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01 東華大學刑法總則期末考題
命題教師：范耕維

Ｘ與妻子離異，育有一子Ｙ，平日以駕駛計程車為業，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
2023 年的舊曆新年前，Ｘ的職業小客車駕駛執照屆期必須更換，但Ｘ想說過年
前正是賺錢的好時機，想說不要浪費時間去監理站，先多跑幾攤，等過完年再
去換照。某天夜晚，Ｘ已經開了一整天的車，感到相當疲倦，故決定返家休
息。Ｘ駕駛於速限為 40 公里的道路時，以時速 30 公里通過眼前燈號為綠燈的
十字路口。不料，人行道上的Ａ因為趕著要約會，看Ｘ的車速頗慢，故決定快
跑跨越馬路。Ｘ沒注意到突然從右側人行道衝出的Ａ，故在直行的狀態下將Ａ
撞飛，Ａ落地時因頭部剛好撞到質地較硬的下水道鐵蓋，造成顱內出血，送醫
後不治身亡。Ｘ見到自己撞到人，雖然覺得自己並沒有錯，但想到接受警方調
查，未來幾天都無法營業，會損失一筆可觀收入，故快速開車離開現場。由於
Ｘ想盡快離開事發現場，故以 90 公里的車速狂飆行駛，結果不慎擦撞到靠路邊
騎乘的機車騎士Ｂ，造成Ｂ摔車掉進水溝，除四肢有骨折現象，身體也有傷口
大量失血。這一切正巧被站在一旁人行道抽菸的Ｃ看到，Ｃ連忙報警，救護車
也迅速在五分鐘內趕到，將Ｂ載往路程約 10 分鐘的部立花蓮醫院。不過，由於
當天花蓮市受鋒面影響下起少見的豪大雨，加上人行道高度設計與水溝施工品
質不良，市區出現淹水塞車的狀況，使抵達醫院的車程拉長到 1 小時，導致Ｂ
送達醫院時，已因失血過多而休克，最終不治身亡。

Ｃ因負債累累，決定開車尾隨Ｘ，跟縱到Ｘ放車的停車場。等Ｘ下車時，Ｃ衝
上前表示已目睹一切，開口向Ｘ要求新台幣一百萬元封口費。Ｘ雖然內心不
願，但為了怕人生被毀掉，只好先假意答應Ｃ的要求，並約定第二天在太平洋
公園交付現金。翌日夜晚，當Ｃ前來公園要拿錢時，決定殺人滅口的Ｘ突然從
暗處走出，拿起修車用的板手猛力敲打Ｃ的頭部，使Ｃ頭部大量出血且昏厥倒
地。Ｃ倒地後，Ｘ踢了Ｃ幾腳都沒動靜，Ｘ研判Ｃ已經身亡，故將Ｃ的屍體用
車載運到海邊棄屍。想不到，Ｃ其實並沒有被板手打死，只是昏迷而已，但因
為被棄置在海邊且身體無法動彈，鼻孔朝下大量吸入海水與細沙到肺部後，還
是在海邊窒息身亡。

心煩意亂的Ｘ返家後，一打開門就看到兒子Ｙ正與豬朋狗友Ｚ邀約一群學妹在
家中喝酒作樂，Ｙ還正在吸食Ｋ他命，並拿著Ｘ給的信用卡副卡，說一切花費
他請客。Ｘ想起自己為生活的辛苦與這兩天種種不順，怒不可遏地上前打了Ｙ
一巴掌，讓Ｙ嘴角破皮。Ｘ並要Ｙ少跟這些人鬼混，並扭住Ｙ的手要他去警局
自首跟勒戒。Ｚ則在一旁鼓噪，要Ｙ不要怕自己爸爸，應該給Ｘ一點教訓才
是。Ｙ因為在學妹們面前被Ｘ打，覺得實在沒面子，一怒之下就拿起放置一旁
的球棒狂打Ｘ，造成Ｘ身體多處瘀傷。Ｘ因為年老導致力量不如Ｙ，只能邊求
饒邊逃竄，但Ｙ仍持續追趕並揮舞球棒。情急之下，Ｘ拿起放在家門口的板手
胡亂揮舞，嘗試抵抗Ｙ的球棒攻擊，不料板手剛好揮中Ｙ的臉部，雖然讓Ｙ停
下攻擊，但也造成Ｙ臉部受到輕傷。Ｘ則趁著Ｙ被打傷無法抵抗，壓制Ｙ並報
警請警方前來逮捕吸毒的Ｙ。想不到，警方因前述Ａ、Ｂ與Ｃ的死亡案件，已
經循線前來Ｘ家中，一次將父子二人帶往警局。針對本案，請回答下列問題：

（一）針對Ａ死亡的部分，試問：Ｘ的刑事責任如何？（20%）
【答題方向】：（以下都只是簡單說明答題與配分，故不按照犯罪階層寫詳解）
1.這題不管是要檢討 271 條殺人罪或 276 條過失致死罪都可以，因為考點不涉
及主觀部分，而是在客觀構成要件的部分就會得到答案，主觀上是故意或過失
根本討論不到。

2.Ｘ確實有撞Ａ的行為，而且有Ａ死亡的結果，符合殺人罪或過失致死罪的成
文構成要件。問題在於Ｘ的撞人行為與Ａ的死亡結果間有無因果關係？要是Ｘ
不撞上去，Ａ就不會死，所以有條件關係。換言之，答題重點會在因果關係第
二階段，也就是有無客觀歸責的檢討。

3.那客觀上要可把Ａ的死歸責於Ｘ，第一個要件是Ｘ要製造法所不容許的法益
侵害風險。在本題中牽涉到容許風險的具體化概念，也就是被稱為容許信賴的
信賴原則。依照社會分工、各司其職的想法，當Ｘ遵守交通規則的速限以 30km
駕駛，Ｘ也可信賴其他人Ａ會遵守交通規則不闖過馬路，Ｘ依信賴所為行為並
未對Ａ的生命法益製造法所不容許的風險，故不可歸責。

4.不過，這裡應注意到Ｘ並未按時更換職業小客車駕照，這會不會影響到信賴
原則的成立，就會有點爭議，需要大家說自己的想法。按照最高法院的看法，
必須要Ｘ自己完全沒有違反規則才能主張信賴原則，故Ｘ沒按時換照的違規行
為，就可能使Ｘ無法主張信賴原則。不過，如果從信賴原則的概念本質來看，
重點應該是Ｘ有無對Ａ生命法益侵害造成法所不容許的風險，而有沒有更換執
照只是行政上的管制措施，對這個風險沒有什麼影響，故Ｘ仍可能主張信賴原
則。至於採哪個立場，就看各位怎麼說理了，雖然老師傾向後者，但如果採最
高法院看法而有說出自己的理由者，依然會給予好分數。

5.另外一個可能影響歸責的點在於一般人被 30km 時速的車子撞出去，雖然有高

機率會受傷，但未必會死亡。而在本題中，Ａ死亡的另一個關鍵是撞擊到了質
地比較堅硬的下水道鐵蓋，以車禍來說這算普遍的狀況還是異常狀況，也會影
響到Ｘ是否應該為Ａ的死亡負責。當然，如果在上面就已經用信賴原則認為Ｘ
不成立客觀歸責，不成立因果關係而不該當客觀構成要件、不成立本罪的話，
這個部分大概不會討論到。因此，這個細節不太會影響到大家成績，只是有注
意到然後討論的同學，會酌量加分，這也凸顯出法律考試跟工作注意細節是非
常重要的！

（二）針對Ｂ死亡的部分，試問：Ｘ的刑事責任如何？（20%）
【答題方向】：
1. 這題同樣不管是要檢討 271 條殺人罪或 276 條過失致死罪都可以，因為考點
不涉及主觀部分，而是在客觀構成要件的部分就會得到答案，主觀上是故意或
過失可能根本討論不到。

2.Ｘ撞Ｂ的行為跟Ｂ死亡的結果，當然符合成文構成要件沒問題，這題考點同
樣在因果關係的層次。然後，沒有Ｘ撞下去Ｂ不會死，所以有條件關係沒什麼
疑問。顯然，這題考點又放在客觀歸責的階段。

3.而在客觀歸責的檢討中，首先因為Ｘ在速限 40 的道路開了 90km，顯然是對

路人的身體生命法益等製造了法律不容許的風險，現實上這個行為也造成了Ｂ
四肢骨折與開放性傷口失血的結果，而且產生了死亡的風險實現。不過，在這
個因果歷程中，出現一個介入因素，也就是Ｘ原本十分鐘可以送到醫院，就可
以接受醫療而沒事，但卻因為異常的豪雨導致市區積水，使行車時間變成一小
時，這個異常狀況是否才是導致死亡的主因，是否使死亡結果不可歸責於Ｘ，
就是本題要討論的重點。如果正常狀況不會死，而是異常度高的塞車對死亡有
較高的貢獻度、影響性，則風險並未實現於構成要件結果的範圍內，不可歸責
於Ｘ，Ｘ行為與Ｂ死無因果關係、客觀構成要件不該當、不成立本罪。（當然，
也可以說理由，去說明為什麼Ｘ造成的傷勢比起豪雨塞車，對死亡的影響力比
較大，一樣是會有分數的！重點在說理由！）。

（三）針對Ｃ死亡的部分，試問：Ｘ的刑事責任如何？（20%）
【答題方向】：
1.這題Ｘ就是想殺掉Ｃ，使Ｃ喪失生命，所以檢討罪名是 271 條的殺人罪應該
沒問題。那Ｘ狂尻Ｃ的頭跟Ｃ死亡都符合該條文的成文構成要件。然後Ｘ不打
Ｃ，則Ｃ不會死，有條件關係沒問題。顯然，這一提的重點又放在客觀歸責的
檢驗。

2.那在客觀歸責的檢驗中，Ｘ拿板手打Ｃ的頭，顯然是製造了法所不容許的風
險。只不過，問題出在這個板手打頭的行為，確實使生命法益侵害的風險實現
嗎？因為最後在案例中，出現了跟Ｘ所預想的不同的因果歷程：Ｘ預想Ｃ被打
死，結果Ｃ是後來吸入海水跟細沙而死。這個部分就是在考大家異常因果歷程
的問題，如果能寫出這個問題點，然後討論你覺得這裡是重大的偏離還是不重
要的偏離，就會拿到分數！比如說，你可能會覺得其實被板手用力打頭其實就
是會死，後來吸到海水跟細沙的偏離並沒有太大的影響，那這時候就可以認為
板手打人的風險還是有實現，那後續可能就會成立客觀歸責。（當然你也可以說
這裡是重大的偏離，本來人不會被打死，都是吸入海水害的，重點是你有沒有
說出理由）

3.如果客觀歸責成立，那客觀構成要件就會該當。接著就是檢討主觀上Ｘ對Ｃ
的死亡是否有預見跟意欲，若有就是有故意。然後看看本題有無阻卻違法與阻
卻責任事由，如果都沒有則Ｘ會對打死Ｃ部分成立殺人罪。

（四）針對打Ｙ使其嘴角破皮的部分，試問：Ｘ的刑事責任如何？（10%）
【答題方向】：
1.這一題會開的標題應該蠻明顯是 277 條傷害罪。那Ｘ打Ｙ的行為跟Ｙ破皮受
傷的結果，都會符合這條的成文構成要件沒問題。那因為Ｘ不打人則Ｙ不會受
傷，又Ｘ的行為跟Ｙ受傷之間沒什麼明顯的介入因素存在，故因果關係應該會
成立。然後Ｘ主觀上也確實對打傷Ｙ有知有欲，而有故意。簡單來說，構成要
件會該當。

2.不過在違法性的部分，Ｘ因為看到Ｙ吸毒跟亂花錢，打Ｙ巴掌的行為，是否
會構成民法 1052 條父母對子女懲戒權的行使，就是大家要略為討論的。如果Ｘ
並非出於惡意且是在必要範圍內以適當方式為之，而且是別無他法的最後手段
時，就可以被認為是適當管教懲戒，就可以看成依法令行為而阻卻違法，就部
會成立犯罪。反之，如果你認為Ｘ已經超過懲戒管教的合理範圍，而且沒有必
要用打巴掌的方式，就可能不會阻卻違法，那因為本案沒有阻卻違法與責任事
由，就會成立犯罪。總之，重點在點出這個問題點，然後說明理由跟推導出結
論，就會有分數！

（五）針對用板手打傷Ｙ臉部的部分，試問：Ｘ的刑事責任如何？（30%）
【答題方向】：
1.這一題一樣是檢討傷害，因為Ｘ用板手反擊保護自己，縱然沒有直接故意，
但應該對保護自己而打到Ｙ有間接故意。然後成文構成要件與因果關係應該都
會成立，故意應該也會成立，構成要件會該當沒問題。

2.那這題的關鍵還是在違法性的層次，首先要測驗大家正當防衛的問題。那就
是分層次，先看Ｙ是不是構成現在不法侵害：Ｙ正在用球棒攻擊Ｘ而且打傷
Ｘ，應該是構成要件該當且違法的行為，故有不法性。然後Ｙ現在正在攻擊
Ｘ，不管是用未遂階段說或最後有效防衛時點說的標準，Ｙ的侵害都具有現在
性。那接著就是看Ｘ揮舞板手打到Ｙ是否構成正當防衛行為：
(1)Ｘ是為了保護自己而揮舞，主觀上有防衛意識沒問題。
(2)Ｘ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身體法益，客觀上保護對象可正當防衛沒問題。
(3)Ｘ的揮舞行為除了是有效防衛行爲外，從當時被攻擊的急迫狀況來看，在當
下應該是選擇了侵害較小的手段，然後也不存在權力濫用的狀況，故Ｘ可以構
成正當防衛而阻卻違法，不構成犯罪。

3.另外，這一題有一個小細節，就是Ｘ一開始要Ｙ去自首勒戒，後來打到Ｙ之
後也立刻壓制報警，這邊可能會構成刑事訴訟法 88 條的現行犯逮捕，那就會是
一個依法令行為，同樣可以阻卻違法，不構成犯罪。這個點比較難注意，有提
到的同學當然也會給分。

（六）設若Ｙ打Ｘ的行為構成傷害直系血親尊親屬罪，而在旁鼓噪的Ｚ構成刑
法第 29 條的教唆犯，試問：Ｚ應成立哪條罪名的教唆犯？（20%）
【答題方向】：
這題很簡單，真的是加分題。就是檢討 280 條傷害直系血親尊親屬罪的親子身
分是違法身分還是責任身分。如果覺得是責任身分，則罪名部分不會連帶，則
Ｚ只會構成 277 普通傷害的教唆犯，不會成立 280 條的教唆。

【參考條文】
刑法 271 條第 1 項（殺人罪）
殺人者，處死刑、無期徒刑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刑法 277 條第 1 項（傷害罪）
傷害人之身體或健康者，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五十萬元以下罰
金。
刑法 280 條（傷害直系血親尊親屬罪）
對於直系血親尊親屬，犯第 277 條或第 278 條之罪者，加重其刑至二分之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