声说:“我家那头母猪要生猪仔了,小猪仔可好看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谢乔跟王大眼一块去胡子家看笑猪仔,大眼妈就交代说中午早点回来,要包饺子过小年了。
中午回家的路上谢乔还对王大眼说:“原来小猪仔生出来就没毛儿的,还是粉红的,真可爱,一点也不
臭。”
王大眼就指着她的衣服说:“那猪仔跟你一样是粉的。”
谢乔嬉闹着追着他打,却老远看到大眼妈的铺子前停着几辆车,绿色的迷彩车,大眼就说:“这几天路不通
了我妈的铺子倒是红火了解放军又来买东西了,你说他们要是把鸡买完了咱妈吃啥呢,赶紧跟我妈说说去,留下
一只咱过年吃。”
“你呀,就知道吃。”王大眼拉着谢乔的是手就跑,刚到铺子前见看见大眼妈掀了帘子走出来,看见谢乔就
嚷嚷说:“正要去喊你呢,快,里边有人找你。”
孽债 57
谢乔听了大眼妈的话真觉得头顶一个大霹雷卡嚓嚓劈的她头晕,心里紧接着“噗通”一声,好像什么重物突
然砸心上了,惊得她心疼,那心跳像是刚跑完千米接力赛一样,左蹦右跳击在胸壁上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脸色
儿霎时就跟天色差不多了,灰白一片,第一反应是赶紧跑吧,可她移不动脚步了,抖了会儿嘴皮子就找着音调:
“您您说啥?谁?谁找我?”
大眼妈没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只管拉住她的手臂就往铺子里拖,说:“我也不知道,你去瞅瞅看认识不。”
谢乔想块儿麻袋一样被大眼妈拉进屋里去,却看见四名穿着军装的陌生男人正一溜儿的坐在长凳上,一个个
军装姿笔挺做的倍儿直,可她一个也不认识,刚想抚着胸口虚脱着喘口气,就看见那张圆桌上摆着一张照片,照
片上一个女孩子巴掌脸,大眼睛,长发齐刘海儿,眼熟的让她像哭,几个男人像挂在超市架子上的拖把一样齐刷
刷的站起来,看着她微笑,大眼妈问谢乔:“乔乔啊,你认识他们不?”
一个方正脸的男人笑呵呵的开口说:“你是谢乔同志吧,你好,我们是成都军区的。”
谢乔已经懵了,脑筋跟一团糨糊一样,想耍赖不承认,可看看照片还是勉强的吞咽一下才小声说:“我不认
识你们。”
男人笑了:“你不认识没关系,只要你是我们要找的谢乔同志就行,确切说不是我们找你,找你的人在外面
车里,怎么?你们还没见着么?”
王大眼这时候才悄悄的拉了一把谢乔,喃喃着问:“乖乖,你认识解放军?”
谢乔甩开他的手,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边儿去不认识。”
此刻她头疼的厉害,心里开始害怕了,不敢瞎猜谁在外面车子里,要是潘东明来了,刚她回来的时候他怎么
不露面儿啊,是不是在想着咋整治她呢她心里开始祈祷不管外面来的是猫是狗都好但千万不要是潘东明,大眼妈
开始迷惑了:“你不认识?那他们咋拿着你的照片来找你啊?”
王大眼也在一边嗓:“就是啊,谁在外面?我瞅瞅去。”他倒是说去就去,谢乔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说
话也不动了,她在心里默默的算着,实在太倒霉了,跑这山旮旯里也能被找到,她无忧无虑的日子才过了二十几
天而已,是她倒霉呢还是那人太强大了?外面的要真是潘东明,那等着她的又会是什么灾难呢,她不动了大眼妈
看不过去了,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说:“闺女,是不是你家里人出来找你啊,你咋不去看看?这是不让人心急
么。”
那几个穿军装的男人倒是也不说话只是笑呵呵的站着。
谢乔只好站起来,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自己也跑不了了,出去看看吧,不管外面是谁她躲也躲不过去了。
她磨磨唧唧的往外面蹭,把大眼妈急得推了她一把:“赶紧去瞅瞅呀你这孩子。”
门帘子被大眼妈掀开,一阵冷风飕飕的灌进她的脖子里,她就觉得只想打颤,仿佛那风都吹进了她心里只把
她吹得透心凉,抬起眼皮瞄了瞄,三辆车都是军牌越野,离铺子远点的那辆车子里好像真是有个人影,但她怕吓
着自个儿也不敢多看,磨蹭着往前走,王大眼哈着双手站在一边说:“乔乔姐,他谁呀?啊?”
谢乔只觉得脚下步步维艰,像走在钢丝上,整个人摇摇摆摆的不稳当,走了几步再次抬起眼皮,车里的影子
渐渐清晰,隔着车前玻璃她看清楚了轮廓,后脖领里就跟塞进了一团冰坨子一样,浑身不禁刷的布满了鸡皮疙瘩,
影子冷冷的眼光与她的碰撞在一起,她就低下头去,心里凉吧岔的又恨又不甘心还害怕,影子是谁不用她在确认
化成灰她都认得,潘东明。
潘东明坐在车子里看着谢乔艰难的一步步走过来,他一个姿势没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就在谢乔垂着头离车几步远停下,潘东明才终于推开车门跨了出来,却站在原地不言语,盯着她的眼光像两
把凿子,只想把她身上凿出两窟窿。
眼前的潘东明衣着一改往日的正统,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夹克高领毛衣,深蓝牛仔裤半靴登山鞋,如果肩上
在挎个登山包那就完美了,完美的野旅登山爱好者,谢乔叹口气只好再往前走两步停在他面前,尽量不去看他的
眼睛,用尽力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又用尽力气艰难的开口:“潘东明你好。”
你好?多么可笑的开场白,潘东明没有笑,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兜里依然冷冷的站着,仿佛化成了他身后的山
脉。
谢乔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东明?这是你要找的人把?没错吧?”
石像般的潘东明这才有了表情,龙行虎步的越过谢乔去跟男人握手,非常诚恳的说:“沈团长,真不知该如
何的谢谢您,要不是您这地儿我可真找不着,这就是我表妹谢乔谢乔,还不赶紧的来谢谢沈团长?”
谢乔欲哭无泪,心想我恨他还来不及还谢谢!
她的胳膊被潘东明扯住一个使力就被他扭转了身子,她无奈的抬头僵硬的说:“谢谢。”
沈团长笑着摆手:“不用谢,既然人找着了就跟 women 回部里吧,刘师长可交代了要你在成都多留几天,好
好玩玩。”沈团长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嗵嗵嗵”的机动车声音,伴着一个女人的尖声儿:“这么快就找着
啦?”
谢乔斜眼一看,居然是半夜送她跟王大眼的那个丸子妇女!这些人都是怎么遇上的怎么就这么巧啊,还有,
这大嘴巴的丸子!
沈团长笑着跟女人打招呼:“找着了,还没谢谢您呢,这元旦的也不歇歇啊?”

谢乔彻底泄气了,耸拉着脑袋蔫了。
潘东明推她一把说:“去跟人家道个别去。”
谢乔默默的走到大眼妈跟前儿,还没开后眼圈先红了,大眼妈小声问:“那是你表哥?你这孩子,我早就疑
心你是背着家里头跑出来的,既然出来接你了就走吧。”
王大眼走过来看看潘东明又瞅瞅谢乔,用手肘扛扛她:“喂,你咋不高兴,不想走啊,那就吃完饭再走呗,
我妈都包好饺子了。”
大眼妈扬着声儿叫潘东明:“乔乔他哥,乔乔想吃饺子,吃完饭再走吧?”
潘东明往这边看了一眼也不搭腔,只顾着跟沈团长说话,谢乔偷偷瞥了一眼,见沈团长从一辆车子里拿出一
个塞得鼓鼓的大背包交给潘东明,就跟另外几人开着两辆车先行离开了,潘东明把背包放进车后座,自己也坐了
进去,顺手“哐”的拉上车门子。
王大眼睁着小眼儿不满的说:“这啥人啊,跟他说话也不搭理。”
大眼妈拉着谢乔说:“他不吃咱吃,吃完饭再走,这顿饭就当是姨给你送行了。”
潘东明咬着压根儿看着谢乔被那个女人拉扯着进了铺子,还有那个长的不讨喜的瘦男孩,隔着那么远还瞪了
他一眼后才走,他抬手掰了掰手指,指关节就发出“咯咯”的响声。
启动了车子,点开暖气,把背包整的舒服些,潘东明才斜躺在后车座上闭目养神,要不是谢乔在半个月前忽
然给刘宇飞发了条短信,这会儿他还在办公室苦等两方的信儿呢,他烦吧杨群那丫却是不管他的冷眉冷眼,整天
介厚着脸皮在他跟前儿一趟一趟的扭,有时候急了就问,有信儿不?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太激动了还是太兴奋,
过后抓破了脑袋也想不起他给谢乔买的票到底是哪儿到哪儿的,潘东明快恨死他了,恨不得把他拨皮抽筋,自然
不会搭理他,当他是透明的一般,急的他坐卧不安抓耳挠腮的蹦跶。
梁先生调看了天津车站的监控,根据当时火车入站的时间段,还有杨群所说的马上能走又远的根据来判断谢
乔可能乘坐的车次,分派人手沿途把各个小站点的监控过滤的一遍,由于谢乔走得的匆忙没有证件排除搭乘飞机
的可能性,重点就放在火车站、汽车站,倒还真是在监控上寻着了她的影子,一路寻到西南,再由她在某站蹬车
的车次因山石塌方铁路损坏延误点次,就把搜寻目标暂定在西南的几个县城,又把谢乔的照片传给道上朋友,暗
访各个旅馆、出租屋的帮忙找,正发愁大海捞针呢谁知道谢乔忽然给刘宇飞发了条短信,根据追踪到的信号搜寻
范围缩小了,梁先生把消息传给潘东明,潘东明便风风火火的去找刘宇飞了,刘宇飞本来就怕潘东明,因谢乔跑
了这男的没少来烦他,从得知谢乔走后他就担心谢乔的安危,不停的拨打电话发短信,最终收到谢乔的回复,他
打开短信让潘东明看,只有四个字,平安勿念。
谢乔却怎么也想不到一条短信呢就把自个儿踪迹给暴露了,本来她想听杨群的就把电话卡给扔了,可她舍不
得,家人朋友可能会联系她,或许能收到他们给自己的短信哪怕只言片语的,让她在异乡还能觉着自个儿不孤独,
可山区里信号不好,只有一次去山上采蘑菇时为了看时间才打开一直关着的手机,没想到居然遭受短信轰炸,刘
宇飞许蓉杨群甚至罗昊,一条条的短信她还没来得及看完这一条,下一条已经收到,收件箱塞满了未看的短信,
却还有要求接受的的短信等待,她一边看一边删除一边哭,罗昊发的短信最多,只有一句话,会我电话,求你!
在手机没电之前她只来得及给刘宇飞发出一条平安短信,却为潘东明提供了搜寻到她的便利,他马不停蹄的
飞刀成都,根据梁先生提供的信息求助在成都军区的熟人,终于在一个小镇火车站口遇到送谢乔进山的妇女,对
于深夜坐车又大方的谢乔她自然也是记得清楚,看了照片一眼就认了出来。
一切就是这么的不可思议,距离北京两千多公里由北到西南,花费了他多少精力人力, 在大海里捞寻这么个
叛逃明珠,二十多天里梁先生的各路消息一条条传回北京,他的心情也由暴怒道失望,不安,揪心,后悔,最终
专程默默祈祷,所幸,这只傻鸟儿安然无恙终被他寻到。
坐在车子里他就看着谢乔穿着土的掉渣的粉色大袄,跟那个男孩子两人像两只野马驹子似得快活嬉戏,看她
笑着吵着他就运了满脑门儿的火,车子里的空气霎时浓缩挤压,只怕划一根火柴都能烧起来,心里绷得紧紧的,
但更多的是憋屈,看她玩的多开心啊,那张白皙的巴掌脸上也不知道是吃胖了,还是天冷冻的,俩脸蛋上红扑扑
的,哪知道他夜不能寐食不下咽的都多少天了,当时他就忍不住想要下车去狠抽她几个大耳刮子,在拧折她的腿,
我叫你给我跑。
还吃什么破饺子,行,让你吃饱有了力气咱随后算总账,想要跟她怎么算总账他也没心思想,闭着眼睛躺车
座上他倒是放松了下来,打他看到谢乔起,他就觉着心里跟塞满了石头一样沉沉的,想想那会儿是妇女说谢乔是
她送进山的时候,他的那种欣喜若狂的心态让他都有点鄙视自个儿,不是咬牙切齿的发誓要是逮着她了,不是要
打断她的腿让她爬都不能爬么。
正想着呢听见有人敲车窗,睁开眼睛瞧了瞧,居然是谢乔端着一盘子饺子站在外面,看见他睁眼了就抿着嘴
巴指了指盘子,他不搭理继续闭上眼睛,装作没看见。
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倒是真不假,谢乔长行市了,居然敢打开车门子爬了上来,坐稳了就小声说:
“阿姨包的饺子可好吃了,今儿小年,兴这个,你也吃点吧。”
他翻个身面朝里,不搭理。
过了一小会儿谢乔竟伸手推了推他:“喂”
潘东明猛地坐起夺过盘子随手扔车门外了怒目看着她。
谢乔瞅瞅沾了土的饺子,慢慢的下车拾起盘子又进了屋,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拿着她的小手袋,身后跟
着那对母子,不知道说的什么,他看到她拿着一沓红票子跟女人撕扯,最后女人接过抹了抹眼泪又进屋了。
王大眼把谢乔送到车边,一看地上的饺子心里就窝火了,也不管潘东明的臭脸就对他说道:“你们去成都?
我给你么指条近道,比你来的那条近了快一半了。”叽里旮旯儿连带手比划,潘东明听听半信半疑又打开卫星导
航仪,王大眼凑过去看看也没看懂,就说:“你听我的没错,我们进城都走那条道,虽说路窄点但快多了,你要
是顺着这条路走不到两小时就出去了能上大马路。”
潘东明终于开口道:“这上边儿怎么没你所的那条道儿啊,你说的进城时指的哪儿啊?”
“雅县。”
潘东明输入名字等待电子地图数据搜索卫星,谢乔已经坐上了车,对大眼说:“有时间我就来看你们。”
王大眼对她摆摆手,有点舍不得的样子:“哎,可记得要来。”
不到三十秒导航便搜索到三颗 GPS 卫星完成定位,果然有较偏远细小的非主干道信息,潘东明又问了王大眼
具体的路况,这才起程。
他们刚走大眼妈就出来了,手里拿着包了布的饭盒,里面是饺子,还有一些山里的干货,一看没车了就失望
的说:“这就走了?”
王大眼笑嘻嘻的说:“我给他指了条道,等天晚些他们就转回来了,今天晚上让乔乔姐睡屋里,就让他哥睡
外头,冻死他,乔乔姐那么好他哥就是一个二百五,不让他吃点苦头他还不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大眼妈瞪了他一眼却人不足笑出来,骂道:“你这个混小子。”
孽债 58
潘东明开着车一路沉默,眼睛直视前方,车子渐渐驶向山腰盘山路,路上偶尔遇到几个行人或是拉着大粗木
头的马车,两边的山坳不再是光秃秃的石头,渐渐有了绿意,还能听到不知什么鸟的啼叫,行至大约一个小时,
卫星导航仪提示前方两百米处一个急转弯,他就慢下车速,过了急转弯本来平展的土路变得坑洼,又转过两个弯
道他爱隐隐的感觉着不对,这老是左转左转的,在左转不就是围着大山脚下围成一个圈儿了,他把车停在路边,
切换了电子地图的线路数据,仔细查看。
谢乔坐在一边看着潘东明唬着脸研究地图,这些她看不懂山路又颠簸,暖气太热,她都有点昏昏欲睡了,揉
了揉眼睛问:“怎么了?路不对么?‘
潘东依然是不说话眼睛盯着地图看,又翻出车上的大地图展开,查找了半天才确认的确有这条路没错,也是
通往雅县的,只是在大地图上标示着一条细细的弯弯曲曲的小线条,他还是只能依仗电子地图的语音提示,车上
有卫星电话,他想打给沈团长在具体的问一下,可麻烦了人家好几天了想想还是算了,既然地图上标明了有路,
那就走吧,条条大路通了罗马,有路就能穿出去,他本来就是野探爱好者,爬过的大山无数,在山里辨识路况他
也有经验。
他又看了看腕表,下午两点,还是排挡往前开去,绕过两座山,经过一个人字岔口,利用导航仪配合着大地
图,他终是把车拐向右侧。
又经过几个岔路谢乔就基本不辨东南西北了,眼前的地势不再开阔,山与山只见不再有路而是群山相连,玩
去着的土路蜿蜒着伸向山腰,能望见不远处的山上成片的绿竹掩映,很多不知名的大树又粗又壮,有的居然长在
石缝间,泥土流失的厉害露出盘根纵横的老树根,她看了看导航仪上标志着海拔,纬度,坐标,就靠在座椅上假
寐,反正开车的是潘东明,她讲话他又不搭理,随他去吧。
眯瞪了一会儿谢乔才又睁开眼睛,车子还是行驶在只容一车道的洼路上,一侧是刀削一般发黑红的岩石,一
边是深不见底的沟壑,沟壑里长满了一人多高一直多宽的齿形野生植物,王大眼曾经告诉过她这叫箭竹,只有深
山里才会大片繁殖,它的叶子又细又长长满了小锯齿,能割破衣服皮肤,外围山上由于常年伐木已经不多见了,
她有些奇怪为何这里长满了深山里才该有的植物。
不知何时那些好听的鸟鸣已然消失,四周开始沉寂,不时就能瞧见一些枯死的大树或倒或立,更多的是生生
的没了皮,露出黑黑的心,前几天才下过雨,树干上都布满了苔藓,有的树干上还长着一丛丛波澜多姿的小蘑菇,
竟然还有蓝色的,她不禁说道:“瞧,蘑菇,真漂亮,到了这里我才知道原来很多漂亮的蘑菇都是有毒的。”
她扭头看看潘东明,发现他的脸颊动了动,一侧的酒窝轻现,似是在咬牙。
谢乔又靠近座椅里轻声说道:“潘东明,你这样不理我也不说话,是在生气么?”
“”
“可你为什么要生气呢,该生气的不是我才对么,你瞧你把我弄成什么鬼样子了。”
“”
“我知道你讨厌我,可为什么还要费周折找我呢,就不能让我自生自灭不成么?”
这女人离开北京几天倒是口角凌厉了不少,养脾气了,潘东明终于开口,却是冷笑:“哼,谢乔,你还真是
健忘啊,一开始我就说过,游戏规则由我来定,我玩腻了可以赶你走,就算你想自生自灭也得我同意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是混蛋加八级,谢乔头脑发胀忘记了身边的男人有多么不可理喻,忍不住也开始冷
笑:“哼哼,游戏规则?为什么由你来定?你有问过我愿意么?”
“我用问么?难道不是你自愿的?我可记得没人拿刀逼你。”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霸道不讲理?”
“是呀我霸道了我不讲理了,有脾气?”
“我自认没有对不起你,你怎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哼哼,没有对不起我,说的真是好听啊,难道跟罗昊搂一起被人拍照的不是你么?”
潘东明提及罗昊才让谢乔想起他发的短信,只那么一句话,回我电话求你,却包含了多少辛酸无奈,随即她
就想起了在后海的那晚,罗昊说过的话,以前他做过的事,还有他们在一起美好的过往,命运之神多么吝啬,连
她一点小小的幸福都要夺走。
“你为什么总要提起罗昊,有他什么事儿?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他什么都没有做。”
“噢,原来他什么都没做啊,你是不是觉得很遗憾?他没有为你吃不下睡不着,没有为你要死要活你不甘心
了,是不是?”
说完这些潘东明就咬住唇闭嘴恨恨的生气,生他自己的气,这些难道不是他一直爱意的正是他自个儿的写照
么?“我提起他就是提醒我自个儿,我得记着你们俩给我的羞辱。”
“羞辱?你给我的羞辱还少么?我要怎么样难道你在意么?”
“我明白了,原来是我不在意了你在报复我啊,成啊,尽管来吧,看我跟罗昊的承受能力谁的更胜一筹。”
“不关他的事是我一直缠着他要求他见我的。”
潘东明忽然扭头用毒箭一样的目光射向她,咬牙切齿的说:“。。。。你可真是贱!”
谢乔眼看着前方浑不觉潘东明已经是满身戾气,“没错,我是贱,不然会把自个儿卖给你么?可你为了一个
贱人不远千里的跑来为了什么?你不是说过我让你倒足了胃口么?我走掉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可你为什么要
来?”
潘东明只恨得紧紧抓住方向盘,胸中莫名其妙的焦躁汹涌着涌上来,他忍了又忍努力控制怒气,他也问自己,
是啊我为什么要来,我干嘛要这么费劲的找她,一个答案隐隐呼之欲出,他不敢想下去,却觉得咽喉里似被硬塞
进一个山核桃,咽的他喘不过气,他尽量的面无表情,声音冷淡,“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你比我更贱而已。”
她的话象是一只手,揭开惨痛的伤疤,又狠狠撕去他胸腔里柔软的那部分,他再也忍无可忍,毫不留情回手
扇了谢乔一耳光,她猝不及防被打的歪向一边,捂着脸伏在车窗前,听到潘东明挤出一句话:“别再试图逼急
我。”
她就咯咯咯的笑出来,怎么就忘了他是个丧心病狂的恶魔呢,可这一耳光没有打退她的勇气,却打醒她的神
志,她慢慢的坐直身体,坲开脸边的碎发,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轻蔑的说:“你喜欢我,对吧。”
潘东明一脚刹车踩死,车子发出难听的尖叫在土路上滑出老远,谢乔被惯性甩出去,又被安全带拽回来,可
她还在咯咯笑:“潘东明,这是真的么?我猜对了是不是?你喜欢我哈哈。”
潘东明脸色阴霾眼神凶狠的盯着谢乔,一字一顿的说:“你疯了。”
谢乔整整头发,又拉了拉身上的那件大袄才对上他的眼睛,依然挑衅着轻蔑的看着他:“你才疯了,你竟然
喜欢我,还利用我,利用我去打击罗昊,你知道我爱的是罗昊,所以就想让罗昊恨我,哈哈,潘东明,你真的很
无耻,你喜欢我,可你配么?”
潘东明的胸膛剧烈的起伏,整个儿心都在抽搐,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暴起青筋,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忽
然一伸手轻易的掐住她的脖子,粗鲁又毫不怜惜的把她领过来,压低了颤抖的音量,咬着牙说道:“你他妈胡说!
别逼我谢乔,别逼我动手揍你!”
他的呼吸喷到她的脸上,她一动不动,任他有力的手掐在脖子上:“你揍得还少吗?我本来就不想活了,今
儿你杀了我吧,丢在这荒郊野岭的也没人知道,多便利。”
谢乔的眼睛里水汪汪的,像饱含水分的两粒黑葡萄,无怒无嗔,潘东明从黑葡萄里看见自己恼羞成怒的表情,
其实刚才他甩出去那一巴掌他就后悔了,在北京苦苦等候她消息的时候,他不也后悔过么,他总是表现的失控边
缘,被她激一激就会失去理智,他的眼光往下滑,落在她的脸颊上,还有突兀的指印,轻轻松开她脖子上的手指,
整条手臂垂了下去,怔怔的瞧着她。
谢乔嘴角渐渐浮起微笑,“说:“你不敢么?还是怕失去折磨我的乐趣?我告诉你吧潘东明,今儿你要是不
杀了我,就算你把我带回北京,寻着机会我还是要走,哪怕是爬,我也要爬出北京区。”
潘东明忽然就笑了,用手锤了几下方向盘,触响了车喇叭,他用笑来掩饰他的怒火及失态:“谢乔,真没想
到啊,你居然学会了威胁了,你威胁我?成,我就把你带回北京去,我倒要看看,你谢乔是怎么爬出北京城
的。”
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含进嘴巴里,点燃后推开车门下车靠在车头处抽烟,他得让自个儿冷静一下,抬手
看看腕表,还不到三点钟,抬手又要抽烟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不到三点钟?不会吧,走了这么久爬过几座山了
还用不到一个小时?他赶紧又看表,才发现自己那块非常精准着称的机械金属腕表朗格居然停摆了,他曲起手指
敲了敲,依然是没反应,他“操”了一声,扔了烟又上车,刚要排挡启动,仪表盘旁边的导航仪却闪起警示红灯,
导航仪正在自动一遍一遍的搜寻卫星,他心下奇怪,刚刚不还好好的么,只顾着与谢乔斗嘴生气,没注意到这玩
意儿什么时间居然罢工了,没有卫星定位就不能识别方向,这山路自个儿又不熟悉,根本不知道现在到了什么地
方了,他等了一会儿,依然搜寻不到卫星。
谢乔一直把脸扭在一边看着窗外,潘东明又下车打开后车门,拽过大包打开,从夹层里掏出一个装饰很漂亮
的罗盘,这是他进山必准备的指路双保险,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对准水准仪,指针一直摆个不停。
潘东明看看路边有一块突出的石头,想把它放在上面让它找准水平,谁知道刚接近石头罗盘的指针跟一个正
在做法跳魔舞的神棍一样,上蹿下跳的。潘东明这才吃了一惊,后退几步罗盘才稍稍安静,却还是上下摆动,他
想把它放在地上,就慢慢蹲下身子,可更让他吓了一跳的是指针在接近地面时,“呼”的一下指向相反的方向。
潘东明感觉站起身,罗盘却又指向完全不同的方向,这下子只让潘东明惊出一身冷汗来,心想着,这不是和
我开玩笑嘛,电子东西不可靠,罗盘什么时候也不可靠了,我带你来就是确认方向的,你却四下里比划不消停,
这里到处都是岔口深山的,迷路的话可就遭了。

他不死心还想再试试,慢慢掉转身体对着车头,可罗盘依然是像得了癫痫病一样抽搐个不停,正失望呢就看
见谢乔忽然推开车门下车,整张脸惨白的没有血色,嘴唇颤抖,眼神惊惧,潘东明心里“咯噔”一声,隐隐感觉
什么不好,刚想走过去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谢乔却已经抬起手指向他身后,张了张口却抖着嘴唇什么话也说不出
来。
谢乔的表情只让潘东明看的激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脖后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里可是深山,虽然潘东
明是个无神论者又是个概不吝儿的主儿,饶是这样这会儿也是心跳的比嘛都快,他迅速扭转身体看向身后,只一
眼,脑袋就懵了,可他的动作比大脑指挥先行一步,迅速冲到车钱,把吓傻的谢乔往车子里赛,几乎是吼着说:
“快上车!”
拍上车门子他就气急败坏的迅速绕过车头钻进车子里,车道太窄不能掉转车头,只能快速启动排挡,车轮子
就打着滑急速向后倒去。
谢乔喜欢有雾的天气,到处都是白白的象下雪一样,可她从来么见过如此可怕的雾,盯着车前方以惊人速度
蔓延过来浓浓的黑雾,就隐隐想起了王大眼在山上跟她说过的话,还有他气急败坏要自己对着土地呸三声的表情,
她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拉住还在扭转着身子看向后车窗急速倒车的潘东明,紧着嗓子抖着嘴皮子说:“是是是妖
气是妖气!”
潘东明的额角上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珠,他的心里通通的急跳,不错眼珠的盯着弯曲的车道,脑子里却转动极
快,他以前只是曾听旅友说过,却并没有真正遇到过,这当然不是什么妖气,而是雾障!
潘东明在多年前还在留学时,曾经有一段时间迷上了野旅探险,有次野旅在原始森林里搭帐篷过夜,旅友们
都围在火堆旁各自将其野旅史,后来就说到了神秘的雾障,而且雾中含有有毒气体,轻则出现缺氧头晕症状,重
则出现视幻,出现这种现象时,人的视觉上感觉周围景观完全一样,没有方向参考,同样的情景在不同的地方出
现,就像迷魂阵一样,只怕走到死也走不出去。
当时他听了只是笑了笑,还开玩笑说,真不幸,没见过。
现在倒是应了老话了,这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讲。
当时旅友就非常认真的说,一般的原始森林湿度大,加上千百年的枯枝败叶,植被与动物尸体被掩埋在地下
腐烂,就散发出能致人昏迷的瘴气,而深山老林里最常见的就是雾了,如果地势处在山高平台又是方向刚好在西
南静止风境内,就要小心了,吼一嗓子甚至拍下手掌,平静的空气一遇上声波的震荡,都有可能引来雾障,如果
不巧遇上天气不好雾就极难散尽,又假如上帝眷顾你还能找着避开雾气又干燥一点的地方呆着等雾散去就行,只
要食物水源充足,而且你还够运气能碰到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就行。
这铺天盖地的雾障很可能就是刚才他触及车喇叭所造成的,可潘东明明白的太晚了,现在车尾处也开始隐隐
有黑雾笼罩,此刻他满心的都是要加速度赛过浓雾的蔓延,根本就忘了旅友最后的几句话,只想着赶紧的离开这
个鬼地方,不能坐以待毙。
遇事从来都是坚如磐石的潘东明,被眼前大自然的可怕威力神秘力量惊得手忙脚乱,可惜的是地势的不熟悉
还有车子是向后倒驶,又加上他心境上的急乱,情势便慢慢失控。
他朝车窗外瞄了一眼,半山腰的沟渠已经瞧不见了,全是像燃着塑料才冒出黑烟的浓雾,这雾为什么是黑的
他还来不及想明白,天就突然黑了,黄昏提前来临。
车尾处的土路渐渐模糊,光线越来越暗,他想去踩刹车,不知是不是车轮子碾着了石块,他只觉得车子抖了
一下手中紧紧握着的方向盘也突然跳了一下,打偏了一点方向,车尾右处就传来一声巨响,整个车身都在剧烈颤
抖,紧接着他就听到有金属刮到岩石峭壁上所发出的锐利噪音,还有谢乔的尖叫。
潘东明的冷汗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此刻车子已经完全被浓雾笼罩,什么也瞧不见了,车速太快刹车后车
子向后惯性滑出,黑暗里他只感到车身慢慢的歪向一边,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来得及凭直觉迅速扑向谢乔的位子,
把她压在身子底下紧紧的攥紧她的双臂,然后所有的感觉就是车子滑滑梯一样向下滑出,整个世界都在失重,旋
转,碰撞,翻滚。
不知多久,一阵刺痛传递进潘东明的大脑,就像有时候谢乔把他气得恨了心里就刺痛的感觉,他悠悠的醒过
来,睁开眼睛却是什么都瞧不见,愣了一会儿才能明白过来不是他的视觉出现了问题,而是他们的车子翻进沟堑
里了,四周黑漆漆的看来还是在雾障中,车子里的空气很难闻,有汽油的味道还有一股像是皮蛋坏掉了以后所散
发出来的臭味,他又迅速的整理好思绪,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的攥着谢乔的胳膊,他记得翻车时他把她护在身
下,可此刻的谢乔却是伏在他的身上,软绵绵的了无声息一动不动。
潘东明心里一紧,想要用力扶起她的身子,看她是不是受伤了,可他只是动了动吸了一口气便觉得左边肋下
钻心的痛楚,而且他的腿被夹在方向盘与座椅之间,不能动弹,他呻吟一声忍着浑身的剧痛,用手去摸索怀中谢
乔的脸,手指放在她的鼻子下摸了摸去探她的鼻息,还好,她还在呼吸,她不动可能只是受了惊吓或者是晕过去
了,他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是这样。
他用手去拍打她的脸,轻轻的叫:“乔乔?乔乔?”
谢乔软绵绵的身子动了一动“嗯”了一声,潘东明心里一舒,马上问:“乔乔,快醒醒,检查一下自个儿有
没有受伤,哪里不好告诉我。”
谢乔又“嗯”了一声却不动了,潘东明被卡在那里动不了,只急得他又去拍她的脸,她才说:“我,我头晕
恶心。”
“坚持一会儿,可能是车窗碎了瘴气飘进来了,没关系,现在,我要你检查一下自己,能动么?”
谢乔像虫子一样在他身上蠕动,却让他感觉冷汗都湿透了背脊,撕裂身体一般的痛楚蔓延至全身,咬紧了牙
关硬挺,过了会儿才听她说:“能动。。。。。你还好么?
谢乔的后面一句话让潘东明瞬间红了眼眶,心里就又沉又软,说话也开始轻微的喘息,他慢慢的说道:“乔
乔,现在,慢慢的挪开,后边那个背包,找到,里面手电。”
谢乔听了就用手去摸索车椅,抓到可以支撑她重量的椅背,又爬去后面去摸索背包,摸到以后打开,半天了
才摸到手电,按亮手电筒以后整个车子空间被照亮,看清了车子此刻眼中倾斜,后车座几乎竖了起来,前挡风玻
璃已经完全是蛛网一的裂纹,她伸过头去看潘东明,他仰卧在一侧的车窗上,车头变形方向盘挤压住的腿,不知
是否手电筒的光线有问题,他的脸在黑色衣服的衬托下看起来很苍白他的手在抖额头上却满是汗。
他有些虚弱的笑笑说:“你没事,还好。”
以前一看到他的笑谢乔的心里就狠狠的,可此时却忽然感到很难过,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潘东明这样笑,他
一直都是又可恶又强硬又霸道不讲理的样子,可他现在看起来虚弱的仿佛是个对任何事都无能为力的小孩子,她
不觉得流下眼泪放轻声问:“潘东明,你还好么?”
他轻微点点头:“好,我很好,只是,被卡住了不能动,而已,没事。。。。。我口渴,帮我拿瓶
水。。。。。后面。”
谢乔用手电找着滚在一边的几瓶矿泉水,打开一瓶给他递过去,他就颤巍巍的接过,艰难的仰起脖子竖起瓶
子喝水,只喝了两口就呛住了,没来及拿开瓶子就咳了一声,一口水被他喷了出来,却惊掉了谢乔手中的手电。
她呆傻的半蹲在那里,不能动弹。
潘东明咳出的那口水是红色的,瓶子里的水忽然被染红,像是染了红颜色的糖浆,唇角边都是一道道儿红色
水渍,谢乔哽咽着爬过去,却不敢触碰他,她只哭着颤着声儿问:“快跟我说啊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潘东明还在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音听着更是虚弱:“我,怎么会,我没事。”
谢乔知道他肯定是受伤了,那会儿她虽然吓傻了又看不见,却知道最危险的那一刻他扑向自己,压在他的身
下,或许是翻车时受到重物碰撞内伤了?可这天灾人祸的受伤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大事儿,怎么还是嘴硬的要面
子?面子比命还重要么?
她又去摸索着拾起手电,照向他的身体,哭着说:“我要看看,你不要动。”
就算他想动这会儿也动不了了,他虚弱的仰躺着任谢乔小心翼翼的查看,她掀起他敞开着拉链的黑色羽绒服,
前面挺好,看不出有什么不好,她抖着手摸他胸前的羊毛衫,一边轻轻的按压,问:“这里呢?疼么?不舒服
么?”
“。。。。。。不疼。”
谢乔摸向他怀里左侧,刚想问疼么却忽然定在那里,她慢慢抬起眼睛对上他的,潘东明正在看着她,额头上
有汗,脸色惨白,唇边却还含着笑,车厢里忽然散发出另一种味道,血腥气。从他怀里抽出自己的手,整个手掌
都是红的。
谢乔哽咽的更厉害,级小心的拨开他的羽绒服,一个手掌般大小的车窗碎玻璃片就惊疼了她的眼睛。
那块玻璃穿透他的羽绒服,羊毛衫,深深地刺进潘东明左侧肋下,随着他轻微的呼吸一下,就有鲜红的血液,
顺着玻璃流淌出来。
他左边腰下的那片重色牛仔裤,已经被血染成了紫黑色。
可他却还笑着说,我没事。
谢乔惊魂未定,盯着那片玻璃用手捂住自个儿嘴巴,像只失去母亲的小兽,哀哀的哽咽,却不能发出完整的
声音。
她尽量控制自己的手不要抖,把羽绒服羊毛衫从玻璃片上拨开,露出那个可怕的伤口。
在学校的时候他们都有学过,发生紧急情况的时候应该怎么自救,她努力想,现在,第一步是什么?先止血?
还是拨出玻璃?要是拔了止不住血可怎么办?他会不会。。。。。不敢想下去她想冷静,却止不住颤抖,看着脸
色苍白的潘东明问:“我该怎么办?”
潘东明颤巍巍的往车后指了指:“包。。。。”
她就去拽过大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往外掏,翻出救急用的小药箱,里面有止血绷带还有一些小小的瓶子,
一个瓶子上贴着止血粉几个字,她就拧开盖子,把粉末倒在伤口上,伤口宽出血量大,她刚倒上的粉末就被血冲
开了,她就把一整瓶都倒上去,白色的粉末迅速变成红色的,凝在一起,打开绷带尽量小心的避开玻璃盖住止血
粉,缠在他的肋下,她抬眼看他,潘东明的脸上下巴上还有血,神情很狼狈,她又笨手笨脚的,在包扎过程中已
经把他疼的满头大汗,可他却死死地咬着牙,连呻吟一声都不肯,虽然他看起来虚弱,躺在那里困难的一点点喘
息,但谢乔知道这个男人骨子里仍旧跟以前一样,疼成这样还是一样的硬气。
谢乔看的心里发软,这个男人不远千里的跑来,却因为自己的缘故伤成这样,他们目前是不是安全还不知道,
黑雾又这么可怕,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噩梦一样,潘东明的伤势看起来很严重,他需要去医院,可是现在他们到
底是在哪里谢乔却不知道,只知道他们走了好久才来到这里,她应该去找人求救,可,一路上都没瞧见个人影子,
去哪求救?这么一想她就更感到内疚,用手去擦他唇角的血渍,流着眼泪小声说:“对不起。。。。。”
他蹙起眉头挤出笑容,软软的说:“别傻了,谁都不希望,是这种结果。”
潘东明一说话唇角就又有血缓缓流出,谢乔忽然就感到很心酸,很烦躁,短短几个月以来,她的人生颠覆,
发生这么多事,那些美好的快乐就像璀璨的流星一样,转眼即逝,幸福随着父母的离异止步不前,早已夭折在襁
褓里,她再也回不去从前,如今却跟她的仇人同名天涯,眼泪又涌上来,继续擦他口边的血,又不敢用力,摇着
头说:“不要说话。”
“没关系,可能,是肋骨断了,”他还在疼痛中痉挛,却抬起右手,指尖冰凉,去碰触她的脸颊,“疼不
疼?”
她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轻轻的摇摇头。
“我不后悔,再来一次 ,我还是会,还要这么做。”
车子在翻滚下来的时候已经熄火了,此刻车厢里开始冷飕飕的,谢乔把身上的大袄脱下来盖在潘东明的身上,
听了他的话她也不再跟他犟了,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抬起手用夹袄的袖子抹掉眼泪,轻轻说:“现在不要说
话休息一会儿吧,等雾散了些我就去看看附近能不能找着人,你需要去医院。”
他掀开身上的衣服轻声说:“过来。”
她小心翼翼的俯身过去,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隔着衣服就听到他胸膛里传来有节奏的心跳声,就像几个月来
每天晚上都能听到的那样熟悉,似是不曾分开过,一直过了很久她就一个姿势不敢动一下,不怕动了一下,就增
加了他的痛苦,他的胸膛很暖和,而他们只是默默的依偎在一起,都不愿打破这份难得的静谧,最后不知是心境
上渐渐放松还是精疲力竭,她竟然睡着了。
潘东明想,他要是也能睡着就好了,最起码稍微减轻一点痛苦,可睡眠往往像女人一样,当你想要的时候,
它就躲得远远的,他侧过脸去看到谢乔闭着的眼睛,睫毛还湿漉漉的,一缕一缕的,让他想起来有那么一次她就
在注满水的浴缸里睡着的情景,就弯起唇角笑了笑,这个女人好像不管在什么样的境况下都能极快的睡着,没心
没肺的,就像现在,这么个糟糕的处境,她也能睡得如此安心。
有时候他就奇了怪了,谢乔本来属于懦弱胆小类的女孩子,跟个小傻冒一样,可有时候却又沉默而倔强,说
的话做的事也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知道谢乔一直都是抗拒 他的,他们之间从来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有一种无
言的亲密,只有索取与挣扎。
空间的静谧,很适合回忆,潘东明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认认真真的想起自己的以前,以前他总
是很忙,忙学业事业,后来忙纸醉金迷,迄小家庭环境上的优越,骄傲自大的个性,养就了他“顺我昌”的脾气,
名誉地位,光辉荣耀,金钱女人,一切都是那么的手到擒来又顺理成章的容易事,身边的人和事,官场上的勾心
斗角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他早就看腻了,认为这年代除了钱是真的别的一切都是虚的,特别是什么狗屁爱情,那
只是诗人们醉酒后实在无聊的产物,那些个整天介把爱情挂在嘴上的身边人,哪个不是今儿还念念不忘,赶明儿
了就另结新欢,就连他的那些有本事的哥哥们,也曾轰轰烈烈的谈过恋爱,可他们婚姻却与爱情不搭边儿,都是
政治斗争下的牺牲品,以前潘东明就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甚至想到他以后身边也会有那么一个他不爱的,但
是能让潘家锦上添花的老婆。
他曾嗤笑罗昊口中的爱情,特别是他特认真的跟他说,你没遇上,遇上了你就懂了,当时他就觉得荒谬可笑
嗤之以鼻,年少时谁不曾做过梦,谁不曾憧憬爱情,可看多了名利场里的逢场作戏,不免厌倦,他遇上的女人太
多了,只要你够大方哪个不是寥寥一笔钱就打发了,这年头,有什么能敌得过金钱物欲的诱惑,至死不渝的爱情
是拿来哄骗那些爱做白日梦的痴人的,直到他再次遇上谢乔,还在奇怪居然还有她这种傻帽儿,固执的坚信爱情,
任他如何打击,就是不肯相忘,就算罗昊遂了他的意跟宁筱雅订婚了,她还是要整些汤事儿出来把他气个半死。
有时候他就想了,难道真有这回事?真是他没遇上么?
后来看到谢乔总是哭,眼睛里都是伤心,他不明白这个女人的眼泪怎么就那么多呢,哭得他烦,哭得他嫌累
得慌,可他也没想过要放手,从一开始的不忿,不甘心,到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没遇上,而已。
谢乔的嘴巴撇了撇,似是在梦里也想了伤心事,这个倔强的姑娘像只如柔软的鸽子窝在他的怀里,他渐渐收
紧手臂揽着她的肩,用力的就像未曾拥有过。
他抬抬眼,就看到一侧的车窗外,依然是黑漆漆的静谧的,隐约中他似乎听到一种“哗哗”的响声,遥远的
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他忽然就镇定下来,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眼光虚浮,盯着某处默默的出神。
谢乔是被潘东明叫醒的,醒过来后觉得很不好意思,她怎么能在这种境况下睡着呢,她赶紧去看他的伤口,
她的包扎技术不怎么样,绷带上也是血,也看不出来伤口是不是暂时止住了血,正在懊恼就听见潘东明说:“天
亮了。”
她随着他的目光去瞧窗外,果然是朦胧的白色,难道黑雾散了?她一阵惊喜,想要爬过去确认一下,却发现
自己的腿蜷缩的已经麻痹,这会儿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她的脚裸,一点一点的往上爬,她狼狈的用手去揉,听
见潘东明又说:“乔乔,包里夹层有个不大的小盒子,你找找。”
她去翻出来打开,是个子弹头形状像个钥匙扣一样的东西,尾巴处还带一个拉环,可以套在手指上。
“这是激光笔,可以穿雾定线,背包里还有一些野外用的着的东西,现在,你听我说,我听到有流水声,或
许不远处有一条山溪,我要你把这些都带上,去找水源,找到后沿着上游走。”潘东明讲话明显的有些喘了,听
他说这些谢乔的眼睛又模糊了,他的唇像脸色一样苍白,说话吃力,可还要给她讲那些工具都要怎么用,最后他
又说:“除了那支笔跟笔记本,你都带上,记得我说的话,按照激光笔的电线沿直线走,到了空阔点的地方,有
信号了打电话求救,现在,你走吧。”
谢乔默默的把一些压缩饼干矿泉水放到他触手能及的地方,又把背包整理一下,打开那把多功能的工兵铲,
捣碎前车玻璃,一股冷风夹杂着浅雾钻进车厢里,她扭身去把潘东明羽绒服的帽子给他戴上,又把自己那件大袄
仔细的给他裹好,才看着他的眼睛轻轻而坚定的说:“等着我。”
他笑了笑,也小声说:“能亲亲我么?”
谢乔闭上眼睛,两串眼泪滑下脸颊,伏头吻在他冰凉的唇上,离开时她说:“我一定会找到人来的,你等
我。”
“好,我等你。”潘东明的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即将钻出车外,又轻轻说:“谢乔。”
她回头,他笑着说:“其实,我一点也不讨厌你。”
潘东明虽然在笑,谢乔却觉得他的笑有点莫名的悲伤,冷风从外钻进来,耳边的碎发就飘到脸颊上,痒痒的,
她沉默的看着他,过了许久才喃喃说:“潘东明,你要好好的才行。”
潘东明点点头:“行了,赶紧的,走吧。”
她不放心又叮嘱:“饿了就先吃点东西,还有水,补充能量。”
他轻轻笑了笑:“你真是啰嗦。”
“那,我先走了,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
潘东明亮亮的眼神紧盯着 她的脸,放佛贪婪的要把她的样子深刻在心底,低声说:“祝你好运,保重。”
谢乔低头从破口处小心的钻出,昨晚上那铺天盖地可怕的黑雾已经变成灰白色,有些能见度了,她仔细查看
脚下,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岩石上,岩石的下方是几颗有着俩人合抱那么粗的枯树,他们的车子从上方滑下来,
原来是被这几棵救命树给挡着了,她抬头看,雾气弥漫,上面不知道有多高,低头,沟渠里的云雾像一片白色的
大海一样汹涌。

谢乔把激光笔打开,一条细细的强绿色的激光钻进了雾里,她把激光笔含在嘴巴里,手脚并用慢慢向下找到
落脚的地方,试了试有承重力才敢迈出另一只脚。
雾气里依然存在臭皮蛋的味道,谢乔把自己的大袄裹在了潘东明的身上,这会儿直冷的想抽筋,把脖子上的
那条大眼妈的大围巾包住头脸,没地儿下脚处就用工兵铲挖个小坑,越往下走路就越不好,脚下湿滑,一丛丛的
箭竹叶子上一层白露,却是枝叶锋利,一把把长剑一样,潘东明的手套很大,她就用手拨开,继续沿着直线向沟
渠深处一步一滑艰难的走下去。
越往下走箭竹丛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她举起手,箭竹的高度超出她的想象,比她一人一手还要高,挡住
了前方的视线,谢乔只记得潘东明的话,按照激光笔的电线直走,不然绕开,脚下的本来湿滑的泥土地忽然变得
松软,雾里还含着瘴气,虽然淡了可依然让谢乔感觉气喘心虚,头晕眼花的,工兵铲一侧是锋利的砍刀,谢乔用
尽力气劈开碍事的箭竹,她也得做个记号才行,不然出去了进不来,那个男人还在等着救命。
劈开容身而过的一小段路已经把谢乔累得不成样子,也不冷了,感觉着出汗了,刚跨出一步就被什么东西绊
住了,一头载进了箭竹里,还好她即使的用胳膊护着脸,只有额头上被箭竹划了几下,手腕处露出的皮肤被割伤,
细细地溢出血来,她心里急,这会儿又摔了一跤,看着那几道小伤口又不禁开始伤心,只想要嚎啕大哭,可想到
还在车子里惨兮兮的潘东明,掉了几滴眼泪后,使劲力气爬起来,找到掉在松软植被上的激光笔,扭头看看,原
来绊倒自己的是一横倒在地的枯木,树干上也是布满了茂盛的苔藓,一丛丛可爱的小蘑菇像是壁灯一样,她也顾
不着欣赏了,拾起工兵铲继续砍,此时她的眼里心里什么也没有,只想着要快,快点穿出这片箭竹林,找到山溪
找到人,怕耽搁一点时间就会耽搁那个男人的性命。
前面似乎到了一个大沼泽的底部,因为气味更浓重难闻,脚下的植被也是越来越软,脚下一踩,就会冒泡泡。
谢乔已经没有力气,身上的夹袄被雾气打湿了,跌了一跤后这间夹袄就分不清什么颜色了,抹了把汗瘫在地上准
备休息一下,平复了喘息,她按了按额头,印堂处隐隐的疼痛,箭竹林里静谧的让人毛骨悚然,连虫鸣声都没有,
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她忽然听到一阵淙淙的流水声,她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耳鸣,侧耳仔细的听后辨别出
的确是流水声,果然有山溪!
惊喜伴着砰砰的心跳,谢乔顿时又有了精神,可惜此时此刻她早已累得不成人形狼狈不堪,由于体力严重不
足,加上瘴气让她昏迷迷的,她居然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身,费了好大劲儿她才把背包揽在肩上,只好伏在地上
摸索着往前爬去,今儿就算爬也要爬出去,不能砍开箭竹做记号,她就把护着头脸的围巾解下来,用砍刀划破,
撕下一条儿侧着身子拉弯一根箭竹绑在尖儿上,再多的箭竹刺条也顾不得了,从刺从中爬过去,箭竹锋利的叶子
划破了她的脸颊,也没有疼痛的感觉了,麻木了,只剩下一个念头,感觉的找着人,赶紧的去救人。
流水声越来越清晰,谢乔的眼睛却越来越发花,好像看到潘东明悲伤的神情,她摇摇头逼迫自己一定要坚持,
当她感觉夹袄的袖子湿了,眼前隔着几丛箭竹的缝隙也忽然开阔了,她找到山溪啦,她激动地用铲子支撑身子费
力的抖着脚站起,不顾一切踉踉跄跄的往前冲去,脚下一片冰凉,她低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两米多宽的小溪
里,她回头把整条围巾都系在溪水边的箭竹上,又用冻死人的溪水洗洗脸,才感觉不那么眼花了。
四周还是雾蒙蒙一片,能见度却已经达到十几米远,她不顾水深水钱疾步顺着小溪流水方向向上游走去。
小溪两侧都是又密又高大的箭竹,谢乔吃了它的苦头不敢再走近,此刻脸上手背上到处都是细细长长的血口
子,往外浸着小血珠子,只能咬着牙忍着寒冷趟在冰死人不偿命的溪水里,小溪里又满是常年积累的岩石块儿,
被溪水冲刷的光滑无比,落脚一个不稳就滑倒了,爬起来身上的衣服里外都湿透了,夹袄的外层还有她散在脸颊
边的头发居然都结冰了,她摇摇头就能听见“哗啦哗啦”响,可什么苦难都比不过那个男人的性命来的重要,栽
倒了爬起,没多久又栽倒,谢乔用这辈子最大的忍耐力支持自己不要停下,她知道也暗暗祈祷潘东明千万不要有
个任何好歹,别的不说光是他的身份都不允许他有事,如果他因为自己敢有个好歹,下面的她也不敢想了,咬着
牙喃喃自语:“人恩,赶紧来个人啊,救命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她走的精疲力竭没有力气,勉强随着小溪转过一个小山包,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巨大
的“哗哗”声,他停下脚步,勉力的抬头看去,前方依然有雾,却能模糊的看到竟然是一个雄壮而美丽的瀑布!
瀑布虽然落水的落差不大,但经过可怕的黑雾,翻车后,这在谢乔眼里它却是天下最美的景致,她的眼光随
着瀑布的水流渐渐的往下落,心里突然一紧,瀑布的一角朦胧的看到一个黑影,好像还在移动,有人!
谢乔顿时激动的浑身充满了力量,不顾脚下踉跄快速冲过去,怕那人走开在雾里消失不见,一边使出全力大
喊:“等一下,快救人啊!”
黑影没有走开,谢乔的心里狂喜一片,可等到她冲到离那个黑影只有几十步远的时候,她忽然停下脚步,雾
气变薄了,那个黑影的影子骤然显现,却是一匹马,一匹世界上任何角落都能看见的普普通通的马,她愣住,用
手揉揉眼,仔细看还是一匹马,不是白色的也没有翅膀,不是她眼花,那匹马正伸长了脖子在溪水边喝水,看到
谢乔也不怕不惊,抬起骄傲的头颅侧着长长的马脸,用一边的大眼睛瞧着这个深山里的不速之客,还讽刺的朝她
打个响鼻。
谢乔一下子就懵了,只觉得嘴巴里苦的要命,失望透了,悬着的那颗心就从云端直落崖底,大喜大悲加上心
力憔悴,一口气憋在喉头出不来,翻翻眼,“咚”的一声一头栽倒在小溪里,晕了。
谢乔醒来的时候被噩梦吓醒的,她梦见潘东明满身血的站在悬崖边,对着她摆摆手就扭身往前一步跳了下
去。。。。。“啊——”谢乔揪着胸前的衣服就折起身子,粗喘,抹汗,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张床上,床边还
站着一个梳辫子的姑娘,正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把火钳子,火钳子正对着一个大火炉子,看来是
人家正在笼火,被她突然的尖叫声吓了一跳。
她愣了愣对姑娘说:“这这这哪啊?”
姑娘放下火钳子走过去,端起一碗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就递给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
话。
姑娘见她愣怔又改用汉语说:“把它喝了对你有好处。”
谢乔接过却心急如焚:“我怎么来了这里?”
“哥哥爷爷经过阴阳谷时救了你。”
“我在这里多久了?”
姑娘想了想,说:“嗯——快一天了吧,早上爷爷要去寨子里给人看病,走了一半就发现你了,就回来了,
现在要做晚饭了。”
谢乔一听惊了一跳,都这么久了:“可可还有人等着要救啊,赶紧的救人啊求求你了。“
姑娘一愣:“还有人?谁呀?“
谢乔一掀身上的被子,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可她没心思研究这些,跳下床拉着姑娘急急的说道:
“快带我去见你哥哥,有人受伤了被困在那里,赶紧的救人啊。“
姑娘被她搞得紧张,赶紧说:“你身子虚,先躺下,我这就去叫哥哥来。”
谢乔那还管的着自己虚不虚,跟着姑娘就出屋门了,出了门才发现屋前是个极大的院子,一边堆满了劈柴,
一边是个马棚子,一匹黑溜溜的马站在里面优雅的嚼着干草,一边吃一边打着响鼻,甩着粗粗的尾巴不停的移动
马蹄子。
她也顾不得再去打量别的,跟着姑娘进了另一所屋门,一进去就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正蹲在一个老人面前捏脚,
听见了脚步声就回头,看见谢乔便笑着站起身说:“你醒啦?”
这不废话吗,谢乔看见他就落泪了,哽咽着上前一把揪拉住了男人的胳膊,把男人吓了一跳,诧异的看着她,
她抹抹泪说:“好人,谢谢你救了我,可还有人在那等着救命,救救他吧,他不能死。”
男人向后看了一眼老人,又扭过头说:“你别急,坐下慢慢说。”
姑娘给谢乔搬来小板凳,她就坐下整理一下情绪,把他们遇难的经过给男人说了一遍,最后哭着说:“求求
你们了,那个人不能有事,救救他吧救救他。。。。。”
男人绕绕头又看了一眼一边沉默的老人,谢乔这才注意到了老人,不禁也看了一眼,只一眼,便滑下眼光盯
着他的手,——那哪是人的脸啊,不看他的白发只看他的脸估计连神仙也猜不出他的年龄,本来应该是长着嘴唇
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堆扭曲的红肉,他的手比起他的脸,还是比较能忍受的,可他的手看起来就像是一腐烂了
的蛇皮手套一样,为了礼貌,她强忍着没移开眼光。
老人开口说话,谢乔又不由自主的去看他的嘴,他一说话那堆红肉就突然裂开,她简直不能再看第二眼,赶
紧又去看他的手,老人只说了一句话俩字:“鸣钟。”
年轻男人还没说话,一边的姑娘就欢

喜的“哎”了一声,扭身跑了出去,没一会谢乔就听到像是寺庙里才能听到的那种鸣钟声,她知道,这是人家答
应救人了,眼里含着眼泪滑下凳子,就要跪下:“谢谢,谢谢,谢谢你们好人……”。
年轻男人眼疾手快的扯住她,一边说:“哎呀你这是干嘛呢,你这是干嘛呢。”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院子里才陆陆续续的来了十几个高壮汉子,都是皮袄皮帽,高筒靴子,见了年轻男
人就问:“青山,老先生鸣钟啥事儿?”
青山指着谢乔说道:“她哥哥在阴阳谷遇难,咱去救人去,怕晚了来不及。”
一个汉子吃了一惊:“阴阳谷?怎么去那啦?”
另一个说:“还说什么赶紧救人去。”
这些都是最朴实无华却与谢乔素不相识的普通人,谢乔感激的双手合十不住的给人鞠躬:“谢谢,谢谢你们
……”
老先生从屋里走出来,说:“青山,点上檀香拜山。”
孽债 62
拜山仪式女人不能参加,谢乔与那个姑娘躲在屋子里扒在窗口偷看,看着他们慢吞吞的又是点檀香又是跪拜
的,谢乔急得恨不能冲出去求他们快点。
姑娘看她不住走来走去不安生,就说:“我们这里要进阴阳谷就得先拜山神,求神保佑,你不要急,你哥哥
会没事的。”
阴阳谷,听听这个名字就让谢乔觉得瘆得慌,潘东明受伤被困在那里一天一夜了,他们还在拜个没完,要是
再晚会儿只怕真要阴阳两隔了,她能不急么。
瞧她着急姑娘没话找话说:“我叫尔玛,羌族人,你呢?你叫什么?”
“谢乔,谢谢的谢,乔木的乔。”
“阴阳谷地势很复杂,不过哥哥会有办法的,你不要担心。”
谢乔点点头,尔玛看看她的脸,又说:“疼么?”
“什么?”
“你的脸,有伤口。”
谢乔摇摇头,尔玛拉着她说:“傍晚山谷里极冷,你穿我的皮袄吧,你被带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会冻
伤。”
穿了尔玛的皮袄后拜山仪式也终于完了,青山的肩上披着扇形蓑衣手里拿着马鞭子说:“走吧。”
谢乔看他手里不但拿着马鞭子,还拿着一卷厚厚的白布,不知怎么的她觉得不吉利,可她不敢问,怕他回答
说没希望了这是裹尸用的。
青山套了马车让谢乔坐在上面,前后都有人手里拿着没有点燃的马灯还有松油火把,一条蜿蜒的小路在进入
林中时终于没有了,现在天还亮着,从外面看,参天古木的林中黑压压的却依然存在薄雾,青山把马拴在一棵树
上,又用火柴点燃了火把,把那白布展开,从马车架子上抽出两根小臂粗的长棍穿进白布的两侧,原来是个简易
的担架,有人过来扛在肩上,进了谷到了她晕倒的那个小瀑布前,天就完全暗下来了,青山对谢乔说:“你跟在
我后面,不要大声说话。”
他的小心让谢乔的心又揪起来,乖乖的跟在他的后面,进谷没路,他们就顺着溪水去找谢乔挂起的围巾,找
到后留下两个人接应,青山裹了裹身上的蓑衣,用柴刀把箭竹砍开一条缝隙,按着激光笔笔直的直线一直搜寻到
他们翻车的地方,谢乔冲在前面手脚攀爬,当能看到车子的轮廓时她激动得叫潘东明的名字,却无人应声。
她的心里咚咚急跳,一边喊一边奋力的向上爬去,青山紧跟在她后面用火把照亮了歪斜在岩石上的车子。
谢乔蹲在早上她爬出的破口处久久没有动一动,车子里的景象随着身后火把的增多越来越亮,可她的脑袋里
却轰然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的炸掉,仿佛耳边还有他的浅笑声,他小声的在自己耳边说,能亲亲我么。
火辣辣的热气涌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就摇摇脑袋,好像要努力清醒一下看清楚,潘东明安安静静的躺在那
里,临走时被她裹得严实的大袄已经被他掀开,胸前放着打开的笔记本儿,肋下还有她包扎的绷带,此刻早已是
红色,却独独不见了刺破他身体的那块玻璃……原来,他这么残忍,不但残忍的伤害别人,也残忍的伤害他自己。
他的面色像纸一样白,眼睛半睁半闭,没有了气息一样。他不是答应了要好好的么,他不是答应了等着她的
么,她忽然觉得很愤恨,这人从来都是这样,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一点信用都没有!但她半蹲在那里用很小很小
的声音说:“潘东明?我找到人了,我回来了,你醒醒?”
声音小的仿佛是怕惊吓住正在酣睡的小孩子。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回头,看到青山满是怜色的眼睛,她就傻愣愣的问:“你干嘛?”
青山把火把递给一边的人,对她低声说:“我得把他弄出来。”
谢乔机械而麻木的坐到一边去,呆呆的看着青山用砍刀把那些已经脆裂的玻璃全部敲掉,碎玻璃落在硬硬的
岩石上传来零碎的响声,她就想起了车子在黑暗中歪斜最危急的那一刻,当时他是怎么想的?他扑向她时他想了
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人再说话,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想了什么,整个人傻呆呆的木偶一样,又仿佛自己是被抛
进了时空黑洞里,除了抖动浑身没有力量没有感知,只余下空荡荡的躯壳,那辆歪斜的车子在火把恍惚的照明下,
就变成张着大口的怪物,怪物的嘴巴里含着没有半分知觉的潘东明。
从间隙里看到潘东明沾染着血,又软软无力半张开的手,有种近乎撕裂的痛楚慢慢袭上来,他就这么死了?
这只手,不是可以翻云覆雨的么?这只手,不是无所不能的么?一直以来他在谢乔的眼里心里,就是个最卑劣的
恶徒,是九重天里最恶的恶魔,用最卑劣的手段粗暴的肆掠,硬生生的焚毁她让她痛不欲生,以前恨的狠了她就
想,他是天底下最该死去的那一个,他怎么还不死呢。可现在,看着青山与另几个山民把他无知无觉的身子往车
外拖拽,就像是拖拽一袋米或是巨型玩具一样,她就想,原来,他也是这般脆弱,恶魔原来也会死。
把潘东明拖拽出来没费一点劲,被卡在座椅处的那条腿之前已经被他自己弄出来了,此刻以一种奇异的角度
扭曲,有人托着他的头,拽着他的胳膊,也有人托着他的腰,终于他弄出来时那条受伤的腿磕在车窗前的边棱上,
昏迷中的潘东明忽然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惊喜了所有人,有人大声说:“他没死!他还活着!快,担架!”
本来安静的几个人忽然开始忙碌,这片小小的岩石平台就变得异常拥挤,谢乔还没反应过来,仿佛不明白他
还活着这几个字的含义,有人轻推她一把她才愣怔过来,喃喃说:“他没死?”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尔玛已做好了晚饭等着他们,谢乔看着黄黄的玉米蒸蒸配着坨坨肉,胃里像塞满
了石头一样,尔玛让她去吃饭她就摇摇头,坐在一边,看着老先生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潘东明包扎摸骨,碰到
伤处时可能疼得厉害,伴着几声轻咳就满头大汗,青山在蜡烛上烤着几片膏药,贴在伤处后用竹夹板固定。
老先生扳开潘东明的嘴巴看了看,摇摇头,对青山说:“还是送走吧。”
谢乔去翻背包,去找潘东明的电话,他这个样子一定得送到医院去,打开电话耐心的等待它跑完程序,却依
然是没有信号,她对青山说:“这里附近哪里能打电话?”
青山想了想说:“这里山深信号不好,附近寨子都没有电视电话之类的,不过走远一点翻过一座山,下面护
林场那里好像就有电话了。”
“带我去,这个人不能有事,我要打电话求救,他需要去医院。”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了护林场,其实只是一个小院子,听到外面的动静一只狗在院子里狂吠,青山
上前去敲门,便又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前来开门,看清是青山后讶异的问:“青山,是你啊,这么晚了啥事
啊?”
青山拉过谢乔对他说:“叔,有急事,要打个电话。”
进了屋,一张桌子上就只摆着一个电话,谢乔走过去拿起,按下杨群的号码。
杨群却是很快接起,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你们几个大晚八岔的撒癔症边儿去,都说了不去怎么还没完没
了了?”
听到他的声音谢乔就两眼通红,哽咽着还没说话,杨群就又不耐烦的说:“喝醉了就回家洗洗睡觉去,
啊。”
“杨群……”
“……谁?谁啊……?谢乔?”
“嗯。”
“我的老天爷你可是给我打电话了,我都等你电话好多天儿了……东子找着你了么?你在哪?”
“杨群,你听我说,我们在去雅县的山路上出事了,潘东明受了伤,他……”
谢乔还没说完杨群已经怪叫一声,电话里传来一阵哗啦的响声,好像他打翻了什么东西:“什么?!出啥事
儿啦?”
“他的情况很不好……我怕他有危险……”
杨群听了惊出满身的汗,脑子里嗡嗡作响,他迅速调整状态冷静下来,说:“谢乔,告诉我你们现在的确切
位置,我找人接你们去。”
电话被一个男人接起,告诉他他们所在的地方山寨,杨群找来纸笔记下,电话又被谢乔接起,问清楚了潘东
明的伤势,他沉静的说道:“谢乔,我要你好好的照顾他,我现在就打电话找人,你们等着。”
返回去后尔玛没有睡,还在等他们,潘东明仍旧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屋里还飘着
草药的苦味,尔玛轻声说:“爷爷接骨在寨子里很有名的,他会没事的不要担心……你都没吃晚饭呢,吃点
吧。”
她摇摇头,茫然的坐到床边去,山里的冬天更寒冷,尔玛把火炉子搬到床边又笼了笼,就走了。
她起身去拿那个笔记本儿,上面歪歪斜斜的写了很多字,凑在一盏灯前她仔细辨认字迹,看着看着就哭了,
把笔记本儿塞进背包里,又转身回到床前坐下。
“潘东明。”看着床上木偶一样不动的男人,看着熟悉的眉眼,谢乔流着眼泪把手伸进被子里去,握住他的,
他的手很凉,像是没有了温度,她就一直握着,过了很久才摸了摸他的掌心又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指,他也没反应,
仿佛是一具没有任何意识的空壳,看着他苍白的脸,想想以前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就沉沉的充满了内疚。
天快亮的时候谢乔趴伏在床边睡着了,潘东明醒过来,像是很疼的样子浑身痉挛,他一动谢乔就醒了,看他
疼的满头大汗她就去火炉子边拧来热毛巾给他擦脸,他的眼睛睁开,却是恍惚的,眼珠微微转了转,咬着牙哼了
两声,也不知道看没看清她就又昏睡过去了,谢乔握着他的手不敢再睡,一直熬着守着他,实在熬不住了刚眯了
会儿眼,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尔玛进来,说:“有人来了。”
谢乔的手还握着潘东明的,带着明显没睡醒的癔症喃喃问:“什么人来了?”问完了才渐渐明白尔玛说的什
么,站起身帮潘东明掖了掖被子才出门去,站在门廊下,就看到远处山路上快步走来一小队穿着长长白褂子的军
医,青山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给身边一个人比划着说着什么。
那些人进了院子谢乔认出来与青山说话的是沈团长,谢乔迎上去打招呼,他一时没能认出她来,愣了一下才
伸出手说:“你是谢乔同志。”
谢乔点头与握手,他看着她的脸问:“你的脸……你还好吧没事吧?东明怎么样?”
他们一起进屋,医疗队的随行护士已经为潘东明扎上点滴的针头,用胶带固定在手臂上,有几个军医已经戴
上口罩手套检查他的头部是否受创,又给他扣上便携式的氧气囊,两名警卫员打开折叠担架,抓住床单把潘东明
从床上挪到担架上,一名军医对沈团长说道:“看来多处骨折、疑似胸腔积液,需要做透视 X 片再做确定。”
沈团长点点头对谢乔说道:“唉,都怨我啊,我要是坚持跟你们一起走就好了,也不会……”
“不,怎么能怪您呢,这也是,是他命中注定的劫难,他,他不会有危险吧?”
那名军医接口说道:“现在也不好说,医疗车就在山下,我们抓紧时间下山先做检查再决定手术事宜。”
潘东明被他们折腾成这样也只是张开眼瞧了瞧,又闭上眼睛了,军医怀疑他有循环血量不足导致休克现象,
急急的便要抬下山去,青山过来帮忙,还没出门呢就被老先生叫走了,谢乔落后收拾背包,听到里屋传来尔玛气
恼的声音:“他们凭什么不相信爷爷啊,就因为爷爷是赤脚医生?自大狂,就让那男的被他们折腾去,一年半载
的让他好不了,一群庸医!”
老先生轻轻说道:“行了,人家的条件比咱们好了何止是几千倍,哪里是我们这些山里人能明白的,青山,
这些膏药及药材,你给那姑娘送去,不管那些人说什么都要告诉她,要坚持贴上就行了。”
尔玛好像是不愿意了:“不给,这药材可是您拿命换来的。”
青山笑骂她说道:“尔玛,你这鬼头,怎么变成小气鬼啦。”
谢乔知道此刻进去道别会不礼貌,怕人误会自己偷听,可沈团长还在门外等着,她顾不得就敲了敲门进去,
尔玛一看见她就脸红了,谢乔给老先生鞠躬:“老先生,今儿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着了,但您救人救
命的大恩大德谢乔记一辈子。”
老先生摆摆手说:“什么也别说了,山里人瞧见树生虫了还要心疼呢,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赶紧走吧,救人
要紧……青山,尔玛,送送吧。”
谢乔千恩万谢的随着青山尔玛出门去,尔玛走在她身边小声说道:“这是爷爷让给你的。”说着递过来一个
粗布手帕。
谢乔接过打开,居然是一颗山参,已经晒干了,胡须稀疏却长的老长了被卷在一起,两腿儿疤疤痢痢的撇开
跟两只鸡腿似的,又像个不规则的“人”字,谢乔知道了这肯定是尔玛说的是老先生拿命换来的东西,果然尔玛
说道:“这是地精,我们这里极少长这种东西,爷爷小时候为了挖它从山崖上摔伤,最后掉进沼泽又遇上解放军
才算保住一条命……今天要不是看到是解放军来接你们的,爷爷也不会舍得拿来给你……”
谢乔这才明白老先生为何会生的那般可怕了:“这太贵重我不能……”
“拿着吧,”青山扭过头说道:“还有这些膏药,那些人不信山里人的医术,你就偷偷的给他贴上,好得
快。”
谢乔接过厚厚一沓的膏药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你们都是好人……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
除了说这些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道谢了,青山憨厚的挠挠头说:“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这寨子谁家有个啥
事都互相帮着些的,没啥的。”

到了山脚就看到一辆墨绿的大型车子上漆着大大的醒目的红十字,青山与尔玛才与谢乔道别回了,潘东明已
经被人送进车子里检查,沈团长站在车外抽烟,谢乔也默默的站在一边等着。
没过一会儿便有穿着无菌服的军医出来说道:“沈团长,患者左腿胫、腓骨骨折,左胸第六、七肋骨骨折,
伴有胸膈窦少量血胸,除了身体多处挫伤脑部无明显外创,正在输血,建议先回医院再做深度检查。”
沈团长点点头对谢乔说:“先回去吧,回去让各专家再好好检查一遍。”
谢乔进车厢换上无菌服,潘东明被固定在一侧无菌区内的小床上,戴着帽子氧气罩,脸还是白的吓人,衬得
眉毛睫毛又黑又浓,手上药水血浆一滴滴的流进青色的血管里,胸前白色的被子里也伸出几根管子连着几台仪器,
发出单调的滴滴声。
两个戴着口罩护士模样的姑娘前后忙碌,也不说话,她就在小床边固定好的小椅子上坐下,车子便开始晃晃
悠悠的开动了,让她想起没多久以前,她坐在火车上离开北京,要是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一切,她模糊的想,她还
会离开么?
不知过了多久,药水袋子换了好几个,直到她坐的腿脚发麻,才有人打开了车厢门,她知道是到了医院了,
有人即刻来拔掉仪器管子抬走了潘东明,她脱掉无菌服跟下车,就花了眼睛,这里居然有久违了的太阳,照在身
上暖洋洋的,适应一会儿光线,才看到大厅处有个高大的男人疾步走向她,定睛瞧一会儿,才认出,是杨群。
北京离这里那么远他就这么快到了这里,他站在她的面前吃惊的看着此刻跟野人差不多的谢乔,又憔悴又木
讷,头发长长了却乱糟糟的,脸上是一道道儿的小细伤口,身上穿着他没见过的翻皮毛袄,吃惊的看了会他才露
出又怜惜又内疚的表情,开口说:“谢乔,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我都认不出你了。”
谢乔微微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就来了?”
杨群摸摸后脑勺愁眉苦脸的说:“我是跟东子他二哥振南一起来的,这回我惨了,东子要是敢有个……我绳
儿都备好了,只等着往梁上自个儿套上去了,我爹还在家等着拿我下油锅呢,唉,我是不准备活了,哥们,记得
给我铸个铁花圈,就算壮烈了我也要永垂不朽。”
此刻还能说这些谢乔真是服了他了,瞥他一眼说道:“你说什么傻话呢,他肯定没事儿。”
杨群双手合十嘴巴里念念有词的说道:“老天爷啊您可开开眼吧,赶紧的保佑潘冬子万寿无疆,不然我这罪
就遭大了,只要他平安无事我回去就吃斋念佛去,保佑保佑。”
谢乔受不了他的啰嗦,拉他一把说:“赶紧的去瞧瞧医生怎么说吧,他到现在还没醒呢。”
到了病房外就看到房间里挤满了人,杨群轻声说:“那个就是东子他二哥。”
谢乔看到病床前站着一个穿着大衣的男人,他刚好扭过头听医生讲话,瞧起来跟潘东明长得倒是一点也不象,
头发有点长戴了一副无框眼镜,整个面相看起来阴柔,与潘东明的阳刚大相径庭,一边听着医生说话他就点点头。
杨群又说:“这回事情大发了,怕东子万一有个好歹我也不敢瞒着,给你说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来的时候
我把你跟东子的事儿都给二哥说了……甭这样儿看我,不该说的我没说,他都这样了我还敢瞒么我,再说了,潘
老二是什么人,我在他跟前儿说瞎话能忽悠的住么,他可比潘冬子厉害多了,他只是看一眼,我就颤悠悠的嘛事
儿都说了,咳,你说,他会不会对我用了催眠术了。”
谢乔又瞥他一眼坐到走廊里的长椅上,舒口气看着对面屋子里的人不停议论交换意见,杨群又跟过来坐下,
又是叽里呱啦的一通聒噪,担心潘东明的伤势,又加上坐车劳累,谢乔没心思听他胡扯,默默的不做声。
又有几名医生赶过来进病房把潘东明推了出来。
满屋子的人都涌出来,谢乔才看见葛医生也来了,葛医生一瞧见她走了过来,轻声说,“已经商议好了决定
给东子做手术,我主刀,放心没事儿。”
谢乔木讷的“哎”了一声便不说话了,因为葛医生身后就站着潘东明的二哥潘振南,他已经注意到她,镜片
后的目光锋芒内敛,似乎正在打量她,那副冷漠的神情倒是与潘东明挺像的,谢乔就有些手足无措有点慌乱了。
杨群站起身对潘振南说:“二哥,东子怎么样?”
潘振南把眼光转向杨群,声音里是从容与平静:“没什么大碍了,做完手术静养一阵子就行。”
杨群作势抹把汗吁了口气说:“哎呦这我就放心了。”
潘振南又开口说:“安排个房间休息一下。”也不知道是说的要谁休息,说完就走,他身后留下一个三十多
岁的也是戴眼镜的男人就对谢乔说:“谢小姐,请跟我来。”
谢乔赶紧摆摆手说:“不用,我不累。”
杨群拍拍她说:“走吧,我跟你一起,你先洗把脸也好啊,瞧你这打扮,啊?腰里再整上一把剑,就整个儿
一古代人,穿的这是啥啊?你不热啊。”
其实医院里暖气很足,谢乔早就出汗了,这会儿被他一提醒就觉得浑身燥热难受,只好随着杨群跟着那男人
一起走了。
医院旁边就有个宾馆,男人给她开好了房间就匆匆走了,杨群给她打开门说:“你去洗洗,我出去给你弄身
儿衣裳,这可别穿了,别人瞧你跟瞧外星人一样。”
在山里这么久不方便也没好好的洗过澡,杨群走后谢乔痛快的洗完了出去,就看到潘东明的背包,她又把他
的笔记本儿拿出来打开,又看一遍,瞪着窗外出会儿神,才伸手把那写的满满的几张纸撕了下来,撕碎丢进抽水
马桶里冲掉。
谢乔不知道在她去求援的那一天里潘东明都想了些什么,他绝望不信任她却是真的,他那样傲慢的脾气,就
连要死了也要死的有尊严些,不想让别人发现他的时候看见他丑陋的状态……,那流血的身子,扭折的腿,那是
怎么样的痛苦怎么样的残忍,谢乔不能想下去,他从来就是这样,固执的只按自己的眼光判断而不肯去相信任何
人。
杨群很快就回来,帮她买了像样一点的衣服,收拾好了去医院,手术还没结束,潘振南远远的在走廊另一头
站在窗前默默的抽烟,隔着烟雾盯着窗外,似乎是在发呆。
手术室外很静谧,长椅上坐着与潘振南一起来的几个人,严肃的气氛里杨群也难得的不再说话了,与谢乔坐
在边儿上沉默的等待着手术结束。
几个小时后潘东明终于被医生们从手术室推了出来,送去了重症监护室,葛医生与另几个专家还穿着无菌服
就出来对潘振南说道:“手术很成功,就在这里先静养一阵,回北京的事儿不急,你看怎么样?”
潘振南点点头说:“也好,父亲那边我还没说,要是东子没什么大碍了就别说了,省的他们操心。”他转头
指了指杨群又说:“还有你,回北京了别瞎嚷嚷。”
杨群立刻耷拉着眉毛说:“我跟我爸说了,不然我去哪儿弄飞机去。”
潘振南瞪了瞪他说:“那就赶紧的给你爸打电话,说没事了甭惦记也甭在我爸跟前儿提起,他高血压不经刺
激。”
“哎哎。”杨群听话的一边儿去给他家老头打电话去了。
潘振南的眼光一转又看向一边的谢乔,点点头走了。
随着杨群来到潘东明的病房,隔着巨型的玻璃窗,看到里面躺在那里依然输着液的潘东明,杨群吐出一口气,
竟然轻快的说:“幸亏他没事儿嘿,不然咱俩可就成了名人儿了,一个罪魁一个祸首,哈哈。”
孽债 64
经过二十四小时的密切观察确定潘东明的术后稳定后,第二天他就又被转入了高干病房,是个大大的朝阳房
间,有独立的卫生间小厨房,房间里塞满了前来看望潘东明的医院主要领导各个专家,军区里几个参将听说后也
赶来探望,屋里摆满了鲜花水果,潘振南怕影响潘东明休息,又怕他们把消息传出去,逐个儿的交代不能让老头
子知道了,又让他们甭惦记,潘东明只需要静养。
期间潘东明醒过来几次,由于手术后身体机能透支加上失血过多,点滴里又加了镇静止痛的药物,总是昏昏
然的昏睡,倒也没什么事,潘振南与葛医生两天后返回北京,临走的时候对杨群说:“我不能老待在这里,处里
杂事多我得回去,东子就交给你了,好好的替我看着些。”
杨群点头哈腰的说:“成,您走好吧,这儿您甭担心,有我呢。”
可潘振南前脚刚走他就卧进沙发里对谢乔说:“这医院的饭菜都快难吃死了,干脆你去买些材料咱自个儿做
吧,我想东坡肉了。”
谢乔翻翻眼说道:“你得了健忘症了,不是才说过要吃斋念佛么,怎么眨眨眼就要吃肉了。”
杨群厚着脸皮说:“哎唷,就算吃斋念佛您也得先让我过把肉瘾不成?快点吧,哥们馋了。”
谢乔没法子只好去附近超市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杨群在里面吃吃的笑,只听他说:
“好哥哥,您得谢谢我吧,要是没我您能这样躺在这儿享清福?瞧瞧,这么多他伺候你,啊?连日理万机的小爷
我,都不远千里大材小用的跑来喂您喝水,不然,这会儿您还不得跟拉磨的驴子一样在你办公室里转磨磨呢。”
“你,你给我,滚。”
“啧啧,都这样了丫的还能骂人,看来是真没事儿了。”
“……”
“您歇歇吧,啊,甭瞅了,谢乔那丫毁容了,我怕她吓着您,又把她送走了,这回您可找不着了,我把她送
非洲去了。”
“你,你想气死我。”
“甭担心这个,这里是医院,就算把你气过去了有医生呢,医生医术那个高明啊,设备也先进那,保管一针
您就醒了,要是醒不了也没关系,咱有电击,几百伏电压呢,往您这儿一搁,砰!哟,又活了。”
病房里传来几声护士的轻笑声,还有潘东明气若游丝的骂声:“你丫赶紧的,滚,别让我瞧见你,我,我
疼。”
“哟,哪儿疼了?是不是伤口疼啊?……护士妹妹,他疼,敢揉么?”
小护士不说话,只是笑。
“我,我肝儿疼。”
杨群扑哧笑出来:“哎呀,肝儿疼这多难得啊,我想疼还没这机会呢,真是太爽了东子,哥们你太酷了,瞧
这腿弄的,真是养眼啊,不成,我得留个纪念,我找找,笔呢?我在这石膏上留个言,要不题首诗得了。”
“你们俩,快,把这个疯子,给我撵出去。”
谢乔推开门进去,看见杨群果然趴在潘东明被吊起的左腿石膏上写字,一边写一边喃喃着念叨:“杨群到此
一游,特此留念。”
正在接点滴袋子的两个小护士抿着嘴巴偷笑,潘东明白着脸转转眼珠瞧过来,愣了愣,没说话。
谢乔把手里的袋子放在一边,杨群就坏笑着说:“哎,谢乔,你快来,赶紧的添上一笔。”
谢乔抿着嘴巴走过去,接过笔也在石膏上写了一句话,潘东明祝你早日康复。
潘东明也不生气了,默默的看着谢乔的脸,看她写完了走到床边,俯下身子小声问:“今儿感觉好点么,还
疼么?”
他摇摇头,杨群就说:“哎?刚才不是还说肝儿疼么,还骂人来着,这会咋成了没嘴儿葫芦了?”
谢乔直起身子说:“我都听见了,你可别气他了,不然没有东坡肉,只有西北风儿。”
杨群摸摸下巴说:“哟,俩人一阵线了,得,为了东坡肉。咱就委屈一下,暂时闭嘴。”
其实他们两个在病房里一点用都没有,这个病房里配有护士护工,杨群唯一的好处就是在潘东明谢乔都沉默
的情况下逗逗闷子,说个笑话,然后就是跟潘东明对着干,潘东明想要看足球比赛的时候杨群就偏要看闷死人的
电视剧,潘东明不想吃甜粥的时候他就偏要谢乔做东坡肉,那香香的味道飘满了病房,直气得他干瞪眼,偏偏谢
乔又软软的说:“你还不能吃这些,只能吃清淡的,等你好了我就做给你吃,好不好?”
哄孩子一样哄着他,本来谢乔就对他的受伤充满了内疚,又经历了这般的生死劫难,看他没几天就瘦的脸颊
也凹陷了,脸色儿苍白难看,以前的种种恨意似乎模糊,她也不再想了,只想着把他伺候好了赶紧好起来,变着
花样的给他熬些鸽子汤、骨头汤,把吃不完的各种水果打成汁,一口口的喂着尽心的伺候着,希望他能气色好起
来。
潘东明不能动脾气也不好,要是谢乔不在他总是嫌护士笨,这也不好那也不好,胡乱发脾气,小护士们本来
就挺喜欢杨群这个京油子的,没事儿就晃过来想听听他瞎侃,但一瞧不见潘东明蹙眉就像溜了,到了晚上谢乔就
不走了,对杨群说道:“你回宾馆了,我不回去了,你瞧他那脾气把人小护士吓的,我留这儿得了。”
杨群点点头,这次相逢后杨群默契的不再提及以前,看谢乔不在房间潘东明就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只要谢
乔在房内他就特安生,谢乔走哪儿他的眼光就偷偷的跟到哪儿,护工喂的药粥他嫌难吃,说恶心,换了谢乔他就
不吭声了,人家喂几口他倒是吃几口,杨群就明白了,这百炼钢想是绕指柔了,他要是谢乔那丫就使坏,填鸭式
的填他,多难遇啊,金刚似的人物也能有今天,软趴趴的趟那儿不能动了,报仇的好机会啊,偏遇上谢乔那个糟
木头,一根筋,他刚坏笑着把自个儿想法跟她一说,她就蹙起眉毛了,说:“边儿去。”
杨群瞅瞅床上眼巴巴儿看着他的潘东明,那目光里赤裸裸的是“我不想瞧见你,你赶紧的滚蛋”,他就对着
谢乔说道:“也行,送送我吧。”
谢乔挑挑眉:“送送你,怎么送?”
“用腿,还用我教你么,赶紧的。”他一把就拽住谢乔拉出门了,也不看潘东明的臭脸,乘了电梯出了大厅,
指指一边花园说:“今儿晚上吃撑了,陪我溜溜弯儿。”
谢乔知道他有话要说,就陪着他在花园里散步。
谁知杨群连抽了两支烟也不说话只是走,她沉不住气开口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啊。”
杨群坐在一边的石凳上,拍了拍身边的位子说:“来,坐下,咱聊聊。”
冬天的傍晚石凳上凉瓦瓦的,谢乔只穿件毛衣,被风一吹冷飕飕的,抱着脖子坐下说:“有话赶紧说吧,这
儿冷。”
杨群笑嘻嘻的:“您能让我先组织一下语言么?”
“那你就慢慢组织吧,这儿冷我先走了。”
“暧暧,别介,我只是想问问你有啥想法没有。”
“什么想法?”
“是啊,你什么想法?”
“没有,只想着让他赶紧好。”
“不是这个,难道你就没想过他好了之后,你们俩这事儿该怎么办啊。”
谢乔默默的不出声,杨群歪着脑袋瞅瞅她:“没想过?”
“老想着有用么,不管什么事儿都不往预定的方向发展,我也懒得想了,过一天算一天吧。”
“谢乔,”杨群的神色开始正经了,又点上支烟说:“要真想开了跟着东子,就得做个完全准备,不是我吓
唬你,他家那门槛儿高着呢,里边儿人个个儿的精明厉害。”
“……我没想过那样,要是想了我还会走么,对他受伤的事儿,本来是因我而起的,我对他是内疚……”
“你对他是内疚,他对你,你想过么?他干嘛躺这儿遭罪你想过原因么?他是那种无聊到不远千里的跟,你
玩儿躲猫儿游戏的人么?”
谢乔又开始沉默不说话。
杨群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一开始我就错了,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以为太了解东子,依他个性只是图个新鲜罢
了,那可是费心钻钱眼儿的主人,你走的那几天里我可是眼瞅着的,那么大一公司撂挑子了,不钻钱眼儿改钻心
眼儿了,中国这么大这么快就把你找着了,你真以为他是神仙那,能掐会算的知道你在哪儿呢,这里边儿含着多
少人力精力你想过没有,还是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东子那脾气你也知道,整天介概儿不吝的谁也不往眼皮里夹,可那几天他可是放下身段儿去跟他最不屑打
交道的人去套瓷儿,就为了能赶紧的找着你……”
谢乔把头扭一边去,轻声说:“杨群,你干嘛要跟我说这些,我走那会儿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杨群拍拍自个儿的脸后悔的说:“哎唷,我那不是错了么,我后悔了,看见东子成这样儿我后悔死了,这也
不是我的初衷啊,我本以为……咳,算了,现在说啥也晚了不是,他这人别的我也不说了,就瞅他对你挺上心的
你也该好好的想想。”
谢乔“呼”的站起身,把杨群吓了一跳,她皱着眉,用杨群从来没听过的严厉口气说道:“杨群,他这么着
做了你就说他的万般好,可你有想过我么,你可想过我愿意这么着么,我心里怎么想的你们都知道么,难道他想
要对我好我就该接受么,我也是个人啊,也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看他受伤我是挺难过的,可这不是我的错,我
情愿是自己死了也不愿意他这样,我们俩的开始就注定了是盘残局,你们都是自以为是所向披靡的将军,以自己
的眼光去判断别人该怎么生活,肆意的去改变别人的生活方式,可你们想过别人的感受么,想过别人愿意改变么,
就算是棵树,挪了地方它也活不了,他家的门槛儿高不高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用不着想那些没用的。”
杨群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的慢慢站起身:“谢乔,对不起,我只是……”
“我知道你是好意,为了我好才跟我说这些,但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越来越冷了,我先回了。”谢乔说完
就转身走了,留下杨群一个人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回了病房就看见门口站着护士,手里拿着托盘,上面摆着几个配好的药托儿,却站着门口不进去。
“吃药时间到了?”
护士瞧见她就松了口气,悄声说:“潘先生情绪不好,刚在打电话骂人,我……”
谢乔笑了笑,说:“那你给我吧,我带进去。”
“哎,谢谢啊。”
小护士走了,谢乔推门进去,潘东明满面怒容的把电话举得高高的,瞧见她又慢慢把电话放床头了,谢乔去
倒水,也不看他,说:“怎么了?打个电话也能把你气成这样,生气对你伤口不好,来,把药吃了。”
“不想吃。”
本来谢乔已经端着水到了床边了,一听他这么说就站住说:“不想吃?那成,就别吃了。”
说完“啪”的把水杯往床头柜上一顿,把药放下扭身又出门了,潘东明不明白送送杨群回来她就跟变了个人
似的,不禁恼的想摔东西,可谢乔把水杯放的远,他够不着,只能用握紧的拳头锤锤床。
谢乔在护士站聊天换心情,看看过了半个多小时,也该回去瞧瞧潘东明了,一推开门就看见潘东明正歪着身
子努力去拿一边的水杯,他的腿还在上方吊着,才动过手术的伤口随着他的用力只疼的他脸苍白额头冒汗,谢乔
一看就心又软了,赶紧过去说:“想喝水?我来吧。”
潘东明咬着牙挥开她伸过来的手,冷冷的说:“不用,我还没残废。”
看着别扭的潘东明,谢乔却想到了跟大人赌气的小孩子,从他醒过来后的脾气收敛了不少,可现在又让谢乔
觉得从根本里他还是没变,依然是那种蛮横又居高临下的潘东明,看他疼的满头大汗的她就母性泛滥了,还是拿
过水杯轻轻把他揽住,说:“还跟我赌气呢,你不吃药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潘东明倒是又变得好说话了,乖乖把药吃了,谢乔又去拧了热毛巾给他擦擦脸,药力发作,他又睡着了,谢
乔把夜灯打开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愣愣的瞧着他。
直到护士又来拔掉他手上的针头,谢乔看看挂钟,晚上十点多了,外面静悄悄的,她按压他手背上的针孔,
这手背上青紫一片,一个个的针孔布在皮肤上,没来由的,谢乔心里又是一阵难过,看着他瘦下去的脸颊,还有
突出的眉峰,这个总是铮铮傲骨的男人,被这场灾难折磨的快不成人形了。
潘东明忽然睁开眼,俩人的眼光碰撞在一起,谢乔没躲开,默默的对视一会儿,潘东明手掌一翻握住她的,
轻声说:“来,躺下。”
谢乔顺从的小心翼翼躺在他的身边,他的手顺着抬起,拂在她的脸颊上,低声说:“这是怎么弄的。”
他问的是她脸上的小伤口,谢乔没说话,潘东明又去握她的手,低声说:“乔乔,你得记得,咱们是共过生
死的。”

孽债 65
怕影响潘东明休息,临睡前谢乔把夜灯也关了,此时病房里光线晦暗,潘东明也早已入睡,谢乔从他臂弯里
抬起头,看到他的脸隐在轮廓模糊而朦胧,这样盯着他看了好久,谢乔才试探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搭在他一侧
的脸颊上,记忆中那里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在他生气或是抿起嘴巴的嘴巴的时候,特别明显。
房间里的暖气太热,她穿着单薄的睡衣裤把光着的脚露在被子外,也不显得冷,潘东明动了动,可能是躺的
久了想翻身,却牵动了伤口,随即从喉咙里哼了一声,本来揽着她的那只手就去抓床单,她都能听见他忍痛咬牙
的声音。
折起身拧亮了夜灯调小光亮度,就看到潘东明可能是疼的狠了满头大汗,她跳下床去拿毛巾,回来看见他疼
的几乎痉挛,不住战栗,样子狼狈,她就觉得心里很难过又心酸,小心的揽住他的头,抱在怀里,像是哄小孩子
那样轻轻拍他的背,轻声说:“我去找护士来给你打一针吧,打了针就不疼了能睡着了。”
他的脸埋在她的胸前摇了摇,她给他抹汗的时候手被抓住不放开,她就任他那么握着。
在医院里久了不时看到受伤被送来的病人,有的只是扭伤了就疼得哎呀哼哟的乱哼哼,他这个样子就算疼的
身子佝偻成虾米般也不愿叫出来,这个时候谢乔就会想,他真可怜。
此刻狼狈的潘东明被她揽在怀里寻找安慰,却又脾气执拗喜怒无常,固执的叫人拿他没办法,他粗喘的呼吸
喷在她的胸口处暖暖的,又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不放开,他身上穿着的病号服后背都被汗浸湿了也不让她动一动,
不让她去叫护士,硬是咬着牙硬挺,结果谢乔就那样歪在床头揽着他睡着了。
早上护士来量体温的时候,她醒过来,他的手臂还搭在她的腰上,整个人都缩进她的怀里,护士就尴尬的笑
笑说:“要不,我一会儿再来?”
“不用。”她赶紧起来,脖子连着一片后背上的肌肉疼的不敢扭动,帮他量好体温就去洗漱,回来的时候帮
他挤好了牙膏,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刷牙,用毛巾帮他擦擦手,就听见病房外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杨群的声音传
来,门被推开,涌进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十几个人,其中除了潘阳阳江涛辛少外,还有几名一水儿穿戎装英姿
勃发的男人,尽是些生面孔,谢乔不认识。
辛少一进来就指着谢乔的鼻子“啊,啊”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倒是潘阳阳说:“天啦,你的脸怎么成
这样啦,毁啦?”您下载的文件由 w w w.2 7 tx t.c o m (爱去小说网)免费提供!更多小说哦!
江涛扯她一把说:“会说话么,什么毁了,出这么个大事儿,这也算是不错了。”
谢乔刚起还没来得及换掉睡衣,蓬头垢面的不好意思见人,抱了一边的衣服就红了脸,低声说:“我先去换
衣服。”溜出门找护士借换衣裳的地儿去了。
杨群推过来一个二十多岁穿军装的小伙子对潘东明说:“东子,瞧瞧这是谁?”
潘东明早靠在床上指指他惊喜的说:“哟,东阳?你不是在藏边么,怎么也跑来了。”
潘东阳笑嘻嘻的拿过一个桔子坐在床边说道:“咳,早两天我姐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在川遇难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潘阳阳一巴掌拍脑袋上了:“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遇难了,跟藏民一起久了汉语都不会了
是吧。”
潘东阳默默后脑勺,嘿嘿笑着:“这不是见着三哥了太激动么,我听姐说他们今天要来看你,就特意搭了我
们师部的运输机来了……哟,三哥,这石膏上画的什么啊,我看看,哎?挺有创意的,我也来一个。”
众人都围过来开始嘻嘻哈哈打趣,一个接一个往石膏上留名,杨群笑的直抹眼泪,指着那几人说:“暧暧,
这个是我的专利,已经申报过了可是要收费的。”
潘东明苦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干嘛来的,成心来给我添堵是不,杨群这丫的在这儿好几天了半点儿不着调
还尽给我搓火儿,我都运了满脑子的气儿了,这可好,你们也来凑热闹,成,这石膏拆的时候我得跟医生说甭弄
破了,留着以后一个个的收拾你们。”
江涛摸摸他的腿笑着问:“这几天怎么样?还行?”
“咳,成天就胡吃闷睡了,闲的发慌,不过这几年来回倒腾的也算是歇病假了,这儿挺清净的,我留这儿多
养几天,倒是公司那边没我他们就全乱套了,大小事儿都打电话问个没完,烦,有空帮我盯着些,上海那边就全
靠你了。”
江涛赶紧摆摆手说道:“别介,亲兄弟也没这样的,这里边儿区别大了,我把家伙都给你带来了,一会儿就
来人装上,你甭想清静了,我跟你秘书商量了,她多往这儿跑几趟,你呀就遥控指挥了。”
“兄弟都这样了,你也不心疼?”
谢乔刚好推门进来,江涛瞥她一眼暧昧的对潘东明挤挤眼说道:“你还差没人疼啊,我瞧你挺自在的。”
潘东明白他一眼:“合着我这吐沫星子都打了水漂儿了,交代你屁大点儿的事儿就跟我放鹰,成,有你的,
丑话咱可先说了,分账的时候顶多饶你半碗凉白开溜溜缝儿。”
江涛哈哈笑着拉过潘阳阳:“听见没?你哥说了,到时候饶咱半碗凉白开。”
潘阳阳笑眯眯的挽住江涛娇娇的说:“放心吧啊,有他出血的时候,等我结婚了,嫁妆就朝他要,亏不
了。”
潘东明气咻咻的点点潘阳阳说:“姑娘家的有你这么不害臊的么,八字儿还没一撇儿呢,就胳膊肘儿往外拐
了。”
潘东阳凑过来说:“三哥,你还不知道呢,家里正商量着要给我接直接办事儿呢,不过我爸说了你还结婚呢,
先让他们等等再说。”
潘东明愣了愣,又朝谢乔招招手,清清嗓子指着谢乔就对那几名生面孔说:“来认识一下,这是谢乔,别的
咱就不多说了。”他扭脸又对潘东阳说:“你乔乔姐。”
虽然不认识,潘东阳还是赶紧站起身,朝着谢乔敬个军礼:“乔乔姐。”
满屋人包括江涛辛少不免都暗暗吃惊,今儿来看望潘东明的不是亲戚就是瓷器,他身边的女人不少,但是给
众人隆重介绍还是第一次,那几人已经齐刷刷的敬礼问好了,谢乔倒是脸越来越红,有点手足无措,潘东明对她
说:“他们几个跟我家都是老几辈儿的交情了,自己人。”
没来由的跟她说这些她谢乔觉得不自在,幸好杨群看她尴尬就说道:“东子,他们晚上的飞机回北京,我就
跟他们一道儿回去了,有什么事儿就电话联系。”
潘东明呼出一口气说:“谢天谢地你可是要走了,这儿什么事儿都没有也甭联系了。”
杨群扑哧笑出来对别人说:“瞧瞧这人,啊?我几千里地儿的跑来就为吃他挂落儿的,看这哥们做的,还不
让我心里凉吧岔的。”
辛少拍拍杨群的肩说:“你丫的除了大嘴叉子瞎白活,就是耍个哩格儿楞,就没个正形儿,撑你活该。”
杨群又开始瞪眼跟他吵个没完,潘东明揉揉额头说:“你们赶紧的,把他俩给我轰出去,给他们找个豁亮地
儿吵去。”
一屋子人正笑呢,就有人敲门了,原来是江涛给潘东明买的电脑送来了,还附带一 PSP,潘阳阳拿着递给谢
乔说:“潘先生这人忒闷,怕你烦给你解闷儿用的。”说完朝她吐吐舌头。
不等潘东明生气,潘阳阳就开始搂着他撒娇:“三哥,二哥交代了不让家里人知道你这事儿,我们都瞒着呢,
说你出国公差了,你就在这儿好好养吧,我贿赂谢乔是想让她好好的对你呢。”
机器都安置好了,这帮人吵吵闹闹的总算是下午就走了,两天后潘东明的秘书王小姐伙同公司里一些高级主
管又来探望,把公司里主要任务分配好就撵他们走了,这几天倒是阳光充足,也没什么风,谢乔就把潘东明裹的
厚厚的推去楼下花园里晒太阳,在医院里其实没什么事可以做,什么活儿都有护工照料,无聊的时候他们救上上
网,玩玩游戏,潘东明在吃上挑剔,谢乔就不让护工再送饭了,自己翻新着花样按他的喜好做些他喜欢的饭菜,
在网上寻来一些稀奇的偏方儿,没有都要给潘东明几碗黑乎乎难以下咽的中药,他不喝就使出十八般武艺的哄他,
经常都是他烦了发脾气谢乔就生气的走了。
这个楼层的医生护士都知道这里住了个神秘又难缠的病人,不时的就有军区首长来看望,医院领导也是没事
就转悠过来询问他的状况,不过他们最常见最佩服的还是那个收受没高高的姑娘,总是两眼泪汪汪的出来,没过
多久就笑眯眯的又回去了,小护士们经常讨论的话题就B 是,那男的总是凶巴巴又冷冰冰的样子,动不动就冷
眉冷眼的,经常听到他打电话骂人,也不知道那看起来年龄不大,却好脾气的姑娘是怎么忍受的。
谢乔却是摸着了潘东明的脾气,只要他不耐烦发脾气拒绝喝那些嘎七马八的苦汁儿,她就装生气走掉,回来
的时候一准儿能看到空着的药碗还有装睡的潘东明,屡试不爽。
经过谢乔细心的调理,潘东明本来苍白的脸色儿难看的脸上终于慢慢红润了,晚上睡觉也安生了,伤口经过
专家仔细检查恢复的极好,到底还是年轻底子好,只是一个礼拜后他觉得打了石膏的左腿老是痒,谢乔找来大夫
一看,竟然是过敏了,又做了 X 光片,决定把石膏拆了,拆石膏的时候潘东明就说:“拆个完整的,甭弄坏了,
我得留着纪念那帮孙子。”把医生都说笑了,真是孩子脾气。
可拆了石膏谢乔看着他的伤腿心里又难过了,过敏竟让他的腿看起来惨不忍睹,整条小腿上都布满了紫红的
一小片一小片的小疙瘩,痒的他晚上睡着了还发癔症蹭来蹭去,谢乔想到了老先生的膏药及交代,不顾潘东明的
反对就在暖气上腾好了给他贴了,满屋都是膏药难闻的气味。
慢慢的潘东明能自个儿坐起来甚至靠着单拐下床了,久了腿就发肿,谢乔又是查资料又是询问大夫,坚持每
天给他按摩按穴位,他的头发长了就跑去商场买了个电推子,学着自己给他理头发,第一次潘东明一瞧挺新鲜的,
也没拒绝,可照了镜子后就不干了,谢乔把他本来挺有型的头发弄成壶盖儿了,跟一傻不愣丁儿的傻帽儿一样,
瞧着谢乔不好意思又忍不住要笑的表情,他的心里就觉得塞得满满的,他这次受伤还真是值了。
孽债 66
不知道是膏药的神奇,还是在网上寻来的那些偏方儿有效,也或许是谢乔按摩点穴的功夫的确高超,又过了
半个月后潘东明居然不用单拐也能拖着腿走动了,不过样子滑稽,走起路来慢吞吞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人,几个专
家又为他拍片子复查,说骨痂明显,可要注意复健。
复健的过程既痛苦又残忍,谢乔只陪着潘东明去了一次就不忍再看,只在外面等着,可每每看到潘东明从康
复中心出来时都是脸色惨白满头大汗,谢乔的心就老是揪在一起,为了他的早日康复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可潘东
明却是越来越沉默,没有工作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就是躺在床上或是站在窗前发呆出神,他的落寞神情萧索的背影
让谢乔看的更难受更内疚,她就更为殷勤的帮他按摩,为他找来一个又一个偏方儿,又为他请来老中医针灸,加
上她不断的鼓励尽心的照顾,潘东明的行动渐渐便利也增强了自信,却更加的依赖她越来越离不开她。
现在去护士站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议论着怎么过年,谢乔算算日子,离过年也没几天了,回北京势在必行,潘
东明却说:“我觉得在这儿挺好,也清净,没那么多事儿,回去了家里肯定得知道,到时候还得打起精神的应付
敷衍还是烦。”
谢乔一边给他按摩一边说道:“那也不能不回家吧,你家人早晚得知道,再说你现在好了许多了,再加紧锻
炼般就没问题了,这是过年,谁家过年的在外边儿不回家啊,你啊,说话就跟小孩子似的。”
潘东明没接口,却拉起她的手说:“你手怎么这样了?”
谢乔的手冻伤了,本来细白的手指上一块一块的皱皮,前段时间还只是有些痒,现在伤处摸起来硬硬的,她
抽出手不在乎的说:“到了冬天我的手就这样,没事儿。”
潘东明有些怅然的看着谢乔低垂着的脸,脸上还有划伤的细小痕迹,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等回了北京我
就找人给你看看,还有你的脸,都成了小花猫儿了。”
谢乔不禁摸摸脸颊说:“是不是很难看?”
潘东明连忙说:“不难看,你长什么样儿我都觉着好看。”
说这话的还是潘东明么,抬起眼皮瞧瞧他,看他滑稽的发型说话的表情,倒是有些像解放前憨厚的农村小伙
子,谢乔忍不住“哧”的笑出来。
在一起这么久,这是潘东明第一次看到谢乔含娇带羞的笑,却被她笑的有些莫名其妙,完全没发觉自个儿刚
说的话跟一傻帽儿缺根筋差不多,盯着她看好久才问:“你笑什么。”
谢乔只是低头按摩咬着唇浅笑也不说话。
她的样子只看的潘东明心里痒痒的软软的,忍不住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个儿:“是不是笑我傻
啊?”
在这形影不离朝夕相处的一个多月里,潘东明从昏迷到醒来,伤口疼痛不能动刀现在的气色恢复,虽然脾气
还是执拗但容易相处了许多,明明三十几岁的人了有时候却又像个爱闹别扭的孩子,颐指气使蛮横不讲理不见了,
倒是会赌气了,他的变化谢乔也是看在眼里的,想想他遭了这么大罪还不是因为自己么,她总是不住的叮嘱自己
他是病人,说到底他是为了自己才受伤的,不管他如何发脾气说什么难听的话都不要和他计较,因为他让人生气
的时候太多了,可他最近说话老是软软的就他谢乔极其的不适应,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就像现在,看着她的眼睛
里是淡淡的一层雾霭,只想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潘东明的脸越来越近,慢慢占据她的整个视野:“是不是?是不是?”一边轻声问,他的吻就落下来,吻在
她的眼睛上,鼻尖上,脸颊上,唇上。
没有情欲,没有掠夺,也没有挣扎,只是碰触,轻轻的吸吮,仿佛蝴蝶落在花瓣上,着迷羞赧的美丽醉人的
芳香,留恋着不肯离开,潘东明从来没有如此细致的吻过一个女人,吻,在以前只是性爱里的一种前戏,或是增
加情趣的调味品,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会这样细致的吻一个女人,摒除一切杂念只知道自己已经装满渴望了很
久,期待了很久,谢乔的唇像松脂一般温软,又像是清晨里还带着温润的露珠,让他沉溺却不想停下来,就像拥
有了未曾拥有过的满足,又像不小心扑进火里的蛾子,焚毁了翅膀带着几乎恍惚的疼痛却不想不能不愿停下来。
房间里静谧的只听到潘东明的呼吸声,谢乔猛地睁开眼睛突然清醒过来,一把推开潘东明站起身,局促不安
的绞着手,像是被吓着了,含糊的说:“我,我去做饭。”一头扎进厨房不出来了。
潘东明怔在床上保持那个姿势好久,慢慢抬手抹了把脸,才躺下身子用一条手臂搭在眼睛上,一动不动,仿
佛是睡着了。
谢乔做好了中午的饭菜,摆在桌子上,站在床边想开口叫他吃饭,可看他那样子她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再
等等,摸了摸碗试试温度,饭菜凉了再热也不好吃,何况他又挑刺,谢乔站起来又坐下,试了几次还是得叫醒他,
踱过去瞧瞧,似乎是睡着了,她轻轻叫:“喂,醒醒,吃饭了。”
潘东明自顾的翻个身,也不搭理她,继续装睡。
谢乔当然明白他这个样子是为了什么,他不想吃就算了,谢乔沉默的坐在一边陪着他怄气,她觉得他就是在
怄气,本来想不管他,饿了总会吃饭的,可眼光一瞟就瞟到了床尾处靠在墙上的拐杖了,她的心就又软了又优柔
了,她叹口气,她总是这样,见不得一点别人难受,她又站在床边,用手去拉他的胳膊:“起来吧,饭菜都凉
了。”
潘东明或许就是等着她来叫的,她只是轻轻拽了拽他的胳膊,他便起来了,谢乔有些哭笑不得,俩个人默默
的扒着饭粒也不说话,偌大的房间只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潘东明忽然夹了一块瘦肉送进谢乔碗里,谢乔才有机
会抬起头看看他,他笑了笑说:“最近辛苦你了,你也瘦了,别光是给我补,你也得多吃点。”
刚咽下的那口米饭就哽在谢乔的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难受,她点点头,就听到敲门声,伴着护工的声音:
“谢小姐?”
谢乔放下碗筷去开门,护工朝一边指了指说:“有人找。”
顺着护工的手指看去,谢乔的笑凝在脸上,走廊里,竟然站着含笑正瞧着她的罗昊,还有宁筱雅。
把他们让进房间里,潘东明看到罗昊明显的一怔愣,随即笑着说:“哟,你们啊,这大老远的,我们都决定
这几天就回北京呢。”
罗昊含着笑与宁筱雅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谢乔搀扶着潘东明把他安置到床上才说:“消息瞒的到处都是,
要不是杨群说漏了嘴,我还不知道呢,哥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出了这么大事儿也不说一声。”
“我就知道杨群那丫靠不住,整个一大嘴巴,谁都没告诉,不是怕家里人知道了操心么,我这也没什么了,
再养几天也就好了,倒是你们俩,这面远的跑来做什么。”
谢乔忙活着把桌子清理干净洗水果泡茶,宁筱雅本来不屑与谢乔说话,可瞧见了她脸上细小的伤痕便笑着说
道:“谢小姐您别忙了,咱坐下好好说说,你们这是怎么弄的,哎唷都伤成这样了。”
潘东明却不给宁筱雅机会,不等谢乔开口便说道:“前几天我得了信儿,你们那工程要动土了?”
罗昊摇摇头说:“快过年了,等明年开春了再说,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这两天就回,罗健都跟我打看好几个电话了,怎么,相中我那块地儿了?”
宁筱雅没有罗昊的好耐性,见潘东明居然如此直接切入话题,再好不过,省的绕弯子了,抢着说:“潘三哥,
既然你这么问了咱也甭拐弯抹角了,都是生意人,讲究的便是怎么便利怎么来,您开个价儿吧。”
罗昊皱皱眉,果然潘东明笑着说道:’瞧瞧小四急的,你哥哥我都这样了你还跟我谈生意呢,这样吧,等我
回北京了再说,这个把月的不在家,公司里什么状况我都摸不准,你看成么?
罗昊扭头对宁筱雅说道:“你干嘛呢,今儿来就是看望东子的,有在病房里谈生意么。”
宁筱雅自然明白罗昊这是给她找台阶下呢,顺着说:“就是,潘三哥,我这人你也知道,就是急脾气,您可
甭跟我一般见识。”
潘东明笑着摆摆手,几个人便开始东拉西扯,末了罗昊要告辞的时候,潘东明居然对谢乔说道:“乔乔,我
这走路不方便的你帮我送送耗子。”
谢乔“哎”了一声,穿上大衣把他们送到楼下,站在医院大厅门口,罗昊对宁筱雅说:“小雅,你先回车上
等着,我有些话要跟谢小姐谈谈。”
宁筱雅看了看低垂着脑袋的谢乔,又看看盯着她的罗昊,咬了咬牙,扭身踩着高跟鞋走了,坐在车子里宁筱
雅看着不远处往花园里走去的男女,恨得咬牙切齿,一个是自己的未婚夫,一个是自己的情敌,却双双明目张胆
的在自己眼前上演柔情蜜意,她都不明白那个女的除了那张脸外有什么可取之处,还有罗昊,除了她宁筱雅外还
有哪个女人能受的了这种窝囊气,要不是她爱了,她能让自己这么窝囊?
有时候看到罗昊冷漠的样子,她就会忍不住伤心,可是她都不敢想象如果她失去罗昊,不,她不能失去罗昊,
没有拥有时只是眼巴巴儿的瞧着失落难受,可真正拥有过后,就像小孩子知道了糖的甜,就算蛀了牙也不愿再被
人生生夺去,她宁筱雅什么时间软弱可欺了,她从来都是女强人,生活优越朋友多够本事,可是要她离开罗昊就
像鱼离开水,她想被她爱的男人肯定,需要,她得拿出气势来,那个女人与她怎么能相提并论!
推开车门,宁筱雅朝着罗昊谢乔离开的方向快步走过去,花园里的草坪早已发黄,只有一些万年青海带着绿
色,不知名的花树一丛丛的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今儿太阳不错,花园里有不少人,但都是病怏怏的,就算再
美好的阳光普照,看起来依然是凄惨惨的景象,宁筱雅情绪复杂的站在一丛花树后,看着前方的罗昊谢乔,正坐
在长椅上聊天,罗昊听着谢乔喃喃的说着话不停的抽烟,便拍打落在身上的烟灰,谢乔手里拿着一根枯枝,正在
地上画着什么,她听见她说:“你看,一撇长,一捺短,就好比是男人女人,男人要撑起一片天,这就是责任,
但没有女人的相互支撑,它就不说一个字,只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一撇……我说这些,你可懂么?罗昊,你是个好
男人,你也有自己的责任,宁小姐不说她的个性家庭,只从根本上来讲,她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而且这个女人是
真心对你的……像你手里的这支烟,燃尽了你也不丢弃,是不是就要烫着你自己了?放了该放手的,是明智,放
了不该放手的,就是愚昧,任何女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爱的男人心里有别的女人影子,你这样破坏的不止是爱情,
而是你的人生。”
他们又说了什么宁筱雅没有听清楚,她只是愣愣的站着等他们离开,她走向前,长椅前的草地上划着深深的
一个楷书“人”字。
宁筱雅走向停车场,远远的就看见罗昊站在车边东张西望,她走近了罗昊就为她打开车门,帮她系好了安全
带,轻声说:“我们回家。”
孽债 67
谢乔站在二楼的安全楼梯的拐角处,看着罗昊为宁筱雅打开车门,拍上,绕过车头钻进车子里,慢慢滑出停
车场,消失在热闹的医院大门处,她轻轻眨眨眼,眼泪便流下来,在这里出入的人都去搭乘电梯,很少有人会经
过安全楼梯,她就放心的用双手捂住脸,哽咽出声。
他打开车门的动作多么熟悉,还有他抽烟的样子,总是深深吸进一口,再缓缓吐出,哦,还有他总是平展干
净的白色衬衣领角儿,还有他看她的梦幻一般的眼神,这些都没有改变,和以前一样,都是以前她爱极的模样,
以前的甜蜜现在回忆起来,有种痛彻心扉的味道,罗昊是她曾拥有过的幸福,可是,只是以前。
就像杨群说过的那样,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快的她来不及改变自己,所有的一切便开始物是人非,像一场老
旧的黑白电影,她站在原处还在迷茫,身后的场景早已万千变换。
杨群还说过,罗昊的情况你也知道,惹恼了东子宁筱雅你们都不好过。
她只是想要他好好的。
她站在那里很久,直到远处的高楼隐去温暖的夕阳,寒冷从四面八方开始笼罩,她才挪动发麻的腿脚,一级
一级台阶的走上去,回形的楼梯一圈一圈的像是树的年轮,走的越来越高的时候往下看去又像是湍急的漩涡,将
一切都卷夹其中,支离破碎。
经过护士站的时候,一个姓马的护士叫住她,原来又是吃药的时间到了,马护士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还是
麻烦你带进去吧,没瞧见护工,这会儿正是交接班的时候,太忙人手也不够。”
谢乔接过药点点头,一直走到走廊另一头的拐弯处,这里是高干病房区,与外面的吵闹不同,静悄悄的。
推开门首先扑面而来的却是烟气,谢乔皱皱眉,暗下来的房间里没有开灯,潘东明手里拿着一个纸杯,正靠
在阳台的玻璃门边,盯着楼下的花园某处,默默的抽烟,听见了谢乔回来的动静也不转身,还在狠狠的吸一口,
吸一口。
谢乔随手扣亮了灯,房间里暖气很足,窗户都没打开,她脱掉大衣挂在衣架上,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抽了多
少烟,整个房间都是雾腾腾的,她走过去把阳台的门打开,又打开所有的窗户,转身拿过他手里的纸杯看了看,
里面歪八扭七的躺着十几只烟头,谢乔皱着眉看着潘东明的眼睛伸出手说:“把所有的烟都给我。”
潘东明吸了最后一口烟才把手中的烟头按在纸杯里,耸耸肩摊摊手说:“没了,就这么多。”
谢乔把纸杯扔在垃圾桶里,潘东明在她身后极轻的问:“跟罗昊在花园里谈了那么久,都谈了些什么?”
谢乔直起腰转过身子,潘东明依然靠在阳台的玻璃门上,双手环胸歪着头,正盯着她看。
她就笑笑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潘东明走过来,一边走一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说:“没有好处,但我会让你知道不告诉我的坏处。”
他低下头,用手去揽她的腰抱住她,他的唇触碰在她的唇上时,传来滚烫的热力,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
撬开了唇,湿滑的舌头带着烟草味道灵活的钻入她的口中,去寻找纠缠她的,穿着单薄衣物的身子紧靠着她的,
意图明显,火热滚烫。谢乔想要推开他,告诉他不行,这里是医院而他是伤病员,可是潘东明的一只手已经钻进
她的毛衣里,去摸索她胸衣的暗扣。
“不……起开……”谢乔想要挣扎,想要去抓他后背的衣服,混沌中又怕碰到他的伤处,就改手去抓他的胳
膊,潘东明已经欲罢不能,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更加用力的抱紧她加重唇上的力道深入这个吻,一边把她往床
边带,把她终于弄躺下的时候他就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用中了蛊一般暗哑的嗓音喘息着说:“乔乔,乔乔,你
抱抱我,抱抱我。”
谢乔抬起手想锤他,可听到他的话就顿了一下,他更快的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环在自己的脖颈上,嘟囔着:
“抱抱我吧,只要你抱抱我我就哪哪都好了……”
他说话很小声,像是怕惊吓了胆小的小动物,可语气里的哀求又像是极力向固执的母亲讨要糖果的小孩子,
谢乔的那点可怜的软心肠就开始泛滥了,还没来得及犹豫,潘东明的唇便又寻着她的,轻轻的咬,细细的吻,还
抽空在她耳边轻轻呢喃,她就懵了。
他进入的时候呢喃着说:“乔乔,你都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都不知道。”
“这么多年了,原来是你……乔乔,原来是你。”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吧乔乔,把我恨到心里,恨到骨头里,恨我吧乔乔。”
谢乔根本就听不明白他喃喃着说的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有什么意义,他仿佛喝醉了酒一样,一边胡言乱语
一边胡乱的亲吻,谢乔睁开眼睛,潘东明满头是汗,眼神迷离,却伸出一根手指点住她的唇,轻轻的摇着头说:
“别,别说话,什么都不要说……求你。”
谢乔看着这个外形明朗冷峻桀骜城府深手段绝的男人,此刻像是正在承受巨大痛苦一样紧蹙着眉头,流着汗,
无奈无力又像是万般伤心的样子,她的心,就像烈日下,的冰激凌般融化了,她的眼睛里泛起水光,轻咬着唇,
点点头收紧手臂。
太久没做,加上身体虚弱,潘东明迸射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眼前一阵晕眩,像是被卷入洪流中的小船,狠狠
的撞向岸边的岩石,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渐渐清醒过来,身下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谢乔,像是睡着了一样无声无
息,还好,她还在,他站在阳台前看着他们坐在楼下花园里的长椅上,就像以前他看到的那样,那样秀配,那样
和谐,无来由的,他害怕。
他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就像那天他看着谢乔背着他的背包,扭转身子要离去时
他的感觉,四周静寂的可怕,他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耳朵里都是嗡嗡的轰鸣声,谢乔都不知道,他是用多大
的忍耐力去判别她的口型,猜出她说的话,他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空间,阴冷无助,令人窒息的绝望铺天盖地的
兜住他,他受不了,真的受不了,这个将要离开的女人从来都是恨他的,她恨不得他死,他知道,她恨不得用劈
刀狠狠的剁碎他。
他想了一整夜,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一直想到她伏在自己身上说,你还好么?他从来没有他带给谢乔的是什么
样的痛苦,可那晚上看着黑漆漆的窗外,他把一切都想清楚了,他知道他混蛋,早晚要下地狱,何苦拖累这个年
纪轻轻的可怜女人,他决定放手,知道她不会回头,因为他清楚她有我恨,也清楚她走了不回头了,就是他生命
终结的时刻来临了。
他不怕死,却怕那种要逼疯人的寂静还有孤独,看着她离开,就仿佛看到自己正在慢慢的痛苦的死去,偏偏
人到了最后一刻里,明明知道逃不开残酷的宿命,却总想着要贪婪留恋的再看一次,直到他熬不下去。
可惜这个傻帽儿一样的女人对于承诺有着无比的执着,她居然极力的从死神手里把他夺了回来,当时她是怎
么想的?她回来的时候她想了什么?潘东明不知道,可是他却知道,老天玩弄世兜兜转转把擦肩而过的人,重新
拉回来,这就是宿命,他从来不信这些个,可是现在他信了,冥冥中注定的谢乔是他的,就是他的,就算她不爱,
没关系,他可以等,十年二十年,哪怕牙齿掉光白发苍苍都没关系,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谢乔在他身下动了动,他压的她难受喘不过来,潘东明这才微微抬起上肢幽幽的看着她,亲吻她的嘴巴,他
就模糊的想,她今儿没有像以前那样反抗拒绝跟他做爱,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也不讨厌?
终于决定要回北京,临走时谢乔去向科室的护士站众人道别,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受了潘东明的气就跑来护
士站“换气”彼此都熟悉了,她把病房里那些成堆的水果鲜花都拿去护士站,回来的时候发现潘东明正在翻包,
看见了她就问:“乔乔,你见着我那本儿笔记本儿了么?我怎么找不着了?”
谢乔一愣,随着问:“找不着?很重要么?”
潘东明停下想了想说:“那上边儿都是公司以往的会议总结,我……”
“没见。”
谢乔也不等他说完就斩钉截铁的说没见,除了她撕掉的那几页笔记本儿崭新,一个字都没有了。就连她撕掉
的那几页上每一个字都跟他的公司不搭边,倒是提及了他公司的股份,可惜跟他说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撒谎。
“是不是落在车子里了?那时候天黑也没注意。”
潘东明点点头,装作恍然大悟的拍拍手:“对了,肯定是。”
谢乔没有拆穿他,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干嘛要说没见,那个黑皮杯子明明被她包在一件衣服里就放在背包里,
转身的时候偷偷瞥他一眼,潘东明挑着眉吐出一口气,好像如释重负的样子。
孽债 68
渊东明家的根基在军队,几个叔叔与两个哥哥却在政府机关任要职,虽然天高皇帝远的在北京,可他在成都
军区医院出院的时候照样排场大牛气逼人。
高干病区的各医生护士正在小声谈论那个脾气不好身份神秘的病人,忒难伺候,这里是军区医院,除了疗养
期间能见着首长的机会并不多,但他住在首长专用的疗养豪华套房内,首长身边的人也是一波一波的往这儿跑,
不停的前来询问病情,搞的人人紧张,就怕出啥纰漏了不好交代,幸亏陪护的那个女孩子倒是亲切和善,缓和了
紧张,瞧瞧这出院了还有几个军分区的副政委书记也是亲自前来相接,医院大门处一溜儿的小轿,等着欢送这位
神秘的病人前去机场,却怎么猜也猜不出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看他们扎堆的谈论主任瞪了他们一眼,要他们少
议论闭嘴。
潘振南已经给潘东明打过电话,说最好不要麻烦人家军区,能自个儿回来最好,省的惊动了头不免挨训,当
军区来人说要专机送他们回北京时潘东明赶紧摆摆手说:“哎呦算了吧,动用专机还得一层一层的往上审批,这
回北京的飞机多便利,再说我爸还不知道我出这趟事儿,不能让他知道,知道了我麻烦你们,又是一顿大批小批
的,算了算了。”
能不麻烦最好,可这位身份不一般,军区的人又是一阵规奴,被潘东明强硬的拒绝了,他算是怵死他爹了,
他爹那脾气要是知道他在外弄这么一出儿,还顶着他名号的搞特殊,那不得劈了他。
潘东明瞧瞧十几辆车子有些好笑,就他跟谢乔俩人弄这么多车子招摇过市的,还怕消息传的不快那,最后把
他们打发了就留下两辆,一辆装满了军区各军官的“好意”,一辆乘坐,沈团长亲自开车送他们,要走的时候他
对沈团长说道:“小时候随我爷爷来过这儿的石经寺,那时候我奶奶老是病体欠安的,我爷爷见了寺庙就进香祈
福,来这儿了就听说石经寺倒是挺灵的,我看时间还早,不如去趟瞅瞅吧。”
沈团长笑道:“老首长进香的照片儿我们都还挂在展鉴定呢,早说要你们在这儿好好现几天,你倒是急着回
去。”
“咳,快过年了,不回家点个卯又该被骂了,这个把月的不露面儿都不知道该怎么扯谎了,指不定回家怎么
挨批呢,其实我倒是真不想走了。”
“那就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来,咱们随时恭候,就怕你这个大忙人没空。”
谢乔小声问:“是不是得爬山吧,你腿这样儿能爬山么。”
潘东明握住谢乔的手说:“没事儿,我记得那路好着呢,就在半山腰上,走几级台阶儿就到了。”
沈团长一边开车一边说笑道:“东明说的没错,现在路况比你那时来强太多了,车能开到山门前了,不用多
爬山路。”
山路修的果然好,由于连着成渝高速,一直开车到山门前都果柏油路,下车时谢乔抬头看了看蜿蜒着的石级
台阶,快过年了去寺庙里进香是成都的一大胜景,到处都是满面虔诚手持香火的人群,非常热闹,沈团长说:
“我每年也都跑来一次烧个香,给祖师爷扣个头,一来就是显得心诚,二来就是感觉比较灵。东明,我看咱还是
雇个轿子吧,你腿没好利索可不能累着了。”
潘东明看了看轿夫瘦麻杆儿一样的身材摆摆手:“得了,我这体重还不把人家给累趴下了,我看也没多高的,
走吧还是。”
石经寺的山门高大气派,上悬“石经寺”和“金刚道场”两块巨匾,沈团长充当导游了,对潘东明谢乔说:
“这可是赵初的手迹。”
跨进门去,眼前出现一个庭院,迎面有一个巨大的香炉,烟雾缭绕,香炉后面是一个大殿,不知供着哪路神
仙,庭院四周尽是游人,特拥挤,看过了著名的石径,沈团长领着他们顺着左面的台阶拾级而上,因为路窄人多,
而潘东明走路还不怎么得过所以只能挪步,沈团长谢乔护在他身边怕路人不小心撞了他,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又是
出现了火光烟雾缭绕,原来是一块平坦的场地,场地左前方有三座葫芦状的圆寂塔,塔前正燃烧着大火,人群围
挤在四周,不停地向火里投香柬,火舌窜的老高,几乎快舔到半空中的树枝了。
潘东明抬头看看树问沈团长:“哟,这火大的不会把树给烧着了吧。”
沈团长笑着说道:“哪能呢,有佛祖保佑着呢。”
潘东明扑哧一笑:“得,您还真信……”他话没完就被谢乔暗中掐了一把,他回头,谢乔就皱着眉小声说:
“佛家圣地的你可否胡说。”
他笑着拉住谢乔说:“不是,咱还是买柱高香拜拜佛吧,我瞧这么多人都挺虔诚的,咱也虔诚一把。”
边儿上就有卖高香的,足有一米五六长,花几百元买了高香蜡烛,潘东明学着别人的样子拜了三拜把高香插
进巨大的香炉里,还有模有样的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他睁开眼睛就看见身边的谢乔正垂着头闭着眼睛严肃认
真的默默佛拜,沈团长从一侧大殿里出来手里拿着长长的红绸带,一头儿挂着观音画像及一个“福”字,说:
“这经幡是法师开过光的,可以带来平安吉祥,咱也去祈福吧。”
寺里有一株罗汉楹,沈团长说是周显德年间种植的,经历风雨千年了屹立不倒,是寺里的

孽债 68
镇寺宝,远远看去青翠的古松枝上挂满了祈福的经幡,潘东明轻声说:“小时候跟我爷爷就在这儿给我奶奶
祈的福,这都多少年了,模样跟记忆里的差不多,还没变,还是老样子。”
潘东明本来不信神佛,但在千年古木前,他忍痛缓缓的双腿跪在青石板上,耳听着远远传来模糊的经文梵唱,
静下心思,虔诚的膜拜,看他极为认真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在求的什么愿望,一直过了很久潘东明才睁开眼睛,
沈团长与谢乔把他搀起来,他就把红色的经幡亲手挂到古木上。
有个脖子里挂着相机的小贩模样的男人走过来对谢乔说:“幺妹子祈福树前留个影吧?不贵,二十,立等可
取。”
她刚摆摆手就被潘东明拉住了,他笑嘻嘻的对小贩说道:“留个影可以,不过我们俩这么俊,你可别给照走
样了,不然甭二十了,镚子儿都没有。”
小贩本来讲着川话,听潘东明满口的京片子,就学着他的普通话僵着舌头说:“您瞧好嘞。”
逗得谢乔沈团长都乐了。
潘东明扯过谢乔揽着她的肩,让她一手环在自己腰上,对着小贩的相机呲着牙,比划一个特俗气的“V”。
小贩把快速成像的相纸抽出来甩了半天递过来,说:“看看,人长得好还上镜,金童玉女。”
小贩的话直把潘东明乐的心花怒放,看了相片上俩人穿着厚厚的衣服搂在一起,身后是千年祈福树,怎么看
怎么吉利,随手抽出百元大钞给小贩说:“哎呦,您捏的照片儿可真技术,甭找了,多的我请你抽盒烟。”
小贩还没见过这么大方的,高高兴兴的揽生意去了,下了山坐在车子里潘东明还在爱不释手的傻瞧着,嘴巴
都合不拢了,这是这么久以来,他与谢乔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一张小照片上,其实俩人的表情都挺傻的,谢乔抿着
嘴巴裹着大衣跟一平常的大嫂差不多打扮,潘东明笑得倒是挺开心的,就是那壶盖儿发型跟手势瞧着就是一傻帽
儿,可潘东明却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捏在手上看着。
与沈团长在机场候机楼道别,终于坐在回北京的飞机上,潘东明还在瞧着他们的合照儿,指着相片上的谢乔
说:“你瞅瞅,啊?你怎么这么傻啊,整个一农村傻妞儿。”说完了又自言自语,“其实照的还挺不错的,真朴
实,我这身儿衣服没穿好,要是裹成个旧式军大衣就完美了,找着解放前的感觉了嘿。”
谢乔扭过脸去暗暗发笑,他凑过来说:“瞧瞧你把我给糟践的,把我整成这个模样儿,你故意的,我知道,
你就没安好心眼儿,这要是大夏天的我就手儿的光着脖子弄个大裤衩儿,配这个发型整个一个土鳖的光辉形象,
你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看你嫌丢人不。”
谢乔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来,用手捂着嘴巴笑的直抽抽儿,潘东明看她好笑的样子也是忍俊不禁,笑着翻她
白眼,咕哝着说:“咦,瞧你那张八样,笑吧你就。”
两个多小时后到达首都机场,刚出安检门就看见有人喊着潘东明的名字朝她们招手,潘东明拉着谢乔走过去,
前来接机的有两拨人,一拨是公司秘书王小姐与几个部门经理,一拨是堂弟潘梓怡杨群。
潘梓怡见着潘东明便指着他“啊啊”了几声,最后下结论说:“我的好哥哥呐,您这造型也忒土了点吧,这
还是我哥吗,怎么跟一二百五差不离了。”
潘东明把公司的人打发走了转身,便笑着捶了潘梓怡一把,捏着他的下巴说:“滚吧你,不是在上海么,怎
么回来了,不在那儿好好的跟我盯着工地跑回来跟什么癔症呢。”
潘梓怡摊摊手,“我这不是跟您汇报一下工作么,您倒好,猫四川去了,还乍么实儿的给闹那么一出儿,我
这不是担心你瞅瞅你再走么。”
潘东明把谢乔往前扯了扯,指着潘梓怡说:“这是我三叔家的老小,潘梓怡,在上海自个儿弄个建筑设计公
司,现在跟我联手儿做生意呢,年轻有为不能小觑,有本事着呢,特别是那张嘴,出了名儿的油画,跟杨群俩人
号称是京城哼哈双煞,这俩人今儿凑一起,有热闹瞧了。”
潘梓怡“哎唷”一声赶紧伸手说:“这肯定就是谢小姐了,人我没见过不过您的大名儿我可不止一次听说了,
都传到上海去了,听说谢小姐不但人长得貌美如花心灵手巧,还有一特别的本事,今儿我可是慕名而来的。”
谢乔抿着嘴巴只是笑,杨群已经凑过来眨眨眼问:“哟,她有啥特别本事还是我不知道的,赶紧的八一
八。”
潘梓怡朝他翻一眼正经的说道:“当然是降魔除妖的本事了。”
杨群笑着搂住他的肩说:“这话我爱听,不过你可悠着点,这在潘东子下巴颏儿底下打滴溜儿的,留神呐哥
们。”
潘梓怡也不让潘东明说话就说:“哟,经你一提醒儿,得,说走了嘴了,赶紧转舵,咱去哪儿吃饭呢?”
潘东明指着他们俩恨恨说:“跟我叫板不是?你们俩就给我胡抢吧,跟我捣乱,等我吃饱了咱再说事儿。”
杨群扒拉潘东明的胳膊说:“哎唷那就赶紧的,都等你们一晌午了,饭还没着落呢,那几人还在等着给你压
惊接风呢,走吧吃饭去,坐下填饱肚子咱再瞎白话,瞧哥们你这瘦的,弄点好的给你补补。”
几个人一边神侃一边往机场外走,出来候机楼就瞧见了潘振南的车了,司机看见他们出来就打开车门小跑过
来,对潘东明说:“潘先生,处长已经等您多时了,接您回家。”
潘东明一愣:“回家?”他瞅瞅谢乔,潘梓怡已经朝车子走去,与下车的潘振南说了几句话,又回来小声对
潘东明说:“要不你先回家吧,谢小姐我们招待好了就给你送回去,不过你可要张着点神,家里已经得了信儿
了。”
潘东明心里一紧,又瞅瞅谢乔,她笑了笑说:“你回去吧,甭管我了。”
他点点头,临上车时又回头瞧一眼,谢乔就给他摆摆手。
潘梓怡先去启动车子,杨群陪着谢乔一边走一边说:“谢乔,我说的你也甭不爱听,东子家里人要真知道了
这事儿,你也得好好的盘算一下。”
谢乔默默的也不做声,坐到车子里潘梓怡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谢乔,笑着说道:“我们老潘家就大伯家的规矩
大,快过年了点个卯应酬应酬都是免不得的,就他那急性子说不准一会儿就找个借口溜出来了。”
孽债 69
潘梓怡杨群把谢乔带到城郊的谋会所,辛少老早就站在门厅口瞅着,没瞧见潘东明,问:“哟,这主角儿哪
去了,怎么就她一个人啊。”
杨群说道:“咳,甭提了,一出机场就被他二哥逮着了,领回家了。”
“我这夺命烟追魂酒都备好了跟他接风呢,他倒颠儿了,成,灌她也一样。”辛少笑嘻嘻一指谢乔,潘梓怡
却抬眼皮瞅了辛少一眼,他清楚自己大伯的那火炭脾气,怕潘东明回家不好过,又瞧见谢乔竟是个腼腆的小姑娘,
与以往潘东明身边的女人不一样,一路上他都在琢磨这俩人会跟以往有什么不一样,这会儿听见辛少的玩笑话不
禁无来由一阵烦,瞪了他一眼,说道:“损不损呀你,这人怎么都这么坏,抖落个没完,汽车跑一阵还得停一停
呢,我说你是不是也该到站了,抽什么疯呢。”
辛少被他噎的直背气,一眨巴眼:“哟,梓怡不待见我了,那我歇歇总成了吧。”
杨群上前笑嘻嘻笑着说:“能让你歇歇也实属不易,潘东子没口福,咱替他喝得了。”
在包厢里等着的也就是平时跟潘东明要好的几个哥们,潘东明不在吃饭也利索了,有几个也是经常随着杨群
去别墅混饭的主儿,都认得谢乔,一顿饭吃的嘻嘻哈哈的热闹,完了谢乔就被潘梓怡杨群辛少给送回去潘东明的
别墅了。刘嫂一见着谢乔,就拉着她的手红了眼睛:“我说你这孩子,啊?出去玩也不说一声儿,都是他人急的
主儿,这先生呢,没回来?他怎么样了,可还好?”
谢乔挽着刘嫂的胳膊点点头,帮她擦擦眼泪说:“他没事儿,您别急,都好利索了。”
潘梓怡来回的打量着别墅内的装饰,说:“嘿,我都好几年的没来这儿了,我哥就是懂享受,弄的不赖。”
辛少说道:“你甭老是窝在上海尽是给别人盖窝儿,也赶紧的回来弄一小窝儿,再整个宜家宜室的姑娘住里
头,咱又有撒欢儿的地方了。”
杨群凑上来掰着潘梓怡的下巴左右瞧瞧,潘梓怡被他弄的莫名其妙,还没问话呢,就听杨群喃喃说:“嘿,
我说,这瞅着也是上好的牛粪一堆,你说怎么就没朵像样点的花儿跑过来插插呢。”
他们走了以后谢乔便上楼去,抬起头看着亮晶晶的吊灯,去露台扭了一圈回来,又把她曾住过的客房门打开,
还是原样,干净整洁豪华,进到她与潘东明的主卧室,和衣躺在大床上,手指触摸着丝质的床单,闭上眼睛,睁
开的时候她想,梦醒了,只不过这梦做的,时间有点长而已。
潘东明一进家门就坐在沙发上不起来,盯着自己脚尖愣怔,回家的路上他就向二哥拐弯抹角的打听家里人都
知道多少了,回来自己该怎么应付,潘振南跟他打太极,就是不往正经路上说,最后他也只好强打起精神,心想
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看情况见招拆招吧。
家里挺热闹的,不时就来人送来些过年的物什,囡囡也放了寒假,从二楼牵着奶奶的手下来,一看见他就喊
“小叔叔”,他抬头看见母亲便起身,把扑向他的囡囡抱怀里,亲了一口,揉着她的头发说:“小公主,才几天
儿的没见着怎么吃这么肥呢,叔叔都抱不动了快。”
母亲走过来盯着他上下瞧瞧,开口问:“老三,这都好了?”
他敷衍的点点头,只顾着逗囡囡,含糊的说:“唔,好了好了都好了。”
母亲坐在一旁看他哈囡囡痒痒,逗得那孩子不住的咯咯笑,看他瘦下去的脸颊心疼,忍不住又道:“老三,
你在外头弄那么大响动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儿,都这么大人了能消停消停让我省些心么。”
母亲这么一说就让潘东明感到又累又不耐烦,不想再敷衍了,只想着赶快的见着父亲爷爷点个卯就走,不禁
烦烦的说:“妈,我这才刚回来,您就不能让我歇歇,一见着我就的嘚啵。”
母亲有些生气了,霎时红了眼眶:“我是欠了你们老潘家的,爷几个都这脾气,我把不住的说几句,你们就
玩蝎了虎子的惹不起,上赶着吃你们挂落儿给我吊脸子,你俩哥哥好不容易都安生了,就剩你自个儿这个不安分
的,说你一句赤急白脸的跟我急,我造了什么孽养了你们几个不肖子。”
潘东明一瞧母亲这是真生气了,感觉赔起笑脸凑过去搂着母亲的肩说:“哟,妈,妈,您这是干嘛呢,对不
起啊,您儿子这张嘴您又不是不知道,又赶上我这不舒服的,回家见着您了不就是想撒撒娇么,要不您打我几下
出出气,可甭让我爷爷瞧见我把您气成这样了,不然我就惨了嘿。”
囡囡也凑过来用小手去擦奶奶的眼泪,哄着奶奶说:“奶奶不哭呵。”
把囡囡搂怀里的母亲才说:“你爷爷你爸都不在家,快过年了会议多,来,掀开衣服让妈瞧瞧,这伤口大
么。”
潘东明把上衣撩起来露出已经长好的伤处,红红的一道印子,母亲轻轻摸了摸哽咽着声儿问:“儿子,疼
不?”
“早不疼了,妈,您甭揪心,我这不是好好的么,瞧我这身体倍儿棒的能有啥事儿,您别难受,啊。”
“早就跟你说过山高路险的不然你胡作,你偏不听,出这档子事儿子你就乖乖给我老实在家待着,哪儿也甭
去了,让管妈给你做好吃的补补,瞧瞧瘦的,脸上都没肉了。”
潘振南刚好进屋,走过来抱起母亲怀里的女儿,接口道:“他是那你说话就听的人么。”
母亲瞪他一眼:“你大哥成天的不在家,你做二哥的也不说说他,尽让他由着性子的胡闹。”
潘振南瞪着虎头虎脑的潘东明笑着说:“哟,我可是不敢说他,还没说呢蹦跶的比我还高。”
母亲把潘东明的衣服拉好,拍拍他的屁股说:“要累了就上楼歇会儿,你爷爷老念叨你,下午我亲自去买些
你爱吃的,晚上就好好的吃一顿,咱家除了你大哥大嫂回不来这人口就算是齐了,哪儿也甭去了,就在家我盯着
你给我好好的养着。”
潘东明想说不成,被潘振南狠狠盯一眼才转口说:“妈,您没活动这么闲啊。”
母亲站起身摸摸他的脸说:“啥也比不过伺候我儿子要紧,听妈的,洗洗好好休息一下。”
“哎。”
母亲走后潘振南他保姆把囡囡带出去,指指沙发说:“你坐下,我有话说。”
潘东明老实的坐在沙发里不做声,潘振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笑了笑说:“东子,你在外边出事儿的原因
我瞒着呢,只说你是登山探险出了意外。”
潘东明用手搓搓脸,面色疲惫的说:“那先谢谢你了。”
潘振南接着道:“先甭谢我,我得把其中的厉害关系给你说说,东子,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在外头整的
那些个嘎七八马的破事儿,在家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该瞒的就瞒着,瞧着爷爷年龄都多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了,
咱爸还有高血压,妈也经不起刺激,要是知道你为了个女的把自个儿弄成这样,咱爸那脾气你也知道,到时候把
你另条腿也打折了,不想找事儿就安生写,咱妈既然说了要你呆在家里你就哪儿也甭去,听见了没?”
潘东明默默的点点头,潘振南这才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你也累了,上楼去好好
歇着,我给咱爸打过电话了,听说你回家了都说晚上要回来吃饭呢,睡一觉精神,去吧。”
潘东明慢慢的挪到二楼自个儿的卧室,保姆已经把浴室里的水放好了,洗完澡就躺在床上,本以为大白天的
睡不着,谁知却睡的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整个脑袋都是懵的,浑身瘫软,还是没睡好瞌睡没精神,卧室里拉着
窗帘黑乎乎的,一时没能迷瞪过来,还想着天没亮呢,刚摸索着抓到床头的腕表看时间,房门就被推开了,一个
小身影从门口挤进来,软软的叫:“小叔叔?”
“哎,囡囡。”潘东明拧亮台灯,折起身子对着囡囡招招手:“快来,把叔叔拉起来。”
囡囡像只小兔子般跳过来,被叔叔揪到床上,咯咯笑着搂住潘东明的脖子,潘东明在稚嫩的小脸上狠亲了一
口说:“唔,真香,是不是偷偷洒了你妈妈的香水了?”
起床的时候他看到床头柜上他与谢乔的照片儿,就坐在床上抱着囡囡让她看,指着照片儿上的谢乔说:“这
个阿姨漂不漂亮?”
囡囡盯着看点点头:“嗯。”
“想不想认识她?”
“嗯。”

“咱们给她打个电话好不好?”
“嗯。”
拿起床头的电话拨到别墅里,谢乔在卧室里接起电话:“喂?”
囡囡拿着听筒眨巴着眼睛看着叔叔不说话,潘东明就教她说:“你问是不是谢乔阿姨。”
“你夸夸她说她真漂亮。”
“阿姨你真漂亮。”
“让她猜猜你是谁。”
“你猜猜我是谁?”
潘东明教她一句她说一句,也不知道谢乔在那边说的什么,囡囡就抿着嘴巴笑,过会儿说:“我会数数,我
家很多人,我叫囡囡,我小叔叔叫东子,我妈妈叫……”
潘东明赶紧夺过电话说:“嘿嘿嘿,连人家面儿都没见着就把自个儿出卖了,你这小丫头,一点安全意识都
没有……乔乔,吃饭了么?……囡囡啊,呵呵,二哥家的傻丫头呗……这几天我可能回不去了,被老太太禁足了
……找你同学玩玩,过不了几天我就回……自个儿在家太晚了就别出门,不安全。”
挂了电话把囡囡架起来让她骑在自个儿脖子上,哟呵着:“走喽,开飞机喽。”
囡囡咯咯笑着抓住他的耳朵下楼去了。
大年三十举家欢腾的除夕夜,北京城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初一早上,潘东明起床后就发现,万物银装,
天空中还簌簌飘着密密的硬币般大小的雪花。谢乔稀罕雪,他往别墅里打电话,刘嫂告诉他,一大早谢乔的同学
便来找她一起玩雪去了,他就更急着要回别墅。可他自己都没想到,过完年了他也没能回去,军委后备委员会大
选,连续的与哥哥跟随父亲去各处拜年应酬,一直到了正月十五他也没能瞧上谢乔一眼,十五军区大联欢,他陪
着父母亲出席晚会,得了去洗手间的空,他才给谢乔打了个电话。
“乔乔?在干嘛呢?”
“看电视呢。”
“有没有看到我啊。”
“……您改行演电视剧了?”
“呵呵,这么久了没见,想不想我。”
“……”
“乔乔。”
“嗯?”
“乔乔。”
“嗯?”
“没事儿,就是想叫叫你……我想你了。”
“……我交代你的可别忘记了,药得吃还得按摩,得空了去医院做个复查。”
“行啦,比我妈还啰嗦。”
挂了电话潘东明漫步踱到礼堂走廊的深处,靠在窗户边摸出香烟抽了一支,吐出烟雾的时候想起来在四川的
病房里,谢乔朝他伸出手说,把所有的烟都给我。现在想想她当时管家婆儿的表情口气,他就笑了,随即莫名其
妙的叹口气,就想,现在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这么难熬。
胸腔里的那颗心仿佛被吊在了半空中,痒痒的,又感觉紧揪起来失重了,就像是下楼梯时一脚踏空了,他又
想起第一次醉眼朦胧间看到的那个尖尖的小下巴,还有那双如小鹿般惊慌不安的总是湿漉漉的大眼睛,丰润饱满
的红唇,到后来的清瘦,瘦的那双手腕仔细的他都不敢用力去握,像是随时都会折断的样子,清瘦的像是一株小
草,摇摇摆摆的偏要是奋力顶开石头,偏要坚韧的从缝隙中长出来。
潘东明狠狠吸进一口烟,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拧灭,盯着看礼堂外的树枝上都是厚厚的一层雪,又挂满了大
红灯笼,想想谢乔会像个小孩子似的跟别人打雪球,咯咯着笑,他就忍不住弯起唇角,低声喃喃:“傻妞儿。”
孽债 70
潘东明实在不想回去热闹的让人头疼的礼堂去,只想自个儿好好的安静的,哪怕只是在窗口站着也行,这十
几天的繁忙让他厌恶透了,他最烦的就是应酬,人人戴着面具敷衍,明明假的要命偏偏得一板一眼的假装正经,
他又燃起一支烟,心想抽完了就走,却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咔咔声,伴着一个女子可以放低了音量却依
然严厉的声音:“……他这么说你就信,你傻呀……哼哼,所以我说,他们说的周围环境恶劣,压力大,不得已
全都是借口!推卸责任的借口!要我就去狠抽那丫的,让他明白当事人的态度才是关键……”
潘东明扭头看了看,他站在窗口的暗处,女人只顾着打电话生气,也没瞧见他,走近了才发现原来窗边还站
的有人,仿佛是被吓了一大跳,脚步顿了一顿,口中却没有停,依然说:“你怎么这么没用啊,就知道哭,你现
在就给他打电话约他,让他滚回家造反闹革命去……”
女人气呼呼的挂了电话却并不走,反而上前对着潘东明说:“给我来支烟。”
就像认识般自然。
潘东明又扭头看看他,个头跟谢乔差不多高,脸庞被窗外的灯光照亮,却是化了极精致眉眼的年轻女人,他
也不说话摸出烟盒连同打火机一并递给她,又狠抽一口烟扔了烟蒂转身想走,却被女人叫住:“喂,你的烟。”
他不回头摆摆手,意思是不要了,女人并不罢休,几步追上去挡在他身前,蹙着眉头看着他说:“你这人,
怎么不说话啊。”
潘东明有些好笑,这女人倒是大胆又大方,可惜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不禁轻声问:“你想我说什么?”
女人看了他半天才扑哧一笑,笑容倒是看起来娇俏可人,又伸出又白又细的手说:“我叫安静,你好。”
这么聒噪偏要叫安静,潘东明还是笑出来,不动手却只是点点头说:“噢,你好。”
看他没有要握手的意思女人收回手,不在意他的没礼貌,歪着脑袋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潘东明随即想起了杨群,那丫也是一见着女人就用这句开场白,他没心情应付这个不认识的女郎,礼堂里还
有大堆的人等着他去应付,他一边点头说:“哦,是么?”一边往回走,女人又追上来,与他并肩,还在继续说:
“晚会上我见过你,你父亲是总参谋长潘德凯上将,对不对?我没说错吧?”
潘东明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着女郎,口气已经严厉:“你到底谁啊?这么什么都问,”看看她身上的便装,
“你是哪个部门的怎么进来的,工作证呢我看看。”
女郎看他严肃的表情又是一笑,说:“哟,怎么啦,踩着你尾巴啦。”
潘东明已经上火,回头招呼礼堂门口的持枪警卫,指着女郎对警卫说:“赶紧的,给我查明白这人身份。”
警卫刚敬个礼要求女人拿出证明身份的证件,就见礼堂大门处鱼贯走出一群人,潘东明父亲的几名警卫员已
经迅速的护着首长出现,而父亲与一个人握着手亲热的交谈,看见他就叫他:“东子,快来,瞧瞧这是谁啊?”
女人还在不满,潘东明对警卫小声说:“把她弄一边儿去,远点去。”说完走过去,与父亲交谈的男人十分
脸儿熟,穿着军装,他却一时想不起来,他父亲便笑着对男人说:“这是老三,你可记得?”
男人豪爽的哈哈笑着说:“怎么不记得?这小子小时候还在我身上撒过尿呢,东子,对不对?”
父亲又对着潘东明说道:“你赵伯伯,济南军区,忘了?”
潘东明拍拍额头想起来了,父亲的老战友,曾任济南军区某装甲师师长,小时候经常跟随父亲探望老战友,
自从父亲调任总参谋长后因工作繁忙就甚少来往,如今却在北京见着故人,“赵伯伯,我怎么会不记得,不过您
样子变了好多一下子想不起来。”
男人去拍他的肩膀说:“当年的野小子如今都成了名满京城的青年才俊,我们这些老家伙怎么会不变?不行
啦,老啦老啦。”
聒噪的女人在一边轻叫:“舅舅。”
赵伯伯往一边瞧去,对女人招招手说:“安静,来来来,见见你潘伯伯还有你东子哥。”
女人瞪了潘东明一眼后就笑嘻嘻的走过来甜甜的叫:“潘伯伯好。”却并不搭理潘东明。
一直在一边含笑不语的母亲却拉起女人的手轻拍,说道:“谁说不是?安静都这么大了,一瞧见你,就想起
你妈妈当年的模样,这孩子越长越像她妈妈了。”
一阵寒暄之后父亲便与老战友约好明天想见的时间,潘东明陪着母亲坐在车上后,母亲便说道:“真是女大
十八变啊,当年桂珍走的时候安静还抱在怀里,才这么长,”她用手比划一个长度,“如今都来参加工作了,唉,
想想也是,”她扭过头用手去摸潘东明的脸颊,“一眨眼我最小的儿子都三十多岁了。”
潘东明却是最怕母亲提及他的年龄,紧跟着便要说他又不结婚没定性云云,果然,母亲话锋一转又道:“要
是你能给我娶房媳妇回来,我这任务就算完成了,也对得起你们老潘家了。”
潘东明赶紧满脸堆笑的说:“行,赶明儿我就给您领回来一特漂亮贤惠的媳妇,满意啦?”
母亲好笑的瞪他一眼说道:“就会插科打诨,这话你给我说了多少遍了,也没见着你真给我领回来一个。”
“您儿子眼光高么,这不得好好的挑个让您满意的。”
“我瞅着安静就不错……”
“嗳嗳停,打住,妈,您别乱点鸳鸯谱好不好,这都哪跟哪啊,那女人我都不认识。”
“介绍一下就认识了,我跟安静的妈妈是老同学,还是你赵伯伯的外甥女,知根知底儿的,多好。”
“妈,她不受我喜欢的那类型的,刚才还问我要烟抽呢,太那哈了,不成不成,千万别跟我再说了。”
“哟,真的?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你倒是说啊,我也好让人给物色物色。”
“温柔可人的,脾气好的,最好是南方人懂得体贴的……”
“找这么个人好让你欺负是不是?”
“……您说什么呢。”
“我看你就得找个脾气比你还坏的,能降得住你的。”
“您就怕我安生了,找个这样的还不得闹得鸡飞狗跳的,到时候您又该说我不让您省心了。”
“儿子,跟妈说说,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人了。”
“……哟,妈,我只是随便说说。。”
“囡囡可告诉我了,说你有一张照片儿,上面有个阿姨长的可漂亮了,还跟她小叔搂在一起,声音又好听,
那女孩子是谁啊?”
潘东明心里开始嚯嚯乱跳,瞅瞅他母亲想起哥哥的话,信口胡诌:“王祖贤,那照片儿电脑合成的,台湾一
女演员,老演女鬼的那个。”
母亲瞪了他一眼:“什么孩子,不正经。”
晚上睡觉的时候潘东明趴在床上看着照片,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让谢乔慢慢的浮出水面,怎么扭转他们之
间阻隔的难堪呢?
一想起谢乔,想起他亲手布下却失了先机的整盘残局,就开始暗暗发恼,他翻个身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
又想起谢乔一娇一嗔的模样,心里某个地方又隐隐浮出一丝柔软,软到隐隐生疼。
一晚上睡不安生,第二天早上他早早起床,别人都还没起就一人在餐厅吃早餐,父母喜欢清粥小菜,管妈总
是把粥熬的粘稠浓香,多年的习惯了西餐早点,如在家他却是极喜欢早上能吃到管妈亲手熬的粥,他用勺子舀了
一碗,烫手,就放在一边等冷点再吃,刚拿起一边的报纸,二嫂花枝就抱着囡囡下楼来,瞧见他就开始笑。

他瞥了一眼二嫂又把眼光转会报纸上,开口说:“一大早的什么事儿那么喜庆,见着我就笑。”
花枝让保姆把囡囡抱一边去喂饭,自己也舀了一碗粥坐在潘东明的对面说:“听说你要相亲了?”
潘东明连头都不抬对着报纸说:“我?我还用得着相亲?您还没睡醒呢吧。”
“切!咱妈可说了,中午济南的赵伯伯带着人家外甥女儿来咱家做客呢,有带着外甥女儿串门儿的么,咱家
就你一个光棍儿,这不明摆着给你物色媳妇呢。”
潘东明终于看不下去放下报纸面无表情的说:“哟,那可真不巧,中午我有一重要应酬不回来,你带我跟老
太太说一声儿。”
说完站起身,连早餐也没心思吃了就要走,花枝还没说话就听见楼梯处母亲的声音传过来,“老三,你干嘛
去?”
潘东明无奈转回身,招招手说:“妈,您总不能不让我出门儿吧,公司几百来人等着吃饭呢,我再不去瞅瞅
赶明儿就散了伙儿了,让您儿子喝西北风儿去?”
“有那么十万火急么?吃过中饭再走,眼看客人就要来了,就你闲呢,也不帮衬着招呼点。”
潘东明却是扭头就走,一边说:“您不是在家么,有我什么事儿啊,我公司有急事儿,不能等。”也不顾母
亲在身后恨恨的骂他,就对家里的司机说:“赶紧的,把是送走,这儿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外面还在下着雪,他有些急不可耐的让司机把他送回别墅,不顾刘嫂管家见着他的惊喜就急匆匆的往楼梯上
冲去,谢乔肯定还没起呢,他得去亲亲她,这几日没见着确实想得厉害,可他推开门冲到床边却发抖,在他跟谢
乔的被窝里却伸出三颗黑压压的脑袋,他的整个人差点儿石化。
等他看清楚是谢乔居然跟刘宇飞许蓉躺在一起的时候,他又小心翼翼的退出去,把房门关上,对赶上来的刘
嫂小声说:“有人在这儿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儿。”
刘嫂笑着说:“两位小姐这几日都在这儿陪谢小姐,这几天孩子就雪都玩疯了,雪大路滑,就没走。”
他点点头,说:“还是你进去帮我拿身儿衣裳吧,我得去趟公司。”
在客房里说洗个澡换了衣服,谢乔还没起呢,收拾利索就让王师傅把他送到公司里,新年伊始并不忙,他独
自坐在办公室,看着窗外簌簌飘落的雪花,默默的出神,母亲又开始帮她物色结婚对象,却越来越离谱儿了,仿
佛他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遇着一个差不离的就想把他给打发了,也不管对方是否有毛病,他得赶紧的想办法,
要他真的跟个不爱的女人同床共枕一辈子,那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好了。
以前以哥哥们为榜样的想法已经被他坚决否决掉,他想得很清楚,早就下定了决心,虽然现在谢乔并没有做
出对他很依赖的表现,可是他在四川时就想通透了,他不管,不管谢乔答应不答应,他都要先留下她再说,让谢
乔重新认识他爱上他,只是时间问题,但现在最刻不容缓的也是时间问题,他不能再等,也等不及了,这世间不
是没有爱情,只是他以前没遇到而已,现在,对的时间里遇到了对的人,这不但是机会也是难得机遇,从他与她
的生死劫难之后他醒来瞧见她的第一眼时,就给自己表明了决心,老天不让他死是给他的一次机会,他不想也不
能让谢乔再离开自己一步,在石经寺的祈福树前,他像当年的爷爷那样虔诚的许下这辈子的第一个愿望,希望谢
乔能永远的留在他身边,他一定一定做到不离不弃。
想了很久,他才犹豫着拿起电话,慢慢一个按键一个按键的拨出号码,还没等他想清楚要不要反悔,对方很
快就接起,他闭了闭眼,尽量平静的低声说:“二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孽债 71
谢乔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的把头发一缕一缕的别好,露出光洁的额头,又用定型水喷在头发上,确定它们安生
的贴在头皮上不会落下来,潘东明在衣柜里帮她选好了衣服,走过来瞧一瞧,说:“咦,这半天的你怎么连妆都
没化好呢,赶紧的化个妆,这是对别人最基本的一种礼貌。”
她扭头瞧瞧他手上的衣服,是件毛茸茸的皮大衣,不禁问:“到底干嘛去?”
潘东明把衣服搭在胳膊上,伏在她身后从镜子里看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说:“就是跟别人一起吃个饭,
来来,还是我帮你化妆吧,先扑点粉。”
谢乔挡住他的手:“你化妆?那还能见人么?”
他低下头轻咬一下谢乔的耳垂儿,说:“那就快点,迟到了就不好了。”
谢乔在嘴巴上涂了一些润唇膏,站起身说:“好了。”
潘东明笑了,一边展开衣服帮她套上一边说:“得,得给你请个专业的教教你,哪有女孩子化妆也这么敷衍
了事的。”
帮她系上腰里的带子又把她转过去照镜子,又大又厚的狐皮领子衬托出一张娇小的面孔,却是雍容华贵,潘
东明点点头说:“暂时只能这样了,赶紧的,走吧。”
坐在车子上谢乔还有些狐疑,没想到他竟然不用司机而是自己开车,指指他的腿说:“你还能开车?”
潘东明熟练的启动车子排挡,扭过脸来笑着,身上一丝不苟的穿着单薄的套装,却没有打领带,衬着窗外簌
簌的雪花就显得玉树临风,头发长了也只是软软的飘在额头,又像是电视剧里经常能见到的那些公子哥儿般,看
起来懒洋洋的放荡不羁的:“放心吧,早好了。”
“那也得注意,甭落下毛病了。”
路面被冰雪覆盖,车轮子辗上去有些打滑,潘东明眼瞅着路况微微笑着说:“怎么,心疼我啊。”
谢乔咬咬唇不吭声,潘东明便也开始沉默,下颚的线条已经紧绷,谢乔自然知道,这是他开始生气的预兆,
她只当没看见扭过脸去看窗外的雪景。
进了城地表温度高,冰雪已经开始融化,又被清理的干净,潘东明渐渐加速,十分熟练的在车流中穿梭,他
的手就没离开过排挡,一只手灵活的操纵方向盘,一辆辆的车子被他一晃就超过去,前方的红灯就要变信号,他
却不减速一脚油门踏下去,跑车就像离弦的箭一样迅速蹿出去,谢乔闭闭眼只好暗暗握紧一侧的把手。
在热闹的繁华地段一家酒楼前,潘东明把车停下,无表情的说:“到了,下车。”
有穿着制服的人前来开走车子,谢乔跟在潘东明的身后上了二楼,拐角处一个僻静的包厢门被人打开,走出
来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谢乔认出是在四川时,曾给她开房间休息的那个男人,她的心忍不住一惊,这个人,是潘
振南身边的人。
男人对潘东明点点头说:“潘先生。”
潘东明道:“早来了?”
男人回答说:“也是刚到。”潘东明点个头就进门了。
她不知道里面等着的人是不是潘振南,如果是更想不透潘东明为何要带她与自己哥哥见面,可好像现在要退
缩也有些不太可能,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房间里果然是潘振南,只他一人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翻看一本杂志,瞧见他们进来站起身含笑说道:“请我吃
饭还要迟到,太没诚意了。”
“这不是下雪路上堵车么。”潘东明随手扯过谢乔,握着她的手说:“这是二哥,你们见过的……叫人
啊。”
谢乔有些手足无措,房间里开着空调,不知是不是温度打的高了,谢乔觉得脸发热,身上也是热烘烘的想要
出汗,潘振南却是一直都含笑,与她那时在四川见到的总是冷漠的神情有些不一样,想起杨群曾说,他可比潘东
明厉害多了,无来由的让也又感觉一阵发冷,喏喏开着口:“潘先生,您好。”
潘东明没想到谢乔会叫潘先生,他的本意是想让她随着自己叫二哥的,不禁有些气恼的握紧她的手,潘振南
却似乎很满意笑呵呵的点点头,指着已经摆好了冷盘的餐桌说:“先坐下吧。”
潘东明帮谢乔挂好了大衣又拉着她坐下,翻出腕表看了看,说道:“二嫂怎么还没到呢,不会也堵车吧。”
潘振南依然是笑眯眯的说:“你二嫂刚给我打过电话,说好容易逮着你请客吃饭,居然这么没诚意,还让她
自己来。”
潘东明好笑的说:“又不是外人,还讲究这些,成,为了表明我的诚意我去接还不成么,这会儿在哪儿
呢?”
“就在西单商场,说要给谢小姐挑见面礼物。”
潘东明坐下后似乎又在打量她,谢乔也不敢抬头,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其实潘振南不是那么冷漠的样子,
倒显得温文无害比较放松,镜片后的眼光也不再那么凌厉,却像海一样深沉,有种让人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的样子,
但他的客气从容与平静却让谢乔感到心惊肉跳的。
一阵沉默后潘振南摸出电话,播出一串号码,谢乔听见他说:“在哪儿呢?”
“东子过去接你了。”
“不用,没必要。”
谢乔只听的眼皮跳了跳,却只能安安静静的坐着。
潘振南挂了电话后又说:“谢小姐,怎么不喝水?”
谢乔似乎被惊了一跳,艰难的吞咽一口,轻声说:“我不渴。”
她听到潘振南轻笑一声,随即他又拍了拍手,房门就被打开,戴眼镜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潘振南就说到:
“陈秘书,把人请进来。”
谢乔这才抬起头,门口站着一个耷眉低眼的男人,只是站着不说话,谢乔却是一下子白了脸。
潘振南一直盯着谢乔观察她的表情,又摆摆手,那男人就木偶一样转过身消失在门口。
他还是一副温雅的样子,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似笑非笑又似是漫不经心的说:“张万福,谢小姐可还认
识?”
谢乔依然是白着脸,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攥在一起,仿佛费了好大劲才能开口说话:“当然,认识。”
潘振南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点着头说:“谢小姐,你很聪明,我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不费劲,更不需拐弯
抹角。”
谢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像个石雕的洋娃娃一样坐在那里,潘振南想,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让人
不落忍,这种样子的女人,看起来的确是让男人有种想要保护起来的想法,可惜,对的时间里却是遇上了错的人。
“东子昨天给我打电话,说要我帮帮你们,你说,我该怎么帮你们呢?”
她艰难的开口:“潘先生……您可能有些误会……我,我有苦衷。”
“如果只是误会最好不过,但是我清楚东子的脾性,他做事从来都是按照自个儿的喜好,有时候做事出格,
如果人做了什么让谢小姐感到为难的事,没关系,说出来我会帮你解决。”
“……有些,有些麻烦,我……”
潘振南并不问是什么麻烦,只是说:“放心,麻烦事交给我来办,如果谢小姐还在别的方面感觉有困难,比
如说,金钱方面的,说出来我可以一并解决掉。”
谢乔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她狠狠的咬着唇,努力的忍者,手指攥得关节发白才能摇摇头。
“谢小姐,你的麻烦我保证在两天之内给你解决掉,但在这之前,还是需要你的配合。这场闹剧该如何暂时
演下去,用我来提醒么?”
过了好久,谢乔才摇摇头,潘振南站起身微微笑着说:“那好,暂时失陪一下。”
潘振南离开房间,房门依然被关上,屋内的空气忽然变得极其糟糕,让谢乔有些喘不过来,她扭过头去看向
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依然是洋洋洒洒,她甚至能听到窗外小孩子们打雪仗笑闹的声音,路人踩在雪地上的咯吱
咯吱的声音,可是窗外那么冷,他们都不觉得冷么?
潘东明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只盒子,递给谢乔却显得有些不高兴,对潘振南说道:“让我白跑一趟,二嫂
办公室给她打电话,竟然又要忙,难道那些人都是铁打的不吃饭么。”
潘振南笑了笑说:“你二嫂的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来不了也没关系,我全权代表了,都饿了,还是先吃饭
吧。”
潘东明这才对谢乔说道:“快打开看看,二嫂送什么礼物给你?”
谢乔默默的打开盒子,却是一条珍珠项链,每颗珠子都是一般大,肥嘟嘟的圆溜溜的,足有小手指肚儿那样
大颗,潘东明自然是识货的人,不禁笑道:“二嫂就是眼光好,喜欢么?”
谢乔极力挤出一丝笑,点点头:“喜欢。”
这饭吃的挺顺,他们兄弟俩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谢乔胃里塞了铅球一般,却只能一筷子一筷子往嘴巴里机械
的塞东西,伸长了脖子痛苦的咽下去。
孽债 72
潘东明能想到让二哥帮忙做说客,倒是有原因的,他极为清楚二哥在多年前吃过不能与爱人在一起的苦头,
希望他能看在这一点上,帮帮自个儿,当时父亲恼怒的表情他此时还记忆犹新,虽然他不说甘心任人摆布的棋子,
可多年生活在父亲的淫威之下,倒也不敢随便冒险,毕竟谢乔没有表现一点非他不嫁的举动。
这么多年的逢场作戏阅女无数,他却是专门也想不到自个儿真是不能免俗,真动了结婚的念头,想想还是觉
得可笑,三十几岁的人了,居然会因为等待二哥的答案,一整夜的失眠,惴惴不安,都有些要精神恍惚了,坐在
会议室看着众人的嘴皮子乱动,他却是一点进入状态公私分明的心思都没有,不住的看腕表,心想这都过了一天
了二哥专门还不给他打电话呢。

他第一次觉得自个儿的工作总结会议是如此的枯燥难熬,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他比众人还要急着离开会
议室,摆摆手只说了一声:“散了。”就急急的回办公室,众人面面相觑,公司业绩如芝麻开花般节节高,老板
却是极其不耐烦火烧屁股似的离开,连赞扬鼓励的话都没有说一句。
潘东明进入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潘振南打个电话,他也不能老是坐卧不安的等信儿,潘振南约他去秘书
处办公室,他便又抛下日理万机的工作,急急的赶去二哥的办公室见面。
一进二哥的办公室,看见二哥他就像个急得得到表扬的三好学生般问道:“怎么样?二哥?谢乔不错吧?”
问完了就觉得这桥段似乎熟悉,好像也没多久前,罗昊也是如此这般的问过他,一想到此,就觉得心里隐隐有些
不安。
潘振南倒是极平静的把手头的文件整理好,指着办公室的套间说:“去坐那里等着,口渴了就自个儿泡
茶。”
潘东明乖乖的去泡茶,面上安静的坐在那里,其实心里已经急躁的不行了。
好不容易等到潘振南慢慢踱过来坐下,他刚张口要说话,潘振南便摆摆手止住,慢声说:“东子,电话里你
也没说清楚,昨儿个谢小姐在场我也没问,你到底什么想法?”
潘东明气恼,心想这不是跟我开玩笑嘛,人都给你领去让你瞧瞧了,你倒是不明白?害我急了这一天一夜的,
有这么愚钝的人么。心里这么想嘴巴上说道:“咳,二哥,这你还不明白那,你也知道,咱妈老念叨说我年龄大
了也不说结婚,这不是没遇见人么。”
“这么说,现在你已经遇到人了?”
潘东明居然觉得有点扭捏,平时嘴皮子厉害,此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傻笑着道:“二哥,这不明
摆着的么。”
潘振南点点头,说:“既然是遇着想结婚的人了,这么不回家跟咱爸说说呢,要是他知道你竟然想开了要结
婚了,肯定高兴。”
这话说的及时,却让潘东明感觉有点噎的慌,不禁喃喃说:“这不是怕……”
“你怕什么?”
“……”
“这么不说话?平时嘴皮子不说挺能白活么,这么说不出来了?哑了?”
“二哥……”
“你甭叫我,我还有脸叫我帮你说好话,啊?成,先给我说说你们俩怎么认识的,怎么好上的。”
“……”
潘东明说不出话来,却感觉心跳加速,头上直冒虚汗,却只能哑口无言的傻坐在那里不能动一动,只怕他动
一动,就会立刻散架了,咽喉处一片僵硬,就连吞咽口水都觉着困难。
潘振南却开始冷笑:“怎么不说?没法说?不能说?还是你没脸说?”瞧着潘东明越来越白的脸,潘振南的
火气蹭蹭直往脑门子上窜,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潘东明的鼻子,恨声说:“潘东明啊潘东明,你竟然敢!
你竟然敢带个妓女来见我!还说要结婚?简直不知廉耻!”
潘振南的话像是一只大锤敲在潘东明头上,他只觉得脑袋发懵,耳朵里被那“妓女”俩字儿给震得嗡嗡作响,
抖着手想站起来,却没成功,还想要据理力争:“不是,她不是!”
潘振南看着潘东明的眼光完全是恨铁不成钢,只想狠扇他几个响亮的耳光把他给打醒了,咬着牙指着他的鼻
子道:“甭跟我狡辩!她是不是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为了钱就能跟男人上床的女人,也会让你动了结婚的念头,
你是不是疯了啊?啊?我知道了都气成这样,别说咱爸咱妈了,还为了那个女人连命都差点丢了,我奔以为你爱
玩,新鲜一阵子也就算了,谁知你真是出息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迄小就死作,没想到长这么大了还是不开化,
要死就给我死远点!甭让家里人知道!”
潘东明已经被潘振南的说辞打击的喝醉了一般,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却打心底深处渐渐浮起一丝哀凉,绝望
像是海水一半湮没他的心智,他不过是认真了一次,就像当年的潘振南一样,不过是认真了,却被曾经真心爱过
的二哥如此打击,咬着牙站起身,几乎是踉跄着上去揪起潘振南胸前的衣服,咬牙切齿的道:“我再说一遍,她
不是她不是!”
潘振南极力的忍着怒气,甩开潘东明,冷冷的说道:“她不是?我却有证据她就是!”
潘振南气呼呼的去办公室外间,一会儿又回来,摔在桌子上一张光碟一张照片,指着问:“你可认识?”
光碟很普通,碟面上只有几个英文字母,却让潘东明想起在君悦大酒店内,他拿给谢乔看的东西,他忽然觉
得冷,又想要出汗,整个心都似是被二哥紧攥的手握住,用力捏的他想要窒息,想要虚脱,冷汗开始顺着脸颊滑
落,他勉强移开眼光去瞧那张照片,定睛看,照片上却只是一个男人,可他怎么也忘不了张骄阳带着这个男人去
见他并且笑嘻嘻的说:东子,介绍一下,我哥张万福,今儿可是求着你了哥们。”
还有这个男人谄媚在他耳边说:这女孩是第一次,怕她太生涩了让您不舒服,来之前已经下了料儿了,您慢
慢享用。
盯着眼前的东西千般滋味涌上心头,羞辱、惊怒、愤恨、后悔,如海浪一般一波一波袭上来,冲击的潘东明
只感觉似有无数只手,狠狠撕扯着他的身体,闭上眼睛,颓废无力的慢慢坐下,真好,他想,如今,他终于感受
到了被判处极刑的滋味,他也终于尝到了他这辈子都没尝过的痛苦滋味,他想到,谢乔呢?当时她可也是这般感
觉?好好,太好了,今儿个他的好二哥,真是给他上了实实在在的一课,教会他这么多他不曾体会的感受,他可
真是受不了,可是,谢乔呢?那个瘦小、怯懦,总是哭,像浮萍一样没有家的好姑娘,她是怎么忍受的?她是怎
么挺过来的?她是怎么做到的?他随即想到,潘东明,你看看,你造的什么孽?
闭着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张痛苦无奈又惊恐、面带泪痕的女孩子脸孔,当时的谢乔,当时的谢乔可是像他现
在一样,也是充满了绝望充满了悔恨么?也是这么撕心裂肺的疼么?原来,这就是疼,原来,这就是作孽,这就
是还债,原来,原来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写照!
谢乔的话犹如在耳边回响:你喜欢我,可你配么。哈哈,这才真的是痴心妄想,潘东明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
摇摇欲坠,他用双手捂住脸,太阳穴处的血管砰砰直跳,胸腔里最软的那部分已经被潘振南生生撕开,可真疼啊,
他想,谢乔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疼?疼的窒息疼的绝望?怪不得,怪不得她恨,怪不得她恨的想要拿起刀来结果
了自个儿,哈哈,对,二哥说的对极了,潘东明啊潘东明,你果然是不知廉耻。
他抬起头,颤抖着去拿桌子上的碟片,一下,一下的掰断了,潘振南却站在一边依然气咻咻的说:“甭以为
锁在保险柜里我就没办法查不到,你可以慢慢掰着玩,多着呢。”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对话,好像不久前在哪里上演过。
潘东明忽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好笑,最后笑出了眼泪,他喘着气说:“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这就叫做
报应。哈哈,报应啊。二哥,你知道么,小时候挨咱爸的打的时候,我就想了,怎么老是打我呢,怎么不打你跟
大哥呢,我是不是咱爸在外头捡回来的孩子啊,现在我明白了,咱是亲身的,咱是亲兄弟,不然说的话做的事,
怎么都这么像呢,果然是潘家的孩子,脾性都这么一样,连说出的话都一样,都这么混蛋,哈哈。”
潘振南被他的胡言乱语气的冒烟,只能忍着气厉声说道:“你还不醒呢?是不是真觉得我拿你没办法?别逼
我对那姑娘动手,中国这么多人口,要真是失踪个一个两个的,估计也没人知道,我这么做,是顾及咱潘家的面
子,你不要脸了咱潘家却不能由着你胡作!”
听了潘振南的话,潘东明即刻又想起,后悔的湖边,他摸着谢乔的脖子说,亏你没动手,不然,这会儿你准
是躺在这片儿湖底,要么跟你的家人一起躺在不知哪片荒山头呢……原来,姓潘的都这么不是东西,连威胁人的
口气都这么相像。耳朵里似是听到哗啦一声,心里某个地方似有什么东西碎了,他就猝然抬头,无神的眼光渐渐
狠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要是敢招惹她我……”
潘振南并不怕他的威胁,哼哼着冷笑打断他的话:“敢,或是不敢,咱走着瞧!”
潘东明满头大汗的站起,白着脸点点头,低声说:“好,好,二哥,好,我就看看,看看你如何动她。”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脚步不稳踉跄一下,伤腿撞在低矮的茶几上,只疼得潘东明眼前一黑差点栽倒,潘振
南本能的伸手要去扶他,却被潘东明一把甩开,他咬着牙努力忍着,扶着墙壁一步一挪的走了。
潘振南用手揉着额角,无力的坐进沙发里,他在想,东子是他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他顽皮,霸道,熊心豹
子胆,脸上永远带着骄傲自信却又倔强的神情,可今天的东子,他从来没见过,几曾何时,那个军区大院儿里的
孩子王,拿着水枪玩捉迷藏,让别人叫他将军却永远是跟在自己身后嘻嘻叫着他哥哥的跟屁虫,怎么忽然就变成
了能与他较量、势均力敌的男人?
孽债 73
那天晚上潘东明很晚才回别墅,可能是不得已的应酬,喝了不少酒,领带松松的挂在脖子上,头发凌乱,脚
步有些踉跄,狼狈的样子就像在普通的酒吧门口随时能见到的那些普通的喝高了的普通男人一样。把他扶到卧室
让他躺下,看他闭着眼不说话谢乔就去洗澡了,从浴室出来后发觉潘东明并不在卧室,她打开门,就站在水晶灯
一侧看着露台上的潘东明,困兽一样烦躁的走来走去,就像是遇到了十分棘手的问题,正在想对策,一会儿站在
扶栏前默默的出神,一会儿又烦乱的拨弄着头发,一只手快速的重复着这个单调的动作,打火机就发出单调的
“咔咔”声,谢乔就站在那里也不出声,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
潘东明一支烟接着一支烟的不停抽,医生曾告诫他养病期间最好戒掉烟酒,工作应酬喝酒难免,可这个样子
的抽烟法让潘东明觉得紧绷的神经得到自虐的发泄,苦涩的尼古丁已经把他的舌头麻痹,嘴巴里有眼泪的味道,
又苦又涩又咸,喉咙被烟熏得火烧火燎,吸一口凉气就觉着疼的要命,可这种疼却比不上心里某处正在嗤嗤冒烟
的疼,手上的烟已经燃尽,他想把它按灭在烟灰缸里,可是还要转身弯腰,并且他的腿也疼,疼的他焦心,疼的
他烦的慌,他忽然抬手把烟蒂按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空气里慢慢浮出一阵皮肉烧焦后散发出的那种难闻的焦臭
味儿,闻起来让他恶心,他又点燃一支烟,刚吸了一口就呛住,伏在围栏上开始咳嗽,用力的整个背都在抽搐,
用力的,似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谢乔早已看的泪流满面,看不下去,这个样子的潘东明,还是以前那个步伐优雅,唇角噙着不屑的笑,眼睛
里带着能洞悉一切,又冷又傲的精光。身上永远散发着王者气派的潘先生么?她移动脚步,短短的一段路似是隔
着千山万水那般远,可又明明触手可及,他还伏在那里咳嗽,她想把手伸到他的背上去,却忍住,轻声说:“别
抽烟了,医生说过不好。”
潘东明被她突然开口吓了一跳,手里的烟都掉了,扭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里是红红的血丝,谢乔弯腰把烟捡
起来拧灭在烟灰缸里,又回身拉起他的手,手背上清晰的一点焦黑,她忍着眼泪轻声说:“你,这是何苦呢,糟
践自个儿做什么,这么晚了,去睡吧。”
潘东明不说话,却顺从的认她拉着手跟在她后面走进了卧室。
她帮他放好了热水,他就去洗澡,出来脱掉浴袍换睡衣的时候,谢乔发现他的伤腿伤处殷红一片,居然又肿
了起来,葛医生曾送来外敷的药油,她又找出来一边给他涂抹一边轻声说:“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了,还有烟也
少抽点,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
又给他的手背上抹上烧伤的药膏,那里已经起了一个明晃晃的水泡,谢乔抬起眼皮瞧瞧他,潘东明也不说话,
他只是靠在床头侧着脸看着黑漆漆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没表情。
整个人冷冰冰的没温度,谢乔看他这个样子,心里忽然感觉很难过,等药油被皮肤吸收,谢乔站起身去洗手
间,潘东明忽然在背后极轻的问:“乔乔,你去哪儿?”
谢乔转回身努力挤出一丝笑举起双手:“都是药油,去洗手。”
潘东明点点头“唔”了一声,又看着窗外发呆,仿佛除了这个再没有别的事可做。
躺在床上俩人都没任何睡衣,也并不交谈,谢乔的弊端若有若无的闻着不时飘过来的一阵阵些微酒气,过了
很久,潘东明才翻个身,胳膊搭在她的腰上,不停留,慢慢滑过她的腹部,胸部,来到她的脸颊,拇指扣过她的
唇角,轻轻用力把她的连扳过来对上他的,无声无息的吻住。
谢乔没有犹豫就抬起手臂揽住他的脖子,潘东明便把脸埋进她的脖颈里,很久才轻轻说:“乔乔。”
“嗯?”
“你想家吗?”
“……为什么这么问?”
“不想么?”
“……想,想我妈,还有我爸。”
“多久没见到他们了?”
“年前十一见过我妈,我爸,只是通通电话,很久没见到了,他忙。”
“想不想回家看看他们?”
“……可以么?”
“乔乔。”
“嗯。”
“对不起。”
这句久违的对不起让谢乔心里忽然通通乱跳,无意识的用手去拨弄他的头发,很想哽咽,潘东明的声音从她
的颈窝里飘出来,听起来闷闷的:“我是不是很混蛋?以前老是不许你做这个那个的,很自私,对不对?”
谢乔睁开眼睛,房间里虽然没开灯,但落地窗没有拉窗帘,楼下花园草坪里的地灯亮着,银杏的枝丫被昏黄
的灯光印在窗子的玻璃上,影影幢幢,她的鼻根处忽然很疼,热辣辣的像是呛了辣椒水一样,眼窝儿很热,没多
久就凝结成一颗泪珠,噙在眼角,毫无阻碍的顺着长长的睫毛滑落,落在耳边的枕头上。
潘东明还在喃喃说:“我知道是我自个儿的心理有问题。”
“老是怕你出门儿就管不着,又怕你去见罗昊。”
他好像叹了口气,又说,“对不起,乔乔,我是混蛋我明白,对不起。”
潘东明沉默一会儿,不抬头,却抬起一只手去摸索她的脸,摸到她的眼泪时,抹掉,又叹口气,很小声说:
“我没法子,乔乔,对你,我,没法子。”
谢乔只是沉默着流眼泪也不说话,揽紧了手臂,把潘东明的头紧紧的揽在怀里。
过了很久潘东明才又开口说:“我们去上海吧,离你家那么近,什么时候想你爸你妈了,就回去瞧瞧,好不
好?”
“以后我把声音慢慢的以上海为重点,北京也没什么再发展的趋势。”
“江涛也曾建议我把上海的分公司搞大一点,上海的房地产业发展前景比在北京好,以前老是觉着在家门口
什么事儿都好办,现在想想,做生意不就是图个赚钱么,我们就去那里,我把上海分公司扩大规模,你不是不想
呆在家里,那就去上班,想干什么干什么,只要咱们俩好好的。”
“我在上海的办公地点就在徐家汇,附近就有一套房子,咱们要是去了就先住那里,周围都是较繁华的商业
区,干什么都便利些。”
“你要是喜欢静一点,等浦东的别墅群建好了,就让梓怡帮咱们好好弄个设计,你喜欢什么样儿的装饰风格
告诉他,按你的喜好装修,成不成?”
“我不想老是呆在北京,没什么新意,前段日子在上海竞标拿了块地,正筹备着项目计划,在四川待了一个
多月,又加上过年,都没来得及做规划,上海那边的分公司催了好几次了要总公司出任务计划呢,我看今年的主
要任务就放在这块地上的开发建设上了,等我这几天把公司的事儿安排一下咱们就走。”
谢乔一直没说话,他就抬起头,模糊的光线里眼睛像是倒映在海里散碎的星子,一只手捧着她的脸,用拇指
扫去她的眼泪,低声说:“别哭了,以后,就咱俩,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能再相信我一次吗?”

谢乔想挤出一个笑,可是嘴唇颤抖已经哽咽出声,看着他的眼睛好久才能开口说话:“怎么想起来要说这
些?”
潘东明轻轻笑了笑,用手拨弄她耳边的头发,似乎是想了想,说:“想通了呗,在哪混饭不是混呐,我爸总
说我们哥仨总得有一人继承他的传统吧,老想着让我去部队,我出来做生意就是想让他瞧瞧,不混部队我照样儿
能出息,既然是生意人,天南海北的跑也是难免的,就先去上海吧,杨群那家伙不止一次在我跟前儿提起你妈的
好手艺,你什么时间也能带我去尝尝鲜呐?”
听了他的最后一句话,谢乔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出声,伸出手去揽他的脖子,轻轻叫:“潘东明。”
“嗯?”
他以为她想要说什么就低下头,谢乔的下巴微微一仰,颤抖的唇贴在他的唇上,舌头轻易的滑进他的口中,
他的呼吸里还带着一股清甜的酒香。这却是潘东明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他觉得他激动的像是个初坠情网的雏儿,
这是这么久以来谢乔第一次主动去吻他,他就把握不住了,用力去抱紧谢乔,他就觉得他自个儿抖的比谢乔的唇
还厉害,这是他期待了多久的事情,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就像是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满世界寻找解除病痛的良药,
谢乔恰如那缓解痛楚的一枚罂粟,让他欲罢不能,就算挫骨扬灰也不愿意再停下来。
潘东明呻吟着爬上她的身体,一边极度热情的深入这个来之不易的吻,整个过程他都是捧着谢乔的脸,仿佛
对待易碎的珍宝,浅浅的亲吻,轻轻的呢喃,谢乔都不知道,原来潘东明的记忆力这样好,她以前说过的话,做
过的事,甚至第一次见她时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他都记得,他说他忘不了,然后就是成串成串的对不起,原谅我,
他说,让她再给他一次机会,赎罪的机会。
谢乔的睫毛湿漉漉的贴在他的脸上,耳朵里听着他的呻吟呢喃,用心感受着他的律动颤抖,以及释放。
第二天潘东明照常早起,精神吧昨儿个看起来好太多,他赶去公司,太多的事情要交代,最起码,他着急先
把谢乔弄走,昨儿个晚上的谢乔,那轻轻的一吻就似一支强心剂,令潘东明瞬间斗志昂扬,信心大增,跟二哥过
招,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他不能让谢乔在这里分他的心,把她安置好了才能他集中精力对待接下来的难题。
想起二哥昨儿个说的话,他做在办公室忍不住在心里哼哼冷笑,二哥是什么样的人他在几年前就应该看清楚,
可他是脑子抽了或是进水了,怎么就傻到请他帮忙呢,还以为曾经轰轰烈烈闹革命却不行惨败的二哥,会有仁慈
之心,哪想到他竟然铁石心肠,跟他玩儿狠,成,他想,那咱就来试试好好练练,跟我死磕我可是不怕鱼死网破
的,咱看看谁狠!
潘振南的一番言辞早已激起他的斗志,他在想他多久没遇到这样的对手了,他想到了小时候,跟他在后海湖
面上因玩冰球干架的那个比他高出一个头不止的男孩子,用手按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脸按在冰冷的冰面上,想让他
求饶,可惜他潘东明的字典里从来不会出现“求饶”“妥协”这种形容孬种的词汇,最后当然是那家伙被他红着
眼睛不要命似的拼命吓呆了,最后吃亏的自然不是他潘东明,“哼哼。”他还在冷笑,紧紧捏住手里的笔,仿佛
那是仇人的脖子。
最起码家人的态度,二哥已经做了最佳代表提前让他有所防备,对诠该用什么对策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还有
就是他更为坚定对于谢乔他不会放手,他们逼得越紧他的斗志就越高,就像拍皮球,下手的力量越大反弹的越高,
母亲心软,不是难关,对,还有父亲,父亲到是难办些,可他不怕,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对付父亲的坏脾气,他在
心里暗暗发誓,他不会像当年的潘振南一样,既然要揭竿起义那就必须要马到成功,他坚决不会像潘振南一样,
他恶狠狠的想,潘振南,你只是个孬种!
他想的太入神,不想却真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孬种。”几个部门主管看着第板阴狠的样子面面相觑,不
明白把他们叫进来却只是坐在那里耍发帅的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说话就算了还面目狰狞的让人心里发毛,难
不成这大老板一时心血来潮的让他们瞧他在四川学会的变脸绝技?正纳闷呢就瞧见老板手中的铅笔“咔嚓”一声,
竟然被他折断了,蓝色的墨汁弄了他自个儿一手他才回神,盯着自个儿的手仿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经
理赶紧抽出桌子上的纸巾递过来,问:“潘先生,您没事吧?”
潘东明忽然笑出来,轻松的说:“哟,这是怎么弄的,怎么断了,瞧这质量差的。”
他这么一说几个经理倒是轻松了,一个经理甚至开玩笑说:“就是,还名牌儿呢,连人家小学和珠铅笔还不
如呢,我上次去深圳签合同,名字写了一半儿不吐水儿了,真糗。”
几个人都开始呵呵笑,潘东明擦了擦手说道:“今儿叫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这几天我得去上海分公司,这
里就暂由程副总主持,我可能在那边待些日子,有什么事就发邮件或是传真。”
“哟,”程副总说道:“可前几天罗先生已经跟您约好了见面呢,就这两天谈首城那块地的事,怎么回他
呢。”
潘东明靠在椅背上笑了笑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急什么,让他等。”
程副总点点头说:“那成,我让王小姐给陈秘书回个信儿,就说您行程有变,过后再谈吧。”
潘东明皱皱眉说:“陈秘书?哪个罗先生约我呢?”
“咳,他们兄弟俩咱们老是弄混,得,以后啊就叫大罗小罗得了,是小罗先生约您。”
“罗昊?”潘东明又直起身,把胳膊架在桌子上想了想问:“这事儿不是一直都是罗健负责的么,怎么换罗
昊了?”
“听说兄弟俩闹得厉害,要分家呢。”
“什么?”潘东明吃了一惊,随后点点头说:“那成,眼下去上海的时间上有些紧,约他一个礼拜后见面吧,
地点你亲自安排,甭在办公室硬邦邦的,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
他的私人电话这时响起,几个经理知趣的离开,潘东明接起电话就笑着说:“景生,听说你过年去日本
了?”
梁先生不知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潘东明面色越来越凝重,慢慢站起身走到观景台前,手里的电话越捏越紧,
忽然转身一抬手,电话脱手而出撞向墙壁,四分五裂。
他按内线,让秘书马上订去上海最快一班的航机机票,又打电话给谢乔,让她准备一下他马上回去接她去上
海,谢乔挂了电话后坐在梳妆台前,拿起梳子拢了拢头发,把首饰盒打开,这里的一切只有一样是属于她的,就
是那套还给罗昊又被他拒绝的首饰,她用手帕包好了放进随身的包包里,又在抽屉里翻出必须要带走的东西整理
好,就看到静静躺在一边的手机了,她慢慢坐下盯着手机看了好久犹豫了好久,才慢吞吞的拿起拨出号码,对方
接通后她就轻声说:“我要去上海了,可能,不会回来了,马上就走。”
潘东明赶回别墅的时候,谢乔已经准备停当,他瞧瞧她只拿着一个随身的挎包,不禁问:“就这些?”
谢乔点点头说:“拿多了也不方便,到那边需要什么再买就行。”大冬天的他的额头竟然布满一层细密的汗
珠,谢乔忍了忍还是问道:“怎么这么急着走,不是说还要再等几天么,公司都安排好了?”
潘东明笑了笑:“那边催的紧,得赶紧的去看看,不放心。”
谢乔“哦”了一声,要走的时候潘东明顺手拿过一条围巾,围在她的脖子上说:“冷得要命你还穿这么少,
瞧这脖子露这么多也不嫌冷。”
谢乔垂下眼睛轻声说:“上海比这儿暖和多了。”
潘东明拍拍她的背一边推着她往外走一边笑着说:“就要见着你妈了高不高兴?”
“高兴。”出了厅门,谢乔抬头,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还要下雪,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不回头快步走向大门处
停着的车子。
系好安全带,谢乔就扭头看车窗外,管家站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点点头说:“谢小姐,您走
好。”刘嫂也在车旁絮絮叨叨对谢乔说:“得了空就回来瞧瞧,啊。”
西点师傅快步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从车窗外进来说:“谢小姐,这是我刚烤好的点心,您路
上饿了吃。”
谢乔含着眼泪接住,哽咽着说:“谢谢你们。”
潘东明坐进驾驶位子对他们说道:“行啦,又不是不回来,瞧你们,要真舍不得随后就跟我去上海得了。”
刘嫂抹抹眼泪说:“那感情好,我倒是真舍不得这孩子。”
车子开出老远,谢乔在后视镜中看着几人冷的哈着手还站在那里目送车子,不禁红着眼睛说:“他们都是好
人。”
“嗯。”潘东明漫不经心的敷衍一声,心里却在想另外一件事。
他也实在没想到,二哥潘振南居然认真到这种程度,梁先生给他打来电话,很为难,说:“哥们,要不你把
那女的弄走了得了,出了河北我好交差,管不着,过阵子再回来也成啊,不然,你们兄弟俩你说我得罪谁好
呢。”
潘东明本来就想把谢乔弄的远远的去,可是现在被人逼迫着走让他感觉毫无颜面,迄小长这么大他怕过谁,
玩儿鹰的被鹰啄了他能不恼么,只感觉着现在有种灰溜溜被人撵的感觉,心里痛恨潘振南居然这么阴他一把,说
到做到真要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虽然被怒火烧的只想马上去找潘振南拼命去,可他也不能拿着谢乔
去冒险那,一心只想着赶紧的把谢乔送走,到了上海有江涛罩着什么都好说,他可以勾回头再去找潘振南算帐,
瞧瞧身边的谢乔还在傻不拉叽的抹眼泪不舍刘嫂他们,他就难受,最近他怎么老是干那些让自个儿后悔的事儿呢,
他这会儿恨二哥恨得咬牙切齿的,心想,二哥啊二哥,你可真是点住我的筋了,拿个女人跟我说事儿呢,还是爷
父么。
随后又想起自个儿老是对着谢乔说狠话,可也只是说说而已,吓唬的成份居多,那不是摸着了她胆小的脾性
么,现在可到好,自个儿被别人吓唬了,还吓得不轻,真怕谢乔因为这个有个好歹了,潘东明恨的只想揪头发,
他是不是真的坏事儿做太多了怎么老遭报应啊,二哥在两天时间里就让他把谢乔曾有过的感受一一尝个遍,这不
是报应是什么?
可最让他后悔的不是怎么对谢乔,而是那盘带子,想起来他都很不得自个狠抽自个几个大耳刮子,他怎么就
不毁了那盘带子呢,偏偏要锁在家里的保险柜里 呢,还想着家里戒备森严的实在是太保险了,现在想想保险个屁,
防火防灾防盗,他怎么就没能想想防防家人呢,他又怎么能想到,二哥竟然把他房间里的保险柜给出撬了呢,他
怎么就这么蠢呢,可现在就算他把肠子悔成青的也没用了,只能暗暗期望二哥残剩的那点人性还没被泯灭光,可
千万甭把那番带子给捅出去,他一男的还没什么,这谢乔咋办呢,以后还叫他跟谢乔俩人怎么处呢,想起带子里
的那些内容……可真够丑的,很多细节想起来就让他只想把牙给咬啐了,恨不得干脆把车开下高架去死了得了,
一边暗骂自个儿蠢蛋一边暗中骂潘振南不是东西。
到了机场来回找不到秘书王小姐,直恼的潘东明火冒三丈,拿出电话拨出号码,对方一接听他便开始大呼小
喝:“你在哪儿呢?怎么不看着点儿?还让我找你?”
挂了电话骂着:“蠢蛋!”一边扯着谢乔的手走向候机咖啡厅内,一推开咖啡厅的门,谢乔边里面什么情况
都没看清潘东明却急急的退出来,扯着她刚转身要走,就听见里面传出来一男的声音,“东子,你这是干嘛
去?”
潘东明停下脚步,拉着谢乔的那只手变得冰凉,没多久就开始哆嗦,好半天他才费力的接着谢乔慢吞吞的又
走回去,谢乔才看清,原来偌大的咖啡厅里没别人,只有站在那里白着脸的王小姐,还有潘振南,及他身后穿着
便装身材高大身姿挺拔的两名男人,谢乔不认识,可潘东明认识,太认识了,是父亲身边的两名警卫,从来都是
父亲到哪里他们就像影子般跟随,可现在却跟自个儿二哥出现在这里,潘东明心里已经隐隐明白。
潘振南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咖啡座里喝咖啡。
似笑非笑的瞧着他们俩,潘东明强自按耐心神,没事儿人一样笑了笑说:“哟,二哥啊,可真巧,在这儿也
能撞上。”
潘振南点点头,似是很好笑:“是啊真巧,父亲受邀出访挪威,刚送走就见着王小姐了,本来想聊几句,没
成想倒是撞上你了,可你怎么一见着我就躲啊?”
潘东明咬咬牙想说放屁,父亲出访有专机能从这儿走么,哄孩子呢,可有外人在场他忍了忍,知道二哥这是
专门儿跑来堵他的,狠狠瞪了一眼木偶一样傻站着的秘书,拉着谢乔走过去坐下,决定不跟他绕弯子了,直接摊
牌:“我没躲你,我有事儿去上海,急事儿,王小姐,机票呢。”
王小姐只诺诺的叫一声:“潘先生……”
潘振南却拿出两张机票对着潘东明晃了晃:“在我这儿呢,去上海?什么事儿这么急啊,还是,梁景生给你
通过信儿了你就急了?”
潘东明豁然站起,怒目瞧着潘振南,几乎咬着牙道:“是你让梁景生给我打电话的,二哥,可甭真把我给逼
急了。”
潘振南对也摆摆手说:“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不过是猜到他肯定要给你通通风儿罢了,你甭上火,坐下我
给你降降火气。”
潘东明依然梗着脖子站在那里没动,盯着潘振南的眼睛里都快要迸出火星子了,劣振南却并不看他,看着谢
乔微笑着说:“谢小姐,你好。”
一直默不作声的谢乔轻声说:“你好,潘先生。”
潘振南点着头说:“东子爱胡闹做事不用大脑考虑后果,让谢小姐为难了,不过你的求助电话很及时,帮他
改正不需犯的错误,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责任,这一点上,还要谢谢你。”
谢乔惨白着脸点点头,潘东明却忽然听见一声巨响,仿佛耳边爆了一颗炸弹,炸的他晕了,他极力控制发抖
的身体,似是电影里的慢镜头般慢慢坐下,伸出手慢慢的扳过谢乔的脸,可能是想笑,没成功,却只是撇了撇嘴
巴,看起来像是唇角抽搐,又仿佛是怕说话声音大了吓着自个儿,很小声的问:“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什么求助电话?”
谢乔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两只手狠狠的抓紧自己的挎包,潘东明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渐渐用力,另一手抖着
指向潘振南,却死盯着她的眼睛依然用小声问:“谢乔?你给二哥打求助电话?我,我不明白啊谢乔,你快跟我
说说,是你通知他让他来这儿的?”
谢乔只是狠狠咬着唇,眼睛里已经布满雾气,潘东明的脸渐渐模糊,可她想,她这辈子都忘不了潘东明此时
的表情,她也从来没见过,也没想到一个人的眼睛可

以表达出这么多感情,是惊讶,是不信,是惊慌,更多的是心碎事痛苦,她努力想眨眨酸涩的眼皮,却是动不了。
“快跟我说,不是你谢乔,不是你,快说。”
潘东明滑下座椅,半蹲在她的身前,两只手抓着谢乔的胳膊轻轻摇了摇,仰着脸死死看着谢乔:“你忘啦?
咱们共过生死跟别人不一样,不是说好了原谅我还要去见你妈的么?不是答应了再给我一次机会么?啊?”
“你怎么不说话?”
“谢乔?”
“说话阿!”
谢乔的眼泪已经流下来,确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咖啡厅理静谧的只剩下他们清晰的呼吸声,她的沉默已
经代表了一切,潘东明忽然跳起来,悴然间恶狠狠的一把掐着谢乔的脖子把她按进座椅里,死命摇着她吼道:
“我叫你他妈的给我 说话!说话!!”
谢乔所有的背叛都不及这一次彻底,彻底把潘东明一切的痴心妄想硬生生切断,他那么相信她,相信她不计
前嫌,因为在四川时她那么无微不至的照顾他,让他一位命运对他可真是不薄,兜兜转转让他们一起,可她此时
的举动事什么?抛弃!无可抑制的怒意像火山一样突然爆发,他那么委屈,那么痛楚,她偏要无辜的像个洋娃娃
一样睁着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本来他痴迷她的这个样子,就像一汪清澈不见底的小溪,清澈的让人一眼就看
穿了,可此时他却恨极了,厌恶急了,原来他根本就不懂,不是小溪,事阴沟!能让他翻船的阴沟!他的手指坚
韧而有力就想立刻把这个女人碎尸万段了。
潘东明的脸色变得铁青,嘴唇颤动没有血色,眼睛理全是狂怒和狰狞,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想要吞噬
掉整个世界般,可他却不知道他已经泪盈于睫几乎事哽咽着嘶声道:“我混蛋对不起你,我改我赎罪,我学着爱
你,可你他妈是怎么对我的!跟别人联着手儿的阴我,你还要哭什么,你不是无情无义无心无肺连最起码的感受
力都没有么?这这块木头!木头!!”
潘东明的手指卡的谢乔喘不过来,潘振南已经暗示身后的人迅速去拉拽潘东明想把他拉走,可潘东明像是脚
生根了般拉不动,还在手下用力,辱骂,指责,王小姐吓得捂着嘴巴已经哭了,不住叫:“潘先生,潘先生。”
谢乔的脸由红到白已经感觉开始耳鸣,却依然能听到潘东明的指节咯咯作响,她想他事真的要掐死她了,真
要置她于死地了,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脖子上却突然一松,潘东明被那两名警卫强行拉到一边去,还在奋力挣
扎,他的伤还没完全好利索,加上那两人又事职业保镖,他挣不脱,只能继续嘶吼怒骂,无章法的连推带搡又踹又
踢,就像是个市井无赖蛮横撒泼。
潘振南不顾谢乔正咳嗽,一把拉起她,塞她手里的一个牛皮纸包快速的说:“这是你要的东西,完璧归赵,
剩余的不要担心,我已经毁了,很感谢你的配合谢小姐,再见,一路顺风。”
他把谢乔往门口推了一把,谢乔脚下一个踉跄不稳,打 13 被一边的王小姐扶住,王小姐已经哭的两只眼都
是红红的:“谢小姐……”
谢乔摇摇头,低声跟她说了一句话,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潘东明已经疯了,忽然挣脱他们的钳制不顾一切的奔向门口,潘振南恼怒的指着他对警卫说:“给我 拦住
他!”
警卫赶上来一个擒拿便利索的把潘东明翻在地上,他的两只手被钳制在背后不能动,有人用膝盖顶在他的腰
上,手按在他的后脑勺上,把他的脸按在地板上,他就侧着脸看着门外的谢乔一步步走远,眼睛理就充满了绝望,
害怕,有晶莹的水珠慢慢滑过他的眼皮落在地板上,濡湿了他紧贴地面的脸颊,他看到谢乔的脚步越来越快,慢
慢开始小跑,穿梭在机场大厅,像是漏网的小鱼那般轻快,那般自由自在,仿佛照就有了目标。
潘东明慢慢闭上眼睛,更多的水珠滑下来,他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谢乔,谢乔,求你求你……”
潘振南让警卫把潘东明拉起来按进座椅里,明明真的挣不开,可潘东明双目通红依然还在做徒劳的反抗,脸
上濡湿一片只能用绝望又狠厉的眼神瞪着潘振南,手不能动可他嘴皮子能动,但知道潘振南的弱点在哪儿,口无
遮拦的道:“潘振南,我小瞧了你,天时地利人和我一样没占,今儿个我认栽,不过,要事马晓娴还活着,肯定
要为你喝声彩,她没看错人,潘振南果然够男人够手段,你叫他们放开我,我得去香山拜拜马晓娴,给她点柱香,
让她在天之灵能保佑你,保佑你下十八层地狱。”
潘振南忽然就像被定身了般站在那里半响,只会呼哧呼哧的喘气儿,可潘东明还没完,还在继续:“马晓娴呀
马晓娴,你死的真亏啊,我可真是替你惋惜,你怎么就死了呢?你应该活着,该死的怎么能是你呢,你一点也不
该死,该死的另有其人,你死的可真是亏大发了,死之前你怎么就不好好想想,为这种男人糟践自个儿值得么,
只能说你傻!”
他 一口一个“死”,只把潘振南气的忍无可忍,不顾形象的扑过去,冷静,矜持,全都无影无踪,揪起潘
东明胸前的衣服,一巴掌就把潘东明打翻了,指着趴伏在扶手上的潘东明怒声道:“闭嘴!!”
潘东明被这一巴掌直抡的头晕眼花,眼前直冒金星,半响才能挣扎着慢慢直起身子,苍白的一侧脸颊上已经
红肿,对这王小姐摆摆手,又把嘴角边的血丝擦了擦,不怒反笑:“呵呵,这叫什么?恼羞成怒?难道我说的不
对么?马晓娴该死么?她可真是个蠢蛋!比我还蠢,竟然拿命开玩笑,估计她再死个十次八次的也想不到她为了
别人殉情,人家却在她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跟别的女人结婚了,呵呵,这恶补事蠢蛋是什么?就算她当时幸运没死,
看到你这个窝囊废为 iel 前途妥协,她还是得再伤心死一次,所以,亏她死得早,少受点罪。”
潘东明自然知道,想要击垮一个人有一种办法比拳头跟奏效,拳头挨身上也中不过疼一下而已,所受的只是
皮肉之苦,可另一种办法不但能让你疼并且残忍,生生撕开你的皮肉露出内心深处软弱的灵魂肆意践踏,在瞬间
击垮你的心智,比拳头更省力气,只需东东嘴皮子就可以了,那就是摧残你的精神,果然,现在轮到潘振南发疯
了,他已经受不了,忽然窜过去按着潘东明便开始捏着拳头狠揍,几乎是嘶吼:”我叫你给我闭嘴!闭嘴!闭
嘴!”
拳拳下了狠力,潘东明头昏脑胀,不挣扎不还手,只想着原来这么疼,他打得他这么疼,这么痛快,可又怎
么抵得过心里那种疼,他说这些话本来要的就算这种效果,他何尝不是想通过这种结果来缅怀痴心妄想的结束,
他想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谢乔穿梭在机场大厅内的背影,她跑得那样快,那样急,像一只离弦的小箭,可她怎能真
的,她跨出的每一步都似是一把尖刀,戳在他已经脆弱的心上,这样疼,他的心疼,头疼,潘振南打的他哪哪都
疼,他就心想打吧,打醒我,打死我,就让我为了我的愚蠢付出代价吧。
王小姐像汽笛一样尖叫着就要去推开潘振南,可那两名警卫更快,赶紧的把失态的潘振南拉开,劝道:“潘
先生,请冷静一点。”
这本事潘振南心底最不可碰触的脓疮,如今被弟弟的话针一样挑破,那深入骨髓的痛楚,那触目惊心的溃烂,
连他自己都不能忍受不能看的溃烂,却被弟弟亲手剥开,鲜血淋漓体无完肤,怨毒像一把把利剑攒进他的心里,
可潘东明此刻已经恨他入骨,已经着了魔,嘴皮子根本停不下来,嘴角的血丝还在往下蜿蜒,却依然笑着:“你
也会恼啊,你也会疼啊,今儿我算是明白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根本就见不得被人好,因为你得不到,因为
你妒忌,你妒忌所有的人的圆满,因为你不圆满别人怎么可以过的比你好呢,其实你就是一伪君子,偏偏要假装
正经,带着面具做人,我为你感到悲哀啊,你才是最可怜的那个,因为你已经变态了,从马晓娴死的那天你就变
态了,你不是总偷偷的去墓地么,干嘛要偷偷的去,你应该光明正大的去,可你不敢,因为你潘振南只是个孬种。
那个女人实在太可怜了,太可悲了,为了一个不值得爱的孬种去死,真他妈的蠢。”
潘振南的嘴唇哆嗦着,只感觉所有的气血叫嚣着冲到脑袋里去,冲击的他快要崩溃了,抖着手指着潘东明哆
嗦半天才能开口说话:“你你你这个疯子,疯狗。”
潘东明笑的更厉害,点着头同意:“不错,事疯狗,你咬我,我要你,不是疯狗是什么?咱们哥俩都是疯
狗。”
王小姐哭着蹲在潘东明跟前儿摇着头想要去抹掉他唇边的血:“老板,不要再说了……”
潘东明挡开王小姐的手说:“我没事儿,死不了的,你放心,难不成我还能跟马晓娴那蠢蛋一样去自杀不
成。”
潘振南的胸膛像风箱一样呼扇,脸色铁青额上已经出汗,哆嗦着说道:’我明白了,你想要激怒我,好羞辱
我,我不会让你得逞。”
潘东明呵呵笑着站起身,一名警卫可能怕他对潘振南动手,上前一步拦着他,潘东明骤然扭头死盯着他,眼
神狂躁凶狠,直到警卫退下后他才抹掉唇边的血渍,仰着下巴冷冷的瞧着依然呼哧喘气的潘振南,除了眼睛通红
外神色倒是恢复了冷静:“甭以为你揍我几下就想我服软,你还不够资格,打这儿起,你的表演结束,该我登场
了,要不想当孬种就好好学着点,不过,就算你学的再好也没机会了。”
潘东明拍拍王小姐的肩,对她说道:“这两天只当我去上海了,要真有磨不开的事儿就打我私人电话。”王
小姐刚点头,潘东明忽然低下声音小声又快速的说:“查她航班。”他扭头,对警卫说:“你们首长呢?准备在
哪儿接见我呢。”
首长自然是家里等着,他自然不想家丑外扬出去,潘东明被带回来就被送进了父亲的书房,父亲可能也刚回
来,衣服都没换,只敞开这军服的扣子站在书柜前翻看一本书,瞧见他进来就把书又放回架子上,指着门说:
“关上。”
潘东明站着没动,扭头去看窗外,老头一瞧他这个样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拿过桌子上的一个龙虎玉镇纸就
朝潘东明丢过去,砸在他身上后掉地上“啪”的两半儿了,潘东明这才回身关上门。
管妈一瞧这架势照慌神儿了,偷偷的对管伯使使眼色管伯便一边儿去给夫人打电话去了,总得又人救这个臭
小子啊,他爹脾气不好下手无轻重,跟前儿又个人还能劝劝,老爷子不成,他脾气更坏,年龄大了不经气,要气
个好歹那就糟了,眼下也只有夫人了。
潘振南正站在书房门口听着呢,就瞧见母亲慌慌张张的上楼来了,他一愣,上前小声说道:“妈,您怎么
回来了,不是说开会么?”
“这到底事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妈,我都跟爸说了,东子太任性……”
“你甭说了,管妈都告诉我了,这种事儿为什么不跟我说先跟你爸说,啊?你不知道你爸那脾气,惹急了能又
老三的好儿么?你猪脑袋?”
“……”
一看母亲已经生气了,潘振南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指指书房说:“我爸谁也不让进,等会再说。”
话音刚落就听见父亲的声音忽然提高,已然暴怒:“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没错!我有什么错?”
“你给我跪下!”
“我让你跪下你没听见?”
“爸!您总得给我个理由吧,我想跟谁好跟谁结婚凭什么你们说了算?我是个人不是个木偶,我也有思想有
感受,我长大了爸,不是三岁小孩子走路还需要你们扶着。”
“好,好好,你长大了,你翅膀硬了是不是?问我凭什么?就凭我是你老子!你长到一百我也是你老子!”
“我没说您不是。”
“你,你这个孽障!跪下!”
噗通,他跪了。
随后就是藤条划破空气的声音,落在衣服上传来闷闷的啪啪声,以及老头喘着粗气骂:“我叫你给我犟!”
母亲一急就要进门去,又被潘振南拦住:“妈,爸正在气头上,您……”
还没说完就听见父亲暴跳如雷的声音:“放开!”
潘东明哽咽着说:“爸,您甭逼我了。”
“放开!!”
潘振南正在奇怪,母亲已经一把推开他急急的推开门进去,打 13 他赶紧跟着母亲身后进去一瞧,吃了一惊,
只见潘东明跪在地上双手抱着父亲的腰,听见门响他扭头,左脸颊上从嘴角到耳朵横着一条细细的红檩子,肿起
老高,眼睛红红的,母亲一看他脸上的伤都心疼的不知道该怎么着好了,刚想上前去拉他,谁知潘东明无比利索
的忽然跳起,迅速退到窗口,手抬起来慢慢搁在自个儿脑门儿上,手里已经多了一样东西,竟然事父亲随身携带
的小型配枪!
潘振南只看的触目惊心,喃喃说:“你疯了……”随即便听见母亲惊叫一声,似是哽住一口气,身子一软往
一边倒去,他赶紧扶住,老头已经整个脑袋都是懵了的,今儿个参加北京军区参谋竞技大比武,潘振南给他打电
话匆匆回来还没来得及收起配枪,他怎么也想不到,潘东明竟然有这个胆子,他竟然敢,老头身子摇了摇,往后
靠在桌子上,抖着手指着潘东明喘着粗气低声道:“你,你敢……你敢……”
潘东明站在那里,身子挺直的似是一把剑,亮晶晶的眼睛理散发出难以言喻的狂热,脸颊上带着病态的潮红,
像个无药可救的疯子。他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嘶哑而绝望如被困的兽,明知前方事刀山也要闯一闯:“您逼我!
您逼我!你们都逼我!”
“东东!”母亲在潘振南怀里凄厉的叫着他的小名儿,眼泪噗噗的往下掉:“没人逼你没人逼你,把枪放下
妈求你了。”
老头这会儿缓过劲儿了,手依然是哆嗦的,嘴唇也哆嗦:“你有胆就……”
“住口!”母亲忽然扑到父亲身边疯了一样晃动他的身体:“让他把枪放下,不然,我就撞死在这儿!”
两个疯子,内外夹击,老头已经吃不消,可他还不信潘东明有这个胆子,他是老子他怎么能让儿子牵着他的
鼻子走,咬咬牙还是说道:“你有胆就开枪。”
母亲忽然抬头,睁着泪眼看着老头简直不敢相信,喃喃说:“你说什么?”
她扭头看向儿子,潘东明已经闭上眼睛,蹙着眉头手指用力,她一句“不要”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咔”的
一声轻响,声音虽轻可听在她的耳里却犹如晴天霹雳,一口气哽住上不来了便瘫软这身子滑地上去了,潘振南与
父亲顾不得软在地上的母亲几乎同时朝哦都没冲去,一个去夺他手中没拉保险的枪,一个已经一巴掌抡了过去,
潘东明顺势倒在地上,父亲面色惨白满头冷汗,抖着身子说不出话,潘振南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揪起来,颤着声儿
问:“这就是你的表演?”
潘东明冷冷的瞧着他,无声的用口型说:“孬种。”
潘东明当日不想死,父亲的那把配枪他都不知道摸过多少次了,让他拆了再装上都成,顶自个儿脑门儿上之
前他当然会检查一下保险是不是锁上了,他也怕枪走火了,那是一把瑞士产的十分精致的微型手枪,安全系数在
自卫枪械里数一数二,可他开枪的时候心里跳的比嘛都快,听到那一声轻响时他插电虚脱,这可不是他小时候玩
儿的水枪,这可是真家伙,弄不好了这人不就没了么。
不管谢乔现在走到哪儿去饿了他都要先把自个儿的婚姻自主权弄到手,潘振南是他的前车之鉴,儿他本就是
在赌,赌父母把他的命看的比谢乔的身世重,他们对于儿子要娶的媳妇不满意,可要是儿子没了,还要媳妇有个
屁用,现在他比较急迫的就是想知道谢乔去哪儿了,电话在兜里震动个不停,他也没法儿接听,只能冷冷的看着
潘振南。
潘振南看着弟弟冷冷的面孔却觉得嘴巴里苦的要命,他明白了,潘东明这是变相的闹革命,他在跟父母比狠,
跟他比手段啊,他终于明白了,点点头没起身母亲便扑过来,一把推开他就抱住潘东明不撒手,一边哭一边晃着
他:“东东,你这傻孩子啊,有什么不能跟妈说的,妈给你做主,你这是要妈的命啊,你不想你妈活了是不是
啊?”
父亲还站在一边筛糠呢,潘东明居然又红了眼眶了,搂住母亲也不说话,他自然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什么话
都不说,让他们自个儿猜去,潘振南慢慢站起身,盯着潘东明这个最佳演员,恨不得立马跑去弄个大奖杯颁给他,
母亲被他吓坏了,父亲估计也开始对他另眼相看了,他路这么一手儿就俘虏了对自己孩子心怀慈悲的父母,潘振
南这会儿才真事欲哭无泪,怎么原先他就没想到呢,只会梗着脖子跟父母吵,原来,还可以这样,跟女人似的以
死相逼?这样成了?
潘东明任由母亲恨不得脚上所有人簇拥着他把他安置到他自个儿的房间,就像对待小孩子一样让他躺床上,
给他盖被子,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一边瞧着他脸上的伤一边垂泪:‘儿子,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你妈顶着,可你
得答应妈,千万不能再做傻事儿了儿子,你怎么这么傻,这恶人要没了说嘛也没用了不是?你喜欢哪家姑娘你倒
是跟妈说呀,妈赶明儿就去给你提亲去,啊,好孩子,你吓死妈了……“
听母亲这么一说潘东明觉得想笑,可随即又想到谢乔,想起他不回头的背影,心里突然就像塞了万斤巨石一
样难受,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呢,他都说饿了要学着爱她了,怎么她还是要走呢,有人逼她走他明白,可难道就
不能跟他说说么,又他在谁还能怎么着呢,可那傻瓜怎么就任人摆布呢,昨儿晚还好好的今儿就变卦了,不带她
这样折磨人的,这傻妞儿傻帽儿,好不容易找着你了又跑了,都怨潘振南!想想又该多少天儿的见不着面儿他心
里就难受的要命,偏偏这会儿母亲真把他当小孩子了不住摸他的脸,哽着声儿问:“儿子,疼不?”
看母亲被他吓成这样他更难受,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说:“妈,他们都逼我。”
一听潘东明说这句话他母亲就绷不住只觉得心惊肉跳,浑身凉吧岔的,赶紧拍着他哄道:“儿子,没人逼你,
谁也不敢逼你,啊,甭想太多了。”
“二哥把我保险柜给撬了,里边尽是我的隐私啊妈,有他这样做哥哥的么,我又没得罪他,他怎么能这样对
我呢妈。”
“他干嘛撬你保险柜?”
“妈……”潘东明脑子转的极快,分析该不该把谢乔的事儿说了,要说,该怎么说,既能保住自个儿颜面还
能嫁祸潘振南,他似乎很为难,对母亲招招手,“您过来点我小声儿跟您说……”

母亲弯下身子听了一会儿,就绷不住了,只想跳起来,她实在是弄不明白眼下的年轻人,儿子在外荒唐她不
是不知道,老是睁只眼闭只眼,心想现在不比他们那么年代了,儿子成天在外头累死累活的寻个消遣找个放松的
地方就算了,可可怎么能这么荒唐呢,这不是作是什么?那种事儿自个儿心里明白就成了有什么好纪念的,还…
…这不尽是整些没法说出口的汤事儿死作么。
“妈,我对她是认真的,长这么大这是头一遭,您要是不帮我我真没脸再活了,东西没了,这要是流到外头
去……妈,改明儿看看报纸头条,有没有我的丑闻,有的话告诉我一声儿,我上吊去。”
母亲一听他说这些脑袋都气懵了,腾的站起身,不放心潘东明又轻声说:“东东,你躺着好好休息一下啊,
妈一会儿再来看你。”
母亲刚走把门关上潘东明就起来了,拿出电话拨给王小姐,不等对方开口就急切的问:“查到她的航班了
么?”
“……查到了。”
“去哪儿啦?”
“英国。”
“你你说什么?哪儿?”
“英国。”
潘东明一把就把电话给扔出去了,抬手给了自个儿一耳刮子,还在这里瞎白活多久了,那女人居然去国外了,
不是中国!不是四川!她被人给撵到国外去了!
他曾听秘书跟他说过,谢乔除了上学来北京之外哪儿都没去过,打 13 连上海都是只去过寥寥几次,现在,
她自个儿一人被逼到国外去了,他想起她只带着一只挎包,再没别的东西,她带有钱么?她好像对钱的观念比较
大条,每次都是他检查她的钱包后再塞进去点,这可好了,那女人估计一下飞机就得饿死在机场,潘东明简直不
能忍受这个想法,他像头怒狮一样冲出去,哐当一声推开父亲的书房门,里面的父母,二哥潘振南都吃惊的瞧着
他,他上前一把拽起潘振南,恶狠狠的说:“你这个变态狂!你把谢乔弄到英国去了,啊?你是不是想她去死?
是不是是不是?像马晓娴那样去死?你想让我跟你一样伤心一辈子?是不是?混蛋变态我弄死你弄死你!”
潘东明疯了潘振南懵了,被潘东明一拳揍懵了,父亲已经怒喝着一把揪过潘东明厉声道:“还发疯呢,不气
死我你是不甘心了是吧。”
潘东明喘着粗气,脸上有藤条的伤,唇角有被二哥揍出的乌青,可他红着眼睛忽然推开父亲转身跑了出去,
跑的那样急,似是被猎人追踪的困兽,逃出牢笼慌不择路。
但愿来得及,他赶下一趟航班去英国,但愿来得及。
父亲的车子停在门口,警卫员正拿着拖布细心的擦拭,把漆黑的车子擦得耀眼,潘东明慌慌张张从门里冲出
来,一把推开警卫就钻进了车子,警卫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只看见车子眨着后尾灯急速离开他的视线。
关卡哨兵远就从监控里看到首长的车子冲了过了,赶紧升起放行杠,身体笔直目不斜视敬礼,等车子“咻”
的一声窜过关卡的减震带,监控室里才开始小声议论,首长的车子平时四平八稳的,今儿怎么快成了大黄蜂了,
就差变形了。
可就在要进入机场高速的时候,前方因交通事故导致堵车,车队越排越长,潘东明的车被卡在那里不能动,
这会儿他满心满眼都是期盼着能赶上下一班去英国的飞机,希望谢乔人生地不熟的呆在机场多愣怔一会儿,好让
他寻到,越想越心急,越想越烦躁,现在四面都是车,每一辆能动一动的,潘东明已经心急的不能再等,等不及
也怕来不及,推开车门子下车,就那么在车子的夹缝里不管不顾的狂奔,他要徒步到高速路口找到第一辆进入高
速的车子,他要赶时间,赶飞机。
老天不应景,又开始飘起小雪花,满眼的车子看不到尽头,到处都是冒着白色雾气的车屁股,小雪花被风吹
到脸上有点凉,也疼,可更疼的是他受过伤的腿,他觉得他出汗了,一边咬牙坚持跑着一边把外衣的扣子解开,
阴冷的分灌进脖子里,穿透他的羊毛衫,又似是钻进了他的骨头里,又冷又疼,肺疼,喉咙也疼,像是被人生生
挖去了一般疼,可他什么都顾不得,只怕来不及了。
跑到高速口的时候他

已经没了力气,他停下弯着腰,把双手撑在膝盖上,他得喘口气,得歇口气,两条腿抖得控制不住,有恶心干呕,
可他还是听见远远的有人叫他“东子”。手打
抬起头,有人在一辆车子里朝他招手,竟然是欧阳,似是刚从机场高速下来,他这会儿没法动,只好也对欧
阳招招手,欧阳便下车走过来笑嘻嘻的问:“嗨哥们,站在这儿摆 POSE,想迷死谁呢。”
潘东明摆摆手,深吸一口气稳住声调说:“先甭跟我贫,快把我送去机场。”
车子上了高速潘东明便开始排挡加速,心急火燎的往机场赶,可等他终于到了机场他才发现,他没护照,欧
阳看他傻愣着的表情忍不住扑哧笑出来:“哥哥诶,您没开玩笑吧,就您这样是出国呢,您耍着我玩儿呢吧。”
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王小姐让她把护照给送过来。
潘东明是走了,潘振南在家一样不好受,母亲正在责难他:“老三的事儿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啊?我跟你爸
都还在呢什么时间这个家轮到你做主了?”
“妈,您都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只知道你弟弟差点没了!你给我出去!”
潘振南看着母亲怒目瞧着他只好出了书房,站在门口愣怔了半晌,心想,我这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么。刚想走,就听见母亲在书房里哭哭啼啼的对父亲说:“老潘,今儿你也瞧见东东那个样子了,你说说咱们生
儿育女的干嘛,不就是图个老了儿孙满堂承欢膝下么,咱们都是入土半截儿的人了,还能管住他们多久,以前老
大老二的婚事咱们插手弄得孩子们心里不痛快,特别是老二,还出了那档子事儿,我都不敢想起来……如今轮到
老三了,他想干嘛就让他干嘛把,如今咱家还用得着攀亲家么。”
“这个孽子都是被你们惯坏的。”
“我们不管他难道跟你一样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我真是欠了你们老潘家的,瞧你们爷几个的脾气,儿子都三
十多岁了,出去外头也是有脸面的,回家你看不惯就拿这破玩意儿打孩子,是不是儿子真有个好歹你才甘心?”
“你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糊涂事!”
“你是说他跟那个姑娘的事儿吧,我知道,可那是儿子的隐私,你做老子的好意思问么,现下的年轻人思想
前卫做出什么事儿都不奇怪,跟儿子过日子的是媳妇不再是你我了,头发都白了你还想不明白?”
“……”
“好话歹话我都跟你说了,等孩子回来你给他吐个口儿,就说随他去好了。”
“……”
潘振南站在那里好久才慢慢转身,带着落寞的凄楚梦游一样一步步的走下楼梯,他想,可能东子说得对,他
变态了,他习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忆过往的幸福时光,却没有人可以告诉他,有什么办法能够往回走,怎么可
以往回走,如今,已经殊途,什么都找不回来了。司机问他要去哪里的时候,他忽然很心酸,很心疼,低声说:
“去趟香山吧。”
一个礼拜后潘东明从英国无功而返,进家门的时候正是晚餐时间,餐厅里除了两大一小三个女人之外,照例
没有男人,囡囡首先瞧见他,用手里的勺子指着他叫“小叔叔”,母亲与二嫂回头,瞧见潘东明两个女人都是一
愣怔,只见潘东明满下巴胡茬神色憔悴就差没有破衣烂衫了,整个一颓废浪子形象,母亲赶紧起身迎着他走过来:
“老三?这几天你都去哪儿了?打你电话也不通,也不回家来着,你这是……”
潘东明摆摆手低声说:“妈,我累死了,也瞌睡死了,让我先歇会儿您再审问我。”说完上楼去了。
花枝瞧着婆婆还站在那里没动,就走过去轻叫:“妈,您还是先吃饭吧。”哪知道婆婆已经满眼泪,哽着声
儿对她说:“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撞上这爷几个,各个儿的谁也不吝谁,你说我夹心儿我容易
么我,不把我整的五脊六兽的跟着他们转磨磨这爷几个是不甘心了,都嫌我絮叨儿,要没我在家里给他们圆着,
这家早散了。”
这几天这老太太就没展过眉头,花枝也是犟脾气,把老太太按进椅子里说:“您先吃东西,我瞧瞧老三
去。”
潘东明的房间是个老式套间,外面一小客厅连着盥洗室,花枝敲敲门没动静,推开门进来就听见水响,看着
地上扔着潘东明的衣裤,知道他在洗澡,就弯着腰把地上的衣服给拾起来放在凳子上,她自个儿坐一边等着,等
着美男出浴。
潘东明终于磨磨蹭蹭的从浴室出来,瞧见花枝吓了一跳,裹紧身上的浴袍皱着眉说:“你干嘛呢,吓我一
跳。”
花枝看看他下巴,胡茬已经刮得干干净净,她指着一边的沙发说:“老三,咱们聊聊吧。”看他也不说话,
她只好又问:“没找着么?”
潘东明依然不说话,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沉默的坐在沙发里。
花枝叹口气,又看看盯着地板的潘东明,才轻声说:“我都知道了,我替你二哥向你道歉,不管怎么说这事
儿都发生了,咱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你二哥说了,他本来交代那边的人去接机的,可没见着人,也正在找呢…
…”
潘东明冷笑一声:“还找什么?左右不过一个死,难不成他还想给我弄个尸体回来塞给我。”
花枝被他噎得难受,也只得说:“你怎么老往坏处想,说不定她在那边也有同学什么的……”
“同学?她刚毕业没几天在这儿也只有两个要好的朋友,在国外能有什么同学,我说你们这都是怎么了,能
让我安生会儿么,我很累了,要休息。”
花枝看着他满面疲惫已经开始不耐烦了,点点头说:“成,那你先休息,睡一觉,说不定赶明儿就有消息了
……赶明儿就好了。”
潘东明缓缓的点了点头,花枝才出门去,临走前顺手把门关上,刚转身迈了一步就听见房内传来一声脆响,
她知道,肯定是潘东明把什么东西给摔了。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调弱了的小夜灯,昏黄的光照在屋里的家具上像是老旧的照片,模糊晦暗,潘东明摸出烟
盒点上一支烟,看着烟头处飘出一缕轻烟,摇摇曳曳的没入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他想起谢乔老是对他说,别再抽
烟了,对你身体不好。他从来没当回事儿,心想现在哪个男人不抽啊,自个儿朋友圈里,商场圈子里只要聚会人
手一支,就算你不会抽烟也把你熏得有瘾了。
他叹口气,还是把老长的一支烟拧灭了,连同烟盒一起仍在垃圾桶里。
房间里的暖气很足,他给自己倒了一点酒,站在窗前喝完就觉得精疲力竭的,两只肩膀上沉重的似是扛了两
座山一般,揭开被子躺床上,也不过片刻就睡着了,可也睡不安稳,老是做梦,屋里四下静悄悄的,黑暗里总是
听见自个儿的喘气声,脚步声,他很累很累,在梦里却停不下来,一直走,又感觉心慌,好像还有人在哭泣,声
音听着很伤心,他却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心里呯呯的跳着,在迷糊的睡意里感觉有人拉着他的手,
很温暖,就像在四川的病房里谢乔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一样,他模模糊糊的醒来,就在昏暗的灯光里瞧见一抹身
影,他迷糊的伸出手轻叫一声:“乔乔。”
有人握住他伸出的手,他听见人影儿哽咽着喃喃说:“好孩子,睡吧,你有点烧了,赶明儿就好了。”
原来是母亲,他似乎是点点头,呓语般说:“嗯,妈。”他想翻个身,身上的被子像是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
过来,迷迷糊糊里他就觉得身上忽然很冷,他想着母亲说得赶明儿就好了,又觉得鼻子很疼,眼窝酸胀,他怕赶
明儿不会好了,永远也不会好了,因为他没有找到谢乔。母亲又摸了摸他汗津津的额头,他才又模糊的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老太太惦记潘东明就去瞧瞧,刚把他的房门打开一条缝儿,就瞧见潘东明已经起了,正坐在小
客厅里的沙发上瞪着跟前儿的桌子发呆,嘴巴里含着一支烟,却只是任凭那烟自己燎着冒出一缕烟,她顺着儿子
的眼光去瞧桌子,桌子上放着一茶杯,被子上靠着那张照片儿,她瞧不见那上边儿时谁,却瞧见儿子终于伸出手,
拿起照片仔细的看,看的似乎很认真,皱着眉头,嘴巴里的那支烟烟灰落下来,掉在照片上,却似是把潘东明吓
了一跳,一下子跳起来不住的用手去弹照片上的烟灰,又好像很懊恼似的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很用力。
一会儿他又坐下,又把照片靠在杯子上看看,一边伸手去拿一边的一个药瓶,也不看,就哗啦倒了满手心的
白色药丸,他的这个举动可把老太太吓坏了,赶紧推开门叫:“东东!”
潘东明扭头似是愣了一下,才笑着说:“哟,妈,这么早就起了。”
母亲几乎是冲进来,一把拉住他的手指着满满一把药丸说:“你这是干嘛!”
潘东明看着手里的药说:“吃药啊。”
老太太就开始红眼眶了:“你咋还这么犟呢,难道要你二哥给你跪下你才能消停是不是?”
潘东明有点莫名其妙,随后就笑了:“不是,妈,我没瞧着,这不是倒的多了点么,我喉咙疼,吃点消炎
药。”说着就把多余的又给装回去了,拿起水杯仰起脖子把药吃了。
老太太觉得自己快成惊弓之鸟了,有点尴尬,瞧着桌子上的照片没话找话说:“哟,这是谁呀。”说着拿起
照片眯着眼睛看。
潘东明倒是一改昨晚上的颓废,指着照片儿笑嘻嘻的说:“妈,瞧您儿子的眼光好不好,这姑娘漂亮吧。”
老太太看了半晌才咧开嘴巴说:“哟,这姑娘倒真是……”怎么瞧着这么像一农村妞儿,可她这几天被儿子
吓坏了,也不敢说不好听的,“倒是真漂亮。”
“那是,”潘东明夺过她手里的照片儿小心的塞进自个儿钱包里,才搂着母亲的肩说:“不漂亮您儿子能瞧
上眼么。”
老太太不敢再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好不容易看见儿子喜庆的脸,其实潘东明长的最像他父亲年轻时,笑的
时候脸颊上有浅浅的酒窝,看着帅气的儿子终于阴转晴,老太太的心情也轻松了,摸摸他的脸说:“管妈用紫砂
熬了一晚上的老粥,说你喜欢,赶紧的。”
到了楼下餐厅一角,哟,除了老太爷人挺齐的,就连不常在家吃早餐的父亲也正坐在那里看报纸,他坐下管
妈就给他盛了一碗浓香的粥,笑眯眯的说:“熬了一晚上,你尝尝。”
潘东明拿起勺子对母亲说:“爷爷呢,怎么没见着。”
母亲还没说话父亲倒是不抬头说:“你爷爷有几个老战友今个儿忌辰,一大早的就去了烈士陵园了。”
潘东明摸摸鼻子“哦”了一声,吃完饭就要走,老太太沉下脸说:“昨儿晚上还发烧呢,怎么又要走。”
“今跟罗昊约好了谈首城地块的事儿,我得去公司。”
花枝把女儿的小书包挎肩上出大门的时候,听见门外的丈夫说:“我刚好也要走,你坐我的车吧。”手打
一会儿便听见潘东明吊儿郎当的声音:“哟,您跟我说话呢,我这人不要脸还没档次,别让人瞧见了丢您的
人,我还是坐出租车得了。”
花枝差点没笑出来,出门就见丈夫拉长着脸站在车门前,等着女儿在他脸上亲一口才上车走了。
花枝自个儿开车送女儿,瞧见前面的潘东明果然徒步走着,对他鸣了鸣喇叭,降下车窗说:“大老板真要坐
出租车啊?”
潘东明停下看了看远的离谱的岗哨,说:“我又不傻干嘛要坐出租车啊,把我捎到大门口去,我司机等着
呢。”
等他上车花枝才说道:“老三,真跟你哥记上仇了?”
潘东明把玩着囡囡帽子上的小绒球不满的说:“我说,咱能不能不提这事儿啊,再提我就跟你急。”
花枝笑出来:“这可怜孩子。”
到了公司潘东明一派忙碌,又是开会又是安排各部门工作,正常的让他的秘书王小姐心里惴惴不安,老是思
想开小差,琢磨的半天还是决定抱着首城地块的资料敲门进去,潘东明正在埋头签发文件,也不抬头就问:“什
么事?”
王小姐坐在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把资料放在桌子上说了一大堆的公事,末了也不走,还坐在那里,潘东明
一边写一边说:“成,我知道了。”
王小姐期期艾艾的说:“还有一件事……是……”
潘东明依然不抬头:“是什么?”
“那天,谢小姐,要我跟您说……”潘东明猝然停下笔,盯着手里的笔尖儿,等着她接下来的话,半晌不见
她开口,才抬头看着王小姐,王小姐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仿佛记不起来努力回忆,又像是不知道怎么说,潘东明
心里已经开始呯呯急跳,却耐着性子不问,王小姐憋了半天才说:“她说,她说,告诉他,在沙河谷见着他的时
候,我就已经原谅他了,还说,对不起。”
潘东明一个姿势没动,依然看着她,但眼光似是穿透她的身体已经飘浮在虚元里,看他这样王小姐就知趣的
站起身,走了出去带上门,愣了好半天,她正在努力回忆谢乔离开机场咖啡厅时的表情,她想忘也忘不了,那个
苍白着脸的姑娘,走的时候脸上有泪,整个人苍白虚弱的像是一支开在冬天里的残菊,那么瘦,那么肖薄,又像
是被风一吹就能飘起来的纸人一样,想想老板当时痛苦的模样,她就叹口气,才发现她把资料忘记在老板的办公
桌上了,她迷糊的也没敲门就把门推开了,却瞧见刚还正常无比办公的老板竟然趴在桌子上,连埋在双臂里,肩
头一耸一耸的,似是正在隐忍哭泣。
王小姐赶紧的关上门,心里嗵嗵跳的厉害,她跟随老板多个年头,却从没见过,甚至不敢想象,如雄鹰一般
桀骜不羁的老板,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潘东明与罗昊约好了中午在城郊一家会所见面,罗昊比他先到,见着服务员领着潘东明进包厢,罗昊就站起
身,看着潘东明满目含笑的过来拥抱他,亲热无比:“耗子,好久没见着了,等急了吧。”
罗昊笑着给他递了一支烟:“我也是刚到。”潘东明却摆摆手,指着自个儿的咽喉说:“发炎了,疼得
慌。”
潘东明瞅瞅满桌子的菜肴说:“今儿个可就咱哥俩,弄这么多菜浪费了。”
罗昊拉着他坐下:“甭说浪费,咱们多久没这样一起安生的吃个饭了。”
“是啊,都忙。”他点点头,直接问:“首城地块的事儿不是你哥负责的么,怎么换你了。”
“前段日子政府下了最新通知,城市建筑限高,我拿的十号地块这会儿成了累赘了,这不吵吵着跟我分家么,
十号地归我了,烫手山芋。”
潘东明点点头:“罗健那家伙就是一白眼狼,靠不住,亏你在他手底下这么多年,耗子,想不想出来单干那,
干嘛要跟那种人一锅里涮稀稠呢。”
罗昊笑了笑,点上一支烟才说:“我这情况您还不知道。”

潘东明笑着靠进椅背里,说:“我有个提议,你先听听,要觉着成,什么限高问题一举解决。”
“你先说说。”
“你脱离罗健的公司,自个儿注册,我给你融资,这样一来,你的十号地给你我的首城地块全都解决了限高
问题,咱们联手打造一个北京城里最豪华的高档社区,你看怎么样?”
罗昊一听就笑了:“哥哥,您给兄弟开玩笑呢吧,对我来说是天上掉馅儿饼,对您来说,这不是赔本儿的买
卖么。”
潘东明看着罗昊好一会儿没说话,末了才笑笑说:“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信,不过我倒是听说很多人都在
背后骂我奸来着,感情你这是怕我阴你一把,对吧。”
罗昊“嗤”的笑出来,白了他一眼说:“您说什么呢。”
潘东明嬉笑着十指交握搁在桌子上,看着罗昊的眼光里深不可测,说道:“要是你不怕我阴你,你就不妨信
我一回,哥们,赔本的买卖我是不会做的,要做,自然是要做大的赚钱的,跟我合作,你不会吃亏的。”
罗昊狐疑的看着潘东明:“你玩儿真的?”
潘东明笑着伸出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可能!”
罗昊的办公室里,宁筱雅皱着眉头跟本就不信,不信潘东明竟然如此好心,太好心了,简直就是拿钱砸水漂
儿玩,虽然她并没有与潘东明打过交道,可他的为人她别人说过太多了,什么黑心地产商,笑面儿虎,蔫儿坏…
…多了,甚至还有人说他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把他形容的跟一畜生差不多,这样一天性凉薄的人能白白拿钱哄你
玩儿?多新鲜。
看罗昊坐在那里也不吭声,宁筱雅又咕哝着说:“眼珠子都指望不上还指望眼眶子呢,这人跟你八竿子打不
着的,又从来没个准谱儿,出个假招子变着方儿的堵你的嘴呢,不就是不卖那块地么,你还真信他了,可趁早断
了念想吧。”
罗昊还是不说话,想了半晌摇摇头仿佛是自言自语:“不会,不像。”
“不是我吃心,他是那好人么,扫听扫听去,看圈儿里的人都是怎么评价他的,那可是个见了钱就往自个儿
怀里概搂的主儿,他能上赶着给你好处?我才不信呢。”
正说着内线响了,罗昊随手一按,秘书说道:“罗先生,恒基的潘先生约您见面,大约二十分钟后到达您的
办公室,您的行程已经约满,是否推掉?”
“不,今儿的行程全部取消 ,如果潘先生到了就请来办公室。”
宁筱雅狐疑的说:“说曹操,曹操到,真邪性了,不知他来干嘛的。”
罗昊站起身来笑笑说:“说不定,人家就是来送钱的。”
宁筱雅嗤笑一声儿:“切,多新鲜呐。”
潘东明到的时候,罗昊宁筱雅站在电梯门前迎候,谁知电梯门一打开,里面除了潘东明王小姐外竟然还有两
位西装革履的男士站在他后面,罗昊认得,是潘东明的律师以及市场高级分析师,潘东明含笑与他握手:“没提
前预约来的急了点,下午要去上海,想在走之前再跟你谈谈,这时候晚不晚啊,不知道罗先生可有空啊?”
对于潘东明的幽默罗昊的反应就是拉着他往办公室去,边走边说:“知道您要大驾光临,我连与布什的会面
都取消了,您说有没有空啊。”
俩人嘻哈着进了办公室,潘东明刚坐定就开门见山的说道:“昨儿个我跟你说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罗昊真是绷不住笑了起来:“潘先生,注册一家公司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的,还有,罗健那边具体事宜
都还没商议,您也得给我时间哪。”
潘东明的法律顾问站起身,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对罗昊说道:“罗先生,潘先生非常有诚意要跟您合
作,为了这个项目规划潘先生要我们连夜赶出可行性计划书,一式两份,留给您慢慢看,为的就是要给您吃颗定
心丸,您也知道,想要与恒基合作的公司太多了,而潘先生偏选中与您合作,这其中的一片赤诚您还质疑什
么?”
潘东明呵呵笑着说道:“他啊,怕我神经了真拿钱砸他。”
罗昊赶紧摆摆手:“不不,我可真是没质疑,这不是被这天上掉下来的元宝给砸晕了么,还没迷瞪过来呢不
是。”
潘东明站起来走过去,再次与罗昊握手,口气正经严肃:“罗昊,迄小到大咱们也算相看相知,并且一行业
里混深浅,在某些事情上,我还是一言九鼎的。”
言尽于此,人家上赶着给你送钱送好处,罗昊还能说什么,虽然他不明白像潘东明这样的生意人,明明可以
在那块地上狠狠的赚他一笔,却无缘无故给他融资资助他一臂之力东山再起,既让他省去了银行的高额利息,又
让他借助恒基的名义扩大自个儿知名度,这不是天上掉元宝是什么?
潘东明坚持不让罗昊送他,罗昊只好让宁筱雅代他相送,出了包罗万象置地写字楼大厅,门前已经停着几辆
车子等候,潘东明要上车时宁筱雅忽然说:“三哥,”潘东明回身,宁筱雅说道:“三哥,虽然我不知道您这么
做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要谢谢您。”
潘东明沉默许久才笑了笑说了一句让宁筱雅丈二和尚摸不着脑门子的话:“小四,你可知道什么是波罗密
多?”
潘东明钻进车子里扬长而去,宁筱雅揉着鼻子回去罗昊的办公室,罗昊正在仔细的看着潘东明留下的资料,
正自心潮澎湃,潘东明的计划书做的非常精细,已经开始让罗昊幻想前景柳暗花明一片大好了,宁筱雅也不吭声
独自坐在电脑前面忙碌,他心情好就放下资料走过去说:“看什么呢?”
宁筱雅若有所思的指着屏幕上的几个字说:“罗昊,你知道波罗密多是什么意思么?”
罗昊笑了:“你没事儿吧,准备跟我打禅机呢。”
宁筱雅摇摇头,喃喃道:“刚才三哥问我可知道波罗密多是什么意思。”
罗昊看着宁筱雅搜索出的解释,轻轻的念出声:“波罗密多,意为度,意为到彼岸,亦既意度生死苦海,到
涅槃彼岸,它指三届以内的众生由于妄念邪心而造业,因而不得不轮回,身由业力所造,业由妄力所造,人所造
业便会感受人生的苦果,以致受身出世而偿还果报的苦恼,除非修善根而超越,否则不会有了解之时,永住于烦
恼苦海中,……这”罗昊喃喃说:“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晚上杨群做东,要宴请八方,因为他又挂了一个漂亮妹妹,给罗昊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夜总会了,杨
群喝高了,坐在热闹的吧台边儿上搂着辛少话匣子就打开收不住了:“潘东子都赶去上海了你小子这给人碎催的
奴才怎么不去啊。”
辛少看了看坐在一边儿喝奶茶的姑娘说:“嘿我说,你是不是搂错人了,你妹妹在那边厢呢嘿。”
“少跟我裤裆里拉胡琴的扯蛋。”
辛少扑哧笑了:“我说咱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鄙不堪啊,人家可是小姑娘你说话能注意点么。”
杨群扭头瞧瞧不说话只微笑的姑娘,好一会儿才说:“喂,以后把你脸上那啥,啥,分辨率啊,调低点儿,
怎么不跟人谢乔学学,多素净啊。”
辛少推了他一把:“哥们真喝高了?”
杨群笑嘻嘻的又要搂他:“估计你也听说了吧,潘东子把枪都顶自个儿脑门儿上了,可,可谢乔,谢乔这回咱
是再也见不着了。”
辛少一扭脸就看到身后的罗昊了,正默不作声的听着,他赶紧的拧了杨群一把,杨群反应迟钝的拍开他的手
指着他鼻子说:“再拧我抽你丫的。”
辛少对着他努努嘴巴杨群才回头,一看见罗昊就从高脚椅上跳下来,嬉皮笑脸摇晃着过来说:“嘿哥们,来
晚了,罚你一瓶 XO,啊,赶紧的喝了。”
罗昊笑笑任他搂着坐到吧台边去,杨群一把扯过身边的姑娘对罗昊说:“介绍一下,这妹妹北外的,我学妹,
叫,叫什么来着?”
姑娘对罗昊笑着点头说:“您好,我叫王萍。”
“对对,王萍,这是我哥们,你跟着叫哥哥准没错儿。”
罗昊抬眼瞧了瞧王萍,也点点头没说话,心里却有点紧巴,王萍长发齐刘海儿,挺白净的一张瓜子脸,瘦瘦
高高的,依稀有点谢乔以前的影子,只是脸上化的妆有点过了。
杨群松开王萍说:“我们哥几个说点儿体己话,少儿不宜,你先玩儿去。”
王萍点点头扭着进了舞池。
罗昊这才开口说:“刚你说东子怎么了?”
杨群抹了把脸:“造反了呗,可苦了谢乔了。”
几人都开始沉默,罗昊喝了几杯酒又问:“谢乔怎么了?”
杨群耷拉着肩膀困顿的盯着眼前的酒杯傻愣着,辛少接口说:“咳,还不是那回事儿,东子跟谢乔的关系被
捅到明处了,就被潘老二潜规则了。”
“潜规则?”
“就是,就是……好像是……拿点钱被撵……”
辛少还没说完杨群却跳起来,一把揪着他领子厉声说:“谢乔不是那种人!丫的再胡说小爷揍你

。”
辛少拨拉开杨群也没恼,“不是我胡说,我也是找人打听听别人说的。”
罗昊深吸一口烟问,“你找谁扫听了。”
“我有一哥们跟潘老二的某一秘书要好的,就想着让他帮着问一句,费了老大劲的搞定就是这么给我回的,我可没
添油加醋,我也不信。”
罗昊沉默半响才说,“问问你哥们这两天有空闲么,请他出来坐坐。”
同一时间在上海,潘东明一任站在高层公寓的窗前默默饮酒,正在俯瞰这座繁华都市的夜景,比起北京这座城市
更现代与繁华,还有喧闹,处处林立着钢精水泥的高楼,其实他更喜欢北京,虽然风沙大些可导出都饱含历史内
涵,又充满了新时代的勃勃生机,不像这里,让人感觉冷冰冰的毫无热情,可这里曾是他想要带谢乔来的地方,
他甚至已经规划好了要与谢乔该怎么样从新来过,可现在,她孜然一身,只能对着冷冰冰的窗户发呆。
身后茶几上的电话忽然嗡嗡震动,他回身拿起,看了看号码,接起,是袁丽丽,她的声音在电话里比在电视上好
听,又娇又柔,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拖长了尾音,听得让人心里痒痒的,袁丽丽还在电话里对他诉衷肠,有多久
没见到他了,她有多想他,还有她说我爱你,潘东明只哼哼笑了两声,没打算破坏他的好兴致,可她也不知是喝
多了还是真的想他,一直喋喋不休,他已经听得烦了。
不等她说完潘东明就切断通话把手机扔在飘窗台上,他也想,很想,却是在想另外一个女人,现在他也爱了,很
爱,却没机会把那三个字说给那女人听,以前很多女人对他说过我爱你,可他不爱,除了自个儿老妈他不爱任何
女人,他只说喜欢,常把喜欢挂在嘴边,我喜欢你这样,我喜欢你那样,就像他常说‘哟’那么顺口。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爱,就是深入骨髓的疼,像久经挣扎的病人,寻得良药,想起他对谢乔做过的每一件事,想
起她与他在四川时的每一分过往,回忆却只能是更痛彻心扉而已,他的心又开始难受了,无法言明的痛楚从胸口
浸向四肢,黑丝绒般的夜幕像是都压在了他的心上,那么沉甸甸的,那么锥心刺骨的,他知道他对谢乔做得太过
分了,他想起她曾说过的佛经,花了一天时间他才仔细琢磨透,他把这帐一笔笔还清了,是不是就可以到达涅槃
彼岸了?
罗昊冲来上海的时候,潘东明正在开会,与江涛讨论合作开发浦东别墅的事宜,会开到一半儿就听见会议室外一
阵骚乱,有秘书急切阻拦的声音,“先生先生,老总正在开会,您不能.....”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就‘咚’的
被人撞开,会议室里几十个人的目光全部都聚焦在打断他们会议的不速之客身上,来人不但气势汹汹并且满身戾
气,倒像是找人干架的拼命三郎。
江涛潘东明都是惊讶的站起身,来人竟然是罗昊,潘东明说道,“罗昊?你怎么来了?”
罗昊阴沉着脸快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对这潘东明一拳狠揍,潘东明不呢来奇怪罗昊此时出现在他的会议室里,根
本不防罗昊竟然突然搞袭击,只本能头往后仰已是躲不及,下巴上已中了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被罗昊按压在
地上,撞翻了一边的椅子,这下子可惊坏了所有人,反映快的已经惊怒交加的冲过来,江涛更是大吃一惊快速去
拦抱罗昊的腰大声说,“罗昊,你疯了!你干什么?”
罗昊似是急红了眼一般不管不顾抓着潘东明的领子已经又抬起了手,奈何旁边忽然伸出一有力的手扣紧了他的手
腕,江涛也是死死的抱住他的腰把他狠命往后拖,罗昊看着被几个人冲上来护在一侧的潘东明颤着声儿的骂,
“潘东明,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卑鄙!用那种下三烂的手段欺负一个女孩子,畜生,你他妈畜生!”
潘东明被人搀扶起来,门外已经有保安迅速跑进来,还有人要打电话报警,听罗昊这么骂潘东明已经明白,他下
巴上挨的那拳倒还没什么,知识后背刚嗝在椅背上了,这会儿火辣辣的疼,他苍白这一张脸制止保安,又对部门
主管说道,“你们都出去,我和这位先生单独谈谈。”
“潘先生,”他的律师严肃的指控道,“他的行为已经构成对您的人身侵害,我们有权......”“出去!”
潘东明已经恼了,拉长着脸,所有人都鱼贯出门,却并不走远,站在走廊里以防万一,江涛气喘吁吁的渐渐松开
手臂,罗昊力气大的跟头蛮牛一样,额头青筋暴起还在用恶狠狠的眼光瞪着潘东明,冷冽的眼光就像两把冰锥子
似的死死的钉在他的脸上,胸膛急速起伏,双拳紧紧的握在一起,那个样子像个即将嗜人的野兽般凶狠,江涛想
把他拉坐下,可是他不肯,只好说,“罗昊,不管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你这麽样子能解决什么问题?这不是
咱们小时候了动不动就干架,听哥哥的有什么话好好跟东子说。”
潘东明摸了摸自个儿下巴,亏他还算机灵,不然这下巴那经得起他那么大力气的折腾那,瞅瞅罗昊跟一小火炭一
样嗤嗤冒烟,就对江涛说道,“没事,你也出去。”
江涛不放心,潘东明就对他摆摆手,他这才安抚的拍了拍罗昊的肩才出去把偌大的会议室留给他们俩,潘东明拉
了拉身上的衣服,又把翻倒在地的椅子扶起,才指指罗昊身边的椅子说,“坐吧,我知道你有话跟我说,坐下说
吧。”
谁知罗昊并不买账,几步又冲过来一把抓起潘东明胸前的衣服,眼睛里都是惊痛交加咬牙切齿满是恨意的说,
“潘东明,你怎么可以那么对待谢乔,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你怎么忍心那么伤害她,你他妈还是人么,你他
妈就是一猪狗不如的畜生!”
潘东明只是冷冷的看着罗昊,既不挣扎也不还口,平静的说道,“罗昊,如果今儿个你是来替谢乔鸣不平的,那
可就要对不住了,你找错人了,刚才那一拳我不与你计较,现在你可以放手了。”
罗昊更紧的抓住他,愤恨的说道,“你就用那种手段得到她?你可真是卑鄙。”
潘东明感觉他的情绪已经开始渐渐脱离控制,朝失态方向滑行,他觉得每个人都在向他发难,不顾他的感受,包
括谢乔,现在又来个罗昊,这本来只是他于谢乔之间的问题,哪想到一个个的都似跟他有仇般死咬着不放,他的
傲气被罗昊成功挑起,唇角漾起一丝冷笑,“先甭管我用什么手段得到的,先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大老远的从
北京赶到上海只是为了道义谴责?你以为,你有资格过问么?”
“怎么?你还想要狡辩?像你这种人做出这种事人人有资格过问!”
“狡辩?我需要么?你知道你什么心理么?你所说的只是因为你得不到而找出的借口,是不是很后悔没有像我一
样?.....我承认,我做的不对,可罗昊,我并不是在玩一个游戏,我也会认真的,你以为,只有你才会真心对
她么?我想尽办法去弥补我曾经所犯的错误,可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放过我,这只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们有什么
资格插手!”
“弥补?你用什么来弥补?难道就是让你们姓潘的一个个的去糟蹋她么?”
“罗昊!我有我的想法做法,但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谢乔因为我所受的委屈我自有办法
为她一一讨回来,谁让她难受我就让谁更难受。”
“你怎么讨像谁讨?做给谁看?谢乔人都不见了你说这些有个屁用。”
“不会不见,你放心,哪怕掘地三尺我也要把她找回来.....我得让她亲眼看着我为她赎孽,她不在,做着一切还
有什么意义?”
“赎罪?.....我明白了,怪不得你要与我合作,原来.....”
“原来什么?你以为我与你合作只是想求得心里安慰?哼哼,罗昊,你想错了,我不欠你什么,也不需要用这种方
式来偿还,我只是想做个有资格爱她的男人,而已。”
“潘东明,你把她害成这样了还说你是认真的,你他妈还有心么你。”
罗昊悲愤的脑袋都是懵的,如果不是辛少托关系吧潘振南的小秘书给弄出来,又是美酒又是美女的诱惑,加上可
观的好处费,他怎么能清楚原来谢乔会有谢乔会有这些遭遇,潘东明对谢乔做的事太过分太让人难以启齿,他都
不敢想起谢乔的样子,恍惚的,瘦弱的,苍白的像个没有任何思想的空壳,像一缕幽魂,像一股烟,仿佛轻轻哈
口气她就要消失不见一样,那个曾经活蹦乱跳的姑娘被潘东明这个畜生折磨的几乎人鬼不分,他竟然还在这里口
口声声说他是认真的,认真的去毁那个姑娘么?
胸腔里钝钝的疼与不能忍受的恨意,只想让他把眼前披着人皮的畜生给撕烂了,谢乔是他想要捧在手心里呵护,
拥在心底里爱护的宝贝,却被潘东明.....悲哀,愤怒,伤心,已经把罗昊烧得满目通红,潘东明都能听见他把
牙齿咬的咯咯响,忽然间他就觉得很疲惫,现在每个人都要指责他,找他拼命,可谢乔呢,她在哪呢?
他知道潘振南已经通过关系联系到了驻英使馆,希望能在华人社团的帮助下寻找谢乔,他不闻不问只是想熬熬汤
潘振南的气势,心想你是怎么把她弄走的你就怎么给我找回来,而他再去应该的时候拜访了多名校友,希望能通
过种种渠道哪怕一点点的机会他都不要错过,他不是没尽力,而是只能等,天知道这种等待是多么折磨人,他吃
不好睡不安稳一天比一天急躁,可这次寻找谢乔,却是比大海捞针都难,他的苦,有又谁能明白。
罗昊渐渐松开手,他知道自个儿这种冲动是为了什么,一直以来拒不承认的妒忌,愤恨,像火舌一阿姨那个舔着
他的心,当他知道谢乔与潘东明同居的那刻起,他就觉得似有把大锤狠狠的击在他的心上,与谢乔在一起的时候
他曾幻想过无数次,在他疲惫的回到家里时,谢乔会穿着家居服迎过来,哪怕没有欣喜的吻哪怕只是递给他一双
拖鞋,他觉得他就会幸福的要命,可现在另一个男人享受着他曾经的梦想,他的人生完全被痛苦颠覆,他再也寻
不回以往的洒脱,谢乔的名字像条无形的捆仙索,紧紧的勒在他的心上,越收越紧,哪怕只是想起她的名字就让
他觉得想有只无形大手撕拽他的身体,他妒忌潘东明,妒忌他能拥有他爱的女人,无时无刻的妒忌像条毒蛇一般
张着大口一下一下啃噬他的心,那种疼,谁能理解那种疼,他为了谢乔所忍受的苦,谁有能明白。
罗昊仿佛猛然清醒过来,他这么急匆匆的跑来上海质问潘东明有什么用?谢乔现在下落不明,他这么做于事何补?
他要做的不是殴打或是谩骂潘东明,他要去找谢乔,第一次谢乔不见的时候,他正遭遇事业上的打击,无心无力
寻找谢乔,才会把谢乔推得离自个儿越来越远,现在,只要是他先找到谢乔,或许他就能人生无憾圆满?想到此,
他想只要冥冥黑暗迷途的羔羊一样,忽然看到一点光亮,哪怕只是萤火一点的希望,他都不要在放弃。
罗昊忽然掉头就走,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急匆匆的。
潘东明却在他身后叫住他,“罗昊,”
他停下脚步,不回头。
“你本来与我脾性相投,做事手段相像,可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追不上我的脚步么?因为你优柔寡断,被感情蒙蔽
思想,甚至公私不分,该拿起的你瞧不进眼里,该放下的你却又丢不开,这就是你失败的原因,一个有志的男人
最该做的不是如何得到一个女人,而是如何取得天下,如囊中取物,只有你不想要的而没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
可是一个男人要做到这一点,前提就是你必须强大,现在的你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稚子,还没走稳就想跑么?我
要你脱离罗健的控制也是想给你一个强大自个儿的机会,并不是施与,首城地块的事我并不是非你不可,只要我
稍微头点口风,罗健自会急巴巴儿的来找我合作,如果你不珍惜这次机会,那你就永远受制于人,想要与我比个
高下,那也只能是个冥想而已,至于我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机会,也并不是出于我个人的考虑,我比你强在我做事
从来公私分明,知道哪个是利哪个是弊,你要是明白就好好的考虑,你要是明白就好好的想想,机会并不是时时
有,而我,也不是时时就随便给别人机会的人。”
罗昊并不说话站了一会儿,依然昂首阔步的走了出去。
潘东明慢慢坐下,只觉得背上疼的要命,那两条曾断过的肋骨这会儿正在造反,只疼的他想要出汗,江涛却从门
口进来,咬着唇盯着他笑,抬起手指虚空点了点他,笑着说,“我都听到了,你这只老狐狸,什么时候学的这么
一手儿,开始激将了。”
潘东明苦笑一下说道,“希望我的良苦用心没白费,不然,他一恼就把全盘打乱,我还怎么实施我的计划,早知
道腰尿床还不如睡筛子,哥们,前车之鉴啊。”
江涛走过来笑嘻嘻的拍拍他的背,只疼的他想要跳起来,江涛却不管他的呲牙咧嘴,说道,“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跟你搓火儿,我管不着,不过,人我可是给勉强留住了,要怎么套出实情,还得看你的这张嘴了。”
潘东明瞥了江涛一眼,“还说我是老狐狸,那你岂不事狐仙了,什么事儿是你看不透的,有时候我还真是奇怪,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我想什么你都恩那个猜到。”
江涛似乎想了想,说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在商场里与你为敌我怕败得太惨,所以只能想尽办法跟你交
朋友,这个答复,你可满意?”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说出这种话的还是这么一本事的男人,果然潘东明已经扭过脸去暗自偷笑,末了才说,
“晚上找个地方清净点儿的,甭弄那么花哨,罗昊正在气头上,可千万甭弄巧成拙了。”
江涛安排的地方自然事上海最顶缀的夜总会,偌大的停车场里名车云集,泊车小弟更是殷勤,远远看见江涛的车
子就一溜小跑过来,江涛随手抽出几张票子递过去,还对罗昊说,“人类有太多的弱点,花钱摆派头无疑也是人
类的弱点之一,所以特别贵的地方,声音总是特别的好,就像咱们盖房子,越高档次的公寓越能火爆,有句电影
台词怎么说来着?不求最好,但求最贵,呵呵,这人啊,活的就是一张面子。
罗昊听着江涛的侃侃而谈,说上海滩排名前三十名的富豪几乎有一半儿喜欢来这里消遣,环境的确不一般,大型
豪华镭射电脑灯光设备及美国环境音响系统,配有轻歌慢舞 ok 吧和风情舞,营业空间动静结合,迎合各种年龄段
宾客的娱乐需求,看着能把人眼睛闪花的霓虹,罗昊只是含笑听他不停唠叨,随着经理模样的男人一遍搭乘电梯
一边听江涛说,“这里特聘香港名厨主理正宗湘,粤菜系,色香味堪称一绝,知道你喜欢潮州菜,特意带你来尝
尝,还有啊,这里桑拿中心有特棒的专业按摩师,有几位还是拿国外本本儿的,吃完饭咱们好好放松放松,不过,
咱可说好了啊,东子在里边儿等着呢,今儿当着那么多主管的面儿你也给他办的够难看了,东子爱面子他那脾气
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点不着,能悠着点就悠着点,他肯忍气吞声不也是给你台阶下么,兄弟,为了别人伤自家兄
弟面子可都不是咱们的作风,一会儿见着东子甭拉长着脸,有话说话,啊。”
罗昊也不说话跟在江涛身后进入一间名为‘金蝉’的 vip 包厢,房间大的像个篮球场,金碧辉煌的欧陆风情软包
装内却是小桥流水,绿竹相映成趣景观雅致,竟是充满了江南水乡韵味的中西装潢的特色房间,房间最为注目的
当然事中央处被镁光灯聚集的欧式长形舞台,以及见着他们就长身而立的男人。
今儿晚上江涛充当和事老,拉着罗昊走过去笑着对潘东明说道,“今儿晚上就咱哥三,有什么话有什么事儿,咱
边吃边聊。”
身后的经理已经领着一队身材高挑百里挑一的模特儿进来,躬谦的说道,“为客人们准备了一个小节目.....”
他还没有说完潘东明就挥挥手说道,“不需要,都出去吧。”
经理走后潘东明含笑指着餐台对罗昊说,“知道你喜欢潮菜,这里的师傅是香港名厨,做出的彩色特正宗,坐
吧。”
罗昊在著名的侨乡出生,学龄前被父亲接去北京,一晃二十几年过去,潮州话早已是记忆力模糊的片段,可是母
亲做得一手潮州菜不但父亲记忆深刻他更是忘不了,母亲在他大学时早已经成为一柸黄土掩风流,还在潮州的亲
人随着他在事业上的忙碌也已经渐渐疏远,这些,自幼便在一起总角之类的潘东明江涛自然知道,罗昊喜欢湘菜
在他们朋友圈子里也不是秘密,可潘东明却不喜欢潮州菜,总是说潮州菜除了赏心悦目之外太清淡,一碟一碟的
酱料麻烦,可他此举倒是显现他要与罗昊修复忘年之交的意图明显,罗昊自然也是心中有数,默默的坐下还是不
说话。
江涛为俩人斟上酒,举杯说道,“咱都是北方爷们,大大咧咧惯了今儿也甭弄什么花哨了,来,喝一杯,一切尽
在不言中,啊。”
潘东明举起酒杯对罗昊说道,“罗昊,从前各个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今儿借花献佛,敬你一杯。”他先干为敬,
罗昊拉不下脸,叶志豪端起酒杯饮了。
人的脸,本就是面具,一个能随着环境和心情而改变的面具,罗昊此时早就恢复了冷静,也明白潘东明能这么说
十分不易,潘振南的小秘书也说了,如今这哥俩正在死磕,谁也不想谁低头,特别是潘东明,虽然不正面挑衅潘
振南,但频频像家里施压,他母亲不止一次文潘振南,那姑奶奶个你给弄哪里去了,你怎么还不给弄回来,老三
要是因为这个有啥以外,我这个做妈的都不原谅你,就连脾气暴躁的父亲也开始睁只眼闭只眼了,只搞得潘振南
一个脑袋两个大,虽然心里及其愤慨,可也没办法,一边寻谢乔一遍想要拉拢自个儿兄弟,说发改委正在举办年
度的名家名企十佳单位,重点项目建设杰出贡献单位评选,想要潘东明寻个资助的对象炒作一下,也算是变相的
为恒基在国内做个宣传,谁知潘东明不但不领情还冷冰冰的说不稀罕。
罗昊喝了酒才沉声说,“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
潘东明与江涛相互看了一眼,江涛就笑着说,“瞧瞧,你们俩啊,一个赛一个厉害,罗昊,咱自个儿兄弟面前不
玩鹰不耍花枪,把你知道的跟东子说说,看看他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气势心里比谁都急。”
潘东明点点头说,“你这么着赶来上海自然是有原因。”他似是有些难以启口,但还是接着说道,“我跟谢乔之
间的事儿没人知道,除了我二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事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罗昊的一句话吧潘东明噎的半响没开口,江涛一听设计潘东明的隐私了,干脆站起身来说,“我去下洗手间,你
们俩慢慢说。”
江涛走后潘东明按按太阳穴有些艰难的问,“是不是,很多人都知道了。”
“没有,只有我和辛少,我只知道潘振南最近收到一封从希斯罗机场发出的一封国际快件,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二
十万元的汇票一张。”罗昊说道这里脸色有些红,已然生气,忍不住用嘲弄的口气说,“不是英镑,是人名币,
是你二哥打发谢乔的费用,可真是大方。”
潘东明只觉得气血汹涌脑袋发懵,眼底浮出痛楚心如刀绞一般,只想说潘振南啊,你可真会毁人啊,我潘东明有
多少个二十万,要是谢乔稀罕钱她会走么?可现在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喝了杯闷酒压下心底的难受才开口,
“这么说,谢乔真是去了英国了。”
“从目前来看人最起码来到过英国,至于去哪儿了不知道,”
潘东明揉着额头半响才说,“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明天。”
“好,咱们一道儿回去,有些事情我也不能老等着被人等我说。”
第二天潘东明与罗昊从虹桥机场出发回北京,下了飞机潘东明就直奔潘振南的办公室,他本来不屑去找潘振南理
论,一直强忍着不问潘振南那天到底给了谢乔什么东西。心想不管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你把人给我找回来就行了,
可现在他不那么想了,知道了潘振南给了谢乔什么东西活血能让他判断出谢乔到底去哪了,潘振南本来听秘书说
潘东明来找他还有些欣喜,心想可能事为了评选的事,看来是回心转意了,谁知潘东明一见这他就冷冰冰的单刀
直入,“那天在机场你给谢乔的是什么东西。”
潘振南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潘东明的眼光挺复杂的,半响了说,“这本是她自个儿要求的,不是我逼她的,你信
么?”
潘东明忽然想起谢乔曾说过,寻着机会我还是要走的,哪怕是爬,我也要爬出北京。
他的指尖开始微微发颤,脸色发青,隐隐预知了什么,可能是答案,却不甘心,努力在努力的镇静下来,看似平
静的开口,“你说。”
“就在你带她去见我的那天,她把你们之间的实情原委都告诉我了,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认真,所以答应她,给她
她的毕业证,校方证书推荐信,以及兼职实习证明,最重要的,她说的,就是那盘母带,拿不到手她觉得不安全,
所以,就这样,她希望能走得越远越好,我就托人把她弄国外去了,心想一个女孩子出了国门也不容易,就给了
她一张汇票,我也是希望她能生活的好一些,可是,她把汇票给我寄回来了,就这样东子。”
潘东明这才觉得他被潘振南的一番话彻底给打败了,霎那间脸上就没有了半分血色,果然是自欺欺人,他想,在
机场里他那么挠谢乔对他的背叛,可随后他就把恨意转嫁到潘振南身上,一直逼迫自个儿趁人谢乔是被潘振南逼
走的,因为前一天晚上他们还那么激情的做爱,谢乔主动的搂着他亲吻他,怎么可能一眨眼就变了呢,原来,她
只是在暗度陈仓,安抚他而已,她用他对她的信任去换取她需要的东西还有自由,她果然说到做到,果然寻找了
机会,果然离开了北京.....还有他,潘东明的眼前似乎是在放电影般看到了谢乔穿梭在机场大厅内的身影,那
么轻快的脚步,那么决绝的不回头,原来早已经有了目标,彻底摆脱他的目标。
呵呵,他可真是可笑,他想起那天他在家里用父亲的配枪顶在脑门儿的情景,他竟然这么做,母亲的眼泪,父亲
的惊颤,还有他沾沾自喜的洋洋得意,他非常佩服自个儿的演技,却不想原来只是一场没有女主角的独角戏,呵
呵,原来潘东明也会这般傻,也会这般被人玩弄,他努力镇区的作为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冷笑话,任世人嘲弄的看
他站在烈焰中表演绝技,却不自省他只是飞蛾扑火,焚毁了身体还以为只是他太热情,原来真有掩耳盗铃这回事,
明明她不爱的事实掩不住就摆在眼前他偏要视而不见,自己骗自己,原来他也是个俗人,原来他潘东明如此愚蠢!
一种碎心般清晰的疼钻进潘东明的脑袋里,整个世界仿佛突然静止了下来,他听见自个儿的脉搏声咚咚咚,有节
奏的狠跳,却非常缓慢,沉重,然后才是钝痛,就像一块巨石慢慢的慢慢的,压在心上,挤压,迸裂.....很痛,
他看到潘振南吃惊的看着他站起身,似乎是想要扶起他一把有不敢的样子,他有些忙让的看着潘振南,好像不知
道他为什么要吃惊,几乎心力交瘁只能机械而麻木的低声说,“哦——就这样......好,我知道了。”
潘振南看着弟弟转身,他想叫住他却张张口什么也说不出,因为潘东明的脸色变得非常吓人,眼睛里黯淡无光,
整个人忽然之间就没了任何光彩,就像昏黄的路灯下折射出那抹影子,又仿佛,是陷进了九重地狱里。
潘东明坐在车子上,他不开口他的司机也不言不动,他不敢问一问潘先生您去哪,因为他从来没见过潘先生如此
难看的脸色,像刚刚死里逃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样,满面都是死灰色,很久很久他才听到潘先生低声说,“回
山里别墅。”
司机很快启动了车子,并升起隔音板,因为潘先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第二天潘东明去了一趟四川,回来后精神焕发,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对工作投入极大的
热情,可他的行政秘书小姐却发现,这老板对待工作的态度简直可以用痴迷来形容,不但他自个儿加班加点还把
别人也熬得受不住,她的脸上都快有黑眼圈了。
罗昊也终于成立了自个儿的公司,并且马不停蹄的与恒基签订共同开发首城国际公寓,他们频频在商圈里碰面,
谈笑风生看经济风云变,一切都似乎回到了以前的轨道,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潘东明的企业作为私企代表被评
为城市重点建设杰出贡献十佳企业,而他本人的照片呗刊登在各媒体报纸杂志封面,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潘东
明依然是在富甲一方的环境中呼风唤雨,名风堪劲,依然还是京城房地产行业巨擘,人中翘楚,各路媒体争相报
道的宠儿,正面的负面的,包括他的私生活,甚至还有小有名气女明星对着媒体的麦克风说,潘东明已经向她求
婚。
朋友聚会的时候有人开玩笑问起潘东明这件事情,潘东明也不争辩只是笑了笑说,“哦?是么?她的胃口不小,
道是什么人都敢耍。”
潘阳阳看着娱乐八卦报纸上那双如极品雕塑般的美腿,以及并不突兀,恰到好处的结实胸膛,有些不忿的对江涛
说,“切,什么女人,想要我俘虏我三哥?有这个本事么?她要得起么?”
江涛附和道,“嗯,要不起,不然一准儿消化不良,你三哥啊,就是一顽石,还是特硬的那种。”
后来在潘东明的办公室里,罗昊真想问问潘东明,难道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不是说要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么?这
么快就跟别的女人打得火热了?
可他也只是咕哝一句,“到处杨梅一样花,”因为他知道这段日子以来潘东明都是以工作为重,他们几乎是天天
泡在一起讨论公事,而他也并没有放弃过继续寻找谢乔,就像他一样。
潘东明自然明白他突兀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耸耸肩摊摊手无奈的说,“我跟她只是凑巧同时出现在一家 pub
里面,又凑巧以前认得,就算她对着媒体胡说炒作难道你要我去找她?然后先狠抽一顿,再告她诽谤?我是男人,
还有很多正经事情要做,总不能见天儿的把这些无聊事当真吧,那我还要不要活了。”
罗昊哼笑了一声儿,并不纠缠这个问题,“深圳盐田区政府保障房规划启动,要不要参与?”
“要,怎么不要,能赚钱的都要,何况还是跟政府合作,怎么要计划?”
“快高交会了,小雅的父亲最近可能要去深圳视察,如果决定做我就跟去一趟。”
“成,等你结果了。”
罗昊走了之后潘东明随手拿起那张娱乐报堪,在一家他经常去的 pub 里他手持酒杯与一个丰满的女子正在含笑看
着对方,他们只不过是凑巧碰到打了一个招呼而已,这也算是求婚?他把无聊的报纸用手揉了揉扔进垃圾箱里,
靠近背椅里看着窗外出神。
最近他发现自个儿从很多方面都表现的有些力不从心,他却连吐苦水的对象都没有,他还发现没有谢乔的日子日
次的难受,委屈,不好过,谢乔的离去这次不比上次让他那么的有雄心下狠劲去寻找,单从她寄给潘振南的汇票
来看这次这个女人流窜到国外去了,让他去哪找去,虽然他不放弃却有心无力了,当潘振南给他说过那些话以后
他的确难受过一段时间,爱恨交织煎熬的就像被人从热油锅里悟出来又丢进冷水里一样,可他随后又想,即便是
真的也得找着她问个明白,他不能让人这么着玩弄他的感情。
难受的狠了他又想,去找个女人吧,填补他的空虚寂寞,这个世间谁离了谁不能活?满世界都是伤心人,可谁不
是笑脸迎门的,这个念头就像是瘾君子翻了烟瘾一样,直折磨的他不堪忍受,他去顶级会所,去 pub,以前在他
眼里看起来都是热情奔放有美又艳的女人却更者莫他的眼球,他总是在心理拿她们与谢乔比较,这个不行,没有
谢乔的气氛,那个也不行,没有谢乔的含蓄,他就发现了,转了这么老大一圈儿的不但没放松却让他累的不行,
他觉得他开始不从容了,开始畏缩了,却步不前了,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潘东明在女人面前从来都是雄赳赳的英
雄,何时变得.....跟个小家子气的女人一样,他赶紧把自个儿的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里去,把自个儿整得没个
喘息的时间,以此来麻痹胡乱抽疯的神经。
可这些苦他只能哑巴吃黄连,伸伸脖子咽了,别说别人了,就连他自个儿要是碰到个婆婆妈妈絮絮叨叨,一直一
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向人哭诉没了女人就难受的男人的话,还不被吓死,何况那个絮叨的男人再变成他潘东明的模
样,这不是自毁形象么。
他认命的想,原来完美的生活里还得有谢乔那个女人来点缀,这样才是完美,他还得装,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
硬汉子。
不管装给谁看他明白,他太想念谢乔,想得倒了沸点,又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又热又疼。
他呆呆的想,他动罗昊做个顶天立地,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可又有谁来救救他,这该怎么做到?
他正在胡思乱想,私人电话响了,看了号码竟然是葛医生,葛医生不经常给他打电话,他以为爷爷有了什么事呢
赶紧接起,却被告知原来是谢乔的弟弟肾源已经找到,各方面指标匹配,希望能让病患抓紧时间前来北京做检查。
潘东明撇开公事抓紧了时间联系杨群,以杨群的名义联系谢妈妈前来北京,他更是派了人前去杭州,让谢妈妈一
家前来北京的机票费用全懒了,并且在北京军区总院的术前检查安排他都做了极为细心的交代。
手术前一晚,杨群吧谢妈妈一家请到了郊区僻静的一家会所里吃饭,谢妈妈一直拉着杨群的手哽咽,“小杨,真
没想到,真没想到,你们都是好人.....”
潘东明坐在一边一只默不做声,听到谢妈妈这句话时他就想,以前谢乔也是爱这么说,这个是好人,那个是好人,
遇到他了却偏偏不是个好人。
谢妈妈其实一直挺好奇这个不爱说话的年轻人,不禁问杨群,“小杨啊,这个是......”
杨群瞅瞅潘东明含糊其辞的说,“啊,他啊,领导,呵呵领导。”
杨群甚至拐弯抹角的问谢妈妈,“阿姨,这谢乔最近给您打过电话么?”
“最近?没有,电话费太贵了我说不让她打,就是她一个同学总是用单位的电话给她打过,然后再告诉我她的近
况。”
潘东明的心里一紧,开始嚯嚯乱蹦。
杨群也觉得他要出汗了,也开始紧张了,“那您,您知道她在哪儿么?”
谢妈妈一愣,“怎么你不知道?你和乔乔不是一个单位的么?”
杨群倒是反应快,“哎呦,我是司机啊,跟他们不一样,这不老多天儿的没见着谢乔了,随便问问啊。”
谢妈妈的面上带了些自豪的说,“我们乔乔啊,被公派出国了,我就知道这孩子有这个能力。”
杨群赶紧问,“哟,出国啦?好事儿啊,可,哪个国家啊?”
“英国。”
“还是英国?”
“恩?”
“我是说啊,怎么我们单位公派去的都是英国啊,没一点新意,呵呵,给您打电话的那个同学,是咱北京的么?说
不准我还能认识呢。”
“那姑娘叫许蓉,和乔乔同学也是同事,你认识么?”
这次还没等杨群接话潘东明倒是“呼”的站起,点点头说,“对不起,突然想起有点事需要处理,先失陪一
步。”
潘东明急匆匆的走后谢妈妈才问杨群,“这个年轻人是你领导么?”
杨群说道,“不是我们领导,是一家私企的老板,这次鹏鹏的手术就是找的他们单位资助的,您记着姓潘就行
了。”
“哎,那,你看看我都还没能谢谢人家呢,这,怎么走了?”
“您甭谢他了,他还得谢谢您呢。”
“嗯?”
“他得谢谢您给了他一个机会啊,做好人的机会啊。”
潘东明除了会所把车子开往回程的路上开的飞快,摸出点的话就打给许蓉了,他不止一次的找过许蓉,不管他怎
么问那女的就是一个动作,摇头,跟一坏掉的答录机一样重复这一句话,不知道,不知道。
潘东明这会儿只恨的咬牙切齿,心想,好啊,都这么找的骗我是把,以为我傻是把,成,咱走着瞧。
许蓉刚接起电话潘东明便阴测测的问,“你在哪儿?”
“.....潘先生是把?我不在家。”
“你在哪儿?”
“.....在家。”
“站门口等着。”
许蓉老实的站在电视台大门前恭候潘公子大驾,虽然已经春天了可大晚上的一样冷啊,看到潘东明的车子如脱缰
野马一样冲过来,许蓉的心就开始砰砰直跳,男人有些气急败坏的跳下车牌上车门子,大踏步的朝她走过来,她
就觉着也不知是冷还是怕,背上冷飚彪的,潘东明在她跟前儿站定,低头冷冷的瞧着她,许蓉就赶紧的笑嘻嘻的
说,“那啥,怪冷的,要不我请您喝咖啡吧?”
潘东明的口气比夜风还冷,“跟我掉腰子玩花招儿是把。”
许蓉把手摇的风扇一样快,“没有,没有真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潘东明不说话了,跟座冰山一样杵在那儿,许蓉情不自禁的就说,“我真是什么也不知道,谢乔只给我寄了封信,
要我定时跟她妈妈打个电话报个平安,撒个慌说她被公派出国了,没了,真没了。”
“信呢。”
“在宿舍里。”
“杵在那儿干嘛?还不去拿?”
许蓉跟一小妖儿一样急匆匆的就去拿信了,潘东明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靠在车前抽支烟,眼还没抽完呢许蓉就
回来了,气喘吁吁的说,“忘了跟您说了,这信从英国寄回来的。”
潘东明一把夺走信纸翻来覆去的看,直气的他想翻白眼,居然还是从机场寄出的,并且与寄给潘振南的汇票是同
一天同一时间,粉色的信笺娟秀的笔体写得内容与许蓉所说的丝毫不差,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他抬起手就像撕
了让他眼眶子疼的信,忍住,折好了放进口袋里对许蓉说,“要是她.....”
许蓉只想赶紧的送走这座瘟神,不等他话落就说,“我明白,我明白,她要是跟我联系了我一定通知你。”
潘东明的激动已经被薄薄的信纸给挤到九天云外去了,唇角无力的沉下去,点点头,上车,滑进主干道的车流里。
许蓉捶捶胸口吐出一口气,喃喃说,“一定通知您,才怪。”
第二天常鹏鹏被送进器官移植中心手术室,葛医生带着学生参与手术中,辛少杨群都是医院为谢妈妈打气,潘东
明要事缠身也是一会儿一个电话询问情况,此次手术室活体捐植,一直到三个多小时不安的等待后,常鹏鹏终于
被推出手术室,随行医生告诉不停流泪的谢妈妈说,“肾源质量非常好,颜色非常红润,肾脏植入后开放血管,
立即就有尿排出来,手术非常成功啊。”
一个礼拜后潘东明前去医院看望常鹏鹏,男孩子蜡黄的脸也开始红润,谢妈妈一瞧见潘东明便是热泪盈眶,抓着
潘东明的手就要给他跪下,嘴里一直喃喃说,“好人啊,您救了我儿子,您是好人.....”
潘东明只惊得赶紧拉起谢妈妈,随便搪塞个借口几乎狼狈的像是逃离地狱一般赶紧走了,在医院的停车坪处,潘
东明坐在车里上,咬着唇闷闷的笑出来,心想,先除去谢乔这一环不说吧,这做个好事儿,嘿,心情还挺不错的。
两个月后常鹏鹏出院,坚强的男孩子熬过了排斥,并发症危险期,其实半个月前他就可以出院了,可潘东明坚持
让他在医院里继续接受各项指标检测,直至完全没有必要再住下去。
其实潘东明不让常鹏鹏出院还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小心思,那就是他可以经常找借口去医院里看望常鹏鹏,他最喜
欢听常鹏鹏说,我乔乔姐这样,我乔乔姐那样,男孩子特有的软腻口音听起来有几分谢乔的味道,每次都听得潘
东明乐呵呵的,只觉得心里软的像怀里揣了一特大号的棉花糖一样。
在一个周六的早晨,潘东明站在别墅的露台上看着自家花园,到处都蕴含着新鲜和勃勃的生机,管家早已换了草
坪,新绿在恍恍惚惚之间让人禁不住心情舒畅,王小姐打来电话告诉他了,谢乔的母亲一家已按照他的吩咐被送
回杭州,走之前谢妈妈送来了一面锦旗,王小姐说起的时候忍不住在笑,还问潘东明,“潘先生,锦旗要挂在您
办公室么?”
“先放在办公室可以,可千万甭挂,”挂了电话潘东明抿起嘴巴笑了,他还想起谢妈妈坚持要常鹏鹏叫他“叔叔”,
他晕了,他想长这么大他还没有那么尴尬过你,几乎都要脸红了,叔叔,这,能叫么,他记得他在说,“还是叫
哥哥吧,听起来让我还觉得自个儿年轻些。”的时候,杨群那丫早笑倒,后来一见着他就喊,“他叔叔”,这时
候一想就觉得好笑。
他抬起头远眺半山处,晨时的阳光多少有些活力四射,照的他心里亮堂堂的,他感叹北京的春天来的有些迟了,
像个贪睡的小美人,可一睁眼还是让你折服在她娇艳的美里,他悄悄的想,就像他自个儿的春天一样,虽然晚了
可到底是来了。
王师傅蹲在花坛边正在摆弄那片开的快要浪漫死的火鹤,一片片鲜红的手掌上托着似是窈窕美人的金黄肉稳,阳
光照的人发懒,潘东明下楼去时对王师傅说,“把我房间里的那瓶也换成这样的,被好看的。”
王师傅哎了一声,他又说,“这么多颗一起开花不好弄吧。”
王师傅用泥巴手挠了挠头,嘿嘿笑着说,“这花儿娇贵,又怕冷又怕热的,栽培条件苛刻,园艺公司的人说了,
这也是他们好不容易改良过的品种,虽然不好养些但花期长。”
潘东明点点头说了一句,“噢,听起来倒是比谢乔还难养。”
他慢悠悠的走了王师傅倒是愣了,他们都不敢随意提起谢乔,怕踩了雷区,这先生倒是没事儿人一样。
天暖了,云开了,闷闷的春雷也随着雨水炸响了,潘东明越来越忙碌,忙着答合同,视察工地,忙着听他的主管
们喜气洋洋
的向他汇报他的楼盘销售的有多火爆,而潘东明也越来越少提及谢乔的名字,有此加班的晚了王小姐为潘东明送
来提神的咖啡,进了办公室却发现老板半倚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蹑手蹑脚的要为老板盖上一条薄毯的时候发现,
沙发前的地毯上躺着一张小小的照片,她拾起,竟是潘东明揽着谢乔在一株祈福树前的合影,她看了好久,最后
又悄悄的把照片放回原处,抱着薄毯走了出去,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愣怔了好长时间,她也恋爱过,知道不再
提起对方的名字并不代表思念的少了,也不代表已经忘记了,只是因为这种相思已入骨。
这个城市听到夏蝉鸣叫的时候,管家在花园里摆上藤椅,王师傅的葡萄架上已经是硕果累累,潘东明躺在藤椅上,
看着满天的星星一点也不觉得炙热熏蒸,他想起去年的时候,谢乔在豪庭夜总会里的舞姿,蛇一样摆动的腰
肢......他扭头看向挂在藤蔓上那一串串沉甸甸的葡萄,想起谢乔的眼睛,也似是黑葡萄般,能让他看到脸上的
满足。
由春到夏,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再自夏到球,潘东明也不过感觉好像只是睡了一个午觉起来,就觉着天气骤然
变得有点冷了,北国的秋天,静静的取代了盛夏的热闹,忽而来了一阵凉风便开始下起雨了,他给自己放了半天
假,只撑了一把伞走在满是落叶的夹道里,不远处就是很熟悉又感觉陌生的银锭桥,后海的湖面上被雨水打出一
卷一卷的涟漪,慢慢荡漾开去,潘东明默默的看着那些皱纹由小既大由近及远,这些而仿佛都下进了他得心里去,
湿了眼神,也湿了心情,他的心,像那些涟漪般颤颤的,如水般凉,沧桑悲凉,他的春天还没有阳光灿烂,就跳
过收获的秋季开始了漫长的严冬.....
不管潘东明有多自爱自怜,日子还是如水流过,又是春暖化开艳阳当天,就阳光再次从花园的银杏叶间缝里洒落
的时候,他又与罗昊在深圳共同开发的项目,也终于启动。
深圳项目的开发管理由罗昊负责,罗昊一趟一趟的来回在北京与深圳的班机上,深圳是个充满了朝气的年轻都市,
四季如春,摩天大楼就像羊城的鲜花一样多,春天的太阳把深圳机场烤的暖烘烘的,那巨大的客机停在停机坪上
倒像是正在酣睡的一条蓝鲸,但在机场里来回却并没有见着前来接机的司机,宁籁雅不满的说:“这什么人那,
接机都不知道要提前么的,还让我们等?”
来回瞥她一眼,“早说了不让你来,我来这儿是工作又不是旅游,没时间陪你。”
宁籁雅笑着去挽他的胳膊,“谁让你陪了,你忙你的,我去香港购物区,我都想好了,在香港给你爸爸买块腕表
送给他,好不好?”
罗昊的电话响起,不好意思的说路上堵车堵得太厉害了,马上就到,宁籁雅嘟起嘴吧说,“你说说居住在城市里
有什么好,等我老了我就找个安静一点的山上弄个窝,安享晚年。”他看看罗昊,晃了他一下笑嘻嘻的说,“你
说成不?”
罗昊拉着她往机场外走去,一边说,“只要你能耐着住寂寞,有什么成不成的。”
宁籁雅咬咬唇,还是说,“只要你能耐得住寂寞就成。”
罗昊似是不在意的说,“怎么扯到了我了,管我什么事。”
宁籁雅心里一阵难受,却也默不作声的随着罗昊往外走,等了一会儿才瞧见司机把车子开了过来,司机慌忙下车
连连道歉,宁籁雅板着脸说,“知道要堵车怎么不早点出发,还要我们等这么久。”
司机一直“对不起对不起”的道歉,罗昊才皱着眉说道,“成了,生什么气呢,还不是来了,也没等多久不
是。”
宁籁雅心里窝着气坐在一边不再开口。
车子滑下高速拐进铺路刚进市区却不想又开始堵车,宁籁雅看罗昊闭着眼睛靠在座椅里,她来回看长龙般的车队,
嘀咕着,“真讨厌。”
司机可能是怕他们因堵车烦躁就笑着说,“这里就是这样啊,每时每刻都在堵车,不过这时不是高峰,应该很快
就疏通的,”他一边说一边打开电台按钮,正有一个男人用普通话对着电台发牢骚说,“眉花红,我正在深圳东
路,堵车了,好烦啊。”
电台主持人是个女人,声音听起来清脆可人,正搞笑的说,“眉花红警告各位司机朋友,尾号 8848 的朋友报告了
一个惊人的内幕消息,深南东路已经堵车,正在路过或者准备路过深南东路的司机朋友请绕道......”
8848 的通话被切断,又有一通电话接进,“眉花红,我也堵了,不过不告诉你被堵路段,希望更多的司机朋友前
来相会,解解闷吧眉花红,讲个故事。”
“讲故事啊,我有一个很经典的故事等着给你讲,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司机坐在前面无声的笑出来,罗昊也是咧开嘴吧笑了,这个电台主持人倒是蛮搞笑的,声音也好听,又软又腻,
像是.....罗昊睁开眼睛,在心里叹口气。
电台里热闹的,还有人要求主持人唱歌,主持人就说,“那好吧,我刚刚自制了一盘带子,献丑了。”马上就有
音乐流淌出来,却是蔡琴的被遗忘的时光,歌曲唱完的时候,车子也渐渐松动,电台里还有人依然说,“眉花红,
都要被你搞到睡着了,这首歌好闷的。”
罗昊静静的听着那把清脆的声音,心里默默的想着那个女人。
第二天晚上与盐田区政府几个官员有个聚会,罗昊携带宁籁雅出席,宁籁雅特意穿了一件高领旗袍,打扮的古风
古韵,站在穿衣镜前对着罗昊笑着说,“怎么样?还成?”
罗昊点点眼睛缺盯在宁籁雅的耳朵上,宁籁雅的耳朵莹白小巧,厚厚圆圆的耳垂儿上吊着一对黄金镂空花,内镶
一颗圆嘟嘟的翠绿珠子,随着宁籁雅的动作沙沙的打着旗袍的衣领,罗昊忽然就觉得浑身燥热难受,有什么东西
正在随着血液的寻黄似乎要冲破束缚,他伸出手,固定住那摇摆不定的珠子,凝视半响才轻声问,“小雅,你这
耳环哪儿来的?”
宁籁雅忍不住又去照镜子,用手指轻轻抚摸那抹翠绿,笑着说,“好看吧,我也是一眼就相中了,工艺真不赖,
听说还是帏光夫的作品呢,可我不信,因为价钱相差太大。”
罗昊已经开始心神具抖,喃喃的问,“你从哪弄来的?”
宁籁雅好笑的说,“当然是买来的,我还给你爸爸买了腕表,你快来看。”她拉着罗昊坐进沙发,从桌子上的一
个袋子掏出一精美的盒子,打开,一款男士腕表躺在盒子里贵气大方,“怎么样。”
罗昊看向盒子点点头,最后又把眼光盯在她的耳环上,“这幅耳环真漂亮,你在哪儿买的,香港?”
“腕表是在香港买的,耳环就在这儿买的,想不到来这儿还能淘来这玩意儿,这翡翠比咱们订婚时我妈送给我的那
个成色还要好一点呢,”罗昊对她的着装打扮从来没有关心过,这次能夸上一句倒是让宁籁雅忍不住心情大好,
罗昊又伸手摸了摸那颗珠子,微微笑着说,“走吧,这次聚会挺重要的,咱们别迟到了。”
可罗昊一整晚都是心不在焉,站在那些官员们身边看似仔细的听着他们的高谈阔论,其实心思早已跑秒到九霄云
外,宁籁雅耳上的那对金镶玉的耳环,同样的款式他曾亲眼看着一副白手套戴在谢乔的耳朵上,那是他通过珠宝
行特意为谢乔在日本定制的,属意为富贵,长久。
宁籁雅淘来的或许是仿制品也不一定,并且谢乔远在英国你是么,从种种迹象来看是她就是在英国,她......罗
灵不敢再往别处想,有个疯狂的念头正在折磨他的神经,谢乔或许没有去英国,她或许......
罗昊整夜都在房间内踱步抽烟,胡思乱想,他没有棒啊按捺他的奇思妙想,为什么只有一对耳环呢,还应该有项
链镯子。宁筱雅早已睡着,他蹑手蹑脚把首饰盒打开取出那副耳环,在客厅里对着灯光仔细的看,可他不敢确定
这就是他送给谢乔的那套首饰,从送给她杨群拿来还给他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可是这套首饰却是他
亲自挑选的画册让珠宝行定制的,这,这怎么可能会错呢。
躺在床上他也只是干瞪着眼毫无睡意,另一个念头像只小苍蝇般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旋转,挥之不去,他想,他可
以去那家珠宝店去看看,是否还有肥桃的项链镯子,如果有,他们是从何渠道得到的,如果被告知这只是仿造品
的话,那他之前的想法不就被推翻了,也安生了不是,想到这里他却是更急躁,恨不得立马就能见到亲切的太阳。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罗昊就嚷嚷着要带宁筱雅去稻香茶楼吃早茶,点了满满一桌子的精美点心,罗昊却是没心思品
尝一口,终于似是漫不经心的说:“你买耳环的地方咱一会儿再去瞧瞧,看有没有你中意的首饰再买两件儿。”
罗昊这么一说宁筱雅高兴坏了:“就在珠宝交易中心,咱现在就去吧。”
宁筱雅带着罗昊走进一家名为“金鑫”的珠宝店,刚进门就听见一个女人有些气恼的声音说:“怎么不讲信用?
我说了今天来买的为什么卖了?你们有买家的联系方式么?”
令一个女人无奈的说:“小姐,我们做生意的,好不容易碰到有眼光的买家不卖,难道让我们赊老本啊。”
罗昊已经停住脚步,柜台前背对着他的一个瘦高女人还在愤愤不平,从背后看也只是一个穿着 T 恤牛仔裤的普通
女人,留着微烫过耳染成栗色的短发,斜跨一只背包,可是他的心忽然就开始狂跳。浑身的血液也似急速循环,
他觉得他有些晕眩了,只试探的叫了声:“小乔?”
女人扭过脸来。待看清了眼前人却如雕像一般愣怔在当地,而罗昊激动的几乎想要上前去拥抱这个已经在他生活
里消失了一年多的姑娘,可却只能颤抖着指尖站在原地,眼睛里是掩饰不了的激动,不敢置信,还有恍惚。
宁筱雅早已经睁大了眼睛惊愕的看着谢乔喃喃说:“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了英国么?”
谢乔费力的把眼光转向宁筱雅,随即便看到了垂在她耳侧还在摇摆的珠子。
她仿佛猛然间回过神来,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断续的,乏力的开口:“可真是,太巧了,在这儿,在这儿遇到你
们。”
在附近一家环境优美的小咖啡馆的小隔间里,罗昊看着对面坐着的他朝思暮想的女孩子,已恢复镇静,微微笑着
低着头,不停的用小勺子搅动面前的咖啡,头发剪得那么短,染了颜色有些乱糟糟的,却更显得时尚漂亮,那尖
尖的小下巴,挺翘的鼻头,还有那两排微微颤动的睫毛,他压下心里急需拥抱她的念头,轻轻问:“小乔,都说
你去了美国,怎么在这里?”
谢乔终于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唇边的笑意更深:“因为我爱国嘛。”
她 的俏皮话让罗昊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打他的眼光却再也移不开那张让他深爱的脸:“小乔,这次见你,总觉得,
你变了好多。”
谢乔低下头又开始搅咖啡,并不看他很平静地说:“是个人总会因为心情不同环境不同发生变化的......你们来
这里干嘛的?因为生意?”
“哦,找你。”
谢乔是真的笑出来了,微微皱着鼻子咯咯笑着,笑起来似乎是很开心,很随和,就像是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经常见
面再普通不过的寻常朋友,随便说个笑话就能让他笑个不停,可是他的这个样子却让罗昊很难过,不是因为她不
信,而是因为她表现的太不介意,他觉得谢乔变了很多,可是到底是哪里变了他却又说不上来,她仿佛回到了很
久以前,还是那么活泼,爱笑,精力充沛,却给人一种抓不住的感觉,就像徒手捕鱼,滑不溜丢。
“你让我联想到了便衣警察,”谢乔啜了一小口咖啡,又说:“而我就是逃犯,你不远千里的来侦查我。”说完她
又开始笑,紧挨着就小声说:“不要告诉我此刻你胸前的扣子里藏着微摄像,就像蒸发密令里的艾伦一样。”
罗昊此刻的感觉非常奇怪,从见到谢乔开始他的所有神经细胞就处在一种兴奋状态,可谢乔的幽默不在意又让他
难过,就像小孩子看着手中的冰欺凌,却不被允许触碰,只是看着它慢慢融化掉,无力无奈又伤心,却不得不笑
出来,胸膛里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处在冰火两重天的境地,煎熬的他似要焚毁又似要冰冻,他做人极尽圆滑,此刻
面对顽童般的谢乔却是在是应付的吃力,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谢乔。她以前总是......多情又娇俏,他又想
到了风筝,手里有线,却因为放飞的太高太远想要收回已经无力,他看着这个离他越来越远的姑娘好脾气地说:
“对,我便是便衣,就是来侦查你的,老实交代,不然报警。”
谢乔轻锤着桌子咯咯笑得让罗昊心疼,但他觉得自个儿的鼻根处发软,可谢乔还没完,用手指了指小隔间的外面,
走道儿里站着几个服务员,她眨着眼睛很小声说:“甭告诉我说这几位是你同事。”
罗昊完全被谢乔打败,他忍着伤心笑出来,俩人相对笑了好半响,罗昊才轻轻抽了抽鼻子,低声说,“跟我说说
小乔,这一年你是怎么过的?你都不知道我......”
“不,我知道,”谢乔很快打断他的话,依然大大咧咧的笑着说道,“你们都在找我,我知道。”
她的话让罗昊意外,他慢慢收起笑意,眼前谢乔的神情让他响起了他们才认识的时候,他总是厚着脸皮追在她的
身后说,我请你吃饭吧,我请你听音乐会吧,发我请你看电影吧.....甭拒绝了给点面子成不成?那时候她不冷
也不淡,又像是无动于衷,可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不知为何他感觉有点慌了,像是预知了他要失去什么最宝
贵的东西一般,这样的谢乔让他感觉陌生,似乎短短一瞬间那曾经单纯的姑娘就被时间的洪流淹没了。
谢乔浑然不觉罗昊的变化,盯着眼前白色瓷杯里晃动的咖啡,唇角眼角都是笑意,用让罗昊无法琢磨的轻快语气
说,“这些我都知道,是不是很奇怪?我知道你更奇怪我为什么明明到了英国却又出现在这里。”
罗昊静静的听着,默默的看着谢乔似是不经心般讲着别人的故事一样。
“我的确到了英国,可是我没离开机场就决定回来,而且我也知道你们肯定会去找宇飞许蓉探听我的消息,所以我
在英国机场给许蓉寄了一封信。”
“最巧的是,我在机场竟然遇到了我的老师,上学那会儿很不喜欢他,总是随着别人叫她灭绝师太,她竟然一眼就
认出我了,在知道我竟然还没有工作的时候她很惊讶,他告诉我说他他一直认为我很优秀,还以为能把我作为典
型教科教育下一届学生呢。”
谢乔说到这里又咯咯的笑了起来,把手中的小勺子咬在牙齿间,眼睛微微的眯在一起,似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我们聊了很多很多,她说,对我印象很深刻,因为我的普通话等级证书就是她亲手颁给我的。我竟然一点印象
都没有,后来想起可能那时候因为被一些事情困扰......那个时候我总是糊里糊涂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了。”
“后来知道老师是在英国看望在那里工作的女儿,在她的帮助下与她一起回北京,还要我的联系方式,我就报了许
蓉的号码,因为在北京我只有她和宇飞两个好朋友,宇飞住在家里,我没办法找她帮忙,而许蓉一个人住在单位
宿舍里,也只有她才能帮我,在她那里住了几天,可真没想到老师会给我大电话,她约我见面,问我有没有什么
想法,我只说不想呆在北京了,可又没地方去,知道么,老师说我是一颗好苗子,她不能看我颓废掉,就推荐我
来了这里,她有个同门师兄是电台的插播广告啊什么的,后来他们说我的嗓音条件很不错,试着让我参与一些节
目.....罗昊,不工作不知道,原来这个社会需要的不是人才,而是机遇,很多同事都告诉我,如果想在这一行
混下去,就不能免俗,可在这里,我没有朋友,更没有钱,所以......那套首饰我不是想买,只是希望能暂时先
稳定自己的生活,我没有办法罗昊,三个月的试用期过后我只是得到台聘职位,并且需要交纳几万元的赞助
金......对不起。”
罗昊对于谢乔的话非常惊讶,她像是在讲一个传奇故事,别人的故事,因为他看起来无动于衷的.....近乎无情,
他喃喃说,“你竟然在北京呆过一段时间,谁也不联系,任我们那样寻你?”
谢乔忽然笑了笑,陌生的让罗昊痛苦,她轻声说道,“罗昊,我以前给你的感觉是不是很懦弱,可我不是傻瓜,
我也有思想也有脑子,我知道你们绝对不会想到我到了英国居然搭了下一班飞机回国,如果我待在英国只有死路
一条,长这么大我所处在的环境里只是书本,校园,最基本的生活方式我还没有学会,英国令人很向往,可那是
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除了书本上知道那是个有着时尚气息的国家以外,我对它一无所知,虽然我的英语成绩还算
不错,可仅限于一个中国人对它的理解,而且,我受够了总是被人逼迫着做一些选择,我想要过我想过的生活,
哪怕是选择已支付牙刷的颜色,都是按我的喜好来决定。”
罗昊听的眼眶子发热,他轻轻摇着头,心疼的看着谢乔,他不是总在心疼眼前的姑娘没了以前的红润也没了以前
的活泼么,现在她这么开朗不正是他所期望的那样了么,为什么他的心还是要这么疼呢,他知道他不能忍受谢乔
把他与潘东明归类一起,他一直希望他在谢乔的心理会有所不同,他小心的尝试着问,“连我,你也不肯联系也
不肯相信么?难道你不知道我爱你爱的很辛苦的么?”
谢乔手里的咖啡已经变温了,她还是端起浅尝了一口,可能是忘记放糖了,又苦又涩,她的眼光在桌子上搜索,
罗昊了然的递给他汤包飞,她却摇了摇头,竟然把咖啡倒在垃圾桶里,随后他叫来服务生,“能给我一杯水么,
要热的 。”
罗昊知道她有话说,强忍着难受等着她开口,果然她说道,“罗昊,你看,来到咖啡厅如果你不叫上一杯咖啡,
别人看你会觉得你奇怪,你也会觉得不喝咖啡干嘛要来咖啡厅,可是咖啡热的时候让你着迷那种味道,先苦后甘,
可是它太热,你只能慢慢品尝,可是一杯水就不同了,虽然它也会变冷,可是你再续满杯的时候,它依然是杯水
一个味道,咱们往往追求口味喜欢咖啡,可是离了咖啡生活依然无变化,但是你想,你能力开水么?”
罗昊已经明白了,他一直把他对谢乔的感情看作是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也明白,现在谢乔正在努力把那
份感情慢慢的剥离出来,果然,谢乔接着说道,“罗昊,对你来说,我就是已经冷掉的咖啡,虽然倒掉有些可惜,
但是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味道了,可宁小姐就是那杯水,不管是冷是热,都不会有任何变化,那次在四川.....我
不够给你解释清楚了么,刚才,你不该那么对她,如果我是她的话,刚才我一定很伤心。”
罗昊慢慢用手捂住脸吐字不清的说,“我,做不到,”他忽然去握谢乔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握住,“小乔,你
在这里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不会让他找到你,我可以放下一切什么都不要,我们重新.....”
谢乔并不睁开他的手却打断他的话,“罗昊!”
罗昊茫然的看着她,谢乔脸上带着一种严肃,她说,“你这么说让我不但觉得伤心,也很生气,以前我一直以为
你是个好男人,是个让任何女人都能放心的好男人,除去名字上的不同我和宁小姐都是女人,而且宁小姐还是你
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你这样对着未婚妻以外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不但侮辱了你的未婚妻,也侮辱了我,把自己
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事,再也不要做,因为我已经尝过那种生不如死的味道,别去伤害一个女人,罗昊,
特别是,爱着你的女人,咱们之间,只能做朋友,你走吧,罗昊,只当今儿没见过我,成么?”
罗昊渐渐松开谢乔的手,眼前女孩子的脸有些许模糊了,可她并不抬头看他,其实他早就知道是绝经,也不过是
垂死挣扎了一下,知道没用,他也不过是想用这种羞辱自个儿的方法彻底清醒罢了,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就算
在失去了一次也不过是绝望伤心难过罢了,还能怎么样呢?粉碎一个人的痴心妄想,也不过几句话而已,失掉一
颗心而已,梦醒了而已。
罗昊走之前谢乔深深的看着这个依然阳光的男人,轻声说,“罗昊,谢谢你曾带给我那么纯洁的爱情,在我老了
以后回忆起来,也是甜蜜的,珍惜身边人呢,不要让他感觉等待是那么枯燥无味,不然,你会后悔的。”
窗外的阳光很灿烂,街上的行人很匆匆,每个人的脚步都在迈向既定的目标,谢乔看着窗外似乎在发呆,有人走
进来来,坐在罗昊刚才坐过的位子上,她回头,并不吃惊,只笑着说,“宁小姐,您喝点什么?”
宁籁雅冷冷的看着谢乔,冷冷的开口,“你知道我会来找你么?”
“我想,宁小姐肯定有话要对我说。”
“今儿个我才发现,原来我小瞧了 i,你是在怜悯我?”
“不,罗昊心里早已有了选择,只是他不知道还在茫然,他需要有人指点一下,而我,恰好起了这个作用就。”
“谢乔,我不了解你。”
“有时候我也一样,何况是别人呢。”
“北京发生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而你却无动于衷。”
“我只是想要过回我自己的生活而已。”
“潘东明为你所作的一切你也都知道了么?”
谢乔微微一笑,依然是无动于衷的说,“他想做什么只是他的问题,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宁籁雅睁大了眼睛简直不相信她竟能说出这种话,“他为了你帮你弟弟做手术。”
“我不欠他,他想要做什么都是他自愿。”
宁籁雅忽然怀疑对面坐着的女人是块僵硬的石头,她像瞪着怪物一样瞪着谢乔,好半响才说,“我果然小瞧了你,
你这么冷血啊,他还为了你闹自杀,你却说与你没关系。”
“自杀?”谢乔似乎觉得很好笑,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爱他自己。
宁籁雅恨不能自己的眼睛就是 x 光线,把眼前这个有张生动脸庞的女人好好扫描一遍,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过了会儿她才咯咯的笑出来,“谢乔,你真行,一直以来我其实都很讨厌你,认为你出了相貌根本一无是处,原
来不是,你也有智慧,原来你对付男人这么有一手儿啊,怪不得哈哈,潘东明自诩聪明,却在你这条阴沟里翻了
船,哈哈,铁石心肠遇上了冷血,真是报应不爽。”
谢乔看了看腕表面无表情的说,“宁小姐,下午我还要上班,不能陪您了,我要走了.....今儿能当做没见过我
么?”
“当然。”宁籁雅站起身,看着谢乔,冷硬的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潘东明在哪儿的,因为你本来就不属于
我们这圈子,离得越远越好。”她盯着谢乔的眼睛加了一句,“并且,潘东明就要订婚了,我最恨男人三心二意,
所以,我不会说的,绝不会。”
谢乔站起身,好脾气的点点头微笑着说,“这样最好,再见。”
谢乔走了,宁籁雅却依然站在远处没有动,他看着谢乔座位前桌子上的那杯水,还冒着热气,她忽然很伤心,慢
慢流出眼泪,他想飞,原来最理解她的不是用生命去挚爱的男人,而是情敌。
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喧闹的都市,如水流的车道,人行道上到处都是来往的行人,谢乔沉默的往前走,忽然身
后赶过来几个学生摸样的男孩子,边走边打,一个男孩子嬉笑着撞在她肩上,她往旁边踉跄了一下脚就崴在了路
牙子下,尖锐的痛楚立刻顺着脚踝处转进她的心里,疼痛在这一刻迅速侵略她的思维,就仿佛一场老旧的电影将
一切重演,眼泪终于找到一个好借口疯狂的流出来。
有人在说,“对不起”,可她只是疼,不能抑制的疼,万箭穿心的疼,她摇着头说不出话来,她知道,此刻他根
本就没那么坚强,她还是一样的软弱,她没办法,因为她骗过所有人也骗不了自己。
宁籁雅回到酒店的时候,罗昊正在办公,摊了满桌子的纸张设计图,忙碌的就像是他根本没出过门一样,他可能
刚洗过澡,额前的头发还有几缕濡湿,深沉的眼睛盯着图纸不离开,却轻声说,“不是让你先回来的么,又去哪
儿了。”
宁籁雅咬着唇坐在他的对面看他连头都不抬,似乎是在对纸张说话,她哀哀的想,她连几张纸张都不如,这样还
有什么意思,总是她上赶着贴在人家的冷屁股上,她付出这样多换来了什么,他与她的老情人去咖啡叙旧却对她
这个现任说,你先回去。
她忽然觉得很可笑也觉得自己很可怜,她本不必如此,可眼前忙碌的男人她多爱,爱的痛楚爱的心如刀割,爱的
她心疼心碎,她在他们的隔壁小隔间里听到他对那个女人说,你不知道我爱你爱的很辛苦么?真奇怪她想,原来
他也会说这句话,可这句话不是应该由她来说给他听的么?
一想到这句话,宁籁雅就越发觉得心如刀绞,罗昊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我爱你,她想这么痛,长痛不如短痛,利利
索索给我一刀别再剐我了,她那么骄傲的一个女孩子,在罗昊面前从来都是低声下气,甚至忍气吞声,可他呢,
这么想了宁籁雅就问出来,可是她的声音带着哽咽,让她没有气势,“罗昊,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今儿你跟我说
说,你感动过么?”
罗昊似乎没听见她说什么,依然忙绿,就在她伤心的觉得心都裂开了的时候,罗昊终于把手中的工作放下,把手
指插进头发里,半响才抬起脸,看着她。
宁籁雅很喜欢罗昊的眼睛,他觉得眼睛很深邃,像深潭,相反散碎星空下的海,可现在这双眼睛看着她,看的她
更心碎,她知道她已经泪流满面,她抽噎着说,“罗昊,我很爱你,也很高心你跟我订婚,就像你说的那样,现
在我后悔了我要悔婚了,咱们,咱们还是,分手吧。”
罗昊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小雅,有什么问题你坦白说出来成不成?”
宁籁雅呼的站起身,尖着嗓音哭叫,“我说要跟你分手了!我受够了。”
宁籁雅甩上门走了,罗昊并没有追出去,他慢慢滑进沙发了,只感觉身心疲累。
一直到了晚上很晚宁籁雅都没有回啦,罗昊终是耐不住给她打电话,才知道,宁籁雅竟然自个儿回了北京。
人生许多不平事,但愿长醉不愿醒,很多心里烦恼的人都喜欢买醉,因为清醒让他们痛苦,有很多人都用这种方
法逃避自己,但却绝没有一个人能逃的了,就像宁籁雅,一连几天她都想喝的烂醉如泥人人事不省,可她的神智
偏偏越喝越清醒的要命,今天又是还不到晚上七点呢她就高了,她的朋友搀扶着她从会所包厢出来,一边走一边
听她喃喃的咒骂罗昊的无情无义,她都回来几天了罗昊除了当天晚上一个电话外再也没有打给她,似是抱着随她
闹腾的态度,管他是不是要分手好像不在乎,这让她更伤心,瞧瞧塌方爱上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想起潘东明
曾经说的话,那罗昊果真是只白眼狼,喂不熟的白眼狼。
扭秧歌一样走到会所大厅,就看到迎面走来一群人,尽管她眼花还是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的是满面春风的潘东明,
她正想着他呢倒是巧了,不知他身侧的人给他说了什么他仰起脸小的志得意满,她这么伤心那笑容刻得她刺眼,
她忽然推开扶着她软绵绵身体的手,踉跄着冲上前去。
她还没拉住潘东明呢就有人先挡着他身前了,那人说,“哟,这不是宁小姐么,怎么喝成这样儿了,罗昊呢,也
不管管。”
宁籁雅抬头仔细看,似乎是杨群?他笑着想要推开他,“什么罗昊,打这儿骑啊,甭跟我再提他,我跟他,以后
没关系了,掰了。”
杨群又“哟”了一声讽刺的说,“掰了,你舍得么?”推不动杨群就绕过她歪着头看潘东明,口齿不清的说,
“潘先生,啊?我让他们俩双宿双飞去了,我给他腾地方儿还不成,那小丫挺的就是一冷血动物,跟你,是天生
一对哈哈。”
虽不明白他在胡言乱语说什么潘东明依然是笑着说,“小四,喝多了?这你朋友?还是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宁籁雅指着潘东明开始笑,她管不住自己那张嘴,直笑得流眼泪,杨群忍不住指着她笑着说,“瞧着傻妞儿喝的,
喂,喝高了就回家去,啊,甭在这儿给罗昊丢脸了。”
宁籁雅不理他嘟囔着说,“傻瓜,傻瓜,你也有今天哈哈,谢乔跟人在一边儿亲亲我我,你还在这儿傻不拉矶
的......咱俩都是傻瓜哈哈。”
潘东明听见“谢乔”俩字儿就慢慢收起脸上的笑,盯着还在疯笑的宁籁雅不再言语,他一边儿的朋友赶紧的去拉
她,被她睁开推一边去,杨群已经有点急了,不禁板着脸说道,“宁籁雅你发什么疯呢,胡说八道什么,你们几
个还不赶紧的把她弄走,赶紧的赶紧的,走走走。”
宁籁雅的朋友又要去拉她,宁籁雅已经开始流泪了,一边挣扎一边说道,“我没胡说,甭拉我让我说,谢乔那丫
什么都知道....可人家就是躲着不见你.....人家不稀罕你.....她就翘上了罗昊了,我跟罗昊掰了,跟她腾地
方呢,咱们都祝福他们,啊,白头到老相亲相爱比翼双飞......”宁籁雅睁不开她朋友的力道,开始往地上滑去,
死赖着不起身,一边说一边哭,指着潘东明说,“傻瓜,咱俩都是傻瓜。”
潘东明脸上已经隐隐有层青气,嘴巴紧紧的抿在一起,会所内一经理赶过来一边对潘东明道歉一边对地上的宁籁
雅说,“哎呦,客人,赶紧起吧,这多不好看那,快,快,弄起来坐在边儿去给她弄杯浓茶解解酒。”
潘东明身边的朋友也说道,“东子,要不咱换个地方.....”
潘东明摆摆手对经理说道,“没关系,我们认识.....小四,先起来,跟哥哥先到里见洗把脸,这么多人瞧着你
又不是小孩子了,闹腾什么?”说着便伸手一把就揪起了宁籁雅,又对她的朋友说,“你们先走吧,我给小四解
解酒再把他送回家吧,这回家了也是一顿好骂。”
他也不管宁籁雅的朋友还在犹豫,就拽着宁籁雅的胳膊往里面走了,宁籁雅还在哭还在骂,被潘东明毫不怜惜的
揪着弄走了。
到了包厢潘东明可没那么好脾气了,手上用力就把宁籁雅给甩进沙发里去了,宁籁雅像瘫了一般窝在沙发上没完
没了的哭,一起一班子人紧跟着进来,一起看看宁籁雅皱着眉对潘东明说道,“你把他弄来干嘛的,这不是找不
痛快么。”
潘东明咬咬牙说,“给她醒醒酒。”
说完他便出门问服务员要了一小盆子,再进来的时候盆子里已经装满了,杨群一瞧见他就指着潘东明,“嘿,你
这......”他话还没说完潘东明就把满盆子对着宁籁雅泼出去了,宁籁雅的整个脑袋都是湿淋淋的,尖叫一声猛
的坐起,胡乱抹着脸就呛咳起来。
潘东明的朋友有的想笑,有的已经拍着潘东明的肩膀说,“没你这样的吧,这么好一姑娘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杨群已经扑哧笑出来了,捂着嘴巴小声对着潘东明说,“哥们,这要是让宁老妇人瞧见铁定的给你拼命,看把人
妹妹给糟蹋的。”潘东明板着脸说,“你们几个先出去,我根小四说说话。”
等别人都走了潘东明就悠然的坐在一边看着宁籁雅说,“好妹妹,酒醒了?”
宁籁雅也不醉了也不发疯了,用手拨开脸上的湿发恼怒的盯着潘东明恶狠狠的说,“你敢这样对我!”
潘东明笑着靠近沙发深处,优雅的翘起二郎腿笑着说,“还有更绝的,要是你酒还没醒我就让你试试。”
“你....”屁股下都是水,宁籁雅把自个儿屁股挪到干燥一点的地方才哼着冷笑一声说道,“跟我这儿刷什么威风,
对一个女孩子做出这么没风度的事情,怪不得谢乔不稀罕你要躲着你,我要是她也会躲得远远的,你这个疯
子。”
这本是潘东明的硬伤,被宁籁雅毫不留情的拿出来暴晒,他的优雅立马就像被鲨鱼惊吓的小鱼一样溜得无影无踪
了,一皱眉,不由得怒火从两肋腾腾的窜进胸膛里去,渐渐发狠的目光紧紧的逼视着还在拨弄这湿发的宁籁雅,
胸膛内的怒火翻来滚去,好像要冲到外面去烧掉一点什么东西才好,那张帅气的脸也好像憋过了头,渐渐发红。
潘东明不再说话让宁籁雅有点奇怪,她也只是瞥了他一眼,瞧见他那个几乎冒烟的表情他就打心底里开始怵了,
潘东明发火的样子她不是第一次见,其实她最怕的不是他的表情,而是他的眼睛,如果说罗昊生气时的眼睛深邃
似海,那么潘东明的眼睛就是狂风暴雨下的巨浪,把他的英傲气安全的烘托出来,整个人看来阴狠戾气,宁籁雅
赶紧把眼光一开盯着某处,又开始抽泣,嘟囔着说,“本来就是这样,你们都是混蛋,不把女人当回事儿,我为
了罗昊付出多少感情,他从来不敢动还对别的女人说她爱的辛苦,不带你们这样儿欺负人的,谢乔那个女人铁石
心肠的,早晚要他好受,不信走着瞧,有他吃亏的时候。”
潘东明已经忍耐不住猛地站起一把揪住宁籁雅,把宁籁雅吓了一跳,他离得太近呼吸都喷到宁籁雅脸上去了,宁
籁雅惊叫一声赶紧的挣扎,惊慌的尖叫道,“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放开我。”
潘东明紧紧的固着宁籁雅的手臂,似是要扭断宁籁雅的胳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你知道谢乔在哪儿?
他是不是跟罗昊在一起。”
宁籁雅像被捕到岸上的雨一样扑腾,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大声呼喊,“混蛋!放开我,你们这群傻瓜王八蛋,
放开我。”
门外的杨群已经听到里面的动静,急忙推开门就看到潘东明死死的顾着家宁籁雅,他大吃一惊赶紧上前,一边拉
拽着潘东明一边说道,“我靠,你疯啦,还是眼花啦,这时宁籁雅,你他妈没毛病吧。”
潘东明恶狠狠的甩开杨群,根本顾不得杨群的胡说八道,揪起宁籁雅死命的摇晃着她咬牙切齿的问,“谢乔在哪
儿,谢乔在哪儿。”
宁籁雅被潘东明的力道晃得头晕目眩恶心想吐,受不了奋力挣脱他,大哭着说,“没错,她跟罗昊在一起,她在
深圳,你满意啦,潘东明你瞎了弄来那么个狐狸精,只会勾引男人,我恨死你了。”
谢乔在深圳。
杨群一听更急,顾不得风度也是扑过去一把揪住宁籁雅,也不知是兴”奋还是不信急急问道,“你你说什么?谢
乔在哪儿,”可怜的宁籁雅跟一被劫持的人质一般被两只虎背熊腰的男人紧紧扭

住,只气得她咬着唇流眼泪,抬起一脚踢在杨群的腿上骂道:“给我滚开!欺负女人,不要脸不要脸!”
杨群赶紧的撒手已经开始嗷嗷叫,这女的穿着尖头皮鞋踢在他的腿上,跟快要断了一样疼。
潘东明已经被这个消息震得脑袋发懵,就像脑袋被人狠敲了一棍子,又似是一道霹雳劈在他耳膜上,他只觉
得耳朵里被震得嗡嗡作响,他有多久没有那个女人的消息了,虽说不放弃寻找她可有时候也是极灰心的,他抖着
手惨白着脸放开哭闹不休的宁筱雅,一个声音在心底叫嚣,谢乔在深圳!她与罗昊在一起!他被这两个人蒙在鼓
里。
无法遏制的怒气随着血液燃烧,一口恶气憋在嗓子眼儿里噎的潘东明喘不过来,他推开还在揉腿的杨群转身
就走,他得去深圳,他得亲眼瞧瞧宁筱雅说的是不是真的,不管真假他也得去瞧瞧,一直以来他等待的太久,被
折磨的太久。
三个多小时的航班加上进入深圳市区的时间,潘东明风风火火的赶到罗昊下榻的酒店处已经是深夜,罗昊穿
着浴袍打开门瞧见潘东明就笑了:“怎么才来,还这么晚了。”他也知道,宁筱雅负气走掉以她的个性肯定要跟
潘东明说个清楚,一连几天他都在奇怪着潘东明怎么没动静连个电话也没有。
潘东明却是气急败坏的冲进去,客厅里没有人,只有桌子上摊着的纸张,他又冲到卧室里,没人,洗手间,
衣柜,甚至鞋柜他都打开瞧了瞧,罗昊也不说话跟在他后面,他打开什么罗昊就顺着他的眼光也往里面瞧,直到
潘东明板着脸站在客厅里瞧着他,罗昊才笑嘻嘻的笑出来:“你干嘛呢,这屋里都被你弄个底儿掉,找什么
呢。”
潘东明已经满肚子搓火儿,脑门子上都冒汗了,恨不得一拳打掉罗昊脸上让他讨厌的笑,粗声说:“甭跟我
这儿抖机灵了,谢乔呢?去哪儿啦?”
罗昊大马金刀的往那儿一站把手背在身后对着他眨眨眼说:“合着这么晚了来,原来是找谢乔啊,她那么大
声一人还能藏在鞋柜里,您也真是够有创意的,谢乔不是在英国么,怎么来这人找啊。”
潘东明忍无可忍的脑门儿上都蹦起青筋了,上前一步抓住罗昊胸前的浴衣咬着牙说:“甭跟我兜圈子,她跟
你在一起你们俩联手的骗我!”
罗昊板着脸说:“放手,不然不告诉你。”
潘东明死死的盯着罗昊的眼睛,只恨自己的眼光不是两把刀,把罗昊身上捅出几个窟窿,慢慢松开手罗昊倒是
又扑哧笑了,点点头说:“得,真恼了,坐吧哥们,我就跟你说说,谢乔的事儿。”
潘东明耐着性子听罗昊把谢乔的事儿跟他说明白,完了“嚯”的站起身,等不及就要去找谢乔去,罗昊一把
拉住他说道:“你也不瞧瞧这都几点了,你能让人家安生会么,天亮再去也不迟吧,都等了这么久了多等几个小
时怕什么,她人又没插翅膀还能飞了。”
潘东明看看腕表,已经凌晨了,想想也是,按压下急躁的心情坐进沙发里锤了一下扶手狠狠的说:“好个许
蓉,敢跟我掉腰子,等我回去又你好瞧的。”
罗昊瞥他一眼说道:“东子,改改你那脾气,啊,不管什么事儿不如意就着急上火,一沾着谢乔的事儿不管别
人说什么你都信,你的精明都用到哪儿去了,今儿晚上要是谢乔真在这儿你打算怎么办啊,拿刀砍人?”
潘东明冷冷的瞧着他说道:“你真几天没见着她?”
罗昊一摊手说:“我忙着呢,哪有时间,再说,就算我去找她他也不一定见我,前两天约她出来吃个饭,她
都推说没空,还说是朋友呢,一点面子都不给。”
潘东明心里美滋滋的就差笑出来了,可他忍住依然板着脸说:“你说的可是真的?真对她没想法了?”
罗昊用手抹把脸,敛起心神,想起谢乔对他说,咱们只能做朋友的话,朋友,两个字就粉碎了他的痴心妄想,
可他再痛有什么用,他也有男人的尊严,总不能死缠烂打吧,何况,还有宁筱雅呢,那女人升起了说要跟他分手,
他惹她生再大的气她也从来没讲过那样的话,他现在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要面临捡芝
麻丢西瓜的蠢事,鱼与熊掌果然不能兼得,他重重叹口气说:“东子,跟你说实话,其实心里难受的恨,我也是
真心对她的不比你差,可是,我尊重她的选择,只要她好好的,怎么着都行。”
第二天天刚亮潘东明就迫不及待的找谢乔去了,一问,他惊得动弹不得,谢乔居然随着节目组出差了,哪儿?
成都!昨天就走了。
潘东明那个恼啊,他跟猴子一样蹦来跳去也没见着谢乔,马不停蹄的赶去成都,找到节目组下榻的酒店,一
颗心早已是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有点近乡情怯了,可潘东明还是直兴奋的整个人飘飘然好像直上云霄,这谢乔
见着他会是什么表情?
可惜他很快就泄气了,因为他没找着人,问了酒店的工作人员说出去了,他就等,一直等到下午快两点了才
等着深圳节目组的人回到酒店,可谢乔却不在行列,他恼的恨不得在原地好好蹦一蹦,有人告诉他,谢乔去了石
经寺,刚走。
待得知潘东明是从北京赶到深圳又追来成都找谢乔的时候,人人好奇,撒个谎弄来谢乔的手机号他刚想打个
电话,一想,不成,还是用酒店的吧,万一惊着那女的又没影儿了,电话接通谢乔在另一边“喂?”了一声,只
一声,却犹如石破天惊震断心弦,潘东明怔愣一下“啪”的挂断了电话,半晌他都觉得自个儿的手还是抖的,这
让他魂牵梦萦的一把声音真真切切听在耳力,似梦似幻,这隔了一年不曾听过的声音还是如此的软腻好听,真让
人难过,他再也忍不住相思,让酒店帮忙租来一辆车心急火燎的赶去石经寺。
石经寺年前的时候潘东明来过一次,还在大雄宝殿抽了支签,上上签,他厚着脸皮说求姻缘,那解签的师傅
就笑了,只说,心想事成。美得他冒泡了。
现在石经寺里还是一样热闹,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他东摸西找的转遍了几个大殿也没瞧见让他眼熟的影子,
不过他已经不心急了,摸出电话心想管他呢先打个电话再说,一抬头却发现他已经绕到前年他与谢乔合影的那株
古木前,依然是满树的红飘带,在微风里恍如情人的手招摇,树下一溜儿跪着几个诚心膜拜的人,一个染着栗色
短发的姑娘跪在那里背挺得倍儿直,潘东明停下脚步,胸腔里的那颗心似乎想要跳到他的舌头上去,他用手拂拂
胸口,迈开步子,坚定的走过去,仿佛混乱的世界终于有了方向。
谢乔还在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她本来已经安定再也不要自寻烦恼,可是见过罗昊以后所有的往事又被勾起,
她的一江春水又被打乱,最近几天晚上总是谁不安稳,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一年前的首都机场内的咖啡厅里,那
一双多重感情的眼睛,里面饱含了哀伤痛苦不信还有愤怒和失望,那一幕她至今都忘不掉,时不时想起,像电影
拷贝一样,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就会自动的放一放,那激烈的痛楚,混乱的迷惘,曾让她不知如何应付,她觉得她
错的厉害,她总是做错事,明明是恨明明是难看,明明是……一错再错,在道德上让她觉得自己不知羞耻,那个
男人明明是掠夺者侵略者,可后来呢,她好像觉得她已经不在乎,特别是他说,咱们去上海吧。
身边有人紧挨着她跪下,蹭着她的胳膊,她皱皱眉往边上挪了挪,可那人一抬手又碰到了她,她反感,睁开
眼睛朝一边儿看了一眼,刚扭过脸儿来闭上眼睛却又骤然睁开,盯着眼前粗大的树身好一会儿,才又慢慢的扭过
脸去看向紧挨着她的那人,是个男人,表情很虔诚,紧闭着双眼,也是双手合十,可这男人的侧脸熟悉的让谢乔
眼窝子疼,只惊得她想要跳起来,浑身冒汗,那颗心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溜着她的胸壁上下左右的惊窜,她的手
跟腿开始忍不住打颤,这,这谁?
她觉得她后脑勺上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她想眨眨眼,做不到,站起来,更做不到,她的脑子里什么也想不起
来,只有一个念头,走走,赶紧走,男人比她还要虔诚,还在闭着眼睛默默祈祷仿佛周围空无一物,谢乔满手心
的汗,悄悄的抓住腿上的裤子,想悄悄的起身,刚费力的抬起一条腿,男人忽然睁开眼睛扭过头,俩人的眼光一
下子碰到一起,只惊得谢乔腿一软坐到地上,男人抿起嘴巴,黝黑的眼睛里闪着璀璨的光,荡起一圈圈的波纹不
停晃动,就像沉静的湖边上呗投进一颗石子,脸颊上的酒窝被阳光照的刺眼,他面无表情的开口:“怎么啦?见
了鬼了?”
谢乔坐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潘东明,两片嘴唇一张相说话却只能打磕呗儿,“潘潘潘”了好半晌才扭过脸
去瞧瞧被经幡捆的严严实实的祈福树,又扭回来瞧瞧潘东明,眨眨眼,似乎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眨眼的动
作让潘东明瞧的只想把不顾一切把她扑到,按在身下好好的……蹂躏蹂躏,这姑娘的表情跟一小木偶一样傻……
一样可爱,不过这可是寺庙,佛家清修之地他得忍忍,蹂躏那回事等回了成都市区再说,跑不了你丫的。
他还在胡思乱想呢谢乔却一下子跳起,跟一练家子的鲤鱼打挺差不多,白着脸冒着汗惊弓之鸟般慌慌张张的就
要走,潘东明心一紧赶紧的叫住她:“暧暧别介啊,我这腿都跪麻了,你倒是拉我一把啊……回来!”
谢乔还听他的,还拉他一把,做梦去吧,这会儿谢乔只恨不得脚下踩着俩风火轮儿能跑的更快点,这,这实
在是太诡异了,谢乔受不了,这怎么哪哪都能碰着面儿啊,这世界也太小了点吧,在这人也能遇上,这不要人命
么,谢乔觉得就算在学校跑八百米她都没这么利索过,一边粗喘着一边闪、躲、腾、挪、连撞带碰的避开行人的
出溜一样,她心里嚯嚯乱跳,闷着头也不分东西南北了,找不着大门了,见了过道就钻,瞅见是个门就进,只在
心里磕巴着说,妈呀,可吓死我了。
迎面走过来一群戴着旅游帽的游客,谢乔一个不下心跟一人撞了个满怀,她刚跟人道歉就听见身后一气喘吁
吁的男生说:“你倒是慢点啊,晕头蚂蚱。”
谢乔也顾不得礼貌了尖叫一声撒丫子就跑。
可把潘东明的鼻子都气歪了,惦着两条腿就追,暗自咬着牙心里说,你就跑吧你就,看你今儿个还能逃出小
爷的五指山不。
一直追到山门前下台阶的时候,谢乔为了躲人脚上的球鞋一滑,一屁股蹲坐在台阶上,尾巴骨跟坐进了冰窟
窿一样,先是凉后来是顿疼,嘴里呲呲着,潘东明已经赶上来在她跟前站定,一边喘息一边恼怒的道:“你他妈
疯啦跑什么?真把小爷当鬼啦。”
谢乔揉着脚踝低着头不说话,两滴眼泪滴在裤子上,潘东明心一软瞅瞅她的鞋子蹲下来,拨开她的手说:
“崴了?我瞧瞧。”
谢乔拍开他的手还是不说话,只抽噎着哭,前几天刚崴了,今儿又崴了,这会儿钻心的疼,屁股也疼,潘东
明歪着头瞅着谢乔的红鼻头,心里小波浪一样一波一波的发软,固执的挽起谢乔的裤管一看,已经肿的老粗,他
轻轻一按谢乔便“啊”了一声眼泪便噗噗的往下掉:“我疼,疼死了疼死了。”
谢乔一哭潘东明就想笑,多熟悉哪,多亲切那,这不还是他的那个水娃娃么,瞧那红鼻头多可爱,他都忍不
住想伸手拧一把,拧的再红些,他咬住唇强忍着笑,粗声说:“还知道疼?崴断了在好,让你跑。”
谢乔一听是在是忍不住伤心失声痛哭出来,哭到后来她知道她已经不是因为疼才哭,倒似是要把一年多以来
心里的憋屈,委屈,难过都给哭出来,没玩没了,已经有人想要围观了,潘东明也不说话依然抓着她的脚踝看着
她哭,这会儿他也不想笑了,谢乔的哭声让他觉得挺不好受,仿佛心里被塞进了几块石头一样,默默的把她的裤
管放下,伸手给她抹掉眼泪低声说:“甭哭了,嗯?”
他扭头看延伸都半山下的台阶,站起身背对着她扎个马步,侧着脸说:“赶紧的,找个医院瞧瞧去。”说着
抬起一手拍拍自个儿的肩膀。
谢乔抬起泪汪汪的脸,潘东明还不耐烦的催促:“你倒是赶紧的,以为这个把式好弄啊,我腿都酸了。”
用袖口抹把脸谢乔才慢慢站起身,慢慢趴到潘东明身上去,还没等她做好准备潘东明已经抓起她的大腿就直
起身子,呼出一口气说:“你可千万甭扭来扭去的,不然咱俩从这台阶上滚下去,虽说比走的快些,可挺疼的,
比你崴了脚脖子还疼,听见了么。”
谢乔咬咬唇,这不废话,不搭理。
她这个时候像个乖乖的好女孩软软的趴在潘东明的背上,犹豫一下慢慢伸出手攀在潘东明结实的肩头,谢乔
侧着脸能看到他白净的脖颈耳朵,圆圆厚厚的耳珠,还有他衣领里散发出一股好闻的清香,像薄荷,也像绿草的
植物味道,谢乔闭上眼,感受着他每一步的颠簸。
虽说谢乔挺瘦的,可毕竟还是百来斤重,潘东明受过伤的那条腿站在台阶上已经吃力,没多久就出汗了,他
又把谢乔往背上颠了颠,低声说:“乔乔,刚看见我干嘛要跑,是不是还怕我呢。”
谢乔睁开眼睛半耷拉脸斜趴在潘东明的肩头,看见了他额角发根处已经密密的一层小汗珠子,她看不见他的
嘴巴,去看见他脸颊上的酒窝,浅浅的,她的眼睛又湿润了,咬着唇不说话。
潘东明说话的时候有些轻喘:“我都跟你说了我知道错了我改,你怎么还是听别人的,别人让你走你就走你
怎么就那么听话呢,我说的你倒是当成耳边风,当我怕拔塞子放屁是把,只要咱俩好你管别人说什么呢,谁也不
能左右我的想法,甭看他是我二哥,惹急了我照样跟他翻脸,你倒好,我还在前方应敌呢你就在后捅我一刀,有
你这样的女人么,不拿我当回事儿,你说说你是不是还在恼我呢,嗯?”
谢乔又哭出来,哽咽着说:“不关别人的事儿,是我自己要走的。”
潘东明脚站住,一边能歇歇一边能让自个儿的声音听起来更具威严感:“以后甭再跟我说是你自个儿要走的!
就是他逼你走的!我就认定了是他逼你离开我的!要不是人咱俩这会儿早就在上海了,说不定孩子都生出来了,
他就是一搅屎棍子,见不得我好,要不是他是我二哥我真想骂他几句难听的。”
谢乔脸上还挂着泪呢,本来挺伤心的,一听潘东明孩子气的话倒是又想笑,赶紧趴在他背上强忍住。
潘东明呼出一口气继续下台阶,嘚啵嘚啵个没完:“这会儿跟你拎不清,等回了市区咱俩好好谈谈,你整天
介就一闷葫芦,心里想什么也不跟我说,知道我这一年多怎么过的么,丫的跟一造钱机器差不多,累的跟一孙子
样,还得天南地北的找你,刚看见你真想揍你一顿解解气。”
谢乔心里隐隐有些难受,不禁轻声说:“你这样找我,别人都愿意么,你未婚妻……”
潘东明正说在兴头上也没在意接着道:“有她什么事……嗯嗯?打住嘿,我说,”他肩一松双手松开谢乔便
从他背上滑下来,潘东明扭过头抿着嘴巴盯着谢乔,眼睛里闪烁着散碎的光,心思一转就说:“你怎么知道的?
谁告诉你的?”
谢乔也不知大现在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仿佛思维已经飘到了远处,不说话只咬着唇低垂着脑袋,许蓉
跟她在网上聊天的时候成提及过潘东明向一小明星求婚的事儿,还说你甭怕了,这人要结婚了你终于脱离苦海了,
后来她想既然要结婚了干嘛还要帮她弟弟做手术呢,她想不明白,就连前几天见着宁筱雅她不也说他要结婚了么,
现在他这么问就摆明这是事实,她忽然感觉很心酸,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忽然捏住她的心,轻轻抓挠。
可潘东明却不明白她的想法,这会儿他又想笑了,谢乔低垂的长睫毛覆在白皙的皮肤上,被阳光照出浅浅的
阴影,她的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像个白瓷娃娃,看她表情的潘东明初步认定这女的是吃醋了,为了他吃醋,
他就飘飘然了,美得冒泡了,瞧了瞧她那头乱糟糟的栗色短发,尽量吧音量压低听起来没那么兴奋:“现在先甭
说这个,先找医院看你的脚,有什么事儿咱回去再说也不迟。”
他又要去背谢乔,被谢乔一把推开:“我能走。”说完一瘸一拐的走了。
潘东明看着谢乔的绷硬暗暗伸手掐了一把大腿,挺疼,这女的为他吃醋了哈哈。
医院的一声一瞧崴了脚脖子都不想看了,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崴个脚脖子就来三甲医院找专家?
“冰块冷敷,二十四小时后方可热敷,用些红花油按摩化瘀消肿。”
几句话就把他们俩个打发了。
到了酒店潘东明赶紧把车还了就对谢乔说:“瞧瞧这儿能住人么,你把东西收拾一下跟我住别处去。”
谢乔立马涨红了脸,说:“我不去,我还有工作没完呢。”
“你这脚都这样了还工作呢,再说了咱门俩得好好谈谈,跟我走。”
“我不去!”
潘东明恼怒的看着一脖子犟劲的谢乔,最后点点头说:“成,不跟我走是吧,我有法子让你们节目组的人今
儿晚上睡大马路上去你信不信。”谢乔扭头盯着潘东明,眼睛里一惊水雾缭绕了,潘东明的脾气也上来了,冷冷
说:“不信?”
潘东明的脾气别起来跟一二百五差不多,谢乔看着强硬的潘东明只感觉她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再也无半分
完好,她的眼睛里噙着泪点点头,这都是她的命,遇见这个男人最终妥协的始终是她,她没办法,只好随着他走
了。
潘东明这么着也是有他自个儿的小九九,谢乔所在的节目组里只有她与一个年龄比她稍大点的那个事女性,
肯宁百分百的住一起,不把她弄走,还说什么蹂躏那回事呢,揉他自个儿得了。
潘东明选的酒店自然是气势恢宏的最好的,刚一进屋那灯竟然是感应的,立刻满天花板都是穹庐繁星似的灯
齐齐大放光明,谢乔保持缄默任潘东明搀着她坐进沙发里,看着他脱掉外套挽起衬衣袖子忙碌个不停,与刚才的
咄咄逼人像是换了个人,又是问酒店要冰块又是帮她脱鞋袜喷药,他一边用药油帮她按摩一边说:“饿不饿?晚
上想吃什么?”
没听见她回答潘东明就抬起头,发现谢乔还在咬着唇在忍着眼泪,两只眼圈都是红红的,眼泪在里面打转转,
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他把谢乔的腿放在沙发上,又在她背后塞了几个靠垫才坐在一边,沉默了会儿开口,声音竟是难得的一丝温
柔:“乔乔,一直以来咱们都没机会好好的推心置腹的谈过话,今儿晚上能跟我说说你的心里话么,不管好的坏
的的成我都要听,行不?”
谢乔的眼泪终于留下来,带着哽咽指责他:“潘东明,你从不顾我的感受总是强迫我做一些我不愿意做的事
情,我这次是出差,你让别的同事怎么看我呢。”
潘东明拨拨头发违着心说:“这你不受伤了么,那边条件也不好,我不也是为了你好想让你休息好么。”
“成,算你为了我好,可你都要结婚了你这么着实干么呢,你就不能当做这世上根本就没我这号人,放过我
成不成?”
潘东明这会儿不美了,倒是有点急了,站起身蹲在谢乔跟前儿去拉她的手:“谁跟你说我要结婚啦,我跟谁结
婚去,就算结婚也是跟你结 啊,你听谁胡说八道呢,这不是造谣损害我名誉么,谁这么无聊跟你瞎白话呢,说了
我立马去抽那丫挺的。”
谢乔甩开他的手捂着脸饮泣,乌拉的说:“谁要跟你结婚,你从来都是自说自话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潘东明“呼”的站起身,恨恨的盯着谢乔,恼的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才不甘心的厚着脸皮粗声说:“那好,
现在我跟你说我要跟你结婚,你什么意见。”
谢乔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潘东明知道该是哄的时候了,就坐在谢乔边上伸手揽住她,强迫她的手掰开,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谢乔干
脆闭着眼也不看,只管哭。
“你这傻妞儿,我要真跟别人结婚了干嘛还费劲儿找你呢,我这心思你还不懂啊,没你我都不想活了,你都
不知道我多想你多后悔,后悔以前老是对不起你,甭再生我的气了,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成不成啊,要不你骂我
大我都成,只要能解气,来,我帮你打。”他说着就拿起谢乔的手,“啪”的甩在他脸颊上了,声音挺响的,吓
了谢乔一跳,她赶紧的睁开眼睛抽出手,潘东明已经凑过来去亲她的脸颊,喃喃说:“甭生气了好乔乔 ,不管什
么事儿都怨我,都是我不好,原谅我吧,我知道错了给个机会吧,我怕发誓我会好好待你再也不混蛋了……”
谢乔刚想推开他潘东明便吻住她的嘴巴了,这下可勾起潘东明的邪念了,把持不住了,忍无可忍了,撩起她
的衣摆手就灵活的钻进去,任她怎么使力他的手就像黏在她的胸脯上一样弄不掉了。
“潘……”谢乔一张嘴到给了潘东明一机会,立马粗喘着吻进去用力的吸吮,这滋味太美妙,太享受,他撑
了这么久挣扎了这么久,不就是等待着这一天么,这会儿真拿枪顶他脑门上他也停不下来了,身下的谢乔太美好,
美好的像花瓣,像露珠,哪怕是像飓风下的海洋他都愿意沦陷进去不停下,那种迫切,那种急不可耐,以及浑身
的血液都集中到了身下某处,让他急得疼的慌,无法再有任何理智只有一个念头,把这女的弄上床,不管谁蹂躏
谁都成,他已经等待太久忍耐太久,谁要敢这会儿打断他,他就找谁拼命。
潘东明的不顾一起让谢乔觉得一股战栗从脑髓出发顺着脊梁骨一直颤到尾巴骨,他的嘴巴还可以忍受,无非
是有点窒息,可他的手实在是太烦人了,太用力,直搓地谢乔觉得她的乳房已经红肿,这时潘东明像被蛰到了一
样忽然弹起,嘶哑着嗓音说:“卧室里去。”
谢乔眼一花便被他猴急的一把捞起,抱卧室里去了。
潘东明连洗澡这个过程都省了,根本不顾谢乔红着脸挣扎,拔完了自个儿的就去扒她的,他的亢奋在内裤里
突起,裸露的皮肤上已经隐隐一层光亮,现在天还没黑呢他就这样,谢乔喘着去抓他的手说:“等一下……”
潘东明根本就不停,无情的用唇舌去折磨她,使谢乔在欢愉与痛楚之间摆荡,等他终于挤进她的身体里时,
从咽喉深处“嗯”了一声轻声说:“要命!”
天啊天啊!谢乔的头抵在床垫上,强迫自己深呼吸,她紧实的裹着他不停伸入的强硬,每一下都让她更加接
近欢愉的巅峰,潘东明已经控制不住自身急切的需要,越来越猛,而谢乔忽然伸出双手掐在他有力的臀部上,在
眼冒金星和全身紧绷中达到高潮,她听到自己沙哑的叫声,却好像很遥远仿佛是别人发出的声音,潘东明听到她
的叫声再也难以控制,弓起强壮的身体,颤抖,释放,痛快淋漓。
谢乔脑子一清醒便很不浪漫的哭了,她觉得她做人太失败,被潘东明吃的死死的,一边哭一边喃喃的说:
“我真蠢,老让你欺负我。”
潘东明满头大汗的捧着她的脸,去亲吻她的眼泪她的嘴唇你,轻笑着说:“我爱你,乔乔,真的,很爱很
爱。”
“真的?”谢乔伸出手去揽他的脖颈把他拉过去紧紧的搂住,他笑着不住的亲吻她的脸颊:“当然是真的,
爱的快要疯了,没你都活的不像是个人了。”
谢乔咬咬唇在他耳边轻声说:“那你说的要把你公司的股份永久留给我百分之二也是真的?”
潘东明的身体忽然僵硬,像块石头,半晌了才磕巴着说:“你你你说什么?”
他想抬起头,却被谢乔搂的更紧,听她的嘴巴吐出让他心惊肉跳的话:“潘东明,你怕不怕死?”
潘东明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般猛的抬头,吃惊的看着谢乔,谢乔揉揉眼睛说:“潘东明,别以为我什么都不
知道,以后,你要是再敢欺负我,不尊重我,强迫我,我就把那个笔记本儿卖给小报记者,让全中国人都能看到
你写的遗嘱,还有,我可能也会发到网上去,让广大网友都去瞻仰潘先生的临终遗言,让别人都瞧瞧,坚不可摧
的潘先生有多怯懦。”
谢乔伸手去抚弄石像般的潘东明,他的脸颊上还有汗,她温柔的说:“你的,可听明白了?”
谢乔依然在深圳工作,她与潘东明约法三章,忘掉以前任何的不快,从头来过,可潘东明现在不得干涉她希
望自由的生活,也对自己的工作投入极大的热情,当然收获甚丰,现在的谢乔已经独立主播一个交通节目,由于
她的声音软腻好听,又幽默,很受大众欢迎,从原来的一个小时节目时间渐渐延长到两个小时,四个小时,更让
她觉得骄傲的是她的节目广告收入竟然是其他节目组的几倍,她终于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深圳家喻户晓的名主
播,虽然只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可她已经获得极大满足。
潘东明虽不常在深圳,但却非常浪漫,谢乔几乎每天都能收到他限时专送的鲜花,附带一小卡片:亲爱的,
甭再考验我了嫁给我吧。
谢乔的同事对于谢乔的神秘男友极其好奇,有几个爱八卦的大姐总是问谢乔:“小谢,男友又送花来了?这
年年三百六十五天的不间断,可也真是够赤诚的,不过这总是见花不见人,你男朋友长什么样什么时间让我们也
瞧瞧啊。”
谢乔捧着花只是抿着嘴巴笑,潘东明能做到北京上海深圳三地跑,也没怨言也是让她难以相信,有时候看他
搭夜班飞机过来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还得搭早班飞机走,她也过意不去,看他有些憔悴的脸她也忍不住心疼的慌,
潘东明在她面前的变化太大了,跟变了个人换了个性子一样,可她哪里知道潘东明的心思那,以为他那么愿意这
么折腾自个儿呢,他知道谢乔心软的毛病,他故意的,想用苦肉计要谢乔服软,他多次建议谢乔去北京工作或是
上海工作,别再让他过这种牛郎织女似的生活,但谢乔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成绩,每次都拒绝了,只恨的潘东
明背着她咬牙切齿的,心想,成,折腾我吧,现在还没结婚我先让你美美,有你撅嘴的时候。
潘东明虽然极其不乐意谢乔离他那么远,让他整天介过着空中飞人的日子可也没法子,谁让他曾违着心信誓旦
旦的对谢乔说:“你放心,以后我尊重你的选择,只要合理咱们就商量着办。”他答应谢乔重新开始,他要给谢
乔一个不一样的婚前恋爱的感觉,满足她作为女人的虚荣,谁知道这么难那,不但苦了他自个儿不说,谢乔那丫
的简直得寸进尺油盐不进,每当他忍不住跟谢乔商量结婚的事,谢乔却说:“我的工作现在刚有起色,再等等
吧。”
潘东明一听恼的胀红了脸,“还等?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等我满脸皱纹胡子花白你才肯嫁给我?今年我都
三十四岁了,马上就要三十五了,你还年轻你不怕,大把的青春随你折腾,可我折腾的起么我,该不是你耍着我
玩呢吧,好报一箭之仇?”
谢乔咬咬唇也不说话,却起身穿好衣服“哐”的甩上门出了卧室,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只把潘东明恼的恨不得上房揭瓦去,一边穿衣服一边恨恨的想,这谁规定的要女人去社会上工作?啊?瞧瞧,
分明是个胆小如鼠的女人,一旦工作了成了职业女性了,不靠男人养活了,她就这副嘴脸,刚跟我同床共枕亲亲
我我,一句话没说到她心里去就跟我摔咧子,闹脾气了,这什么心肠什么态度啊!我怎么偏偏就爱上这么个女人
呢,整天介跟一孙子似的哄她高兴不说,她心情好给个好脸色儿,不高兴了就跟我摔门,我怎么就这么窝囊呢,
成,不待见我,我还不伺候了呢!
收拾好自个儿的东西出了卧室,直接走向公寓大门,换鞋,谢乔在开放式的厨房里准备做早餐呢,一看潘东
明衣着整齐的看似要出门,不禁问道:“你干嘛去?我准备做早餐呢。”
潘东明也不搭理,直接打开门,“哐”的甩上,震得天花板上的灯都想晃晃,摔门摔的比她还响,走了。
搭了早班机回北京,潘东明一路上都在恨恨的咒骂谢乔的不识抬举,这女人,看他真心想要改过自新就拿乔
是吧,成,你就拿乔吧,小爷我不跟你玩了,不伺候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跟自个儿玩去吧!刚进办公室
电话就响了,摸出来一看,是谢乔,潘东明心里本来憋屈的难受,可一看到谢乔的电话又莫名其妙的好受了,清
清嗓子,装出不耐烦的音调说:“干嘛啊?”
“你去哪儿了?”
“我去哪儿管你什么事儿啊?有事儿没有?没有挂了。”
“……是没事儿,就是想问问你我这儿你的东西,就是衣服书籍之类的你还要不要了,要,我就给你快递走,
不要,我就直接扔了。”
“……”
潘东明的火气蹭蹭的窜上脑门儿了,抬手就把电话给扔出去了,“我操……”他松松领带,吐出一口恶气,
按压下想要把办公室拆了的冲动,急躁的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双手揪住头发万般苦恼,他从来没想过自个儿竟
然也会如此窝囊,如此不长进,啊?年龄越大他倒是越活越回去了,他潘东明什么时间为了个女人这么束手无策?
他拍拍脑门告诉自己,只要现在他拉开办公室的门儿大吼一声:我潘东明要娶个老婆!那些曾为了他寻死觅活的
女人们还不把他的写字楼个踩塌喽。
他盯着办公室紧闭的门恶狠狠的想了又想,大踏步的走过去,“呼”的拉开门,却不想刚好一小秘书来敲他
的门,刚抬起手呢就看到门忽然开了看见了满面怒容的老板,吓得小秘书一哆嗦,楞了一下赶紧的笑脸迎人:
“潘先生好。”
潘东明一下子气馁了,似是被放了气的气球般无精打采的说:“好。”心里却在说我好,好个屁。
“罗先生刚打电话来说要见您,王小姐已经帮您约好了三十分钟后见面。”
潘东明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说:“我知道了,去吧。”
他又进门把门关上,靠在门上想,潘东明,你个孬种。
罗昊来的时候潘东明已经恢复了正常,正坐在大班台后办公,抬眼瞧瞧进门的罗昊倒是满面春风,好似有什
么事儿一样见着他就抿着嘴巴笑,把他膈应的,惨兮兮的想,怎么满世界就我一人郁闷呢,看见这人这么着对着
我笑我就想抽他丫的。
他把手中的工作停下,说:“咖啡,茶,哪一种?”
罗昊摇摇手指说:“甭跟我来假招子了,我知道你不想瞧见我,你眼睛里尽是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没事儿赶
紧走吧。”
潘东明这才“哧”的笑出来,靠在椅背上摊摊手:“你怎么把我说的跟你似的,几天不见你倒是又学了新本
事了,会察言观色了。”
“何止。”罗昊大大咧咧的也靠近座椅里去,盯着潘东明深沉的说:“我最近还学了一样本事,相面。”
虽然不相信罗昊的鬼扯潘东明还是“哦?”了一声,罗昊依然是深沉的说:“不信?那我就跟你露一手得
了。”罗昊突地敛容十指交握身体前倾趴在办公桌上紧紧盯着潘东明,低哑着嗓音听起来像个正在施法的神棍,
那板着脸的严肃表情让潘东明直想笑出来,只听他深沉的说:“你很苦恼,为了某件事的不顺而心烦,却不被人
理解,甭看你武装到牙齿,其实你只是假装不在乎,而你内心急躁不安却没办法,因为你想得到被某人肯定,所
以你焦虑又期待。”
潘东明不想笑了笑不出来了,他想装作嗤笑的表情对罗昊说滚吧你,可他还是忍不住默默脸喃喃说:“我,
我就表现的这么明显啊。”
罗昊盯着他半晌突然嘎嘎笑出来,用手捶着桌子说:“我的好哥哥,您太退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智
商果然与情浓成反比啊哈哈。”
潘东明只气得脸都绿了,就差没躺下倒气了,不由恨恨的说:“罗昊!感情你是拿我逗闷子呢是不是,幸灾
乐祸呢不是,赶紧的,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滚蛋!”
罗昊收不住了,点点头说:“得,捅了马蜂窝了,真恼啊,成,先说事儿,我跟小雅要结婚了,来通知你一声
儿,今儿早上跟谢乔通电话得知你们俩闹别扭了,这不想着来安慰安慰你么。”
潘东明板着脸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不是说我不结婚你就不借么,怎么要赶我前头去了,死心
了?”
罗昊摊摊手说:“没法子,小雅有了,总不能让她大着肚子传婚纱吧。”
嘿,终于逮着他的小尾巴了,潘东明乐了,“哟,有了?那感情好,原来你也会办这些先上车后补票的蠢事
儿啊。”
罗昊站起身,拉了拉身上板正的西服说;“先上车后补票怎么啦?总比那些挤不上车又买不上票的人强
吧。”
“你你赶紧滚,滚滚滚。”
“呵呵,我滚了,提醒一下啊,我订婚的时候你都没来,这次是结婚,可甭迟到了。”
潘东明在北京烦恼,谢乔在深圳一样难受,她的节目是直播,考验的就是随机应变的灵活,她得做好万全的
准备工作,掌握好广告的插播时间,还得应付各种各样的现场难题,白天她几乎忙的脚不沾地,到了下班有时候
还得加班,最让她感觉难熬的就是晚上了,她越发逼迫自己不要去想潘东明,却越发的想念他,从上次他生气走
掉到现在都快过了半个月了,那个男人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有,不过让她稍觉安慰的是他每天的限时专送并没有间
断,却没了浪漫的小卡片。
躺在床上碾转反侧扭来扭去她都睡不着,抱着枕头伤心的想,这个该死的家伙,还跟以前一样高傲的视她如
无物,还说什么药尊重她的选择,事事都听她的话,再也不混蛋了,以后就看他的表现云云,全是屁话,这才一
年多久忘了他说过的话了不是,早知道他就是没耐心的,老是说完就忘,一想起他说乔乔我爱你,没你我都活的
不像是个人的话,她就更伤心,现在没她那家伙倒是活的轻松自在了,许蓉那个间谍也是,整个一事儿妈,在网
上跟她说,今儿晚上我又见着那个混蛋了,经济论坛峰会晚宴上,身边跟着一女的,切!什么眼光,还没你看起
来那啥呢,看他得意的嘴脸真想冲上去狠抽他丫挺的。
谢乔苦苦撑过漫长黑夜早早的去上班,虽没她节目她也是忙前忙后的让自己不消停,她怕一闲下来就会想潘
东明,忍不住给他打个电话问问,那女的谁呀?这个念头是可悲的,让她进退维谷的头疼!
可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她烦恼的不能自制的时候,潘东明的二嫂花枝竟然找上了她。
坐在环境安静又优雅的西餐厅里,花枝打量着眼前腼腆又秀气的姑娘,忍不住在心里赞一声,这老三的眼光就
是好,这么水灵的姑娘可真是俊,花骨朵一样,怪不得把老三迷得七魂丢了三魄的,满世界弄个底儿掉也得把人
给寻回来。
谢乔虽然是第一次见着潘东明的二嫂,眼观鼻比关心的作者没动,也从余光里把花枝打量个遍,女人穿着笔
挺的戎装看起来英姿飒爽,倒是比潘振南的阴柔看起来更具威严,她心里跳的厉害,不晓得这次这位二嫂来干嘛
的,不会也扔张支票说,哪远去哪吧?
花枝看谢乔紧张便笑着说:“你可甭紧张,我来这边出差,顺便来瞧瞧你,总是听老三提起你也还没见过你,
难免好奇,也是对上次振南做的事向你道歉,千万甭跟他几脚,他那是被猪油蒙了心,害得你跟老三吃了那么多
苦。”
谢乔赶紧说道:“没有没有,我都忘了。”
“真没想到谢小姐居然是这么个玲珑剔透的人物,怪不得把我们家老三那么上心,上次为了你的事儿都把老
爷子的枪顶脑门儿了,可把全家人吓坏了。”
谢乔一愣:“啊?”
“哟,看来你还不知道啊,瞧我这多嘴的,老三又该埋怨我了。”
“……原来,这,是真的?”
“那还有假,都开枪了,要不是那枪锁死了保险,估计……咳,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咱不提,谢小姐,我们老
三在北京可都急得团团转了,你什么时间回北京到家里去瞧瞧,老太太见天儿说老三呢,也不带你回家给他们瞧
瞧,这眼看着年龄越来越大了,还没个定性,家里人都急着呢,人老三说了,你为了工作不乐意。”
谢乔红着脸说:“也不是……不乐意,就是,一直以来我都挺忙的,他也忙。”
“再忙也得找个时间把你们的事儿给办了,这女人啊,事业重要可家庭也一样重要啊,咱们图的不就是遇上
人了能安安生生一辈子么,就算再好的青春也经不起流水般的日子折腾,再说了就算结婚了也照样能工作啊,你
瞧你们俩,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的,虽说距离产生美吧,可女人身边没个男人撑着,也不是事儿啊,女人早晚不就
是一条路么,组建个家庭有个孩子,这才完美不是么,老三就是个脱缰的野马,老太太早有心思让他赶紧结婚了
有人能替她管管,其实我这次来也是老太太交待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就好好的考虑考虑,啊。”
花枝走了,谢乔开始心思澎湃了,老想着,潘东明,你怎么还不打电话来呢。
花枝一出餐厅门就给潘东明打了个电话,一声铃音还没响完呢这潘东明就接起来了,着急的问:“怎么样怎
么样二嫂?”
瞧着傻帽儿急得,花枝笑嘻嘻的说:“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可算是完成了,真没想到这姑娘这么漂亮,你小子可
算是赚了。”
“她怎么说的?点头啦?”
“人家那么一含蓄的姑娘总不能当着我的面儿就同意吧,你也忒新心急了点。”
“哎呦我的好二嫂埃,您就甭急我了,赶紧的跟我说说她到底怎么说的。”
“嘿嘿,你二嫂出马一个顶俩,你呀,就等着好消息吧。”
看来这事儿是有谱了,只把潘东明给美得身子骨儿都轻了想飘起来了,心想我忍,我等着好消息。

可又过了一个礼拜那个女人到还是没动静儿,难道二嫂的办法不管用?他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却拉不下脸
去打个电话给谢乔,直到有天他正心不在焉的开会呢,就接到了谢乔的电话,在会议室也顾不得人多就赶紧的接
起来,谁知道那个女人竟然哭着说:“潘东明,你故意的,你故意的。”
他心想我故意什么了我,难道是怨我没给她打电话?谢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他心疼的慌,安慰她说:“到
底怎么了?受谁的委屈了快跟我说说,我立马杀过去灭了他。”
“我不能上班了你满意啦?你陷害我你故意的。”
“……我怎么陷害你了,发癔症恩吧你。”
“我……我不能上班了,你得意了,你的奸计得逞了……”
潘东明简直莫名其妙,耐着性子听她断断续续的说完,却“噌”的站起颤着音儿说:“你,你再说一遍?我
没听清。”
谢乔却是“啪”的挂断了电话,潘东明合上电话傻愣着瞧瞧满会议室都瞧着他的眼睛,又看看窗外,才迷瞪
过来,忍不住开始哈哈大笑,只吓得众人面面相觑以为他中风了,潘东明笑得合不拢嘴巴了,眼泪都笑出来了,
摆摆手说:“散了吧都,我又十万火急的事儿要办。”他冲到会议室门前想了想又回头,扶着门框笑嘻嘻的说:
“跟底下的人说,啊,这个月成绩不错,人人都有红包拿。”
谢乔怀孕了,潘东明要做爸爸啦,他能不美么?
谢乔却还在伤心的主持她最心爱的节目,她舍不得这么多支持她力挺她节目的大众。正要插播广告的时候接
进来一通电话:“手机尾号是……”谢乔的心一动,念出来:“尾号是四个零的朋友,您好。”
“眉花红,我在路上堵车了,非常心急,因为我要去跟我女朋友求婚,可她拒绝我很多次了,你也是女人,
能不能跟我分析下女人的心理支个招啊,怎么着才能让我女朋友答应我的求婚那?”
谢乔的眼睛布上雾气,带丝哽咽的声音说:“这位先生,女人,其实很好哄的,只要你够坦诚,够尊重她,爱
护她,让她有安全感,她或许能答应。”
“哎,你说的这些我也很努力的正在做到,可怎么才能知道她有安全感啊?你说,我跟她唱首歌成不成
啊?”
谢乔流下眼泪,扶着耳麦轻声说:“当然。”
“或许我女朋友正在收听这个频道,我想用首歌来表达一下我对她的赤诚心,我要唱了啊,可甭笑话我……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知道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气,为了你我愿意,
动也不能动也要看着你,直到感觉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直到视线变的模糊直到不能呼吸,让我们形影不离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
忘记,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男人唱的音调早就拐到外太空去了,把如此经典的歌曲演绎的惨不忍睹,而且太没玩没了,谢乔已经错过了
一个广告的插播,导播已经急忙给谢乔打手势要她切断电话,可谢乔视而不见,因为她早已泪眼朦胧,沉醉在难
听的歌曲里,很久,电话里又传来男人的声音:“眉花红,你说,我唱的这么难听,我女朋友会答应我的求婚
么?”
谢乔深呼一口气,才说道:“您的女朋友拜托我问一下,陪您出席宴会的女伴是哪位?”
“……麻烦你转告我女朋友,那人是我秘书……帮我问一下,我女朋友答应我的求婚了么。”
谢乔哽咽着说:“哦,我想,您这么有诚意。……她会的,先生,祝您好运。”
(大结局)

孽债番外 / 作者:左情右爱
潘东明 VS 谢乔

潘东明并没有带谢乔回北京,而是去了上海,把谢乔安置好后他倒是自个儿回了北京几天,再回来的时候一见
着谢乔,就抿着嘴巴递给谢乔俩红本子,上面写着工工整整的三个字儿,结婚证。
谢乔红着眼睛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儿啊,领证儿不是双方一起的么,你怎么一人就给办好了,这么重要的事
儿也不跟我商量,我说了要跟你结婚么,真是,你也太自作多情了。”
潘东明满面春风的说:“再等几个月孩子都给我生出来了,还拿乔呢,咱先把证儿给领了,难不成你还想着让
我儿子生出来就是黑户儿啊,你啊,就等着别人三顾茅庐的请你回北京吧。”
谢乔抬抬眼皮瞧瞧他:“你怎么知道是儿子,”随后又不解的问:“谁要三顾茅庐的请我回北京?”
潘东明亲亲她的嘴巴,在她耳边笑着说道:“傻妞儿,我这么壮肯定是生儿子了,女儿也成,我一样宝贝,至
于谁请你,我说过,你为我受的那委屈我帮你讨回来,他们让咱不痛快了那么久,总得给个补偿吧,我妈我爸还
没见着你呢,我得先把你的声势造出去,让他们都不敢小瞧了你,你就等着被请吧。”
谢乔有点急了:“我说你这人怎么总爱自说自话,你这不是明摆着让你家里人不痛快么,我以后,我以后还怎
么跟你家里人相处啊。”
潘东明笑嘻嘻的拧了把她的鼻子说:“放心吧,谁也不敢再得罪你了,不然我爸不但没儿子了,连孙子也没了,
你啊,就安心的在这儿养着,甭担心别的问题,他们比我更爱面子,要是知道咱俩领了证儿你也有了,保管比我
还急,什么都不计较了。”
潘东明说这些自然胸有成竹,在北京的时候他就给葛医生联系了,要他介绍个妇科权威给他,说要问问这女人
怀孕了都得注意什么,葛医生被吓了一大跳,拐弯抹角的套他的话,他就乐不可支的说:“是乔乔有了,我也要
当爹了,不过您可得保密啊,这家里人不同意,我还瞒着呢。”
他对葛医生说这些自然不是因为葛医生的嘴巴严实,而是想通过葛医生的嘴巴给爷爷带个信儿,意思是您又有
了曾孙子了,赶紧的插手吧,有了您的一句话,谁还敢怎么着吧。
他铸锭的等着爷爷的圣旨,稳操胜券的继续忙活生意,有一重要项目合同签约成功,晚上乙方做东宴请甲方的
项目主要负责人,潘东明是甲方的老总,又是乙方老总在生意圈里的朋友,盛情难却免不得的得出面儿去应酬应
酬。
乙方老总也是豪迈的北方汉子,姓程,为人特别豪爽,待潘东明进了酒店的包房才发现居然又是醇酒美人的糖
衣炮弹,程总指着一位精明干练的女人对潘东明说道:“这是我们公司的公关经理邹小姐,早就仰慕您的大名,
今儿个如了她的愿了,来来,小邹,代表我们公司先敬潘总几杯,潘总酒量好,这杯子要是小了更显得咱们没诚
意,把杯子换了,换大的,今儿得让潘总喝美了,这就看你的了小邹。”
他们谈生意历来就是这种习惯了,美女更是生意场里少不了的作料,那个邹小姐已经换掉小酒盅拿过一大玻璃
杯就满上了,潘东明一瞧笑着对程总说道:“不带您这样的吧程总,刚进门儿我这还没坐下呢就让小姑娘给我敬
酒,这个太欺负人了,不兴这样儿的啊,瞧瞧这杯子,甭说一杯了,半杯我就躺下了,不行不行。”
程总豪爽的笑着拍着他的肩说:“您的酒量我还能不知道,照这杯子连喝三杯也只是给您点个眼,来来小邹,
你不是老说要我瞅准机会让你认识潘总么,快快,多难得的机会,这潘总要是不给面子我可就罚你了啊,这杯酒
你得喝了。”
邹小姐端起满满一大玻璃杯的酒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声音也甜:“潘总,您也听见了,您要不给我面子喝了
这酒我们程总可要罚我了,这酒我要是喝了还不得趴下啊,您落忍女士难堪啊。”
潘东明懒洋洋的伸出一只手拦住邹小姐的酒杯说道:“别介,这可不是面子问题,这太欺负人了,这样吧,想
要我喝了这杯酒也成,你也得敬你们程总一杯,总不能厚此薄彼对吧,既然邹小姐是程总的公关经理,肯定酒量
好,干脆咱们一起碰一杯得了,省的你敬我我敬你的麻烦。”
得,还指望他怜香惜玉的今儿个能把他灌趴下呢,程总赶紧说道:“那怎么行呢,邹小姐这一大杯的灌下去还
不得找人给扛回去,让女孩子喝醉了这多不好看……”
潘东明却又掂过来俩杯子,对随行的分公司经理说道:“斟上。”
这要是不喝了还不是不给人家潘总面子么,几个人刚应付的喝了几杯这王小姐就打来电话了,听王小姐说完潘
东明的脸色就开始变,站起身对着程总说道:“程总,真是不好意思,我秘书打来电话有一重要的事儿需要我去
处理一下,今儿个对不住了,我得先走,咱改天再聚,今儿这顿酒算我的……陈经理,好好的替我招待好了程总,
可甭怠慢了。”
程总以为潘东明跟他玩儿鹰呢站起身说:“这哪行,这都晚上了还能有什么事儿……”
程总话还没说完就被潘东明打断了:“真有事儿,我太太的夺命追魂 call,我秘书已经招架不住了,这要是回
去晚了不好交代,啊,咱改天再聚。”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这程总傻眼了,潘总啥时候有了太太他怎么没听说啊,他眨巴眨巴眼,问潘东明的一个经理:“这,这潘总,
结婚了?”
那经理还以为潘东明找的蹩脚借口不想敷衍了,就随口说道:“啊,结婚了,甭看潘总平时挺威严的,可一见
他太太,那跟耗子见了猫儿一样……来来,程总,这潘总可交代了得招呼好您,咱喝酒,喝酒。”
潘东明急匆匆的赶去吉岛食肆,他能不急么,王小姐说了,她正陪着谢乔逛商场买些育婴护理品,不想潘振南
竟然到了上海,给谢乔打电话约在吉岛见面儿呢。
这是家日式料理店,刚停好车王小姐就从店里迎出来了,潘东明问:“潘先生来了多久了?”
“听他说昨儿个就来了,今儿才有空约见太太,这也刚进去,您甭急。”
潘东明点点头随着王小姐进了门,到了包间王小姐刚要去拉推拉门潘东明忽然对她竖起一指放在唇边做个噤声
动作,他又摆摆手王小姐就走了,他挨近门,听到里面传来潘振南的声音:“这个灸烧三文鱼寿司,你来尝尝,
很不错很地道。”
“谢谢潘先生。”
“……你还在恼我么?”
“……不,潘先生怎么这么说呢。”
“谢乔,我可以这样称呼你么?”
“当然。”
“你叫我潘先生,而你跟东子都拿了结婚证儿了,是不是该改口了?”
“……”
“其实要说谢谢的该是我,上次的事情,是我想的太简单,而我也知道,有很多实情你都没跟东子讲,最起码,
没让我们兄弟两个闹隔阂,这是我应该要说声谢谢的。”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们都应该学会忘记,不然,不是过的太辛苦了。”
“呵呵,谢乔,其实说白了,我也挺佩服你的,不管是你做的事还是你的大度,都让我另眼相看。”
“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做着很普通的事罢了。”
“家里都知道你们俩已经拿了结婚证儿了,父亲母亲都有些恼东子什么事儿也不跟他们商量,就自个儿把事儿办
了,这让他们难受,他们并没有过激的反对你们俩的事儿,父亲都吃爷爷的挂落儿了,这不我也是奉命前来跟你
赔个不是,这两天就回北京吧,家里都在商量着给你们办事儿呢……”
潘东明抿着嘴巴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他对王小姐说:“甭跟他们说我来过了,一会儿把太太送回去。”
不管怎么说潘振南也是他二哥,他总得给他留点面子,并且,他不也向谢乔赔礼认错了么,这谢乔的面子,他
总算帮她讨回来一次。
可更让潘东明哭笑不得的是,没多长时间上海的商圈里都流传着一句话,恒基的潘总,知道吧,是这个,比出
大拇哥,可见了潘太太,就成了这个,大拇哥朝下了,那潘总竟然是个妻管严,怕老婆,哈哈。
更有好事者变着方儿的打听,这潘太太谁呀,潘总可是行业里有名儿的不开面儿,这要是能跟潘太太搭上桥了
好歹的混个半熟脸儿,这不是事半功倍了么,潘东明听说了这话就桑邦着脸说:“谁他妈造谣毁我声誉呢,啊?
敢叫我逮着看不花了你丫的。”
王小姐在心里撇撇嘴巴,又想起回北京前一天,谢乔的父亲赶来上海,那是潘东明第一次见到谢乔的父亲他的
准丈人,一见着人潘东明就赶紧的上前露出满脸敬意的笑,一边与男人握手一边非常有诚意的说:“哟,爸,您
来了,快坐快坐。”
谢乔抿着嘴巴笑,王小姐就心想了,她跟随潘先生很多年了,见过潘先生很多种笑,轻蔑的笑,不屑的笑,哼
笑冷笑,甚至皮笑肉不笑,可她从来没见过潘先生这么,这么巴结的笑。

杨群

杨群喝高了。
从他知道谢乔跟潘东明俩人偷偷的领了结婚证儿后,他第一个提出来要去 PUB 疯一圈儿,以表示他衷心的祝贺。
辛少好笑的说:“不是吧,找借口呢吧,人家还在上海呢你这就开始庆祝了,没主角儿你兴奋个什么劲那。”
杨群白了他一眼后耷拉着眉毛说:“等他们回来我这兴奋劲儿就憋过头了又没劲了,叫上罗昊那丫的,哥们伤
心啊,眼看咱们王老五的队伍里就要少了两颗钻石级的,你说这爱神那个叫什么玩意儿丘比特的,啊?那丫的要
么是眼神儿不好要么是准头不好老把箭射偏,他杨小爷我就差光膀子裸体了,就咱这身板儿跟堵墙似的,甭说他
把箭射我心窝儿里了,射肚皮上也成啊,噌噌两箭,射那俩黑心肠儿上了,咱急呀嘿,趁早儿,今儿晚上去 PUB
里先把个美眉,解解馋先。”
辛少嬉皮着搂着杨群说道:“哟,这是妒忌了,先跟哥哥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美眉哥哥给你介绍个,保管你
满意。”
“哎唷就您那二五眼,省省吧,我闭着眼瞎摸一个都比你有眼光,您还是歇着吧。”
罗昊正在忙活着筹备他与宁筱雅的婚礼,被杨群硬是拉了出来,曰:“趁着婚前赶紧的乐呵乐呵,不然结了婚
那不就是一头扎进鸟笼子里了,就宁筱雅那丫的个性,等哪天你真想出来溜溜了,估计脖子上还得栓根链子
呢。”
罗昊扑哧一笑说道:“我听辛少说了,你不是着急脖子上没链子么,走吧哥们,前边儿不远就是一宠物商店,
哥们送你一根儿。”
杨群又是一白眼:“得,哥们白心疼你了,你丫就不知好歹吧。”
晚上坐在 PUB 的包厢里,杨群直喝的眼皮子打架,摇头晃脑的说:“不成了,我要醉了,我得下去醒醒酒。”
他踉跄着下楼钻进舞池里,闭着眼睛瞎扭,音乐疯狂的鼓点敲在他的耳膜里震得他更晕了,摆动的幅度大了点,
忽然感觉胸前软软的一堆什么蹭着他了,鼻子里立马闻到一股浓香,他赶紧的睁开眼睛瞧瞧,哎哟喂!正点的一
姑娘,盘儿靓条儿顺的,长发瓜子脸儿,特别是张小嘴儿,更让杨群一看见就想捧住打个啵儿,杨群下意识的舔
舔唇,看看姑娘的胸脯又去看姑娘的眼睛,杏仁儿一样,圆溜溜儿,水汪汪的,比她的胸脯还要靓嘿,就是那双
眼睛里所表达的意思不美了,带点鄙视意味的翻翻眼,随着音乐扭一边儿去了。
杨群哪能放过这么一漂亮姑娘,紧随着就跟过去了,贴在姑娘身后搭讪:“哟,这妹妹眼熟啊,咱见过么?”
姑娘又翻翻眼,不搭理,扭一边儿去。
杨群厚着脸皮又蹭过去:“嗨妹妹,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姑娘有点恼了,不跳了,站在舞池中间怒目瞧着杨群,杨群也停下依然笑着说:“怎么了?跳的挺好的咱继续,
继续。”
姑娘一转身,挤过人群出了舞池了。杨群赶紧的跟上,人家坐在吧台边他就凑过去也趴在台子上,眼巴巴儿瞧
着那姑娘。
“你到底想干嘛?”姑娘沉不住气了,忍不住瞪着眼睛问。
哟,这生气的模样也俊,杨群把不住了:“就是想知道你用什么牌子的香水儿?咋这么好闻啊,跟我说说我也
去买一瓶。”
“……这是女士香水儿,您买来干嘛啊?送女朋友?”
“送给你啊,这个香水儿实在是太适合你了,你太有品味了,人家都说漂亮的女人不一定聪明,用在你身上就反
了,应该是漂亮的女人还这么聪明,能把香水儿用的这么有品位的女人,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虽然他油嘴滑舌,但姑娘还是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哦?是么?”姑娘嘬了一口酒又说:“你都是这样跟陌
生女孩子搭讪的么?”
姑娘这一笑就像阴雨天阳光忽然洒在地上了,只把杨群眼晕的往前又凑了凑说:“我可都不这样儿的跟你说,
要是跟人一搭讪人不搭理,我扭头就走,那会像今天这样儿失态的,实在是被你迷住了,上次,我见着一妹妹,
说了两句话她没吭声儿,我刚转身要走的时候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么?”
姑娘眨眨眼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一转身嘿,那女的就赶紧的拉住我了,说,赶紧的,求你再搭我一回吧,我立马把我手机号码告诉你。”
姑娘没忍住,扭过头去笑了。
杨群一看,哟,这是有戏了,接着说道:“就她那样儿的你说我还能要号码么,就喜欢你这样儿的,又冷又傲,
又不失矜持,瞧瞧这满酒吧里你往那儿一站,嘿,都瞧不见别的女人了,怎么了?这就叫做鹤立鸡群,想不当焦
点都没法子。”
姑娘都美的合不拢嘴巴了,还是白了他一眼:“切,油嘴滑舌的。”
“这哪能叫油嘴滑舌啊,不信?你等着。”杨群对酒保招招手,酒保就过来了,他指着姑娘对酒保说:“暧暧哥
们,你来说说,这位小姐漂亮吧,你见过这样漂亮的小姐么。”
酒保笑嘻嘻的说:“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姐了。”
杨群一拍手说:“成,冲你这句话,这位小姐的单我买了。”
他随手拍在台子上两张票子,又问美滋滋的姑娘:“嘿,几点了?”
姑娘摇摇头,他又问:“没手机么?快拿出来看看那。”
姑娘还是摇摇头,杨群知道是遇到油盐不进的了,干脆拨拉开自个儿的袖子,露出腕表皱着眉说:“哟,这都
十一点多啦。”他又笑嘻嘻的晕着头对姑娘说:“离这儿不远就是电影院儿,我知道今儿上演一部特好看的电影
儿,我请你?”
“我不跟陌生人一块儿看电影儿。”
“咳,瞧我这一见着你就紧张的,我姓杨,单字一个群,杨群,妹妹,你呢?”
“杨群?”
“是杨群,不是羊群,呵呵,这下不陌生了吧。”
“噢——杨群,杨群,我是安静,安安静静的安静,你好。”
安静随着杨群走了,但没看电影,俩人又找了一地方儿猫着喝酒去了。
杨群最后喝的舌头都大了,一直拉着安静的手不放了,姑娘的手柔若无骨软的让杨群找不着北了,安静也是喝
的彻底迷糊了,被杨群一扯就扑到他怀里去了,杨群紧紧的抱着安静,只觉得满怀软玉温香,一股女性特有的幽
香夹杂着一股酒气直往他的鼻子里钻,他就口干舌燥了,心不在焉了,手指触到姑娘那温软的身子上感觉有种凝
脂样的滑腻,他的心思就歪了,迷迷瞪瞪的也不知怎么一低头就亲在那张嫣红的小嘴儿上,他的额头上腻出一层
细密的小汗珠,浑身燥热,仿佛浑身的血液被火烤的沸腾,他扯着软着身子的姑娘急不可耐的说:“跟我走。”
姑娘看起来挺瘦的却把杨群累得够呛,这妞儿喝得差不多了整个身子都软在杨群身上,死沉死沉的,杨群使出
吃奶的力气架着她好不容易弄到公寓里,刚打开门那姑娘就一个踉跄滚地上去了,杨群一脚把门踹上对着姑娘就
扑了过去,俩人一路滚着扭着一边伸手扯着脱对方的衣服,直到了卧室那嘴对在一起就没分开过,后来是怎么上
的那姑娘杨群在第二天早上醒来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只知道俩人搂一起躺在一张床上,当然是光溜溜的。
杨群起身找自个儿的衣裳一件件的拾起穿上,想了想伸手撕了一张纸,写了几句话,又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钞票
搁一起放在姑娘的枕头边儿,就上班去了。
晚上应酬完了回公寓休息,刚打开门声控灯一亮他的心里就咯噔一声,他赶紧退出来看看门号又看看手里的钥
匙,没错,是他的公寓,可他早上走的时候这屋里没这么乱啊,眼前的景象就跟遭了贼一样,特别惊得他眼窝子
疼的就是他那套沙发了,老天爷啊谁那么残忍啊,这套沙发可是他老妈买给他的,听他老妈说了,买的时候儿都
心疼的慌,可现在那可怜的沙发已经被人用刀划成一条一条的了,杨群只觉得眼昏腿发软,这是有人恶意报复,
他赶紧想我最近得罪谁了我,没啊,这里也不是什么人能随便上来的,安全着呢,报警,赶紧的报警,他抖着手
刚摸出电话,忽然发现沙发上还放着什么东西,稳稳心神上前一看,竟然是他早上放姑娘身边的那沓钞票,旁边
儿还有一小纸条儿呢,也放着一沓钞票,他拿起一看,差点气晕过去,上面写着:昨儿晚上本姑娘太寂寞了就想
找一男的嫖嫖,你技术不错,赏给你小费,不过看你这家具非常没品位,一时心血来潮就帮你捯饬捯饬,不用谢
我了。
杨群那个恨啊,他揪着自个儿头发,咬牙切齿:“我瞎了我,我瞎了我!”
拿起车钥匙就走,昨儿晚上在哪遇见那妞儿他得去碰碰运气,他发誓,发重誓,逮着那个小丫挺的,他一定一
定!狠狠的!把她给抽的让她后悔还活着!!

老婆,我爱你

又是一年春来到,在傍晚时管妈陪着谢乔在军区大院里推着婴儿车散步,不时遇见军区其他首长家的太太,围
上来去逗躺在婴儿车里的大胖小子,用小摇铃对着他晃一晃,听到清脆的摇铃声孩子便咧开没牙的小嘴儿笑一笑,
乐的几个太太说:“哟,瞧这小子精的,跟他爸小时候有一比。”管妈乐的满脸褶子,等人走后对抿着嘴巴笑一
直拉着孩子胖乎乎的小手不舍得放开的谢乔说道:“哎唷,我说吧,打看见这个小家伙儿的第一眼,我就想起了
东子小时候,这孩子简直就是小东子的翻版,瞧瞧,一笑还有小酒窝呢,跟他爸爸小时候一模一样。”
谢乔忍不住把孩子从推车里抱起来,爱怜的对着粉嫩嫩的小脸蛋亲了又亲,听管妈说:“哟,说曹操,曹操
到。”
谢乔抱着孩子回转身,便看到潘东明老远就笑着走来,到了跟前儿对着孩子拍拍手说:“儿子,让爹抱抱。”
接过孩子便把孩子举起老高,嘴里哟呵着逗的孩子不住笑。
管妈笑着说:“今儿回来挺早,你爸刚好也在家,难得的一家子人凑的挺齐的,我这就回去让厨房给你们多弄
几个菜去。”
潘东明把孩子抱怀里狠狠的亲了一口,又指指谢乔说:“您让她减减肥吧啊,瞧她吃的快赶上我这身材了。”
谢乔忍不住瞪他一眼悄悄伸手摸了摸腰上的肉。
管妈说:“这女人生个孩子脱层皮,又赶上这孩子个头大可没少折腾他妈,乔乔受多大累啊,要我说啊就这身
子骨儿还得补,补好了再等个几年再给你生个。”
潘东明一听笑嘻嘻的拉过谢乔的手小声说:“听到了吧,可不是我一人有这想法,你还得生,生完了再生。”
谢乔小声咕哝:“把我当什么了。”
潘东明凑她耳边说:“生孩子机器,今儿晚上咱回家就造孩子去。”
谢乔红着脸去拧他:“胡说什么呢。”
潘东明又举起孩子哟呵:“回家了儿子,爷爷想你了让我接你回家呢,你小子比你爹吃香,爷爷说了,一会儿
瞧不见你他那心里就跟少了点什么似的,实话告诉你小子,你爹我,可从来没这待遇。”
回到潘东明家谢乔彻底就成了闲人,想抱抱儿子也只能等儿子睡着了,只要那小家伙睁着眼睛,一准儿没谢乔
潘东明什么事儿,特别是潘东明他爹,只要他在家那孩子就得窝在他怀里,婆婆对谢乔说:“我养仨儿子也没见
他这么乐呵的一回家就抱着,有东子的那时候也凑巧他忙,曾调去沈阳军区一段时间,就算几个月不见一面也没
见他这么亲过孩子。”
潘东明看谢乔眼巴巴的瞧着笑的流哈喇子的儿子,就悄悄的扯了扯她,谢乔随着潘东明出了门,潘东明就揽着
她说:“让他们忙去,咱俩刚好二人世界,打从你生完了孩子咱俩就没这么轻松过,真想念以前就咱俩,想干什
么就干什么,现在多了那小子,你就厚此薄彼了,今儿晚上好好的补偿我。”
谢乔好笑的说:“你吃儿子的醋啊。”
潘东明开车带着谢乔在一处广场停好车子,谢乔便看看到处都是一对一对的小情侣问:“怎么想起来这里?”
潘东明笑着说道:“寻找浪漫呗,你等着我去买些东西。”
谢乔看着一溜儿小跑的潘东明进了广场边儿上的一家快餐店,很快回来,竟然买了一堆乱七八槽的食物,“晚
上没吃好?”
“这不是想着孝敬娘子你的么,给我生儿子整天介那么辛苦的,我看着都心疼的慌。”
“切,现在说这个。”
“真的,”潘东明拉过谢乔的手在嘴边亲了亲,“谢谢你老婆,要不是你我能这么幸福么。”
“油嘴滑舌。”
“什么油嘴滑舌,这叫浪漫,生了孩子你怎么连神经都大条了。”
“浪漫,我看你啊在外是挺浪漫的,特别是前几天小报上你的照片,那拍的才叫浪漫呢。”
潘东明歪过来坏笑着说:“哟,听着怎么那么酸呢,那可真是冤枉死我了,那小明星可是公司里请来为新楼盘
做宣传的,咱妈为这事儿专门儿给我上了一课,狠批我一顿,说我敢要胡来就饶不了我,再说了,谁能比得上你
在我心里的地位啊,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嗳你说,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什么软件之类的,要不别的女人一近
身怎么就会被系统自动屏蔽了呢。”
谢乔忍不住扑哧一笑白了他一眼:“敢背着我泡妞儿我就撕拉撕拉滴。”
潘东明眼中浮起笑意:“别介啊,现在可不是我泡妞儿了,是妞儿们想泡我,她们一瞧见我,那俩眼睛里嘿,
小火苗是噼里啪啦乱闪啊,我可是跟当年的八路军对抗小日本儿一样的宁死不屈啊,来一个,灭一个,来一对儿
灭一双,你说你上哪找这么好的老公去,赶紧的给个奖励吧娘子?”
谢乔歪着脸去亲亲潘东明的脸颊,点着他的鼻子说:“那妞儿看起来那么漂亮,身材也好,你就没动小心思?
瞧她拉着你胳膊腻在你身上笑的那个美,我看你挺享受的。”
“成,下次丫的要再敢腻我身上不起来我就先抽丫的几个大耳刮子,再给她来几个无影脚让她见识见识,敢跟我
媳妇抢男人,让她先掂掂自个儿几斤几两成不成?”
“还有下次?二嫂跟我支招儿了,说今儿晚上就……”谢乔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潘东明的衣服里,狠狠的掐一把。
潘东明立马哀嚎着求饶:“别别别介,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以后真不敢了娘子。”
谢乔又帮他揉揉,温柔的说:“这次给你个小教训,下次,我就。”她把手横起来放他脖子上,一抹。
潘东明笑嘻嘻的扯过她狠狠的亲一口:“有危机感了吧,知道小爷我多吃香了吧,瞧瞧,这么多人虎视眈眈呢,
你还是想好了怎么着把小爷伺候美了,我就允许你把咱家后院那冷宫给拆了。”
“切。臭美,再胡乱放电我就把你电源掐了……你说,我是不是吃胖了,走路都感觉喘了。”
“这才美呢,你以前就是太瘦,抱着硌的慌,现在刚刚好,珠圆玉润的,摸起来也有手感了,我就喜欢你这样…
…”说着那手就开始不安分了。
俩人刚搂一起想要耳鬓厮磨一番,潘东明的电话不作美的响了起来,恼的正轻喘的潘东明有想要恶狠狠的问候
一下对方的八辈儿祖宗,摸出电话一看,丫的杨群。
“干嘛呢打电话?”
“谁?……安静啊,我认识。”
“哟,你跟她扯上了?”
“嗯嗯,嗯,那姑娘不错,挺好,祝你小子好运吧,不过你得请客!”
看他挂了电话谢乔问:“杨群?什么事儿?”
“丫的跟人玩儿一夜情玩儿出感情了。”
“真的?”
“瞧我们这群人,一个一个的都被女人俘虏了,英雄难过美人关那。”
潘东明把俩人椅背放下来可以躺在车椅内,把电动车窗打开,就看到一颗颗细碎的星星钻石一样闪来闪去,潘
东明一直拉着谢乔的手,很久之后潘东明扭过头,才发现谢乔竟然在这么诗情画意的空间里睡着了,他好笑的轻
轻捏一下谢乔的小鼻子,无声的张口说:“老婆,我爱你。”

潘东明的烦恼

江涛去机场接从巴黎时装周赶回来的潘阳阳,俩人一见面就腻上了,江涛亲着潘阳阳的脸颊柔情蜜意的说:
“太座,想死我了。”
“瞧我买了什么?”潘阳阳兴奋的开始扒拉皮箱。
江涛赶紧说:“回家了随你翻腾,这还是留着回家再给我惊喜吧,翻乱了还得一通收拾。”
“我还给潘谢谢买了礼物呢,都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了,要我甭忘记了给他买礼物,这孩子,闹心。”
江涛一边推着行李车一边说道:“你还闹心呢,潘东子更头大,被他儿子闹腾的见天儿的唉声叹气的,隔三差
五的被学校请去,那孩子,我看啊,比他小时候还皮,没人制得住,为了潘谢谢东子跟谢乔俩人没少吵嘴,前两
天俩人还在闹别扭呢。”
“又怎么了?”
“咳,知道那潘谢谢在学校干什么丢人事儿了么,说了能让你笑喷,扒人女同学裤子,把潘东子给气的,狠揍了
潘谢谢一顿,让谢乔心疼的跟东子大吵了一架。”
“什么?!扒女同学裤子?!这个潘谢谢!越来越皮了,才多大啊就这样儿,是得狠揍,要不长大了还得了么,
这不成了小流氓儿了。”
江涛想起来还好笑:“跟你说,那潘谢谢挨打还嘴硬呢,楞说是女同学想跟他交换玩具。”
“玩具?”
“就是……小弟弟跟小妹妹交换着玩……”
“哈哈……这个潘谢谢!我们潘家尽是出这种极品,尤其潘谢谢,我看了,这就叫基因问题了,潘谢谢就是被上
帝派来制三哥的……谢乔跟三哥俩人怎么样了,还不说话么。”
“潘东子舍得不跟人说话么,就差装孙子逗人家开心了。”
“切,鄙视他!我三哥这人吧,哪哪都好,就是太儿女情长了,真想不到啊,一个谢乔就能把他弄成这样,以前
我还老想着,三哥这人铁心铁面,就是一专毁女人的刽子手,估计他做梦也想不到,多年后他倒是被一女的给毁
了,哈哈,真是一物降一物那,你说说他咋就拿谢乔没辙呢。”
“甭说你不明白了,我跟东子多少年交情了,有时候我还真闹不明白了,一瞧见谢乔眼圈一红掉几颗金豆子他就
受不了了,以前他也没那么软心肠儿啊,这几年真是被谢乔那软性子给磨的没棱角了。”
“我还真没见过跟谢乔那性格的女的,说她腼腆吧她还特轴,还特能受气,就我三哥那脾气也真该有她那性子的
才能降得住。”
“我是真没料到潘东子居然也会脚底下拌蒜掰不开镊子的时候,那谢乔就跟一水做的人儿一样,潘东子瞪瞪眼给
个脸儿就开始抽抽搭搭个没完了,人一哭他就没辙浑身不舒坦,变着方儿哄人高兴,……特贱我跟你说,还跟我
说什么女人啊,祸水,能玩能骗千万甭宠,不然一准儿的蹬鼻子上脸。”
“切,他不就是吃人家那一套么,人家一哭他就没辙了,以前不是挺拽的,我瞧了,这不管是什么人,一旦恋爱
了,一准儿智商下降,三哥就是一好例子……先去大伯家吧,潘谢谢还惦记着他的礼物呢,先去瞅瞅这孩子,走
了几天挺想的。”
到了军区别墅才知道潘东明又被请去学校了,谢乔正在客厅里急的坐卧不安的,就怕潘谢谢挨揍,有时候潘东
明下手狠,上次一巴掌把孩子半拉屁股拍的都肿了。
刚坐下跟谢乔拉家常呢就听见门厅外潘谢谢嗷嗷叫着冲进来,一头扎进谢乔怀里又哭又蹦:“妈,妈,你快救
我快救我。”
谢乔赶紧的板起儿子的脸:“怎么了儿子?又在学校闯什么祸了?”
潘东明气急败坏的冲进来也不看潘阳阳与江涛,伸手就去揪潘谢谢的耳朵:“还有脸哭?老子的脸面都让你给
丢尽了,今儿个不把你屁股打开花,不好好让你长长记性,我就是你儿子!!”
谢乔赶紧挡开他的手急忙说:“到底怎么了你先说啊,甭吓着孩子,起开。”
“你还怕吓着他?啊?知道他在学校干了什么蠢事儿么?我都不好意思去见他班主任了,隔三差五的被叫去,被
人老师批孩子一样的批我,这家长是怎么当的在家怎么教育孩子的,只要有孬事儿就有潘谢谢大名,这都多少回
了,跟人打架,拿玩具枪射人女老师屁股,上次扒人女同学裤子,这次……不让老子消停,气死我了!”
江涛笑嘻嘻的想拉潘东明坐下:“我说你也消消气吧,这小孩子不就爱玩么,说说就得了,还真动手啊,我就
不信你不心疼的慌。”
潘东明越说越恼:“心疼个屁!你都不知道这孩子有多让我费脑筋,满肚子幺蛾子就没个正经路数,再不管就
上房子揭瓦了,给我过来!”
潘谢谢抱着谢乔的腰就大哭:“妈!妈!我知道错了,甭让他打我!”
潘东明正跟谢乔拔河一样拉拽潘谢谢呢就听见身后有人问:“干嘛呢这是?”
潘谢谢一听这声音心里一喜,推开谢乔就冲过去了:“爷爷,爷爷,我爸打我。”
老头一瞪眼问:“为什么?今儿有我在你敢动他一指头试试?”
潘东明拨拨头发懊恼的说:“爸,您都不知道他在学校干了什么蠢事儿!”
老头又瞪他一眼才拉着满脸泪的潘谢谢坐边儿去,心疼的给孙子抹掉眼泪鼻涕,喜咪咪的问潘谢谢:“跟爷爷
说说,在学校干嘛了?”
潘谢谢圆溜溜的眼睛瞧了瞧他爹,潘东明立马瞪他一眼赶紧的低垂着脑袋瓮声瓮气的说:“同学说我跟鲁智深
一样壮。”
“噢,鲁智深啊,爷爷也喜欢,嗯,这小身板儿是挺像的,呵呵,咱家谢谢就是壮……后来呢?”
“后来……同学说鲁智深力气大。”
“嗯,是力气大。”
“能倒拔垂杨柳儿。”
“哟,鲁提辖倒把垂杨柳可是经典故事,可……你干嘛了?”
“……我,我把学校操场边儿上刚种上的小树苗儿……全拔光了。”

潘二(一)

潘振南在书房里枯坐到天亮,熬的两眼通红,他揉着额头鬓角,那里疼的似是要裂开般,站起身来到窗前,才
发现清晨的天空阴沉沉的,竟然下着小雨。
比牛毛还要细的雨水绵绵的洒下来,院子里那些被母亲插过竹条的菊花,隔着水汽看起来
朦胧迷离,菊花开得很好,也亏母亲闲暇时照顾得好,已经开了两茬儿,花盘依然又大又圆,黄的白的相互辉映,
挤挤挨挨的经过雨水滋润,叶子看起来绿莹莹的,似是翡翠,有风吹过,花盘就随着风摇了摇,让潘振南又感觉
有些凄凉了。
楼下传来孩子们的吵闹声,三个孩子放了寒假,家里忽然就开始热闹了,母亲逗留在家的时间多了,她也不再
絮叨老大或是老三太忙总也不回家,而是围着三个孩子不停喊叫,这个不要淘气,那个不要欺负弟弟妹妹的,潘
振南看着雨中的菊花微微笑了笑,父亲回家的时候总是带回好吃好玩的,笑呵呵的陪着三个孩子玩游戏,最淘气
的自然是东子家的潘谢谢,男孩子嘛,总是与女孩子不同些,他喜欢枪呀棒的耍来耍去,像只小猴子一样蹦来跳
去的不安生,听了爷爷讲的狼牙山五壮士,前几天还爬上院子里的假山上往下跳,小嘴巴里还大叫:“打倒小日
本儿!”“中国共产党万岁!”呵呵,吓得管妈管伯一个劲儿叫小祖宗。
潘振南回房间换了衣服下楼去,三个孩子正在餐厅里吃饭,打仗一样热闹,母亲一边拉着跪在椅子上的潘谢谢,
一边给囡囡擦嘴巴,大哥家的苗苗毕竟大了几岁,像个小淑女一样安生的吃粥,眼睛却盯着潘谢谢,那孩子正在
一手拿一支筷子双手乱比划,给姐姐讲他在学校听来的有趣故事,一扭头看到了他大叫一声:“二伯来啦。”
母亲也扭过头来,看到潘振南衣着齐整便说:“老二,今儿个在家吃早餐么?”
潘振南含着笑去摸潘谢谢的脑袋,敲了一下说道:“臭小子,不老实。”
潘谢谢瞪着溜圆的眼睛嘟着嘴巴说:“冤枉死了没不老实,二伯二伯,吃完饭还玩老鹰捉小鸡吧,这次我不做
小鸡了我做老鹰。”
“臭小子,在家听奶奶的话,不然二伯回来揍你屁股。”
潘谢谢立刻去摸屁股,悄悄的把腿从椅子上滑下来小声嘟囔:“瞧人家多老实。”对着两个姐姐说:“是吧是
吧?”
两个姐姐赶紧的点点头,潘振南才对母亲说:“妈,今儿有重要的事儿要办,赶时间,我就不在家吃早餐了,
去单位再说。”
母亲站起身:“一大清早儿的能有什么事儿?就算再忙喝碗粥能耽误多长时间那,吃些再走。”
潘振南拗不过母亲,只好坐下胡乱吃了点,出门的时候三个孩子从大到小挨个儿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就连一
向喜爱胡闹的潘谢谢也是规矩的站在门厅前跟他摆手再见。
司机已经把车门子打开,等他坐定后关好车门就驶进城里,天还早,又下雨,刚进城便遇上堵车了,到处都是
急着赶去上班的人潮,潘振南往车窗外瞧了瞧,离公路稍远的高楼隐在水雾里,朦朦胧胧的不真实,车窗上也是
谈谈的水汽,聚的久了一道道儿的滑下车窗,整座城市都似是笼罩在一层灰色里,无来由的让人感觉压抑。
堵车太久,前方车队的夹缝里竟然穿梭几个没有打雨伞的小姑娘,头发上沾上一层白色雨露,小手冻的通红,
却还在一个挨一个的敲着车窗,指着随手提着的小篮子兜售篮子里的一支一支的红玫瑰。
司机等得无聊便轻轻说:“快情人节了,现在的玫瑰肯定卖的不便宜了。”
潘振南的心思一动,脱口问:“情人节?”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点点头说:“是啊,马上就要二月十四了,外国的情人节,这一年年的过的忒快。”
潘振南不再说话,对着车窗外那些小姑娘的身影默默发呆,司机知趣的不再言语,直到车队松动过了红灯,潘
振南才说道:“附近有花店么?”
司机一愣,随后点着头说:“有,前面不远就有一家。”
潘振南“嗯”了一声,等司机找了停车的地方,潘振南打开车门下车,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细碎的雨丝绵绵
的打在衣领上,他就忍不住打个寒噤,快步走进花店里。
潘振南买了很大一束百合,又买了些蜡烛,上车的时候他对司机说:“去香山吧。”
司机不敢再说话,快速的调转车头,把车驶向香山方向。
潘振南没有打伞,下着雨又不是公众祭奠的日子,路上没几个行人,他走走停停,怀里的百合花瓣上积了不少
雨水,随着他的移动稀稀拉拉的落下大滴的水珠,……像眼泪,山里更冷些,风也大些,停在青石板的台阶上,
潘振南把眼镜取下用衣角擦去水雾,抬头眯着眼看向前,远处的山景雾气浓郁,瞧不出面目,近处的松柏被雨水
洗刷后倒有些绿意盅然,还有几只被雨水淋湿了羽毛的麻雀垂头丧气的缩着短脖子蹲在枝头,一动不动,仿佛睡
着了。
旁边就有一个拱行人休息的凉亭,潘振南走进去随意的坐下,看了看怀里的百合,摸出烟盒点了支烟,吐出烟
雾的时候他扭头去看枝头上的麻雀,一只正歪着头,用一侧圆溜溜的小眼睛似是盯着他瞧,他便一愣,仿佛眼前
出现一双极为灵动的圆眼睛,燃着让他心动的热情,耳边似是也听到女孩子虽羞涩却清脆的声音:“以后还请师
兄多多关照。”
那时候他多大?二十四?还是二十五?那时候,他还啃着书本,每天埋头在实验室里,做不完的课题,永无休
止的做实验,很多师弟师妹都喜欢围在他的身边,看他熟练的操作器皿,他记不得是什么日子,只记得那是一个
夏天的晚上,他在实验室里待的太晚,抬头的时候发现偌大的实验室里只剩下他与一个看起来瘦弱的小姑娘,一
个简单的马尾,低着头收拾器皿,他只看到两排浓长的睫毛,还有一只挺翘的小鼻子。
女孩子抬头的时候,他正瞧着她,她便微微的笑了,她笑的时候先是鼻子微微的皱起,嫣红的唇慢慢挑起,那
笑竟然是美的仿若春天的迎春花,不很灿烂却耀眼,他忽然就感觉脸庞热热的,有些尴尬,点点头说:“噢,你
也这么晚啊。”
女孩子点点头,脸颊似是发红,漂亮的圆眼睛里饱含着笑意,声音竟是清脆动听:“嗯,我太笨,总是出状况,
就想笨鸟先飞,多多练习,师兄,你总是这么晚么?”
女孩子叫他师兄,他却不知道女孩子叫什么,他从来不曾留意身边的小师妹,对这个女孩子很陌生,点着头却
努力想,也想不起来师门下何时有个如此漂亮的师妹。
女孩子见他只点头也不说话,就开始收拾器皿,他也不好意思先走,就帮着收拾,俩人默默的关了灯关好实验
室的门,一前一后的出了实验楼。
夏季的校园夜深了也是闷热的,还有躲在暗处的知了撕心裂肺的吼叫,仿佛也是热的受不了,路灯下一层的小
虫子飞来飞去,他看到脚下一个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细细长长的,不时的与他的重叠,他忍不住扭头往后看,女
孩子穿着一条海蓝色的连衣裙,怀里抱着书。
“你要回宿舍么?”他问。
女孩子仿佛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站了脚步抬起头看着他,点点头说:“嗯。”
他找不到话题,只好挠了挠头说:“这里离宿舍挺远的,甭看是校园,这么晚了也不安全,反正顺路,我送你
吧。”
女孩子又是皱起小鼻头笑了:“谢谢你师兄,麻烦你。”
潘振南把双手插进牛仔裤的兜里,等着她赶上自己的脚步,双手在兜里紧紧的握在一起,他努力想别的,不然
他怕他的手不自觉的伸向那只皱起来的小鼻头,去摸摸那些可爱的小褶皱,这个想法吓了他一跳,他就更紧的握
紧了拳头。
那天晚上月亮很大很亮,他们却一路无话,只有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紧紧的跟随着,听着虫鸣感受着微微的夜风,
还有身边时有时无隐隐的香气,像茉莉,他想。
他一直把女孩子送到宿舍楼下,女孩子转过身羞涩的笑着说:“谢谢师兄,我到了。”
他“唔”了一声,并没有说再见,又站了一会儿女孩子终于说:“我姓马,马晓娴,以后还请师兄多多关
照。”
马晓娴像个日本人那样对着他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伸出手,他赶紧去握住,那手,竟然软的像是花瓣一般,
却有汗。
“哦,我是潘振南。”
马晓娴的眼睛即使在黑暗里也是亮亮的,她依然皱着小鼻头清脆的说:“我知道,师兄,明天见。”
她知道。
潘振南忽然感觉心跳比平时快了一些,他还没来得及说再见,马晓娴已经转过身跑进了宿舍楼里,他看到姑娘
的马尾一甩一甩的,仿佛那飘柔的发丝扫在他的心头上,他傻傻的自己站在那里笑着,还想着那海蓝色的裙角下,
那双纤细修长的脚踝,他想,明天见,马晓娴。

潘二(二)

掐灭烟头潘振南把身上的大衣裹得紧些,迎着青石板台阶继续往上走去,这条路多年以来他不知道走了多少遍,
怀里的百合也不知道买过多少捧,每次来他的心就被尖锐的痛楚蹂躏一遍,不曾改变,因为这里终年躺着他心爱
的姑娘,这一柸黄土,掩埋的不止是心爱姑娘的身体,还有他的爱情。
墓园很安静,没有别人,即便有,也早已安息长眠,潘振南站在黑色石碑前,低头凝视,碑上有他心爱姑娘的
照片,还有名字,他慢慢蹲下身子,看着照片,姑娘笑着,挺翘的小鼻头,抿起的唇,还有含笑的眼睛,就像从
前一样,似是不曾离去。
他把花摆在墓碑前的台阶上,可能被雨水淋了太久,也许山风有些大,大朵的花儿在雨中瑟瑟发抖,看起来让
人心疼,很可怜,像他心爱的姑娘那般,生命结束在最绚烂的季节。
他用大衣的衣角遮着风,拢起打火机的小火苗,把蜡烛点燃,放在墓碑两侧,已经初春,泥泞的地上长着青草,
稀稀拉拉的没几棵,看着凄凉,他就弯腰围着墓把那些草拔掉,然后坐在碑前抽烟,蜡烛在山风里忽闪摇曳,却
没有被吹灭,有雨丝落进燃烧着的火苗里,不时传来轻微的“嗤拉”声。
碑上的照片被水雾笼罩,他就伸出手去轻轻的抹掉,碑面上很凉很凉,就像他的心一样,隐隐的痛楚从心底漫
出来,可能是冷,他颤抖起来,手指哆嗦着沿着照片轻轻抚摸,将绝望的悲恸化成温度传递给毫无知觉的姑娘。
再过几天就是情人节,天下有情人会选择在那浪漫的一天里向心爱的人表达爱慕之情,也有人选择在那浪漫的
那一天里离去,就像马晓娴一样,在多年前的情人节夜晚,吞下大量的安定,选择终止生命。
潘振南慢慢闭上眼睛,身子前倾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碑面上,一只手伸进大衣里按在心脏的位置,那里疼,疼了
很久,他知道还会疼下去,可能一辈子那么久,可能,生生世世,那么久。
她那么温柔那么漂亮,他说话的时候她就一眼不眨的盯着他的眼睛,模样认真,他就开始心神恍惚了,当老师
无奈的说:“这个笨妞儿你们几个做师兄的谁来带着?我真怕了她再弄坏器皿,还有,她的作业总不能按时上交,
顺便也照顾一下。”
老师的话音刚落他就装作若无其事的说:“既然实验室器皿由我负责还是我来带吧,至于作业,我尽力。”
老师挺高兴,几个同门师弟也高兴,马晓娴笨得很,几个师兄都怕了她的笨手笨脚,而他就在心里雀跃了,他
终于找来好借口可以更近距离的接触那个姑娘。
他们开始同进同出在图书馆里,或是食堂里,每晚必是他们俩最晚离开实验室,也总是他一路无话的送她回到
女生宿舍楼前,看着她进了门他才转身离去,那年放寒假马晓娴没有回家,依然住在女生宿舍,那么大的校园,
那么冷清,黑漆漆的整座宿舍楼里,只有住着她的窗户里依然亮着灯,他在家找借口,说课题紧张,天天去学校
陪着她,看她吃泡面心里疼的慌,曾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她低着头很久才说:“家里没人,回去了也是我自
己。”
当时他真想把姑娘搂进怀里去,可他忍住,等她忙完了就给她讲作业,她听的很认真,两只眼睛依然紧锁在他
的面孔上,可他知道她早已不在学习状态,因为她看着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崇拜与爱慕。
马晓娴的笨手笨脚终于有所改善,进步了,她开始变得爱说爱笑了,有时还会开他的玩笑,说哪个师妹暗恋他
喜欢他,他以为她隐晦的在向他表达爱意,心里忍不住得意,可后来当她真的拿着别人写给他的“情书”来找他
的时候,他忽然就恼了,冷冷的看着她,问:“喜欢做红娘?那干嘛还要来实验室?你干脆离开实验室,去开家
婚介所得了,到时候我一定捧场光顾。”
马晓娴睁着愣愣的大眼睛呆呆的瞧着他,眼睛里很快布上雾气还有伤心,可她没有哭,只是微扬倔强的唇角,
那笑带着些许凄凉的味道,她说对不起就扭头跑掉,他狠着心咬着牙没有追出去,把那封信随手丢进垃圾桶里去。
从那时起马晓娴便开始早早的离开实验室,不再等着与他一起收拾器皿,一起关灯,一起慢步在校园里,他气
馁,烦躁,失望,却磨不开面子去向她道歉,他明白他在气她不懂他的心,他只是喜欢那个叫马晓娴的女孩子难
道她不懂么?不然他会热心的浪费时间教她作业?几乎一个学期天天晚上送她回宿舍?他宁愿把这些时间浪费在
数脚趾头玩也不会去做那些无聊的事,他做了只是因为她而已,难道她真笨到这些也看不出来么?
后来实验室出资犒劳贡献突出的工作组,名目是旅游,海滨城市,他想了办法把她也弄去,因为她躲开他太久,
他已经开始受不了故意被冷落的折磨,可临行前一晚他才得知,她竟然把她的名额让给那个给他写情书的小师妹,
他气势汹汹的去找她,说:“如果你认为我的存在影响了你的心情,你不想瞧见我你可以明说,别在背后耍这些
猫儿腻,你以为你把名额让给她就能完成她的愿望?你未免把我看的忒次了。”
他恨恨的走掉,不去想她掉泪的样子,第二天他没去机场没去那个海滨城市,而是去了实验室,虽然恨却奇怪
这么晚了为什么她还没来,一问才知道她竟然把名额又要了回去,去了那个被他放弃掉的城市,他气急败坏的赶
去,想要质问她为什么老是折磨他,害得他吃不下睡不着心里膈应的慌,可是看到她蹲在船头吐的一塌糊涂时,
他又心软的疼痛,搀起她的时候,她紧紧的抓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里是坦荡的明亮与惊喜。
他悄悄的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小公寓,那是他与她的爱巢,他们疯狂的做爱,疯狂的释放积压许久的热情,做
着每对情侣都会做的事,挤在小小的沙发里一起看电视,手挽手的逛超市,在黑暗的电影院里拥抱接吻,那时候,
他们终日泡在爱情的蜜罐里,享受着肆意的甜蜜肆意的人生。
他放弃了继续读博,因为他要开始为他们以后的人生开始做一份周密的规划,他按母亲的意愿参加工作,步入
政途,他利用人脉关系为她寻了一份公务员的职务,依然每天如胶似漆的过着甜蜜的日子,直至后来被家人发现
她的存在。
父母极力反对他要娶马晓娴的事实,没过多久马晓娴便被她所在的单位停职,父母苦口婆心的规劝他置之不理,
干脆不回家,眼不见心不烦,可马晓娴在求职路上一直碰壁,他自然明白是父母从中作梗,他的政途本来因为父
母的关系坦荡光明,可就在他拒绝回家的不久,过完他人生第一个没有与亲人团聚的新年后,他竟然也被宣告停
职,他不敢置信父母这么绝情,迄小到大他所要走的路早已被父母铺垫好,从来不曾受过委屈,可如今,让他觉
得心里凉吧岔的。
他也是极要强的人,心想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天下之大还怕没有容身之处么,就在他安慰马晓娴开玩笑说,
咱们可以重操旧业哪怕去小地方找个小学校教学也行啊,只要能在一起的时候,母亲的秘书却带着一份文件来到
他的住处,他看过文件后心里更凉,他问她:“这上面写的可都是真的?”
她抖着手看完那份文件,惨白着脸坐在他们曾挤在一起看电视的那张小沙发上不说话,那上面写着,她的父母
因为诈骗罪被铺入狱,如今依然还在狱中服刑。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还是不说话,只紧紧咬着唇,眼睛里有泪倔强的不肯哭出来。
他满心的伤心,他为她付出那么多,整个心都掏出来奉献给她,而她瞒着这么重要的事,以前问的时候,瞧她
哭得伤心,或许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不愿她伤心难过就忍着不问,却原来……他的这种家庭,怎么可能接受一
个诈骗犯的女儿做媳妇?
母亲的秘书还等在一边,说首长就在楼下车里等着见他,他转身出门的时候,她叫了他一声,他停下脚步听见
她哽咽着哀哀的说:“我们可以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却不能选择生养的父母,不告诉你并不是我恶意的要欺骗
你,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振南……”
因为太爱他而隐瞒实情,他不能理解她的话,什么都没说,就随着秘书下楼去见了母亲,他心里无法言明的难
受,回到家里又是与父母大吵一架,父亲恼极怒极,恶狠狠的伺候他家法,他被软禁在家,不能与外界联系,直
到一个礼拜后爷爷从外省回家他才得空偷跑出来,可是已经太晚,就在二月十四号,这个天下有情人相亲相爱相
聚的日子里,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选择离开他,彻底的离开,从此殊途……
雨下的渐渐大了起来,山间被更深的雾气笼罩,或许他待在山上的时间太长,司机打着伞寻了来,见他靠在墓
碑上一动不动吓了一跳,赶紧的伸手推了他一下,急急的叫:“潘先生?潘先生?”
他“唔”了一声睁开眼睛,眼神空洞疲乏,司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拉起来,潘振南身上的那件大衣已经被雨
水打的湿透,可能是冷他的嘴唇泛白,整个人都在发抖,司机心想也许是因为伤心吧,因为每次潘先生来这里后
都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他不知道深埋在这片土地下的这位小姐是谁,能让潘先生几年如一日的沉痛伤心。
潘振南心里最后悔的,却是那晚他随着母亲回家而不是留下安慰这个可怜的姑娘。
有人曾说女人最难忘记的,是曾让她们心动的男人。
而男人,却永远都会记得让他们伤心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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