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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撩妹撩上我》作者:殇心一月

文案:
一朝穿越,问道仙途,当世美男,掷果盈车。
师兄云玖,风姿无双,积年光棍,浪费资源。
“哎,竟无处觅得一道侣。”师兄在他面前面带郁色。
“师兄不过机缘未至,若我是女子,定然心甘情愿嫁与师兄。”
“这可是你答应的。”师兄展颜一笑。
???我答应什么了?
谁知道你们修仙的还有变性灵珠这么奇葩设定!!!
她握着贴身佩戴的灵珠欲哭无泪。

简略文案
这是一个自以为女穿男的美娇娘与慧眼识性别的腹黑师兄一起勾勾搭搭闯天涯的故事。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女扮男装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隐 ┃ 配角:云玖、慕容绫、李琛 ┃ 其它:屋字辈师父们和云字辈师兄们

第 1 章 穿越「上」(修)
“嫂子!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向凛凛面上的肥肉不停地抖动着,她一边控制着自己惊惶的情绪,一边安抚着站在天台上的准备轻生的孕妇。
她向凛凛一个两百斤的胖子刚被数家上市公司拒绝录用,她哥哥就出了车祸,躺在医院里变成了植物人,怀
了三个月身孕的嫂子一时接受不了,情绪失控地跑到医院顶楼。
孕妇绝望地摇头,满脸泪痕:“凛凛啊…你哥都成那个样子了,怕是永远都醒不过来,我还怎么活呀!呜呜
呜……”
“不会的嫂子,我哥还是醒来的可能,你可别一时想不开啊,你肚子里还怀着他的骨肉啊!”
向凛凛哽咽了,她努力地心平气和地劝着孕妇,甚至拿出她哥哥和嫂子的情史,孕妇的情绪这才渐渐开始缓
和下来。
大风呼啸而来,向凛凛的头发被刮得漫天飞舞,她打了个冷战,斜眼瞟到几十米下如蝼蚁一般密密麻麻过往
的行人和车辆,她暗暗吞了吞口水,靠着灰白的墙壁一面柔声安抚着孕妇,一面又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一步一
步缓缓地靠近。
就在离孕妇还有几步之遥,站在天台边的人又开始情绪失控:“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嫂子不要啊!”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向凛凛晃动着肥胖的身子,抬起大象腿,三两步变为一步,跑出她有史以来最快速度。
只见她纵身一跃,将孕妇扯了回去。
谁料,嫂子行动如此灵活,见她飞扑而来,居然本能一避,跳回了天台。
“啊!”
向凛凛扑了空,一个重心不稳,向后一仰,摔下了大楼。
==
正月十五这日正是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周朝都城临安张灯结彩,大街小巷从黄昏直至深夜依旧热闹非凡。
在这漫漫黑夜里却暗无星辰,只有一轮明月凄凄惨惨地悬挂在夜空。
百姓们庆贺佳节的气氛弥漫着整个都城,就连都城内的皇宫内也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黑夜下的都城亮如白
昼。
只是,如此热闹喜庆的氛围到了皇宫内的秀阳宫就戛然而止了。
周明帝一身白绸睡衣,外披玄色锦缎龙袍,坐于床前,冷沉地盯着跪于一地的太监宫女,这些奴才惊恐伏在
木色地板上,瑟瑟发抖却又久久不言,生怕一出声就会惹怒了面前的天子,丢了性命。
太监总管朱记手挥拂尘走了过去,看着跪倒在他面前的小太监,细声道:“小林子,往日里都是你在照看九
皇子,怎么就今儿把皇子给弄丢了?”
小林子一脸惊恐,只听他抖声道:“皇上饶命啊!九皇子……说喜欢灯笼让奴才去……拿,谁知……等……
等奴才一回来,九皇子就……就不……见了……九皇子去了哪……哪里,奴……才真的……不知……”
敬酒不吃吃罚酒!朱记见套不出话,柔和的面色瞬间变为地狱罗刹般凶狠,他加重了语气,掐着兰花指怒声
道:“在皇上面前还不肯说实话!你是想要自己的脑袋搬家吗?”
小林子一听要被砍头,腿一软跪倒在地上,他浑身发抖,口里还喃喃得喊着:“皇上饶命啊!奴才真的什么
都不知道!”
此时,周明帝身旁出现了一位身着淡粉华裙,秀发披肩的美人,她媚眼微微眯起,唇角轻轻上扬,下一秒又
装作一副柔弱姿态。只见她拿了件银狐雪裘披在周明帝身上,朱唇轻启唤了声:“皇上,可要保重龙体,九皇子
只是一时贪玩……”
“够了!”
周明帝面色更冷,打断了美人的话。
周明帝这冷冷的一声,把美人吓得面色发白,眼看就要跪倒在地,一旁的宫女见此机灵地伸手扶住了娇弱的
美人,轻轻唤了声:“娘娘!”
周明帝不予理会,反而面色更沉,话音带着薄怒:“一个皇子都看不好,朕留你们这些狗奴才何用?”
听到周明帝要自己小命,方才一片死寂的秀阳宫立马传来震天动地的哭喊声:“皇上,饶命啊!”
周明帝摆了摆手,侍卫们会意,将这些嚎啕大哭的奴才拖了出去,方才嘈杂的秀阳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时,御前侍卫苏洵走了进来,向周明帝俯身道:“皇上,慕容安将军到了。”
“让他进来。”
“是。”苏洵缓缓退了下去,不一会儿,身着银色铠甲的慕容安快步走了进来,单膝下跪向周明帝行礼,
“微臣慕容安,参见皇上。”
“慕容卿家免礼。”周明帝摆了摆手,示意慕容安起身,“可查到九皇子的下落?”
慕容安起身缓缓道:“回皇上,微臣一接到谕旨久立刻封锁了宫门,并派人在宫内外寻找,刚刚得到消息,
宣武门的侍卫称有一个身形与九皇子相似的太监在亥时出了宫。”
“如此,九皇子现在应该还在临安。”
“皇上英明,微臣这下令封锁城门。”
周明帝点点头,“朕听说你家夫人临盆在即,慕容卿家本应陪在夫人左右,如今却要替朕去寻皇子的下落,
着实是辛苦卿家了。”
“皇上哪里的话,皇子走失乃事关国运,微臣怎么能舍大家而顾小家?为皇上效劳,本就是微臣的职责所在,
就算以慕容一族的性命来换回九皇子的平安,微臣也在所不惜。”
听此,周明帝冷沉的目光缓和些许,“好!若能寻到九皇子的下落,朕定当重重有赏。”
“谢皇上,微臣这就带人去宫外搜寻,相信很快就会有九皇子的消息。”
周明帝起身,走到慕容安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那就有劳慕容卿家了。”
慕容安服了服身,快步走出秀阳宫。
见慕容安离去,周明帝缓缓起身,抱起身旁的美人,安抚道:“爱妃受惊了,可有怪朕?”
丽妃摇摇头,柔声道:“皇上关心则乱,臣妾怎么敢怪罪陛下呢?当务之急是要把贪玩的九皇子找着才
是。”
周明帝叹了声气,缓声道:“还是爱妃懂我。”
==
深夜的宫门下,慕容安一脸严肃地带着一众侍卫疾步走到宫门前,刚一迈出,一个急匆匆的人影就朝慕容安
跑了过来,一个身着管家服饰的仆人上气不接下气道:“老老老爷……”
见是府里的管家,慕容安皱眉道:“何管家,你不在府里待着照顾夫人,跑到这儿来干嘛?”
“老爷,夫人…夫人她……”
“她怎么了?”见何管家形色匆匆,慕容安推测定是府里出了事,他从腰间拿出一壶水,给何管家灌下,吩
咐身旁的侍卫先行去找九皇子。
喝完水的何管家这才缓过劲,急急道:“老爷,夫人她难产!稳婆说怕是要挺不住了!”
“你说什么!”慕容安面色青红,脑门的青筋暴起,抓起何管家的衣襟怒吼道:“那还不快去请大夫!”
“是是是!”何管家一个劲儿点头。
下一秒,何管家被慕容安狠狠摔在地上。
慕容安大口喘着气来宣泄自己,他跨步一登,坐上了马背,拉起缰绳转身就要朝将军府的方向奔去。
在马儿嘶鸣中,慕容安又忽然停了下来。
何管家有些不明所以:“老爷,您这……”
“当务之急是要将下落不明的九皇子找回,至于夫人……”慕容安面露担忧,闭着眼长叹一声,这才挥挥手:
“无论如何都要把城中最好的大夫请到府里来,务必要保证夫人和孩子的平安,等我找到九皇子就马上回府。”
“老爷,我这就去。”
何管家招呼着下人们往城西跑去,直到看不清身影,慕容安这才驾马朝城门方向飞奔而去。
?

第 2 章 穿越「中」(修)
向凛凛的周围一片黑暗,她像个孤魂野鬼般在漆黑的世界里盲目游荡,不知道去往何处,又不知该在哪里停
留。
不过向凛凛没想到的是,现在的世界这个书中所说的阴间大不相同,不仅伸手不见五指,而且细微的声音都
没有。就连黄泉路上的同伴也没有。
她漫无目的地行走飘零,飘了许久都走不出这个“阴间”,渐渐地她想起了自己父母,心头也泛起了酸。
虽然不是有意,可她这样自私地丢下父母,一个人到了阴曹地府报道,实在是不孝!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她
为了救自己的嫂嫂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百分九十九已经粉身碎骨了,即使能活也顶多是个终年躺在病榻上的
植物人。
向凛凛有些伤感,世上悲痛之事不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父母的心肯定被她伤得四分五裂了,说不定他们
正悲痛欲绝地在灵堂给她办着葬礼,然后将尸身送去火化。
她不断地问着自己,如果事情再重来一次,她还会这样做吗?
向凛凛想了想,答案是肯定的。
她是一个胖女孩,这个肥胖打自向凛凛记事起就和她形影不离。为此,她幼时就经常被小伙伴欺负,只有自
己的亲哥哥始终陪在她的身边。
她的家庭本不富裕,养两个孩子已经让父母亲承受了不少的压力,好在两个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让父母亲
少操了不少的心。
只是好景不长,作为家里下一任的顶梁柱的哥哥,为了减少家里的负担常年在外打工,不久前在送外卖的途
中出了车祸,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而她那怀着孕的嫂子得知消息后开始寻死觅活。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她为了保全自己而眼睁睁地看着不救,她如何面对自己的哥哥,如何不谴责自己的良心
呢?
只不过当时她运气背了点,孕妇没救到,结果把自己坑了。
她死得有点冤,也有点惨,看来等到了阎王爷那儿可得跟他好好说说,让她下一世投个好胎,别再变成一个
大胖子了。
这时,寂静的“黑夜”微微有了响动。随后,声音越来越大,向凛凛仔细一听,才惊觉这个声音是鸡叫。
可是,“阴间”怎么会有鸡呢?未等向凛凛多想,忽然前方出现了一丝亮光,瞬间照亮了整个黑暗。
阳光透过瓦片的缝隙从屋顶射了进来,向凛凛睁开双眼,呆呆地望着上方悬着的木梁,不断地问着自己,这
就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怎么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好像和她在阳间的白天没有区别。
此刻,耳边又传来几声鸡叫。她的心就此咯噔一声,硬是愣了好半天,向凛凛才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莫非这里不是阴曹地府?她暗自吸了口气,失落的心情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依照书上所说,人在投胎
之前是必定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的,可她向凛凛还有前世的记忆,所以投胎这个想法她第一个划掉。
这里肯定不是阴曹地方,她没有被摔死,身上也没有一丝疼痛,看来之前为救孕妇而摔下大楼种种只是向凛
凛做的一个噩梦,只是她怎么会睡在这么个奇奇怪怪的陌生地方?
向凛凛回忆了半天,也未从脑海抽出半点关于这里的记忆。于是,向凛凛就准备起身找这家主人问个明白。
谁料,刚一起身,向凛凛就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怎么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她把软乎乎的小手放到自己跟前,看了看。心中不禁暗想:咦,这是谁的手,这么小,还粉嫩粉嫩的跟婴儿
似的?
她有些好奇,用另一只手在那只手上摸了摸,一股软绵绵的触感电光火石般冲击着她的大脑。
正所谓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重生后的向凛凛差点再一次吓去见阎王。
她在心里嚎叫:卧槽!这…这双婴儿手居然是我的手?!我特么回到了娘胎里?啊不对,是变成了从娘肚子
刚出来的小婴孩,简直不可思议!
忽然,陈旧的木门被人推开,发出了厚重的“吱呀”声。
有人过来了……
还在恍惚的向凛凛被开门声惊了下回到了现实,她摆动着笨拙的小身子,努力地将脑袋歪着望向前方,只见
一位身着布衣的农妇人正提着满满一筐青菜走了进来。
她将菜篮子放在桌上,再擦了擦手走近床前看了看床上的小人。而向凛凛也用转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面
前妇人。
还未等向凛凛多想,只听妇人突然大喊一声:“我的乖乖,活了活了!”
向凛凛微微皱了下眉 ,心里不由嘀咕着:“大姐你能小点声吗?就算见到这样的我也有点兴奋过头了吧?就
算我大难不死,也差点被你这叫声吓走半条命。”
见小婴孩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张着小嘴,嘴角还隐约淌着口水,农妇人的面上浮现出惊喜之色,立马撒着
腿跑到门外大喊:“木头!快过来!”
“荷花,啥事啊?”木头正拿着锄头在地里干活,听到家里媳妇的喊叫,拿着架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额间
的热汗,回道:“没看到我在田里干活呀!”
“哎呀!那娃娃活了!”
“啥,你说啥?活了?”木头愣了下,立马扔下手里的锄头,连鞋都忘了穿,撒开脚丫子往屋里跑。
见农妇的打扮,向凛凛有些奇怪:这面前的大姐怎么穿成这种样子?还用布条把头发盘着,这不电视上一典
型地古代农村妇女模样吗?莫非这位大姐在拍戏?演得也忒投入了些吧?
还没等向凛凛深想,面前又出现一位壮汉,这位壮汉倒是没有之前的妇人那样一惊一乍的,却做出了一个更
为吓人的举动。
只见木头二话不说直接把床上的婴孩抱了起来,对着她那柔嫩的小脸蛋猛亲一口。
“还真活了!”木头笑呵呵地说道。
话音刚落,壮汉怀中的婴孩开始放声大哭。
她多么想大喊:苍天啊,除了我老爸,我长这么大还没被哪个男的亲过,今天竟然被这长得如此粗犷的有妇
之夫给……呜呜呜……
只是她的控诉说不出口,作为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口不能言,唯一的表达就是哭。
除了控诉外,向凛凛也是用大哭来掩盖自己的不安。
这周围根本就没有摄像头,听这两人的口气也不像是在演戏,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被摔成了婴儿,又莫名其妙
被两个身着古装的人抱在怀里,也只有一种非科学性的解释,那就是她正在上演一出货真价实的穿越剧。
“哎呀,看你把孩子吓得。”妇人随即将婴孩抱了过来,开始哄着她:“不哭不哭,娘带你喝羊奶去。”
壮汉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荷花,这又不是咱俩的孩子,咱们做她爹娘,这……不合适吧。”
“怎么就不行了?”妇人立马反驳道:“这孩子的爹娘若真想要他,怎么会将他丢到河里?得亏我在河边洗
衣服的时候发现了,不然娃娃的小命早没了!。”
“也是,不过咱们还不知道这是个男娃娃…还是女娃娃。”木头将婴儿抱了过来,顺手将襁褓打开。
这个穿越她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又一个晴天霹雳朝着向凛凛砸来。
她只觉身下一凉,随后听到那大汉的惊讶的声音:“你看,还是个男娃嘞,孩子这么小,他爹娘怎么这么狠
心?”
这个霹雳把向凛凛震得差点背过气去……
苍!天!啊!!!
向凛凛又开始在心底怒吼:
她只不过是为救孕妇,结果不小心摔下了楼。
摔死也就算了,好死不死摔到了一个架空时代。
穿越了也接受算了,竟变成了一个小婴儿……
做小婴儿也行,大不了从头开始,只是……
怎么连性别……也改了……呢?
向凛凛的内心已万马奔腾……
向凛凛她年方二十二,正值青春年华,样样都好,就是身材嘛……差了点……
却……重生到了一个男婴身上……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呵呵……
这老天爷待她还真是好,知道她活了这么久都没找着对象,所以重新再来一遍的时候顺便把她性别也换了…

第 3 章 穿越「下」
向凛凛的内心怎么可能接受自己成为男人的事实?
她对这个事实还在挣扎,万分挣扎!可挣扎好像也没有什么用,于是乎,向凛凛只好走上了绝路。
既然老天爷让她重新活了一次,那么就有活第二次的可能。现在老天爷犯了老年痴呆,弄错了自己的性别,
她就要帮他纠正错误。而纠正错误的最好最为便捷的途径就是咬舌自尽。
就在她准备采取行动之时,木头这边又有了新发现。
“唉……这里头啥东西这么硬?”
木头将那个硬东西掏了出来,立马傻了眼。而刚想重头来过的某人瞬间被木头转移了注意力。
“荷花你看!”
木头手里捏着一颗指节大的灵珠,这颗珠子通体透明,闪着纯白的微光。
荷花瞧着那颗珠子,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她不禁赞叹:“真是好看,我一辈子都没看过这么漂亮的珠子。”
“可不是吗?我也没见过。”木头顺手就将珠子放到荷花手里,“娘子既然这么喜欢就给你吧。”
“那可不行!”荷花反手将珠子放回了木头手里,“这珠子一看就是好东西,说不定是这娃爹娘留下的,这
可是信物!不能随便给人的。”
荷花的惊人之举不仅让木头甚至是向凛凛都有些意外,在向凛凛的认知里,太多的乡野村妇喜欢贪小利了,
更何况是看到这样的宝贝呢?可荷花居然无欲无求,这实在让她刮目相看。
木头有些不敢相信,又加重了语气:“这…可是给你的!”
“我知道!”荷花接过孩子,开始左右摆动着身子,安抚着怀里的婴儿,“这小家伙多可爱啊,万一信物没
了,他爹娘可怎么找着他呀。”
这个妇人心肠还真是好,如果让她做自己的娘还真不是一件坏事。
“对了木头,咱俩都成亲两三年了,一直也没啥孩子,既然救活了他,就说明这娃娃跟咱俩有缘,以后咱俩
就是他爹娘。”
说着荷花低头慈爱地亲了下怀里的孩子。
被她这么一亲,向凛凛感觉异常温暖,也开始发出阵阵笑声。
木头看着娃娃不哭了,也想过去凑凑,想起之前的情形,又把头退了回去,只是笨拙地伸手刮了下男娃鼻子,
“你瞧,这孩子好像能听懂咱俩的话,都不.......”
木头话还没说完,怀中的婴儿又开始发作了,他的小脸涨得通红,面上挂满泪珠。
“好了好了,你就别逗他了!”妇人拍着孩子后背哄着他:“你爹是坏人,咱们不理他!”
向凛凛哈哈一笑,一股热流忽然席卷了婴儿的下半身。
向凛凛立马尴尬了,小脸顿时皱成一团:
什么情况?难道……我……来姨妈了?
向凛凛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毕竟这种热流对于一个成年女性来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生理期,即便是她已
经穿越到一个婴孩身上,可她的灵魂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姑娘。
不过……这个所谓的生理期放在她这里好像……有些不妥。不过,又不能说不妥,因为向凛凛现在的情况根
本就不是那个啥。
纵使她向凛凛是个大姑娘,可现在寄居的躯体是一个婴儿……而且……还是一个男婴……
既然第一种可能已经不可能了,那么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不过这第二种可能向凛凛不敢想……因为实在丢
人……
不过,面前的村妇出口就抖出了向凛凛丢人现脸的“恶习”。
“木头!赶紧去拿块干净的裤子来,这孩子尿了。”
她向凛凛一个才二十二岁的大姑娘,竟然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居然有一天会大小便失禁……简直羞死人了…

即使向凛凛现在是一个婴儿,一时间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小脸一红开始嚎啕大哭。
“哦哦哦……不哭不哭,你爹马上给你找裤子。”
荷花一边哄着一边瞪着眼看着木头,催促道:“还不快去。”
“好好好!”木头带着满脸笑意,两步并一步往木柜那边跑。刚一打开衣柜,木头就有些发愁了,这木柜里
除了堆放的衣物,还有大大小小的杂物。对于婴儿用的裤子,木头一时没有头绪,开始翻来覆去的找合适的小裤
子。
一旁的荷花见木头还在找着衣物,只好先将孩子放到床上。
“不哭不哭,娘等下就给你换裤子。”
荷花边哄着孩子边打开襁褓,在换下尿布的那一刻,荷花顿时愣了一下。
她激动地大喊:“木头!木头!”
“等会儿,我还没找到一块好的布呢……”木头不理荷花继续在柜子里翻找。
荷花有些急了,把婴儿胡乱裹好,抱到了木头身边。
木头顺手把珠子放回婴儿的襁褓里,抬头见荷花一脸惊惶,有些诧异:“到底怎么了?”
“木头!你快看!”
荷花打开孩子的襁褓,向凛凛那白嫩嫩的两只小胖腿露了出来。
向凛凛的下半身顿时凉风习习,她的小脸也由红转青再转白……
非礼啊!!!
向凛凛有些欲哭无泪:大姐…就算我现在是个婴儿,你也不能这样…偷窥我吧……
你一个女的偷窥我就不计较了,可你这么明目张胆的!还带着你的男人偷窥我!!你们真是!!!
啊啊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回,向凛凛下定决心了,不会被他人影响。
只听荷花一脸焦急道:“这娃娃变成个女的了。”
荷花的这一句,又成功转移了向凛凛的注意力。
木头一听,皱了下眉头,往婴儿下身看了看,眉头有瞬间一展,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荷花,哈哈哈…你开啥子玩笑?这明明是个带把的。”
荷花一脸狐疑地回道:“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她掉了把!”
“不信你看!”
荷花立马把头凑过去瞧了瞧。
“太奇怪了!难道是我眼花了?”
荷花微微张着嘴,将眼睛瞪得大大的,随即她将婴儿放到木头手上,用手将眼睛擦了又擦,盯着婴儿的下半
身看了又看。
“傻妞,还不相信?”木头伸手摸了摸凸起的地方。
“看好了,这可是真把。”
尚在震惊之中的向凛凛,被木头这么一摸,哭得更狠了。
她的心里波涛汹涌:你们两个流氓!我再也不会被你们影响了!想着,向凛凛张口就向自己的舌头咬去。
她这么狠狠的一咬,只是软软地在粉嫩的小舌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为什么没咬断?
向凛凛一脸疑惑,她又咬了一次。
结果依旧如此,小舌不是很疼,还是浅浅的印子。
难道她的牙齿不给力?
牙齿?不对!
向凛凛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婴儿要长到六个月才有牙齿……她好歹也读了十几年书,怎么一着急把什么都忘到九霄云外了?
果然,经过时间的洪流,还有这副肉身的折磨,她的智力冲淡了不少……
“这孩子怎么一直含着舌头呀?”
木头拿出一块布将婴儿裹好,见婴儿咬着舌头不放,有些困惑。
“或许是饿了。”
荷花抱起婴儿,道:“我抱孩子去王大娘那儿喝羊奶,午饭你就自己解决吧。”
随后,就抱着孩子走出了房门。
木头一脸委屈地追了过去:“嘿,荷花你不能为了孩子就这样忘了自己的夫君呀!”

第 4 章 祸起「上」(修)
隆冬时节,凛冽的寒风把一棵棵大树吹秃了,漫天的雪花为这些光秃秃的大树披上了纯白的衣裳。
在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一个身着深灰冬衣估摸十二三岁的小孩正蹲在雪地里,他的两只小手早已冻得通
红,但小孩并不在意,反而继续用双手滚着一个又一个的大雪球。
滚着滚着,抬头一看,见已经走到隔壁王二婶家,这王二婶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娱记”,隔三差五就会请周
围邻居到家里来诉说着家长里短,以及不少的奇闻轶事。
小孩平日里不是跟着爹上山砍点柴打点猎,就是跟着娘在锅里做点菜,偶尔去田里捉捉泥鳅什么的。如此一
来,听王二婶讲八卦倒成了自己唯一的娱乐活动了。
小孩见王二婶又开始八卦了,便悄悄跑到屋子外边慢慢蹲下,准备细细听着。谁知王二婶开口就是一个大嗓
门,吓得小孩差点站起来。
他赶紧又往回缩了缩,见屋内继续谈论着,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这才松了口气。
“我听隔壁谢大娘说她儿子前几日到皇城去当差啰!”
其他妇人一听,就开始发挥自己的长处,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这谢大娘可真是好福气!”
“啥好福气,这临安城可真不是个好去处。”
“为啥?”
“你不知道啊,这些年这皇城里可不安宁,稍不小心这小命儿都不保!”
小命都不保?这皇城里到底出了什么乱子?小孩立马有了兴趣,为了能够听得清楚点,小孩挪着小步子慢慢
地又往窗子边靠了靠。
“呀!这么严重?”
“那当然!前些年皇城出了不少祸事,最大的当属两件大事。”
“哪两件啊?”
“我也不清楚,要问王二婶。”
众人一听,齐刷刷地将脑袋转到王二婶这边。
“王二婶你来说说呗。”
“就是就是,别吊我们胃口了!”
于是乎,王二婶在万众期待下开始绘声绘色讲道:“这第一件大事便是当今圣上的皇子走失了!”
“哟!这皇城里丢了皇子,可真是不得了大事!”
“后来呢?”
王二婶接着道:“听说皇上派了不少人出去寻找,把临安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寻到丢失的皇子。”
“那第二件呢?”
“这第二件就是江洋大盗光顾了慕容大将军府……”
未等王二婶说完,蒋大娘便抢道:“嘿!这贼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连慕容大将军的府邸也敢去偷!”
“可不是嘛,据说那贼人把慕容将军府的传家之宝给偷走了。”
“不会吧!谁不知道慕容大将军武功盖世,就连府上的随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怎么会被这些贼人轻易得了
手?”
“这也是我要说的巧事。”王二婶把焦点又引到了自己身上,“这皇子丢失和慕容大将军府被盗发生在同一
个晚上,而且……这皇上派出寻皇子的人正是慕容大将军!”
“是呀!据说那晚将军夫人早产,将军府里乱成一团,慕容大将军又把府里大半随从调走寻找皇子,这才让
那贼人有了可乘之机。”
王二婶歇了下,喝了口热茶润了润嗓子,周围的妇人却并没有满足。
“那将军夫人后来怎么样了?”
王二婶清了清嗓子道:“我听临安来的人说,将军夫人难产,慕容大将军急得把都城最好的大夫从被窝里拖
了出来,这才把将军夫人的命给保住!”
“那还真是九死一生嘞。”
“可不是嘛!虽然这母女平安,打那儿以后将军夫人身子一直不好,之后……”
“啊秋!”小孩吓得赶紧捂着嘴,将两只圆眼瞪得大大的,生怕被里头的妇人听见。
冬日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即使小孩穿着冬衣,小身子依旧冻得瑟瑟发抖。
他侧着身子再去细听,才发觉里头妇人的闲谈声早已没了,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槽糕!肯定是方才那个喷嚏打得太响了,被里头的大妈们听到了。这种闲谈本来就是几个村妇对某某某的互
相抱怨,哪会让不谙世事的小孩子随便听见,然后大肆宣扬呢?估计这会儿王二婶肯定跑去房里来扫帚扑人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就在王二婶准备出门的那一刻,屋外的小孩撒开脚丫就往外跑。王二婶到底年纪上来了,哪能追得过活泼乱
跳的小孩子?只能在他背后大骂:“好你个小兔崽子,你有本事就别跑!”
小孩一听,跑得更快了。
他那个后悔啊……正听到最关键的时候,居然好死不死地打了个喷嚏,这下子好了,他以后唯一的娱乐活动
就这样没了……
跑着跑着,小孩就跑回了家门口。
这时,荷花正从屋里端出了正冒着热气的木盆,见小孩回来了,一脸慈爱地朝他摆手:“阿隐别玩了,小心
冻着,到娘这来。”
“哦……”
阿隐抖了抖身上的雪子,麻溜的跑到荷花跟前,二话不说将双手送进了热腾腾的木盆中。
一股猪肉解冻般的暖意瞬间传遍了全身。
阿隐不由说道:“哇!真舒服。”
“你啊!”荷花有些无奈,“我也不求啥,你啥时候能安稳点,像你爹那样扛起锄头,然后讨一个媳妇儿,
我就阿弥陀佛了…”
未等荷花说出这句话,阿隐就抢先说完了。
“嘿!臭小子,咋知道娘要讲这些了?”
阿隐笑了笑,“打我记事起,这都多少年了,娘这些话一个字都没改过,我早就熟烂于心了。”
“你知道还不学?”
“学这些干啥呀,就一辈子当农夫?”
阿隐虽然在这个架空时代呆了十二年,但他一直觉得既然已经重生到这个时代,那就得惊天动地地干场大事
才不虚此行。
一辈子当农夫,不是阿隐的追求。
荷花又好气又好笑,拿毛巾在阿隐脸上洗了洗:“若你是个姑娘,呆在家里做点女红就行,可你非是个小子,
不把这些学好,怎么娶媳妇儿?”
阿隐不以为意:“那不更好,我才不想一辈子呆在这里呢!以后我要当一名行走江湖的大侠!”
荷花低声呵道:“又说胡话!”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头将脏毛巾在水里洗了洗,看了看远处,有些担忧道:“这个时候你爹咋还没回来
呢?”
“那我去山上找找?”
“那也好,路上小心点,别摔着了!”
阿隐朝她扬手作别:“娘你放心,我从小就跟着爹把这座山都翻了一遍,不会有事的。”
荷花点点头,心里有些不安。
她目送着自己的儿子一点点走远,直到看不见踪影,这才走进屋里准备饭食。
荷花并不知道,这是她与阿隐的最后一面,她再也见不到阿隐,也见不到她心爱的木头。

第 5 章 祸起「中」(捉虫)
阿隐顶着冰凉冰凉的太阳,不由仰天长啸:“苍天啊!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而且还把我变成一个男的!
为什么我现在要是个男的!呜呜呜……”
阿隐现在所处的地方远离皇城临安,生活在一个叫李家寨的小乡村里整整十二年,至于现在的这个时代不是
往常历史课本中唐宋元明清,而是一个架空的时代。
现在的阿隐就是十二年前从现代穿越过来的那个二十二岁的大姑娘向凛凛,算算日子他现在的灵魂应该是三
十四岁的中年剩女。
不过向凛凛为什么要叫阿隐呢?
说起这个名字,阿隐就一肚子怨气,这个名字不是他起的,而是他现在的爹娘,木头和荷花一起取的。他们
给向凛凛取名阿隐仅仅是因为他俩觉得那颗珠子太耀眼了,要阿隐时时刻刻记得隐藏好,不要被盗匪给夺走了。
虽然本意是好的,可是这名字也太过随意了点……
可仔细想想,阿隐又很感谢两人的随便,幸好只给她起了“阿隐”这个名字。若是认真起来,按照这俩夫妻
的文化程度,估计的名字就可能类似于阿猫阿狗了。
要是这样,那他不得气得一头撞死在树上。
阿隐想到这里,失落的心多多少又少有了点安慰,便仰头继续往山上走去。
刚走进山林,就看见散乱一地的木柴,这些木柴很明显是人为砍伐下来,阿隐有些不安,往前走了走,又发
现了一把斧头。
他捡起斧头看了两眼,慌了神,这分明就是爹的斧头,爹肯定是出事了,想着他便往山林深处跑去。
“爹!”阿隐边喊边跑,眼睛飞速又仔细地搜索着周围的每一处,可是依旧没有发现木头的身影。
就在阿隐快要绝望时,忽然从背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阿隐!”
“是爹的声音!”阿隐转过身,寻着声音跑到一棵雪松下,只见雪松旁有一个两米多的坑洞,满身是泥的木
头正仰面看着阿隐。
==
阿隐拍拍木头身上的泥土,有些不放心地询问:“爹!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木头笑呵呵地摆摆手:“没事没事!你爹好着呢!”
“那你咋掉进捕兽洞里了?”
“爹也不知道这里有个捕兽洞,刚才不小心脚滑了掉进去的呗!”
“胡说!”
阿隐有些不信,爹常年在山上打猎砍柴,对捕兽洞的位置早就烂熟于心,怎么可能会掉进这样的捕兽洞呢?
见瞒不住阿隐,木头便一五一十地说出了真相。
“哎……爹刚下山的时候,忽然从山上窜下来一只跟老虎还要大的蜘蛛,张口就往爹身上咬,爹一个人打不
过就往山里跑,还好蜘蛛体型太大跑不过爹,爹就找了一个捕兽洞藏了起来,后来就听见你在喊我。”
“就这样?”
阿隐有些半信半疑,无论在现代还是在古代她都没有见过跟老虎差不多大的蜘蛛,可看爹的表情又并不像在
说谎。
“对了。”木头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把银质小刀,“这是爹在捕兽洞里发现的。”
“这把刀真好看。”
方才还是愁云密布的面容,立马云开见晴。
“你喜欢,爹就送你了。”见阿隐喜欢,木头高兴地咧开嘴,他把小刀在自己身上仔仔细细擦了擦,将刀上
的污秽抹去,这才满意地放到阿隐手上。
“谢谢爹!”
阿隐拿起小刀左看看右看看,喜欢得不得了,瞧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正事。
“对了,爹。”她将珠子收起,道:“娘正在等着我们呢,我们赶紧回去吧。”
“好!”木头点点头。
当他们跨进屋里的那一刻,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娘!”
屋子里一片狼藉,荷花一脸惊恐地倒在了血泊里。
“娘子!”
木头扔掉了手里的木柴和斧头,抱起荷花大声呼喊着,可荷花早已没了呼吸,再也不听不到两人的声音。
“荷花!到底是谁啊!谁这么狠心要杀你!啊!”
阿隐的眼眶通红一片,他伏倒在荷花肩头痛哭,等他抬起头,看到了荷花脖子上两个圆形血印,再见荷花惨
白的面色,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荷花的死状分明是瞬间致命,至于脖子上的血痕,则是被某个东西吸干了血。
他生活在这里已经十二年了,据他所知,这个地方在这种冬季吸血的生物几乎没有。
除非是……
阿隐抖了下,他像发狂的野兽般推搡着木头,大声喊道:“爹快走!”
话音刚落,就听到屋外王二婶的尖叫声:“妖怪!”
两人跑到屋外,只见一只巨型的黑色大蜘蛛赫然出现在不远处,嘴里还含着蒋大娘,蒋大娘一脸惊惶地张着
嘴,面色惨白,挣扎了几下就停住了。
“就是它!”木头红了眼,大喊:“荷花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放走这个畜生,你就不会惨死!”
随即,他跑到屋里拿起了斧头,阿隐见状立马拖住了木头,“爹!冷静点!你斗不过这个妖怪的!你会死
的!”
木头早已经被仇恨愤怒蒙住了眼,怎么可能会听阿隐的,只听他大吼:“我不怕!荷花都已经不在了,我还
有什么好怕的!”
大蜘蛛吸食完血之后更加肆无忌惮,开始破坏周边的房屋,不少支撑屋舍的木头、泥砖横七竖八倒在了阿隐
身旁,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巨大声响。
木头这才被巨大的响声震醒回来,阿隐则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啊!”
阿隐的左手碰到了破碎的瓷碗,瓷片将柔嫩肌肤划开顿时鲜血横流,不远处的大蜘蛛顿了一下,似乎嗅到了
血腥味,转头用用头顶上四只灯笼大的绿眼注视着阿隐和木头。
“快跑!”
木头见状立马架起阿隐,往村口飞奔而去,大蜘蛛也迈起八只毛茸茸的大脚开始追着父子二人。
李家寨道路宽阔,不像山里那密密麻麻的大树,大蜘蛛没了阻碍在道路上迈出的一步能顶上木头快跑的六七
步。
见大蜘蛛追赶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木头也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可大蜘蛛有八只脚,就算木头跑得再快,也
跑不出大蜘蛛的手掌心。
木头跑着跑着,不小心踩到了刚好结冰的泥土上,他脚下一滑,连带着阿隐两人狠狠地扑倒在硬邦邦的地上,
两人的四肢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甚至有些地方还擦出了血。
大蜘蛛见猎物摔倒,兴奋地抖动着黑绒绒的身子,从嘴里喷出一团白色的蜘蛛丝,粘稠的蜘蛛丝以迅雷不及
掩耳之势朝阿隐袭来。

第 6 章 祸起「下」
“爹!”
木头推开了阿隐,蜘蛛丝向渔网一般张开瞬间将木头缠住,大蜘蛛见抓到猎物,抖动着脑袋,张嘴就朝木头
袭来。
木头放声大喊:“阿隐,答应爹,要好好活着!”
“不要啊爹!”
虽然荷花和木头不是阿隐的亲生父母,但这十多年的感情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心里,他们早就已经是阿隐的
亲人,阿隐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惨死在自己面前呢?
可是他现在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既不会武功又不会法术,他能有什么法子?
阿隐紧紧握住怀里的那颗珠子,就连手上的鲜血也渗进了珠子里。
不可以!我们绝对不可以死在这里!
“怎么办?谁来救救我们!”
眼看着木头就要被大蜘蛛吞噬,忽然出现了一束白光照在大蜘蛛身上,蛛丝瞬间断开,木头被甩了出去重重
地撞到了一棵大树上,紧接着又从树上掉到了树下。
光秃秃的大树被震得抖了好几下,洁白积雪从枝丫上大块大块地掉落下来,砸到了不省人事的木头身上。
阿隐早被吓得丢了魂,根本就无暇顾及,恰在此时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位蓝衣的少年。
“你没事吧?”少年疾声问道。
阿隐脑子已经一片混沌,这时他的世界忽然出现了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顺着这个声音他悠悠的转过身,有
些恍惚地看着他。
“你是……”
少年还未回答,一声厚重的嗓音喊道:“带他走!”
一位身着白衣黑褂,手拿利剑的道长挡在了阿隐面前,阿隐身旁的蓝衣少年依言点了下头。
阿隐还未反应,只觉身子一轻,蓝衣少年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阿隐早已被方才的一幕吓懵,脑海一片空白。现在木头的安危,还有突然出现的两人是何来历,他都无法去
细想,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抱着他的少年。
在呼啸而来的寒风中,阿隐这才有机会看清少年的面容。
在冬日的余晖下,少年的棱角更加分明。一根白色发带将柔顺的黑发束于脑后,残留的几根发丝垂落在皓白
柔嫩的肌肤上,浓密修长的睫毛有着一双漆黑幽深的双眸,高挺的鼻梁上,鼻尖细润光滑,嘴唇殷红却又厚重。
这副容颜长在女子脸上那是倾国倾城,只是它的主人是面前的这位少年,还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虽然看上去稚气未脱,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冷沉,以及那别样的高雅气质,再加上这淡然的神色,若他不是
男子,阿隐倒想送他一个冰山美人的雅称。
凛冽刺骨的寒风席卷着两人,阿隐却一点也不感觉到冷,就连身上莫明产生的燥热,他都觉察不到。
面前的少年一直在寻找隐蔽处,并未察觉阿隐的面色变化。
少年跑得极快,阿隐耳边不时响起呼啸的风声,直到跑到一处破庙内,他才将面色有些微红的阿隐放了下来。
少年整理了下衣衫,持剑朝外边走了出去,见周围安好,这才稍稍放心踱步回来。
未等他开口,便道:“乖乖在这儿待着,外边有我师父在。”
阿隐有点迷惘,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慌忙抓起少年的手,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少年愣了下,随即挣脱了阿隐的手,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语气依旧淡淡:“我出去守着,你在这儿休
息。”
少年的动作牵动了阿隐的伤口,刚刚止住血的口子又再次裂开,阿隐下意识低呼了声。
“你受伤了?”
少年闻声看了眼阿隐满是血迹的左手,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手帕,将阿隐左手进行了包扎。
他的动作快却温柔,轻巧又准确避开了受伤的部位,包扎过程中一点也不疼。
另一边,蓝衣少年的师父屋零举起利剑飞到半空中。
“大胆孽畜,还不束手就擒!”
见到手的猎物飞了,大蜘蛛发出“嗞嗞”叫声,头顶上的四只眼睛闪着耀眼的绿光,八只黑脚更加疯狂地破
坏着周边的房屋。
大蜘蛛从嘴里喷出大量的蛛丝将高人包围了起来,只见高人一个转身,用利剑一划,完整蛛丝瞬间四零八落。
“孽畜,如此不思悔改,本座今日要替天行道!”
只见屋零将利剑立在空中,他默念咒语,利剑泛着微微白光,随后利剑朝蜘蛛飞去,插进了大蜘蛛一只绿眼
中。
只听啪的一声,八只绿灯笼熄灭了一只,大量恶心的绿液从眼睛里涌出。
大蜘蛛狂嘶一声,疯狂地摆动着八条毛绒绒的黑腿,屋零巧妙避开,转身飞到大蜘蛛头顶将利剑从大蜘蛛眼
里拔了出来,又瞬间插向了另一只眼睛。
大蜘蛛疼得顿时左右翻滚,大量的绿液喷涌而出,遍布全身。
大蜘蛛灯笼般的大眼一下子瞎了两只,紧接着第三四只大眼也难逃劫难,地上也淌着不少的绿液。
大蜘蛛渐渐失去了敏锐的视力,开始胡乱攻击周边的事物,高人举起利剑向大蜘蛛头顶狠狠刺了进去,大蜘
蛛长嗞一声,头顶朝地栽了下去,趴在地上疯狂摆动的毛腿也停了下来。
==
“不知道那位大师能不能打赢妖怪?”
阿隐坐了好一会儿,也等到半点消息,心里不免有些焦急。
他想去找爹,却害怕外面那只大蜘蛛,他手无缚鸡之力,什么事也帮不上忙。要是出去了,可那个大师父还
没有制服那只妖怪,那他既救不了爹,恐怕自身也难保。
守在一旁的少年也不作声,只是闭着眼在原地打坐。
打自给他包扎后,这个冰山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无论阿隐发出多大声响,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阿隐嘟囔了句:“该不会睡着了吧?”
少年依旧没有回应。
庙里一片寂静,只有外边的打斗声似有似无地传了过来,不一会儿连打斗声都没了,阿隐心里早就波涛汹涌
了,一听外边没了声音,顿时急得来回走动。
不知来回走了多久,阿隐见一旁的少年还是老样子坐着,他等不下去了,就算是羊入虎口,他也要去找到木
头,看看情况再说。
他刚一准备踏出庙门,身旁的少年就睁开了眼,只见他一个转身便挡住了阿隐的去路。
“你去哪?”
阿隐愣了一下,撇撇嘴:“里头太闷,我要出透透气。”
“不准去!”少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你……”
阿隐有些恼怒,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也不知道现在爹爹是死是活,他怎么能够安稳地坐在这儿呢?
这可怎么办?阿隐垂下眼帘,随即灵机一动,只见他兴奋地朝一个方向喊了声:“大师父你回来了!”
“师父?”
少年闻言转身望了过去,见周围空无一人,这才发觉中了计,回头一看,阿隐早就跑了。
“定是跑回去了。”
少年淡然的神情有了些细微变化,随后便追了过去。

第 7 章 归墟「上」(修)
“爹!你怎么样啊?”
阿隐刚跑回来,就看到屋零正在为木头疗伤,方才还龇牙咧嘴的大蜘蛛正倒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这时,蓝衣少年也急匆匆地飞了过来,他先向屋零拱了拱手,转头瞧见阿隐没事,这才恢复往日神色。
“不行了……”屋零收了掌,掩下一丝疲态,叹了口气:“他伤得太重,恐怕已回天乏术。”
“什么回天乏术?”阿隐死死抓住屋零,不敢相信地哭咽道:“大师你不是法术很高强吗?怎么就救不了我
爹呢?”
“阿隐……”
木头忍着剧痛,无力拉着阿隐,摇摇头:“大师……已经尽力了,你就不要为难他了……”
阿隐不断摆着脑袋,一颗颗晶莹的泪花不时滴下:“爹你不要离开我……”
木头带着微弱的气息低声安慰道:“人……都会进黄土的,爹……只是早……一点而已……”
木头身上的剧痛渐渐消失,全身开始发冷,困意袭来。
他拼着身上仅存的最后一点力气,转头看向屋零,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张着:“大……师……”
屋零低下身子,侧耳靠着木头静静听着,不时点点头。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木头微微含笑看着阿隐,他想伸手抚摸自己的孩子,伸到一半便垂下,甩在了雪地上,一些细小的雪子微微
扬起。
“爹!”
阿隐抱着木头开始放声大哭,久久不能平息。
乌云又遮住了太阳,寒风呼呼地刮着,不知不觉雪花悄然而至,将方才残破的屋舍,死伤的村民,以及倒地
的大蜘蛛无声无息掩盖。
阿隐终于停止了哭泣。身上的白雪也渐渐多了,她呆呆地抱着身体僵硬的木头,想要自己的体温捂热冰冷的
尸体。
他欺骗不了别人,只想欺骗自己,他怀里的爹爹只是睡着了,并没去死去,她在等木头醒来,让爹爹带他上
山采蘑菇,逮野兔……
一旁的少年眼底闪现一丝光亮,仿佛冰山似的他也能感受到他的哀恸,他深深将眼睛闭上,下一秒也迅速睁
开恢复平时的淡然。
他看了眼师父,在等待着屋零的回应。
屋零叹了口气,微微点了头。
少年得到指令,朝阿隐走近,他横手一劈,阿隐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
“凛凛啊,看妈妈给你做了什么菜?”
“哇,有红烧猪蹄,烤鸭,辣子鸡……”桌子上有不少美味佳肴,光看都让向凛凛同学流了一嘴哈喇子。
向凛凛抹了抹嘴!抬手就要向离自己最近的口水鸡靠近,画面突然模糊起来,桌子上的美食渐渐消失了,慈
爱的母亲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阿隐吓得坐了起来。
“你醒啦。”
一位估摸十七八岁的男子正揣着笑看着她。
他的五官清晰分明,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有着与蓝衣少年不同的健康肤色,黑色长发用蓝色发带高高束起,
一身素色长袍。
“你是……”
“我叫云间。”
云间从桌边端起一碗冒着热气药汁,送到阿隐手边。
“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吧。”
阿隐没有接药,依旧继续追问:“这里是……”
云间收起笑容,板着脸道:“快喝药。”
阿隐眨了下眼睛,笑意盈盈地接过药碗。
这位仁兄还真是阴晴不定,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立马转阴。若我还死不喝药,看他那架势那威严,不得把我
大卸八块啊……
虽然自己讨厌喝药,可终究自己的小命要紧,自己好不容易捡回条命,要是葬送在这里,那得多亏。
看着这碗浓稠的药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捏着鼻子将药汁尽数灌进了口里。
药汁一入口,浓烈的咸苦味瞬间充了整个喉腔,顿时生出作呕的感觉,阿隐皱着眉,努力用理智压制着自己
的生理反应,终于把药汁都吞进了肚里。
云间见阿隐把药喝了,面色立刻阴转多云,他转身拿了一杯清水给阿隐漱口。
被苦涩的药汁折磨得半死不活得阿隐见到清水就像捡到救命稻草,立刻接过杯子,一口气将水吞进了肚子里。
“慢点,别呛着了。”
云间笑了下,起身又倒了杯水。
这么一来二去,阿隐前前后后喝了将近一壶的水。
“终于活过来了……”
阿隐倒在了床上,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而一旁的云凡早已笑得不成样子。
“对了!”阿隐从床上爬了起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里是归墟。”
“归墟?”
拜王二婶平时的杂谈,阿隐还是知道归墟是个有名的门派,于三百年前开山立派,以轻功和剑术扬名立万,
现在已传至第十三代,掌门好像叫屋立。
“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受了伤,是屋零师伯把你救回来的。”
“原来如此。”
云间点点头:“看你这样子,应该也恢复了一些,再休养个把月就能全好了。”
“那……我……爹呢?”
虽然阿隐亲眼目睹了木头的死,可在心里还是不愿承认,她多么希望她的爹能活着,一切只是她做的一个噩
梦。
“你爹……”云间顿了下,像兄长般拍了拍阿隐,示做安慰:“师父已经将他好好安葬了,小兄弟你放心,
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人,会好好照顾你的。”
云间看着那双明澈的桃花眼,陷入了回忆。
屋零将一大包用黄纸包好的中药放在了云间的说中,沉声道:“这是云游开的方子,你按着每日的剂量定时
给这个孩子服用。”
云间点点头,“这位小兄弟是……”
“他是我从李家村带过来的孤儿,他的父母在不久前刚刚过世。”
“这个小兄弟实在太可怜了。”云间略带惋惜地看着合眼沉睡的阿隐。
屋零谈了口气:“爹娘接连过世给这个孩子打击太大,加之身体上也受到了重创,我怕他承受不了,所以让
云游在方子中加了一个归墟特有的仙灵草。虽然不能完全消除他的悲痛,但也能让他坚强地挺过这个难关。”
云间一脸正色,摸了摸手里的药包,郑重道:“师伯放心,云间定会悉心照料这位小兄弟!”
阿隐见对方忽然没了音,便伸手扯了扯云间的衣袖。
云间眨了眨眼眸,回过了神。
“对了,我还忘了问你的名字呢?”
见阿隐没
因为悲痛,阿隐哽咽了,话音带着颤抖:“我叫…阿…隐。”
“阿隐小兄弟,以后你就住在归墟吧,和我们一起练武吧。”
阿隐有些不敢相信:“可……可以吗?”
“不过……”
“不过什么?”阿隐急切地问道。
拜师学艺,做一个匡扶正义修道之人。这是阿隐来到这个时代所立下最大的愿望。
本来以为要做一辈子农夫,可方才云间的一席话犹如救命稻草般给了阿隐新的希望。
这样的阿隐已经无法用理智控制自己,他现在想要的就是留下来在归墟学艺。
“你先要把伤养好。”
云间的回答让阿隐顿时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在骗我呢!”
云间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暖声道:“你个傻瓜,我怎么可能骗人?”

第 8 章 归墟「下」
一个月后,归墟山上的积雪早已被嫩绿的新芽代替,光秃秃的树干穿上新春的衣裳,山下许多姹紫嫣红的花
也争相开放,引得山上一些泛红的花苞跃跃欲试。
“阿隐!”
一大清早天还未亮,云间就把阿隐从屋子里拽了出来。
阿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问道:“云间哥哥,你一大早就拉我出来什么事啊?这公鸡都没打鸣呢,
你怎么比公鸡还……啊哦!”
云间直接赏了阿隐一个爆栗子,没好气的说:“我是见你总闷在屋子里,想带你去个好地方。”
阿隐本来还恍恍惚惚,被云间这么一锤,就清醒了不少,再一听云间说要带他出去,阿隐睡意顿时醒了大半。
“啊?你要带我出去?”阿隐有些不敢相信。
这段时间阿隐一直由云间照顾,因此两人的关系便比常人要亲厚许多。不过云间身为掌门座下的大弟子,归
墟排行第一的大师兄,往日里除了要协同屋立处理派里不少大小事物,现在还要抽空照料阿隐,也只能跟阿隐说
些有关归墟的杂谈趣事。
如今云间居然破天荒地要带他出去,阿隐是相当乐意的,开心得要从地上发射到山峰上。只是……她抬头望
望天,璀璨的星子正挂在黑帘上向她眨着眼睛。
阿隐裹紧衣袍,打了个冷颤,悠悠道:“可这天都没亮呢……”
云间抬头看看天,一本正经道:“去那个地方要费些功夫,自然是要这个时辰去的。”
“哦……”
云间从来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对于他的回答,阿隐自然是深信不疑,即使现在还带着丝丝凉意,阿隐还是硬
着头皮跟着云间出去了。
= =
“阿隐快跟上!”
云间挥挥手示意阿隐跟在自己身后。
阿隐跟着云间爬了许久的山也没个尽头,她抹了抹额头冒出的细汗,喘着气问道:“云间哥哥,我们都走了
这么久了,你要带我去哪儿呀?”
云间眼珠转了下,用略带深意的语气道:“去了就知道了。”
“哦。”阿隐随意回应了一句。两人继续在林木纵横的山上走着。
估摸半个时辰后,面前的密集的山林渐渐疏散,阿隐的视线也逐渐的开阔起来,直到山峰的尽头,前方带路
的云间这才停了下来,他向阿隐摆摆手,有些兴奋喊道:“阿隐,我们到了。”
“终于到了。”
阿隐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将腰间的水壶打开猛灌了几口,这才认真地开始环视周围,这处高地十分开阔,
周围栽种了不少桃树,有些树还隐约点缀着粉嫩的星光,不远处云海翻涌,犹如人间仙境。
看着这样的美景,阿隐不由感叹:“这地方还真不错,若是再过些时日,想必会更美。”
云间眸中带着笑意,只见他走到了悬崖边,回过身将头轻轻向前一带,含笑道:“那……这处呢?”
阿隐起身走到云间身边,随着他的目光俯身一看,眼眸放光,殷红的小嘴微微张开。
带着惊讶之音问道:“这……难道是……”
云间点头,从白袍中伸手指向下方,“这就是我们归墟派。”
归墟派坐落在归墟山的半山腰上,此处高地却恰巧处于归墟派斜上方,整个归墟派尽收眼底,远处雾气缭绕
的群山连绵起伏,犹如一幅恢宏又不失秀丽的山水画。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阿隐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当年诗人杜甫游历泰山时的万千感慨。
它犹如一道光拨开阿隐近日抑郁的阴霾,或许木头说的对,人都有生老病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也才
十二岁,以后要走的道路就如同山路一般弯弯绕绕,崎岖不平,他实在不应该再为了爹娘的前后离世而如此颓废
下去。
她的嘴角微微翘起,一动不动坐在绿茵的草地上,清晨的暖阳慢慢显现在画卷的一角。
阿隐看了许久才启口问了声:“云间哥哥,你带我来的目的不仅于此吧?”
自从阿隐跟着云间上山,她就猜到是看日出,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日出只是其次,归墟才是最终的目的。
云间粲然一笑,并不直接点破,只是道:“我是看你一个人总躲在屋子闷闷不乐的,今日正好有空便带你出
来散散心。”
“原来如此……”阿隐回头看着他,白皙的脸颊上露出浅浅的酒窝,语气轻松不少:“谢谢你,云间哥
哥。”
“啊?”云间被阿隐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他搔搔头:“这有什么好谢的。”
“当然要谢啦!”阿隐蹲在草地上,细细地看着:“这是我来归墟最开心的一天。”
“开心就好。”
云间见阿隐往日的阴翳少了许多,这才舒了口气。
“阿隐,这可是我的秘密处所,你可不许告诉旁人”
“放心吧,我口风很严的。”
阿隐转身继续欣赏脚下的风景,在殿前的平台上隐约有几名身着浅蓝归墟派服的弟子正练着剑。
“哎……”阿隐好像发觉什么,蓝色衣服……那个救他的归墟弟子好像也是身着这种服饰,只不过他到现在
都没见过那个少年。
不过提起那个少年,阿隐顿时就一肚子火。不让他出去找人就罢了,居然还把他打晕给扛来这里……
看来,这长得好看的也不一定是什么善人,长得勉勉强强的也不一定是个坏人,就比如他身边这个普通的云
间哥哥。
云间见阿隐的面色由红转白再转青,变幻得有些快,甚至还看见他又怒又笑,莫非是……走火入魔了?
云间实在是担心,不得不打断阿隐小世界:“阿隐,你没事吧?”
“啊?”阿隐回过神来,呵呵一笑:“我是在想这些练剑的哥哥的服饰如此奇怪?还有之前我看到的那些姐
姐都做什么去了?”
所谓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阿隐这随口一问,竟然问出了一个归墟派收徒的不成文规定。
“那是入室弟子。”云间看了看台上练武的师弟们,接着道:“你有所不知,我们归墟自开派以来只招收男
弟子练习最上乘的功法,至于你平日见到的那些女子除了少部分修习武艺外,大多是在这里跟着屋弦长老识文断
字的。”
“为什么啊?”阿隐有些不明白,即使他现在是男儿之身,可他身体里住的可是一个女人的灵魂,骨子里也
依旧保留着新时代男女平等的思想。在他的观念里,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也能做,不是只有相夫教子这一条路。
念此,阿隐有些愤愤不平:“就因为她们是女儿身,所以归墟就不能教她们学功夫了吗?”
“当然,这是归墟千百年来的规矩,就连师父的女儿也不例外。”
云间皱了下眉,疑惑了……阿隐一个男人怎么对此事这么关心?还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忍不住开口问:“阿隐,你是怎么了?这种稀疏平常的事,你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我……”
我是女子啊……只不过我这具身体是男的……
可是他该如何向云间解释这一事实?即使解释了,估计云间这脑袋也未必会信……
那么他……怎么圆这个格外激动的谎呢?
阿隐思索再三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阿隐?”
云间见她没反应,将声音放大,又喊了句:“阿隐!”
“啊?”阿隐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呆呆地望着她,“云间哥哥,什么事?”
“你又再想什么?”
看来云间对于自己的异常激动也并未在意,阿隐松了口气。
他装作一脸窘迫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掩盖住自己的慌乱:“没什么,我只是有些饿了……”
云间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快就饿了?”
阿隐点点头,摸摸自己的肚子,一脸埋怨道:“你我早饭都没吃你就把我拉出来,方才又走了那么久的路,
肚子早就饿了。”
“这样啊……”云间不好意思搔搔头,傻笑道:“阿隐我一时兴起,竟忽略了此事,要不我们现在就下去找
吃的吧。”
阿隐见云间眼眸澄澈,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点点头道:“那好,我们这就下去吧。”

第 9 章 云玖「上」(修)
临近夜幕,天上地下一片暗色环绕,仿佛快要融为一体,只有残阳留下一线光辉将天地分开。
归墟山上的众人经过一整天的练习,早已疲惫不堪,纷纷回屋休整。
伴随夏夜的蝉鸣,归墟后山的千叶林内惊现一道道时隐时现的寒光,一片片翠绿的竹叶随风落下,飘在松软
的土地上,长剑上,白袍上。
阿隐扬起长剑在竹林中挥洒,一滴滴泛着莹光的汗水如天女散花般洒落,经过了一个时辰的练习,阿隐开始
微微喘气,注意力也是着体力的消耗开始渐渐涣散,一个不留神,阿隐手中长剑朝前方飞了出去。
“糟了!”
阿隐快走几步朝长剑追了过去,她追到一块石碑前收住了脚。
“这石碑上好像有字。”
此刻当空的皓月被黑云隐藏了起来,只剩下点点星光,阿隐借着星光看不真切,便从怀里拿出灵珠,借着它
散发的光辉,“归墟禁地”四个鲜红大字赫然显现在石碑上。
“原来这里是禁地。”
在武侠小说中,擅闯禁地之人的下场无外乎两种,第一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过这种结局一般都是为那些
武艺高强且带有主角光环的人设计的。
不过,以他的身手…如果误入禁地的话,只可能出现第二种下场。
那就是……死
因此,即使阿隐再好奇禁地里面藏匿“宝物”,他也会断了这个念想。
毕竟,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不过,想到自己现在的功夫,阿隐忍不住仰天长叹。
他连剑握不稳,恐怕是很难进归墟了,更别说是可以归墟最上乘武功的入室弟子了……
当初他向云间提及要做入室弟子时,一旁的云间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自归墟第九十八代掌门屋立接掌以来,归墟至今只有十名入室弟子。
阿隐的这个决定的确是让人匪夷所思。
可见阿隐一本正经并不像是与他开玩笑,云间也不好说出事实来挫败阿隐的自信,只是略有深意且语重心长
婉约劝说:“阿隐,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云间的一反常态让阿隐有些疑惑不解,他找来写有归墟门规的书籍,翻看之后这才恍然大悟。
按照以往来说,那些门派弟子当初拜师是没有什么门槛的。
不过……这些以往也只是阿隐还是向凛凛的时候在小说或者影视剧中了解到的。
可这个归墟派却不一样,还是大大的不一样。
归墟派收徒不仅有门槛,而且这门槛还格外的高……
这个时代的各门派都用一个字来概括自己,比如岐山派为“险”,林溪派为“幻”,而这归墟派则为“珍”。
“珍”为珍稀,源于归墟派严苛的收徒门规。
自立派以来,归墟在各派中为收徒数最少的一个门派。门中弟子数量不多,归墟入室弟子更是屈指可数。
每三年在论英会上选拔五名入室弟子修习剑术与轻功,其余的入门弟子,往往只修习一些普通武艺,学满五
年便自行下山。
今年恰逢有论英会,这是一个千载难逢好机会。
阿隐如果要学到最上乘的功夫,就必须在这次论英会中拔得头筹,否则他就只能在归墟待满五
年。
武艺不比其他,没有什么速成之法,他也只能争取一切的休息时间,日夜苦练。
阿隐为此苦练三个月,只是他的底子太过薄弱,到现在也只是估摸能拿稳武器,要想打败那些有
多年功底的精英们,实属不易。
阿隐微微低下头,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直到他整理好思绪,准备继续寻找长剑,
他的不远处赫然出现了两个黑影。
“鬼啊!”
阿隐吓得不禁大叫一声,手一抖,灵珠滑落,骨碌碌地滚到了黑影脚边。
一人悠悠地说了声:“鬼?你才是鬼呢!”
另一人没有作声,只是垂眼瞟了瞟地上放着白光的灵珠。
此时,消失的圆月从云层里浮现,冷淡的月光照在了灵珠上,灵珠散发出五彩的光芒,耀眼的有
些刺眼
除了默不作声的那人外,其他两人都被灵珠的光照得有些睁不开双眼。
那人倒是面色如常,他低头捡起了灵珠,灵珠的光这才减轻了不少。
借着这道五色光,阿隐看清了这两人的面目。
他惊讶道:“云明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云明一脸狡黠道:“笑话,你这儿我就不能在这儿了?”
“云明师兄说的是!”阿隐微微一笑,“师兄也是看这甚美的月色出来赏月的?”
“赏月?我才没那闲工夫。”
刚刚跟阿隐斗嘴的这位便是归墟六弟子,屋零长老之子云明,云明在平日里最喜打扮,除了日常的擦粉外,
就是穿衣了,比如现在他身上穿着的这件明艳动人,绣着花样的翠绿长袍。
云明身旁的黑衣少年捏着珠子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打破沉默。
“这珠子看上去不错,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
黑衣少年的声音十分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借着灵珠的光,阿隐定睛一看,恍然大悟。
“你是……扑克脸。”阿隐面露惊讶,这个黑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当时救她的那个少年。
虽然这个少年救过他,但到现在这个少年的具体叫什么阿隐并不知道。或者说,自那儿以后,阿隐这也是第
二次见他,不知道名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少年神色淡漠,话语却微微上扬:“扑克脸?那是什么意思?”
其实,扑克脸这三个字刚说出口,阿隐就后悔了,他这种莫明奇妙的现代网络语,叫这个时代的人如何理解?
真是伤脑筋。
“额这个嘛……”阿隐一时语塞,可看少年那副略微恐怖的神情,他只好咬牙说了谎:“其实是我对师兄你
的夸赞。”
“我看不见得。”不知何时云明就闪到了阿隐面前,正用那双狡黠的眸子狐疑地盯着他。
云明到底是入室弟子,这一来二去本就不会留下多少声音,而阿隐又一直垂着脑袋,自然是没有发觉云明会
如此突然地站在他面前。
阿隐方才还惊魂未定,这会儿又被云明吓得脸色发白,不由地往后一退。
归墟禁地看似没有守卫,实则布满了结界,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结界的力量误伤。
少年见他快要走到禁地之际,当即飞身到了阿隐跟前。在对方还未反应之际,伸手拉住了阿隐,使力往前一
送。
阿隐一个趔趄,直接扑进了某人怀里。
没有了话语的竹林瞬间安静了,除了蝉儿此起彼伏的鸣叫声,只有三人微微的呼气声。
“你还要抱多久?”少年低头看了下正死死抱着他的人,冷声提醒。
第 10 章 云玖「下」(修)
阿隐方才只是下意识的举动,毕竟比起被摔成狗吃屎,他的身体和思想还是很愿意抓住这么个冷冰冰的柱状
物的。
只是……经过少年这么一提醒,阿隐才惊觉自己正紧紧抱着的是个人,而且还是个冷如冰山的家伙。
“谢谢。”阿隐连忙将手放下,有些不好意思。
“这结界是掌门师伯费了心思设下的,防的是偷窥归墟秘笈的人,我只是不想他的心血因为一个什么都不懂
的白痴给破坏了。”
少年虽然救了他,却说他是白痴!阿隐气得不由瞪了他一眼,嘴上却没好气的说道:“我的确是不太懂有关
禁地的事,可我一直在学习,师兄何必要如此咄咄逼人呢?”
“师兄?你不喊他扑克脸了?”云明一声轻笑打破了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
只见他一面用扇子拍着衣袍,一面朝少年戏谑道:“这个扑克脸我虽没听过,不过啊……十之八九是在说你
坏话呢!”
阿隐方才得怒气也被那声轻笑给打散了不少,他稍微清醒了一些,说话的语气也没有这么冲了:“我怎么可
能说他坏话?他可是我的恩人呢,我若是个女的,说不定还会以身相许呢……”
阿隐这么一说,云明笑得更疯了。
此刻,少年的面容在明月的光辉下显得更加白皙,朝云明深深地了瞟一眼,漆黑的眼眸暗含警告之意:“要
不要我跟师父说,上个月拿走他新买的鼻烟壶的人是……”
“哎哎哎……”见少年有些恼了,云明知趣地隐了笑声,只是一双丹凤眼上依旧留存着笑意,他带着一丝埋
怨说道:“云玖你这就不厚道了,分明是这个小子惹你的,关我什么事?”
云玖?这个扑克脸竟然是排行第七的云玖……那个归墟剑术第一的云玖?
他怎么可能是云玖呢?
阿隐有些震惊和无措。
这三个月来,他对云间师兄口中这个在短短一年之内就以高超的流星剑法称霸归墟的云玖充满了羡慕、佩服、
崇拜之意,甚至把他当做自己前进的标杆。
这个阿隐他最讨厌的扑克脸和他最喜欢的偶像居然是同一个人!他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甚至一度怀疑自
己有精神分裂的趋向。
“我……”
阿隐刚一开口,就听云玖沉声道:“你不用解释,我对这个称呼没有半点兴趣。”
他对这个绰号不追究,很好,非常好。
阿隐暗自松了口气,气还没松完,只见云玖紧捏灵珠,目不转睛地盯着阿隐,带着审问的语气开口道:“不
过,你还没回答我这这珠子的来历。”
阿隐又被迫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是不追究这个绰号,而是他对珠子的事更有兴趣,而且…是很深的兴趣。
见阿隐沉默不语,云玖抬脚向她走近,在这儿寂静的夜色里,明月的照耀下,蝉儿的鸣叫中,两人的距离越
来越近。
虽然阿隐对云玖没有好感,可他不得不承认,云玖的一双狐狸眼真的好美……
不是女子的阴柔之美,而是男子的明澈之色,眸色漆黑透亮如海水一般,幽深看不见尽头。
毕竟自己的灵魂是女性,即使有一副男人的外壳,阿隐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悸动。
那双迷人眼眸吸引着他,渐渐地……将他淹没在浩瀚的海洋里。
阿隐就这样看了他许久,直到云玖再一次亮起的嗓音,才将他救赎。
阿隐不由提高嗓音来掩盖自己的失措:“我…我为什么要告诉…啊!”
云玖捏着他的手,冷声道:“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
“你放手!好疼啊!”
云玖冷笑了声,反倒捏得更紧了,就连阿隐脉搏上的跳动他都能一清二楚地感受到。
皎洁的月光,灵珠的幽光,两者交相辉映。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得不到一个手掌,近得两人的衣袍好似快要融为一体。
云玖面色不改,漆黑的双眸却闪过的一丝诧异。
这个叫阿隐的人,他的身体,好似有了些许变化。
音色尖细了许多,面上的轮廓变小了,眸中多了几分阴柔之色,肌肤也细腻了不少,就连这脉象也……
莫非……
云玖微微一笑。
这个人,还真是有点意思。
不过,他好像在哪里见过面前的人,不禁狐疑道:“你是?”
阿隐被他捏得冷汗直冒,嚷嚷着:“我说你这个扑克脸,难道不记得几个月前刘家村的大蜘蛛了吗?”
云玖细细思索了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阿隐撇撇嘴道:“当然是我啰,我才不像你这样多忘事的贵人!”
云玖不理阿隐的讽刺,继续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阿隐摊开另一手,嘟囔道:“你先把珠子还我。”
云玖不语,只是微微转动着发光的灵珠,缓缓将珠子没入衣袖中。
“等下,这颗珠子是我爹娘留给我的,我出生时就一直戴着从未离身。”
见阿隐回得十分诚恳,云玖这才松开了手,将袖中的珠子丢还给了阿隐。
阿隐接了珠子立马收了起来,方才少年只是轻轻捏了下她的手腕,就让她疼得嗷嗷直叫,可见此人功力之深,
眼观整个归墟,按年龄和功力,也只有归墟的入室弟子有这个可能。
若是他不说实话,她是不可能安全离开这里,他既已是入室弟子,自然是对自己造不成威胁,既然如此,她
何不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阿隐想了会儿,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你要参加论英会?”
阿隐点点头,哼哼道:“怎么?不行啊?”
云明走了过来,戏谑道:“瞧你这小身板连剑都握不住,怎么可能做我归墟弟子?”
云明的回答,让阿隐一时火热的心凉了半截,可接下来云玖的话让阿隐凉了的心又开始燃烧起来。
“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
阿隐有些激动,心里不禁有些感激:这个扑克脸还是有点人情味的。
“只是……”
云玖还没说完,云明便抢声道:“只是,要到梦里去做我归墟入室弟子!”
“你……”
阿隐气得说不出话,不由反讽道:“有本事你来教呀!”
“呵……你这招激将法可是用错人了。”云明一语点破阿隐心思, “就算我教了你,就你这榆木脑袋一时半
会儿也领悟不了。”
“所以我就没有可能了?”
阿隐有些不敢相信,可事实如此,他的功夫底子的确比其他人差了不少,只是心里的那股傲气让他无法妥协。
一旁的云玖忽然开了口:“也不是不可能。”
云玖的一席话再一次重燃了阿隐的希望之火。
他继续道:“既然你如此执着,不如去后厨那儿撞撞南墙,说不定能撞出个什么来。”
“什么?撞南墙?!”
“哈哈哈!”云明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而一旁阿隐脸色有些难看。
云玖的话语云淡风轻,却字里行间都在拿她寻开心。
看来还真是应了那句: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却是万里挑一 。
阿隐气得直跺脚,“原来你也和云明师兄一样,都在笑话我!”
对阿隐的愤慨,云玖没有解释只是冷冷一笑:“你若是这样想的话,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拜师的念头吧。”
阿隐被他这么一激,立马发下狠话:“谁说我不行,我一定能拜入归墟!”
云玖并未在意,只是轻笑:“话谁都能说,这做可就不一定了。”
云玖这毫不在意的样子,彻底把阿隐惹毛了,他指着云玖喊道:“我会取得头名,证明给你看!”
云玖微微抬头,像是对着夜幕下皓月说道:“那我就拭目以待。”
只见他长袍一挥,暗黑的衣袍随风扬起,瞬间消失在竹林之中。
见云玖走了,云明转身追了过去:“云玖你别跑那么快,等等我!”

第 11 章 蹊径「上」
阿隐十分懊恼,他以前不是很机灵吗?怎么面对那张扑克脸他就突然失去理智,还被他激得仓惶允了诺呢?
这一时之快是逞了,只是后果……很严重……
本来进头五名就好了,可如今变成要取头名……
“拿头名!还不如杀了我……”
自从那天夜里见了云明和云玖之后,阿隐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以至于整晚整晚睡不着觉,白天也精神不佳,
这样反反复复持续了好几日。
由于心不在焉,就连练剑都频频出错,阿隐索性将长剑一扔,将自己锁在了卧室里“闭门思过”。
就这样又过了好几日,阿隐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我该怎么办?难道我真的要如那个扑克脸所说的去撞…撞南墙?”
阿隐打了个冷颤,像机器一般疯狂地甩头。
“那个扑克脸究竟是在捉弄我还是在…捉弄我?”
想起“撞南墙”这三个字是从那位表情淡漠的云玖口中说出,还是一本正经的说出,阿隐就哭笑不得。
如果真是捉弄。他宁可认为那句话是出自六师兄云明之口。
云玖捉弄他的理由阿隐想不出。或者说,云玖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捉弄他的理由。
他虽然会情绪激动可他却不傻,即使那个扑克脸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好的印象。
不知不觉,阿隐的耳旁传来一阵一阵的嘟嘟声。
他抬眼一瞧,才发觉自己已经神游到后厨了。
看来,果然自己还是逃不过后厨的南墙啊……
阿隐游离的眼神开始在四周乱逛。
宽敞的院子,翠绿的杨柳树,灰白的屋舍,还有在屋子里大刀霍斧地忙碌着师傅们,以及屋舍旁那一堵砖红
色的……墙。
许是心理作用,在那一堵颇为鲜艳的墙上,阿隐的目光愣是停留了好一会儿。
他长呼一口气,如同案板上嘟嘟作响的菜刀一般七上八下,他抬起脚小心翼翼地朝墙边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他伸手在摸了摸,墙面粗糙又冰冷将阿隐细嫩的肌肤硌得生疼,这堵墙摸上去和普通的墙并没有什么区别。
“难道是里头有什么东西?”
他摊开双手伏在墙上,准备用力推墙,还没使劲就被一个粗犷的声音喝止了:“住手!”
一个手拿菜刀的系着白色围裙的大叔跑了出来:“小兄弟你在干什么?”
“没没没……没干什么!”
阿隐吓得立刻松了手,连着退了几步。
他哆嗦得指着大叔手里明晃晃地菜刀劝道:“王师…师傅,你…你别激动,有…有话好好说!”
“原来是阿隐啊,你跑到这里来干哈呀?”
大叔会意,立马将菜刀放了下来,一脸严肃:“不是王师傅说你,那堵墙可千万碰不得!”
这位拿着菜刀的王师傅是后厨的掌厨,平日里与阿隐私交甚好,没事与阿隐讨论菜谱,这三个月以来归墟新
出的菜样都是阿隐和王师傅想出的。
王师傅这么正经的一说,阿隐有些不明白了:“这堵墙怎么了?为什么碰不得啊?”
王师傅见此,拉着阿隐走到一处远离红墙的角落,低声说道:“我跟你说,这堵墙后面住着一位大人物,除
了一日三餐,平日里就喜欢躲在红墙后边睡大觉,你可别犯浑扰了他清修。”
躲在红墙后边睡觉?
阿隐呵呵一笑:这个后厨可是个噪音制造区,躲到这里睡觉还真是个人才,不过我还在真想知道这个人才是
何许人也。
阿隐带着兴趣继续追问:“那个大人物是谁啊,怎么喜欢跑到后厨这种地方睡觉?”
说起这事,王师傅就深深叹了口气,一脸愁容道:“自从三个月前我和你研究出那个红烧肉,这位屋新长老
就赖在后厨不走了,非要每天第一个吃到不可。这就算了,我们厨房是啥地方呀,天天锅碗瓢盆声音吵都吵死人,
他还非要来这儿睡觉,我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每天小心翼翼地干着活,生怕吵到那位祖宗,哎呦!可愁死我
了。”
王师傅的长叹和他那满脸的愁容,加上这件轶事,让阿隐莫明觉得滑稽好笑。
原来后墙住着的是归墟轻功最好的长老屋新,不过这屋新长老的嗜好居然是美食,还真让人意想不到。
不过,后厨这么嘈杂的地方,居然还能安定自若的睡着大觉,也真是一位奇人。
不过,阿隐还没笑出声,笑音就卡在嗓子眼里。
只见他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珠,立马有了主意,他不紧不慢地问道:“王师傅,你可知道屋新长老大概是什么
时辰醒?”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每个饭点前半个时辰左右吧。”
阿隐点点头,一脸狡黠:“王师傅你别着急,我有办法让这位屋新长老乖乖搬出你们后厨大院。”
==
藏书阁内,一排排暖黄色的竹架堆放各色书籍,午后阳光穿过小窗洒在竹架上,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整个
书阁暖意融融。
一位身着素白长袍的少年从窗边慢慢走过,在木色的地板上投下一个修长的身影,他走近一个书架边,拿出
几本积着细细灰尘的书籍。
他长长吹了口气,书籍上的扬起的尘埃如细雨般在空中洒落。
泛黄的书页重见天日,书页中的黑字如尘封的记忆,被翻看的人一一记起。
他细细看着,时而淡漠时而蹙眉,修长的指节在暖阳的映衬下更加白皙透亮。
过了许久,少年的身旁出现了一位身着青蓝长袍的男子。
他柔声问道:“云玖,可有找到?”
云玖摇摇头,沉声道:“这书里的确谈到世间大多数的奇珍异宝,只不过能在月光下散发五色的灵珠却没有
任何记载。”
男子微微一笑,细润却带着一丝慵懒:“打算继续?”
云玖合上一本,抬手又将另一本打开翻看:“也只能这样了。”
男子悠声道:“第一次见你如此执着,倒也有趣。”
云玖不语,低头继续翻找。直到将最后一本翻完,云玖依旧一无所获,他抬眼看着面前的师兄,低声询问道:
“云觅师兄,你见多识广,可知还有何处能查到灵珠的记载?”
云玖虽是随口一问,却是问对了人。
归墟派里论博学多才当属三弟子云觅,他乃是归墟的嗜书狂人,成日醉心于内功心法、武学秘籍以至于整日
泡在藏书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云觅细细一想,有了主意,缓声道:“说到奇珍异宝,天下就属临安城最多。只是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是进
不去皇宫,不过据我所知,天机楼里却藏着一本能窥探世间万物的天书,你何不去那儿碰一碰运气?”
“说得也是,我这就准备一下。”
云玖起身,将方才翻看的几本书籍放回了书架。
他向云觅拜别,随后转身缓缓走了出去。

第 12 章 蹊径「中」
旭日刚从枝头爬出,就有一个身影抱着一团东西,偷偷摸摸地朝后厨的方向跑去。
刚近巳时,炊烟渐起,不知不觉无色无味的空气掺杂了一股特殊的清香,萦绕着整个后厨。
这股香气时有时无,清淡却不油腻,让人充满着食欲。
砖红色泥墙一面紧靠后厨,另一面则是一片宽敞的草地。
已过初夏,地上的草儿长得越发的油亮翠绿。
绿油油的草地上正躺着一个身着天青长袍,胡子花白的小老头。
小老头将头倚在一颗杨柳下正打着呼噜闭眼酣睡。
老头睡得正香却不老实,只见他将二郎腿高高翘起,撩起宽大却有些破烂的长袍,别在腰间葱黄色的酒葫芦
隐约可见。
香气渐渐飘到了小老头的鼻中,刚刚还鼾声如雷,这会儿呼噜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头的眼睛还没睁开,鼻子却醒了。
他吧唧着嘴好似在寻找美食,再用鼻子使劲地嗅了嗅,四肢也跟着醒了过来,他顺着香气慢慢爬了起来,闻
着香味的源地一晃一晃地寻了过去。
“砰!”
老头硬生生撞上了红墙,向后一仰,摔到了地上。
“哎呦……”
老头这下彻底醒了,他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松了松筋骨。
“这后厨房又在做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
老头用力拍了拍长袍上的尘土,纵身一跃就翻过了红墙,飞到了后厨。
“王大厨,你又在做啥好吃的,怎么这么香啊?”
老头三步并两步跳到了厨房,开始在厨房里翻找起来。
王师傅见老头又来扫荡,吓得立马扔掉菜刀,惊惶跑到老头跟前好言劝道:“长老呀,这还没到饭点,你怎
么就来了?”
见王师傅挡住了自己的去路,老头有点不高兴了:“我说王师傅,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你说一个做菜的大
厨,不做红烧肉就算了,怎么可以背着我偷偷做好吃的?”
王师傅被老头这么一说,有点哭笑不得了。
按理说,他这个大厨是为大家服务的,可是三个月前,自从王师傅做出飘香四溢的红烧肉,就立马轰动了整
个归墟。平日里开着小灶的弟子们,纷纷丢了碗筷眼巴巴地跑到后厨来吃饭。
这一来二去,就连山下的农夫都知道归墟的红烧肉了。
这屋新长老抢不过个个身强体魄的小弟子,索性将家搬到红墙外,成日里赖在厨房,只要红烧肉一出锅,屋
新就将它吃了个精光,以至于后来归墟众弟子怨声载道,甚至一些不明内因的弟子向屋立投诉王师傅中饱私囊,
将红烧肉据为己有。
为此,即使王师傅气得捶胸顿足,他也是敢怒不敢言,连红烧肉都不敢做了,现在怎么可能还去研究其他美
味的菜肴?
他苦着眉头劝着屋新:“长老你别找了,那香味真的不是从我这里来的。”
小老头一脸不满:“你可别骗我了,我鼻子灵得很,这香味分明是从你这后厨飘来的。”
见解释无果,王师傅索性让开道,一副大义凛然:“不信你看看,这个时辰我才刚刚开始切菜,怎么可能立
马就做出好吃的?”
“是吗?”屋新狐疑地环视了四周,只见案板上正堆放着一大片切好的青菜,灶上的大锅正烧着水,就连热
气都还在水里没冒出来。
“那这香味是从哪儿来的?”
王师傅摊开双手,一脸无辜说:“我哪知道?”
转头又问了问自己的徒弟们:“你们知道吗?”
徒弟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迅速地站成一排,整齐划一的摇着头齐声说:“不知道!”
这个厨房里的确没有刚做好的菜肴,莫非是自己追错了地方?
屋新动了动鼻子,使劲地嗅了嗅,抬脚朝厨房的一个窗户边走去。
只见窗户外边的沙地上,正堆放着几根燃着熊熊火焰的柴火,冒着青烟的柴火下沙土微微凸起,仿佛沙土里
埋着什么东西。
“原来是从这儿飘来的!”
屋新闭着眼睛往窗户边再嗅了嗅,肚子的馋虫也被香味唤醒,开始疯狂跳起了舞。
“真是太香了。”
屋新咽了咽口水,将脚一抬从窗户边跳了下去。
“肚子好饿,管不了这么多了!”
只见他长脚一踢,堆着的木柴瞬间四零八落地散在一地。
黑黑的泥土上还有些隐隐闪烁的火星,屋新虽然上了年纪,可手上的动作却十分灵活,只见他迅速地将泛着
火星的沙土扒开,一股浓烈的清香如箭一般从一个圆形的泥块里冲进了屋新的酒糟鼻中。
“哇,香!真是太香了!”
泥土块里的东西还未打开,屋新就已经深深沉醉在这股心驰神往的香气中。
屋新用手随意擦了擦嘴边已经泛滥而出的口水,顾不上烫手就赤手空拳地拿起泥块。
炽热的泥块从左手换到右手,下一秒又从右手换到左手。
“啊嘶……”
屋新面上笑意盈盈,又在嘴里却不住低呼着,他一边换着手,一边小心扒开泥块,最后当裹着一层青黑色荷
叶的叫花鸡赫然出现在屋新面前时,小老头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这飘香四溢,吊足老头子胃口的居然是这只包着荷叶的肥鸡,太妙,太妙!”
屋新将手随意往袍子上擦了擦,就扯下一只鸡腿,一口放进了嘴里,他舌头还没未站稳脚跟,肥嫩的鸡肉就
咽下了肚。
他将啃完的鸡腿骨往后一扔,又扯下另一只鸡腿开始啃了起来,荷叶的清新,鸡肉的鲜嫩刺激着小老头的味
蕾。
小老头忍不住赞叹:“这鸡肥而不腻,嫩而不渣,还有股荷叶的清香,简直是人间美味!”
他拿起腰间的葫芦,就着鸡肉喝了几口酒,直呼爽快。
片刻,一整只鸡就只剩下光秃秃的鸡骨。
一股油然而生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在小老头那张满是皱纹的黝黑的脸上发挥得酣畅淋漓。
还没等屋新畅快地享受完这个过程,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
“你在干什么!”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弟子出现在屋新的面前。
阿隐瞧见屋新手上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架子,瞬间泪眼汪汪:“我的鸡!呜呜呜……”
屋新见肥鸡的主人出现,有些不知所措,“别哭!别哭!都怪老头子贪嘴,老头子这就赔给你一只。”
“骗人!”
阿隐满脸涕泗横流:“这是我刚从山上打下来的野味,花了足足四个时辰才做好,如今就这么被你这个糟老
头给……呜呜呜……”
见面前的小弟子哭得更猛了,引得后厨的一众师傅纷纷跑到窗边看热闹,对两人开始指指点点。
屋新懊恼不已,他堂堂一代宗师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贪吃的嘴呢?
他连忙拉着阿隐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慌忙认错:“是是是,我是糟老头!哎呦小徒弟你可别哭了,你要什
么老头子都答应你。”
“真……真的?”阿隐抽噎道。
屋新使劲点头,一脸诚恳:“真的真的,老头子从来不说假话。”
“那……我要你做我师父。”

第 13 章 蹊径「下」
“这……”屋新有些为难了。
屋新身居归墟四大长老之一,是门派中轻功最为厉害的,同样也是归墟最为清闲的长老。
至于如何个清闲?
就比如,他平日里只有一个任务,那便是教授弟子轻功。
就比如,他自入派至今就从未收过一个弟子。
就比如,他如闲云野鹤般成日赖在后厨睡大觉。
可如今,对于面前的小弟子提出的这个无理要求让他顿时有些束手无策了。
不答应呢?这小弟子若是真告到了屋立那里,明日准能上归墟的头条,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些“娱记”们会添
油加醋地把他这一次小小的偷吃写成欺负弱小的黑心长老。若真是如此,那他的一世英名岂不就全毁了?
可如果答应了,他还是得上归墟的明日头条,估摸着归墟的“娱记”会这样写:奇闻!屋新长老惊收首徒。
这么一来,自己多了一个累赘不说,等到了论英会上这小弟子使出自己教的功夫打赢了全场,被众人发现,
说自己违规作弊,那可如何是好?
“这……小徒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隐。”
“哦……阿隐小徒弟,你看小老头我成日教授弟子们武功,难得有清闲的时候,你就算是可怜可怜小老头我,
能不能换一个要求?”
哭得梨花带雨的阿隐斜眼瞧着屋新露出那纠结又可怜的小表情,唇角不由微微翘起。自从听闻屋新长老有个
贪吃的小毛病,阿隐就精心设了这么一个局。
金庸笔下的黄蓉用叫花鸡哄着洪七公教郭靖功夫,郭靖这才能学会降龙十八掌,叱咤武林。今儿阿隐也做一
次黄蓉,同样用叫花鸡给屋新下套,让他乖乖认输做自己的师父。
因此,即使阿隐心中再有不忍,可他那强烈的好胜心把这些不忍全都压了下来。
“不行不行!”阿隐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你不答应,我就到掌门那里去告状!呜呜呜……”
“别别别……”
眼见自己快要成功了,阿隐再接再厉,又加了一把火。
“爹娘……你为什么要走得那么早?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儿世上?如今,孩儿好不容易做出了你们教给
我的叫花鸡,准备拿它来拜祭你们,谁料居然被这个老头给偷吃了,呜呜呜……”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屋新实在是受不了阿隐那软磨硬泡,一咬牙答应了阿隐。
话音刚落,就听到阿隐喊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阿隐生怕屋新事后反悔,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双腿一弯跪在屋新面前,将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等等……”
方才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刚刚还哭声震天的阿隐,这会儿就满面春风向他磕头拜师,
这转变的速度之快不得不让人起疑。
屋新想摆手喊停,却为时已晚,阿隐已先一秒行完拜师礼。
屋新眯着眼狐疑地盯着阿隐,带着一丝质问:“你要拜祭爹娘,也不应该在这儿做这个叫花鸡呀?”
阿隐摸摸脑袋,一脸天真:“这么一说,还真是。”
“哦……我明白了,你是专门等着我这个小老头送上门啊?”
见自己的把戏被屋新拆穿,阿隐也以达到目的,索性便和盘托出:“徒弟不敢隐瞒师父,其实这只叫花鸡是
徒儿拜师的一点心意。”
“好啊,你竟然敢耍我!”
屋新有些恼怒,他堂堂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老,居然被一个十来岁的孩童骗得团团转,说不出去不得被众弟子
笑死。
见屋新面色一阵红又一阵白,阿隐立马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低声道:“师父!你就饶了徒儿这一次吧,
徒儿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
见屋新还在赌气,阿隐连忙起身,柔声喊道:“师父!”
“哼!”屋新转了身,不理会他。
阿隐轻笑了下,又跑到屋新跟前甩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师父可别生气啊!都是徒儿的错,师父你若是气坏
了身子,以后可吃不到阿隐做给师父的美味佳肴了。”
屋新挑眉道:“美味佳肴?”
阿隐点点头,一脸憨厚:“其实……那些让师父留恋往返的菜肴是…我教王师傅做的……”
“原来如此,我就说那个王师傅怎么突然开了窍做出那么美味的东西了,敢情是你教他的呀。”屋新咽了咽
口水,虽然心里早已原谅了这个小徒弟,可面上却装作无所谓:“你的那些菜,我才不稀罕。”
“师父,徒儿会的菜可多了,只要师父不生气,徒儿每天都做不一样给师父吃!”
屋新一听,面上的淡然也装不下去,带着一丝激动半信半疑道:“真的?”
阿隐点头,表现得十分诚恳:“真的。”
屋新摸摸花白的小胡子,装作一脸沉思,随后便扬扬手,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算了算了,谁叫你师
父耳根子软呢?”
“谢谢师傅!”见屋新原谅自己,阿隐异常兴奋,连声喊道:“师父果然是世界上最宽容大度的人!”
“去去去。”被阿隐这么一奉承,弄得屋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师父有言在先,在论英会前不可以把这个事情告诉别人,会上可不许使用师父教你的轻功。”
阿隐点点头,他将两指并拢,一脸严肃地指着青天:“师父放心,徒儿在这立誓:从今往后,绝不做有违师
命之事,若有违此誓,就让我废掉双手做不出美味佳……”
屋新有些慌了,连忙扯下阿隐的手:“好了好了!你个傻徒弟,师父相信你就是了……谁要你发这么毒的誓
了?”
阿隐噗嗤一笑,“原来师父还是很关心徒儿的。”
屋新见自己破了功,立刻板着脸,沉声训导:“知道就好。”
看来,屋新不仅是归墟最悠闲的,还是归墟里最有趣的人,拜他为师,阿隐还真是拜对人了。
“师父,这论英会也快到了,你什么时候教我功夫呀?”
屋新将眉微微一皱,他这傻徒弟怎么把他刚说过的话就立马抛之脑后了?看来他的教徒之路是其修远兮路漫
漫啊……
“师父不是告诉你,不许在论英会上用师父教你的轻功吗?”
阿隐嘿嘿一笑,既然他为了论英会设下陷阱,了怎么可能把到嘴的鸭子放跑呢?
“可是师父,”阿隐装作十分忧愁:“如果徒弟第一轮就被刷下来,说出去多丢您的面子啊?”
“这……说的也是。”屋新又摸了摸胡须,细细思虑:“不过啊……”
“嗯?”阿隐瞧着屋新正用手拍着肚皮,瞬间了悟:“师父你等着,徒儿这就去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阿隐乐得屁颠屁颠地跑进了厨房,屋新看着那个活泼好动地背影,满脸欣慰:“真是孺子可教……”

第 14 章 大会「上」
在屋新的教导下,阿隐的功法进步神速,距离论英会越来越近,阿隐也越来越拼命,疯狂起来连觉都不睡,
从白天练到黑夜,又从黑夜练到白天,就这样循环往复,平均每日只有不到三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两个月后归墟派选拔入室弟子的论英大会终于在夏末秋初时分如期而至。
这场三年一度的论英会可谓在众门派的弟子选拔中技术含量最高,难度系数最高,精彩程度最佳的盛会,没
有之一。因此,每至大会前期,各大门派都会出代表前来观摩。
此刻,掌门屋立和屋零、屋新、屋极和屋弦四位长老正坐于上方。云间作为归墟大弟子,代表掌门屋立走到
台前开始向参赛弟子们讲解比赛流程。
“各位贵客不远万里来参加本派第三十六届论英大会,云间在这里代表掌门向大家表示感谢。本次大会按照
参赛弟子的人数分为三轮进行,第一轮武试,第二轮文斗,第三轮……”
“啊~”阿隐在台下打了个哈欠,继续听着云间的侃侃而谈。
阿隐在这届参赛弟子中年龄最小,被安排在了最后一组。
为了准备论英大会,阿隐夜以继日地刻苦练习。如今,论英会在万众期待如约召开,阿隐本该精神抖擞,严
阵以待。只是,由于自己平日休息不够,再加上云间师兄的那张安眠药似的巧嘴,渐渐的……阿隐的聚精会神变
成了精神恍惚。
受着瞌睡虫的骚扰的阿隐,又被台上的云间师兄一遍又一遍地催眠,顿时困意袭来。他耷拉着眼皮,悄悄跑
到离擂台不远处的一根的大理石柱边,靠在了石柱后面开始呼呼大睡。
只不过……阿隐怎么也想不到,他的一举一动被眼尖的屋新看得是一清二楚。
小老头捂着额头,将眉头微微一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如此严肃的的比试,这小子不仅不紧张,居然
还能睡得着觉,真是造孽啊!我怎么收了个这么好吃懒做的徒弟!
对于屋新的腹诽,阿隐哪能听得见?
半个时辰过后,云间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在屋立的一声喝令下,论英大会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这第一轮比赛,比试是弟子的拳脚功夫,禁止携带任何武器。
比赛台上精彩绝伦,台下叫好声一片,只有阿隐还在梦中神游,他挠了挠脖子,不理那些嘈杂声音,换了个
姿势继续倚在大柱上酣睡。
擂台上打得依旧火热,眼看着比赛的人数越来越少,阿隐那边却没有半点动静。坐在上方的屋新是坐立难安,
急得像只热锅里的蚂蚁,恨不得变个□□把自己那只蠢徒弟捉来狠狠痛打一番。
烈日从东边落到了西方,第一轮比赛已经进行了大半,只剩下最后三组人,阿隐这才悠悠转醒。
他揉了下眼睛,缓缓站起伸了个冗长的懒腰,左右摆臂不急不慢地做着拉伸运动,等全身的筋骨苏醒了,阿
隐这才踏着步子来到候场区,准备上台。
上方的屋新见阿隐及时回到比赛场地,心中悬着大石这才落下。
可刚一瞥见与阿隐比武的对象是个彪形大汉,小老头那颗刚安下的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鼓声的响起,第一轮的最后一组选手在万众瞩目下,终于登上了擂台,两人互相抱拳,随后各自退到一
边。
这最后的一场比赛可谓是看点十足:矮小对高大,无辜对凶悍,瘦弱对强壮。
比试还未开始,台下的弟子们开始纷纷猜测起来:
“我们要不要赌一把,阿隐和大雄,你们赌会赢?”
众人觉得不错,便纷纷加入到这个赌局。
“好呀好呀,我们就以一个月的生活费为赌注。”
“赢得人肯定是大雄,我赌大雄。”
“我也赌大雄,阿隐跟个纸片人似的,怎么可能打赢高大威猛的大雄?”
“我倒觉得不一定,你看阿隐跟个没事儿人,肯定有啥后手?我押阿隐。”
“我还是赌大雄赢,阿隐年龄那么小,怎么能打败比自己大了足足五岁的大雄呢?
大家争论不休,便自觉站成了两列来支持各自的拥护者。
而台上的两人正双双目视对方,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台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阿隐嘴唇紧闭,将手轻轻一摆,目光含笑地看着对方,在日光的照耀下,他白嫩的双手上隐约显现浅黄的薄
茧。
而对面的大雄拍着他那肥厚的肚皮,踏着沉重的步子,每踩一步,擂台上的木板就震得抖了一下,只听他大
喝一声,台下众人纷纷蒙起双耳。
还未比试,大雄这样的气势,就把阿隐给足足压制住了。
“大雄不愧为大力士,真有两下。”
“我把这个月的生活费全都押上,我赌大雄赢!”
“我也是!”
“我也要赌。”
这下,那些心存侥幸站在阿隐队伍里的人纷纷倒戈,只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弟子还在驻足观望。
“小澈,你怎么还傻站在这儿?快过来呀!”
小澈摇摇头,懒声道:“我觉得阿隐会赢,就不过去了。”
众人一听都哈哈大笑,“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真是个傻子!”
小澈不理会众人,继续磕着清香的瓜子。
就在大家的议论声中,最后的铜锣声骤然响起,阿隐和大雄的比试正式开始。
台下的弟子们纷纷紧盯两人,生怕一个不留神就错过了精彩时刻。
紧接着的一幕,台上台下包括云间和坐在最上方的四位长老在内,全都瞠目结舌。
最后的胜者不是彪悍的大雄,而是瘦弱的阿隐。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阿隐怎么会?怎么可能打赢大雄呢?
其实,阿隐并不是打赢,而是……
就在刚才,在铜锣响起的那一刻,原本面目凶狠的大雄忽然变了脸色,他弯下腰捂着肚子,随后举手向云间
示意:“我……认输!”
还没等云间判定,大雄一脸慌张地跳下了台,连滚带爬地往茅厕的方向飞奔而去。
看着远去的大雄,云间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没想到这个大雄的意志如此薄弱,他走上了前,朝阿隐递上一个
恭喜的表情,随后举起阿隐的手,大声道:“由于大雄认输,下面我宣布,最后的比试由阿隐获胜!”
在众人的怨声载道中,阿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赢了比赛。
那些赌大雄获胜的弟子们骂骂咧咧从看台下转身准备离开,被小澈拦了下来,只见他摊开双手,一脸笑嘻嘻:
“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再加九个香炉,所以你们是不是应该……嗯?”

第 15 章 大会「中」
大雄的突然认输着实让在场的众人傻了眼,不过不是全部的人,是除了两人之外

一位是坐在看台最上方中间位置的掌门屋立,另一个就是阿隐了。
掌门屋立面不改色实属正常。自从他接掌归墟以来,在公开场合他的喜怒哀乐皆是一个表情,这个表情与宗
庙里的祖师的画像简直一模一样,被众弟子戏称为“画像脸”、“祖师脸”。
不过,作为当事人的阿隐,他面不改色就有点奇怪了。
从走上擂台开始到大雄跳下擂台那一刻,这一过程中,阿隐皆是一个表情:淡眉微挑,目光含笑,嘴唇紧闭。
不过众人都把目光投到了大雄身上,自然是没人注意阿隐的神色变化,当众人渐渐再将目光转回到阿隐这里,
他也已经换了一副表情。
只见阿隐微微张着口,一脸惊讶地指着自己,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而台下的弟子也纷纷嚷嚷着类似于“阿
隐真是幸运”这样的话。
至于一直注视阿隐的屋新长老,则是了然于胸,正捂着嘴偷乐。
看来,屋新之前的担忧都是多余的,他这个徒弟古灵精怪着呢,一点都…不…傻。
此时已日沉西落。至此,论英会的第一轮比试已全部结束。
= =
经过了一夜的修整,晋级的三十二名弟子将集体参加今日辰时开始的文斗,决出十名弟子进入最后一轮比赛。
文斗的比试考的是众弟子的才学,入室弟子学习的是归墟最上乘的武功心法,除了强壮的体魄,高超的武艺
还必须具备丰富的学识。归墟虽是武林大派,可门下弟子只会打打杀杀却不懂得识文断字,明辨是非黑白,那也
只是一介莽夫。
与往届一样,这次文斗的试题依旧是由教授弟子诗书礼仪的屋弦长老当众公布。
在屋弦长老公布试题的那一刻,立于屋弦左手边的阿隐微微吃了一惊。
这次文斗的试题十分特别,是让众弟子以归墟为主题,独立制作一份作品,作品的样式不限,时间为三个时
辰。
所谓难题不是规定范围,而是没有范围,要想在短短的三个时辰之内创作出一件完整且贴合主题的作品。
难!非常难!
参与的大多弟子一见试题皆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几经思量,一些弟子已经有了主意陆陆续续地回到自己的位置,而阿隐还依旧呆呆地立在那里,一双炯炯有
神的眸子也暗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见小徒弟毫无反应,坐在上方的屋新不由为他捏了一把汗,阿隐虽聪明能干可他却没有好好进过学堂读书,
这样的难题他想不出来也实属正常。不过,他小徒弟在短短两个月内就进步神速,如果真能选为入室弟子,在修
炼个三四五六年,前途无可限量。
他该想个什么办法,让自己的徒弟通过这次考试?这着实有点伤脑筋。
不过,他这个担忧好像又是多余的。
他的小徒弟可不是那种想不出来就乖乖就范的,阿隐的灵魂可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了,他那十六年的书
也不是装装样子白读的。
对于这个主题,阿隐早有主意,只不过他想用一种特别的方式诠释。毕竟这次文斗的试题没有限制范围,与
其和他人创作出千篇一律的诗歌书画,倒不如来个出其不意,就算创作出的作品精良度不够,可论创意和心思,
也足够能进入最后一轮。
就在阿隐这一苦思的过程中,已经有不少弟子打了退堂鼓。剩下的二十六名弟子中除却阿隐,其余的二十五
人都已经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奋笔疾书了。
时至午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阿隐还在原地杵着不动,底下的一些对阿隐早有不满的弟子开始起哄,
发泄着昨日输钱的不满。
“写不出来就下来吧。”
“就是,就是!”
面对台下尖酸刻薄的话语,阿隐并未在意,或者说陷入沉思的阿隐早就屏蔽了外界,就算是有人在他眼皮子
底下作妖,他也视若无睹。阿隐在自己的世界里细想了许久仍旧毫无思绪,索性转头
在周边找找灵感。
他先是看了看台下的那些七嘴八舌的弟子,再将目光转移到远处。一缕刚升起的青烟进入了阿隐的视线。
“炊烟?”
阿隐托着腮喃喃念叨,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将紧闭的嘴唇微微咧开,灵感就这样来了。
见时间也不多了,阿隐便直接抬脚向屋弦长老低语了几句,屋弦蹙了下眉,思索片刻从台上下来,头也不回
地往后厨的方向跑了过去。
阿隐的这一惊人举动,把屋新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幸好被一旁的屋极拉了一把,才不至于当众出丑。
“师兄你没事吧?”屋极关切地问了句。
屋新摆摆手佯装镇定:“没事没事,就是这地有些滑。”
“哦,这样啊……”屋极低头看了眼干巴巴的石板,又瞧了瞧他师兄,现在屋新已大汗淋漓,整个身子像从
水里捞过来的一样。
屋极从袖子里掏出一条白色丝帕递给了屋新,又关切地问了声:“那师兄你怎么流这么多的汗?”
屋新一窘,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狂冒的细汗,随口道:“可能是天气有点热。”
“天热吗?”
屋极有些疑惑,他瞧了下屋新身上的青丝薄纱袍,再抬头望了望天。昨日烈阳当空,晚上却下了一整夜的雨,
今日的天空万里无云却格外凉爽,甚至还有丝丝清冷……
屋极就方才那些反常举动细细思考,得出了一条结论:看来师兄的修炼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两个时辰后……
台上的参赛弟子们已经接二连三完成了作品,待小澈起身将字画上交后,台上的所有弟子都在规定的时间内
全部完成。
屋弦就这二十五份作品进行了一一评判,最后选出了九份佳作进入最后一轮。
只是比试还未结束,屋弦长老虽已评判了台上弟子的作品,却没有命人敲响铜锣,而是驻足观望,像是在等
待着谁。
屋弦这一奇怪举动,引得台上台下开始窃窃私语。
一旁协助的四弟子云遥见此便开口提醒:“长老?该敲锣了……”
屋弦抬了下手,云遥会意,立马闭了嘴。
“不急再等等,还差了一个人。”
就在离比赛结束还有一炷香的时候,阿隐这才不急不慢端了一个紫砂锅走上了擂台。
“长老,这是我的作品。”
阿隐揭开了盖子,一道冒着腾腾热气的红烧肉赫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台上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阿隐怎么拿着个菜来参加比赛?搞笑呢?
屋弦倒是面不改色,只是字里行间还是带着一丝诧异:“这是……”
阿隐微微一笑,一本正经道:“这便是我的作答,以归墟为主题做的一道菜。”
阿隐话语一出,台上台下又开始议论纷纷。
“哈哈!怎么看都觉得是自己吃饱饭再送了一份给长老吃。”
“不过这味道还挺香的,我都有点肚子饿了。”
“说不定是他想不出来,所以做道菜专门来贿赂长老。”
“说的也是,这个阿隐侥幸赢了第一局已经是奇迹,我们就不要对他有过多要求。”
屋弦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先是细细地看了下这道菜的成分,好像这锅里除了红烧肉还是红烧肉,他用筷
子在锅里翻了又翻,依旧没有找到任何大料的踪影,只是锅底铺着满满一层黄嫩的板栗肉。
没有大料做出的红烧肉,真是有趣!
屋弦索性夹起一块肉放入嘴里,眉头忽然一挑,又从锅里夹起了一块,这次屋弦把双眸合上,细细品尝了起
来。
这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咸淡可口,鲜香无比,有些许辛辣,又夹杂着一丝丝清甜,甚是鲜美。
锅里没有任何大料的痕迹,可这肉的一寸都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红烧肉,归墟。
阿隐这个孩子,还真是用心之极。
屋弦带着一丝轻笑放下了筷子,郑重宣布:“阿隐的这道作品近乎完美地符合本次大赛主题,合格!”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骤然响起:“我不同意!”

第 16 章 大会「下」
屋弦刚一宣布结果,台上就有人站出来阻止,此人便是刚刚入围了最后一轮比试的阿济。
只见这个估摸十三四岁的少年向屋弦拱了拱手,扬声道:“长老,您是我们归墟最懂礼法的先生,对于您的
判决弟子本该没有异议,只是您让阿隐这个不学无术之人过关,弟子实在是无法苟同。”
刚一说完,台上的几名弟子也纷纷站了出来,附和道:“长老,我们也有异议。”
台下一些输了钱的弟子们也纷纷支援起阿济:“阿济说得对,长老您不能因为吃了一块肉就如此偏袒阿隐!
这不公平!”
偏袒?公平?阿隐暗暗一笑:这些个人看上去牛逼哄哄,可实际上却是一群迂腐不化的家伙。
阿隐的出其不意早就引起了看台上掌门屋立和其他几名长老的注意,再加上现在台上台下的抗议,他们哪能
坐视不管,几个人都起身离开了坐席,来到了擂台上方。
“究竟怎么回事?”一个浑厚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争论。
见掌门开口,众弟子们都毕恭毕敬向屋立行礼。
带头的阿济走上前向屋立俯首恳求道:“禀告掌门,阿隐违反比赛规则,贿赂屋弦长老,请掌门主持公
道。”
“贿赂长老?”
屋立有些不敢相信,带着粗重之音朝屋弦责问道:“师弟,可有此事?”
阿济还真是大胆,居然当众揭露黑幕,指控的对象还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不少人暗自为阿济捏了把冷汗。
这阿济也忒不知天高地厚了,屋弦可是归墟第一的才子,就算真有行贿之事,也不能在这论英会上向掌门当
场揭发,这不是当着各派的面在打自己的脸吗?
对于阿济的指控,屋弦倒是不慌不忙,只听他哈哈一笑:“掌门师兄说笑了,我屋弦行的端坐的正,对金银
珠宝本就不屑一顾,何来贿赂一说?”
“可是长老你明明吃了阿隐做的红烧肉,众弟子可都看见了,这分明就是他向你行贿的证据。”
被阿济这么一说,阿隐白眼一翻,朝他投下一个同情的眼神。
这个阿济小弟弟不仅智商低得吓人,就连这情商也十分感人,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有趣!可真是太有
趣了!
屋弦有些无奈得笑了笑:“我堂堂一介长老,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收受贿赂?”他手拿筷子在锅里又夹
起一块,晾在众人面前扬声继续道:“况且这个贿赂还是这么一块小小的红烧肉。”
阿济早就看阿隐不顺眼了,虽被屋弦怼得哑口无言,可他怎会就此放弃这次打压阿隐的好机会。既然他从屋
弦长老这里找不到错处,他就不信这个阿隐没有问题。
念此,他朝阿隐看了过去,恰巧撞见那个草包正背着自己偷乐,阿济不由脸色一白,转身继续向屋立控诉阿
隐的罪状:“掌门,屋弦长老没有收受贿赂,可这个阿隐也是违反了比赛规则,一样是没有资格进入最后一
轮。”
阿济一句话使得全场的焦点从屋弦这里瞬间转到了阿隐身上,阿隐见自己的小动作惨遭暴露,只好掩下了笑
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个阿济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看来自己不解释是不行了。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迈着轻快的小步子走到擂台的正中央,一脸嬉笑地向众人行了个礼。
阿隐的这种神态竟如此轻松,着实让周边的人都大感震惊,仿佛他并不是此次事件的当事人,而是一旁看热
闹的观众。
“敢问长老,此次文试可曾说过不以菜肴作为比赛的作品?”
屋弦淡然回应:“不曾。”
“既然未曾说过,那就是说本次比赛的作品是没有任何限制的,既没有任何限制,我做了这么一道符合比赛
主题的作品,何来的违反比赛规则之说?”
阿隐的解释合情合理,并无半点偏颇,如此一来,好像的确是找不出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
“那只是你的说辞,谁不知道这场比赛是文斗,既然文斗那就得靠才学分出高下,而不是你那些旁门左
道。”
被阿济这么一说,众人也觉得此话十分在理,既然是文斗的确是要拿出点真才实学,阿隐的作品也似乎略为
不妥。
两人的话都有道理,众人一时之间难以抉择,究竟是阿隐说得对还是在阿济更有说服力。
在这胶着不定的情况下,掌门屋立站了出来,启口道:“既然如此,本座就做主,让这个阿隐再加试一轮,
若阿隐能顺利通过,就让他参加最后一轮比赛。”
掌门的这个决定甚妙,既不偏帮任何一方,也能维护归墟的名声,台上台下的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可有异议?”屋立眼眸微眯,看着两人。
阿济立马摇摇头。
而阿隐却突然将双眼一挤,眉头一皱,拱起鼻子,缩着小嘴,对着屋立摆出一副鬼脸,引得其他人捧腹大笑,
只是屋立那张祖师脸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见屋立居然没有半点反应,阿隐这才无趣地收了表情,回了句:“没有异议。”
“如此,那么我就宣布第二轮文斗进行加试,至于加试的题目那就定为以归墟为主题的诗歌,时间就定为一
个时辰。”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惊。
阿隐方才的举动实在是大胆可笑,可屋立刚说出口的那席话更让在场的人张口结舌。
要知道,屋立掌门可是归墟中处理事情最为果决的,从不受半分情绪影响。虽然现在他面色如常,但做出如
此有失偏颇的决定,实在是匪夷所思。
看来,这个阿隐还真是把屋立给气得不轻。
就连一旁屋新都气得对阿隐大眼瞪小眼,不过想到阿隐正身处险境不禁又开始担忧,只是现在这种场合他实
在是不便出面制止。
诗歌?一个时辰?
阿隐呵呵一笑,这个屋立掌门看上去公正无私,可背地里还真是记仇得很,我不过是想撕掉他那张僵尸脸,
结果他就想出这么阴险的一招来对付我。
阿隐抿了抿嘴,朝屋新看了一眼视作安抚,转眼又恨恨地看了屋立一眼,朝他行了下礼,坐到了自己位置上。
台上台下的人皆聚精会神地盯着这次大会的焦点人物,生怕或者说是期待阿隐在这一个时辰内弄出什么新的
花样。
不过,这次阿隐不仅没有弄出什么花样,而是十分规矩地坐于席上,他抬头向归墟四周环视了一圈,顿时有
了主意,只见他拿起毛笔沾了沾墨,开始在宣纸上缓缓书写起来。
片刻后,阿隐便放下了毛笔,拿起宣纸用嘴细细地吹着,直到墨迹全干,这才缓缓起身,拿着自己的新作呈
给了屋弦。
屋弦将宣纸展开,一首壮丽的诗歌缓缓地显现在众人面前,他带着欣慰之意,开始缓缓念道:
归墟崚嶒竦处尊,诸峰罗立似儿孙。
安得仙人九节杖,拄到玉女洗头盆。
车箱入谷无归路,箭栝通天有一门。
稍待秋风凉冷后,高寻白帝问真源。
看着那骨力遒劲、气概凛人的书法和那用书法呈现的这首磅礴大气的诗歌,连屋立那张“祖师脸”也稍稍变
化了下。
在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中,阿隐云淡风轻地微微一笑,内心却泛起了层层涟漪。
阿隐还是向凛凛的时候就学习过几年书法,临摹的是书法大家颜真卿的真迹,至于诗歌却不是阿隐所做,而
是出自杜甫的《望岳三首》中第二首,只是将开头的“西岳”二字改成了归墟。
虽然他也能就山作诗,可是要在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写出是不太可能。方才他环视了四周,又记起几个月前
云间带着他去看归墟的全貌,这样险峻的山峦恰巧与他在穿越之前爬过的西岳华山十分相似,所以为今之计也只
能暂时借用杜甫老先生的佳作了。
阿隐写出如此绝美的诗篇,还在短短的一刻钟之内完成,已经是震惊四座。可让人万万想不到的是,阿隐的
书法竟然如此气势磅礴,无不让众人惊叹,对于阿隐进入下一轮的比试,众人已经没有任何异议了。

第 17 章 决赛「上」
白日已沉入了西山,天色也暗了下来。
归墟大殿前聚集的弟子们早已散去,只留下长老屋新和他的小徒弟在唠嗑。
阿隐环视了下四周,这才噘着嘴向屋新埋怨道:“师父,刚刚有人向徒弟发难,你怎么就不出来帮帮我
呀?”
“帮你?你当你师父傻呀?”屋新瞪了下眼睛,拿起酒壶喝了一口,不禁呵呵一笑:“你这个机灵鬼都能给
你师父下套,还会怕那个蠢货?”
“额……说得也是。”阿隐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可做好下一轮的准备了?”
阿隐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其实……徒儿还不曾准备。”
“什么?你还没有准备?”屋新有点着急了,连声音都提高了八度:“明天就要进行第三轮比试,这可怎么
得了?”
屋新眉头紧锁,甚至两边眉毛都快要连成一线了,那副愁容满面,仿佛不是在为自己的徒弟烦恼,而是为自
己忧愁。
论英大会的比试中最难也是最危险的就是第三试了,稍有不慎就会受伤甚至送了性命,他这个小徒弟居然不
把它当回事,这可怎么得了?
落日的余晖下,给屋新洒了一层光辉,屋新那张焦虑的面容衬得更加慈祥。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除了去世的木头和荷花,还有人能对他如此之好,阿隐双眸似有泪光泛出,很快就被他
的一脸嬉笑给遮掩了。
“我说师父啊,你怎么就这么容易上当呀,你徒儿是多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毫无准备呢?”
屋新一听,这才舒了一口气,随即才发觉自己又被阿隐设计了,气得他撸起了袖子,装作一副气势汹汹的样
子:“好啊!居然敢耍师父,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隐哪会傻愣在原地挨打呢,在他刚向屋新吐露真言的那一瞬间阿隐就立马撒开脚丫,等屋新去追,阿隐早
就溜了。
夕阳已沉入西山,夜幕降临。
此时,已看不清阿隐的模样,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影子在向屋新远远招手:“师父我去准备下一轮的比试
了!”
= =
吃过晚饭,阿隐就来到了一处院落,还未开口就听到“砰”得一声,一个屋顶被炸开了一个口子,冒出滚滚
浓烟。
“咳咳咳。”一个估摸着十六七岁的少年从冒烟儿的屋子里走了出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又失败
了!”
面前的少年一脸的灰头土脸,从头到脚如乌鸦一般被熏得黑不溜秋,身上的袍子也被炸得破破烂烂,就连头
发都成了爆炸卷毛。
不是阿隐不给这位师兄面子,实在是少年的这副狼狈模样太过于滑稽,阿隐一时没忍住,捧着肚子开始哈哈
大笑起来。
可意想不到的是,对于阿隐的大笑,这位师兄既没有怒怼回去,也没有伤心难过,反而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哎哎……这位小师弟可悠着点,别笑破了肚皮。”
云观这么一说,阿隐更笑得直不起腰了,不过虽然面上笑话他,可阿隐从心底里欣赏这位云观师兄的幽默风
趣。
早就听闻掌门屋立座下的五弟子云观生性放荡不羁,在外喜欢四处探险,在归墟就爱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东
西,有时候把整个归墟搞得是乌烟瘴气人仰马翻,为此经常被罚却死不悔改。今日一见,这位云观师兄还真是一
位不可多得的妙人。
见阿隐笑够了,云观这才慢慢悠悠地找阿隐帮忙:“这位小师弟,你可否帮我去打盆水来?我现在这个模样,
实在不好出去丢我师父的脸面。”
阿隐不禁暗笑:这位云观师兄连死都不怕,居然会害怕掌门,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等他踏着欢快地步子从旁边的井里打来一盆水,云观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走上前来,就着清水看了
看自己的样子,嘿嘿一笑:“这下好了,谁都不会叫我小白脸了。”
其实,云观的这句小白脸也不算是自嘲,他因为面容太过白净而经常被其他师兄弟笑话,因此他一直想拥有
富有男性魅力的古铜色肌肤,可一想起他师父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云观就带着这么一丝丝的不情愿将头一低,水
中的倒影破碎,瞬间水花四溅,被黑烟掩盖的白皙肌肤也随着清水的冲洗又重现天日。
片刻后,盆里清澈的井水变得污浊不堪,就连盆底也隐约沉淀了一层黑黑的污泥。
清洗过后的云观与方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连一旁的阿隐都吃惊地长大了嘴。
这云观师兄的脸蛋真是…太白了!不是虚弱般的苍白,而是毫无杂质的雪白。
肤如凝脂,白嫩如霜,晶莹剔透,这些个形容女人肤白的词语放到云观身上竟一点都不夸张,要是他能有这
么的肤色,该多好呀!
阿隐晃了晃小脑袋,不禁暗骂自己开始胡思乱想,他提醒着自己不要忘了此行的目的。只是,看着云观师兄
阿隐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阿隐那个欲言而止的样子,云观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呢,不等阿隐开口他索性直接点破:“有事就直说,我可
不喜欢弯弯绕绕的。”
见云观都这样说了,阿隐再扭扭捏捏就太小家子气了,他稍稍整理下语句,向云观行了下礼开口道:“云观
师兄,我是阿隐,来这儿是想问你借个东西。”
云观一听有了些兴趣,便追问道:“什么东西需要找我借?”
“我听闻师兄你喜欢收藏研究各种玩意儿,所以才大胆找你,不知你那儿可否能吸引刀剑的磁石?”
“磁石?”云观想了下,点点头:“你算是找对人了,我前几日正好从外收集了一块。”
阿隐一听面露喜色,带着一丝试探之意问道:“师兄能否借来一用?我过几日便还给你。”
本来以为云观会踌躇再三,或者让阿隐以他物进行交换,谁知云观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你要就拿去,不过
可别摔坏了。”
“啊……”
云观的爽快倒让阿隐有些不适应了,云观虽然爱闯祸却极善于察言观色,见阿隐一脸的惊讶,立马明白阿隐
大概的心思,便随口问了一句:“既然如此不放心的话,要不你就告诉我你拿它去做什么?”
“这个嘛……”阿隐嘟着嘴细细思索了下,暗含深意回道:“虽然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如果你明天去论英
会的话你就知道了。”
“好吧。”云观带着一脸遗憾,叹了会儿气:“本来那种热闹场合我是不会去的,不过现在为了我那宝贝的
磁石,哎……我就冒着生命危险去看看啰!”
“生命危险?”
阿隐一愣,想起屋立掌门那张祖师脸,随即便反映过来,咧开嘴笑了笑。
这个云观师兄真是可爱,太可爱了!

第 18 章 决赛「下」
“云玖,今天可是论英会的最后一天,连最不爱热闹的云观师兄都去了,你真的不去瞧上一眼?”
云明一进门,就开始鼓动着云玖去归墟殿前看热闹。
“瞧什么?”云玖不以为意,继续低头看着书。
见云玖一副毫无在意的样子,云明索性亮出了底牌:“就那个我们上回见的阿隐,现在可是归墟的风云人物,
你真的不去看看?”
“他进了最后一轮?”
“可不是嘛!”见云玖有了一丝兴趣,云明转身一坐,喝了口茶开始了絮絮叨叨说起阿隐这两天的光辉事迹。
“如此看来他倒是有些意思。”云玖将书合上放到案前,起身开始缓缓地整理起衣袍。
方才已经废了不少时间,云明哪能继续等着,他实在受不了云玖慢慢悠悠的样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
拉着云玖就朝归墟殿前跑去。
= =
等两人到了殿前,论英会的第三轮早就开始了,阿隐正和其他九名弟子在水台上和白音龟较量着。
这第三轮虽也是武试,可与第一轮却大不相同。这第一轮讲究的是一对一,而第三轮讲究的是多对一。也就
是十名弟子对抗归墟神兽白音龟,若是上面的人被白音龟甩出水台或者丢入水里则视为淘汰,余下的五人便自动
当选本届论英会的入室弟子。
另外,若有人能够将白音龟背上的铃铛敲响,此人便是本届论英会的头名,拥有自主挑选师父的特权。
不过,即使那耀眼的铃铛近在咫尺,但水台上的弟子们却不敢主动出击。
他们知道,这白音龟虽然本体是只千年乌龟,可它却是镇守归墟山的神兽,力大无穷,一个扫荡就能把十几
名武功高强的人撞飞,近它身本就困难,更何况是要去触碰它龟背上的铃铛?简直难如登天。
水台上的弟子们都小心翼翼地绕着乌龟打圈,谁都不敢往前一步,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白音龟给甩到水里。
白音龟正用两只海蓝色大眼睛盯着场上的十人,见半天都逮不到一个,白音龟立马使出了杀手锏。
白音龟忽然大吼一声,吼声如雷鸣般响亮,震得当场的人愣了好几下。趁此空档,白音大步向前,一个撞击
将台上的两人甩了出去,再一个扫荡又把台上一人给丢到了水里。就在其他人慌乱之际,白音龟再接再厉用后尾
一甩,将慌忙奔跑的一人给飞了出去。
短短的一刹那,白音龟就将四人淘汰出局,台上的人个个面露惊恐,而台下的人也看得是心惊胆战。
如此,台上只剩下六个人,只需再淘汰一位,比赛就结束了。
白音龟要淘汰谁呢?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清楚。
只见白音龟死死盯着台上剩下的弟子,忽然它将头一扭快走一步,挡住了阿隐的去路。
阿隐见自己没了退路,却并不着急,而是十分小心地一步一步往后移,直到退到了水台的边上。
看着情境,阿隐要想脱困,已是十分艰险。
就连看好阿隐的云明都叹了口气:“看来这个阿隐是在劫难逃了。”
“是吗?”云玖朝阿隐瞥了眼,见她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便已了然于胸,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浅浅一笑。
“对了,还有件事你可得给我解释一下。”
见云玖不回话,正有意无意地盯着水台上的人,云明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你之前怎么能不说一声就独自下
了山?难道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见不得人?”云玖眸色一沉,像是忆起什么,随即带着一丝笑意回了句:“好事是有点见不得人。”
见套不出什么话,云明撇了撇嘴,扭头继续看起了比赛。
白音龟已经将阿隐逼到了绝路,眼看着猎物就要到口,白音龟反倒不使出方才的杀手锏了,而是怀柔之策,
一步一步缓缓地向阿隐靠近。
眼见白音龟离自己越来越近,阿隐也更加谨慎起来。就在白音龟接触自己的一刹那,阿隐将手里的沙子甩向
了白音龟的两只大眼,随后又丢了无数个细小的石头朝龟背上的铃铛砸了过去。
白音龟虽被迷了眼,可哪会那么容易让阿隐过关,只见他将头一伸挡住了丢出的石头。白音龟虽动作猛烈,
但龟背上的铃铛像是灌了铅一般居然一动不动,即使是被细小的石头砸中,铃铛也只是微微一摇,并没有发出声
音。
阿隐并不急躁,他谨慎地注视着白音龟的一举一动,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更大的石头朝神龟砸去,标准的对象
不是铃铛,而是它那两只灯笼般大圆眼。
这白音龟平日里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眼睛,怎么能让阿隐得逞,只见它微微转身准备避开飞来的大石,却未
料到阿隐还会有后手。
就在阿隐丢出大石的瞬间,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系着银丝的暗青色的小石,这块石头比方才的要小得多。只
见阿隐微微一笑,在白音龟转身的那一刹那,他对准铃铛将小石一扔,打到了铃铛上。
铃铛又微微晃动一下,却依旧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让其余人惊讶的是,那块小石并没有在碰到铃铛后飞走,
反而死死地贴在铃铛上。
还未等白音龟转过身来,阿隐将手里的银线向后一拉,系着银线的小石随着阿隐的一系列动作带动着铜色的
铃铛开始左右摆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胜负已分。”
云玖远远凝视着阿隐,眉头微微一挑,嘴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身旁的云明微微张着口,瞪大了眼睛,依旧
处在震惊之中,久久未曾回神。
云玖也未提醒,只是朝他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阿隐赢了!”
屋新见自己的徒弟拿了头名,激动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随后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迅速坐了下去,可
面上却掩饰不了满脸的喜色。
他屋新从未收徒弟,没想到他收的第一个弟子就一鸣惊人,成了论英会的头名,这是多么令人骄傲羡慕的,
这以后谁还敢在背地里说他的不是?即使屋新并不在意他人的嘴碎。
不过这头名可是有自主选择师父的权利,毕竟收徒弟这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万一阿隐脑门一热六亲不认找
了别人做师父,到时候他就哑巴吃黄连了。
屋新多么精明的人啊,他可不会傻到替别人做嫁衣。所以从阿隐拿到头名的那一瞬间,他就开始冥思苦想,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也要让阿隐服服帖帖地当着归墟所有人的面正式拜他为师。
等到比试正式结束的时候,他就一溜烟得拉着阿隐跑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开始和小徒弟做起了工作。
他先是掐着阿隐两边的脸蛋,对小徒弟一脸夸赞:“哎呦我的好徒弟真棒!真不愧是为师教出来的。”
阿隐哪会不知道小老头现在的心思,只见他装作一脸嫌弃地推开屋新的两只黑爪,嘟囔了句:“谁是你徒弟
啦!”
对于阿隐的反应,屋新早已料到,他莞尔一笑,继续捍卫起自己的主权:“哎呀,之前你不是已经拜过师了
吗?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小徒弟你可别不认账!”
“可是,这件事其他人都不知道,再说谁不知道归墟的屋新长老从不收徒,若说出去别人也不一定会相
信。”
“那也不行,反正你行过拜师礼了,你就是我徒弟。”
见屋新不慌不忙的样子,阿隐暗暗一笑:看来这小老头是做了足了准备,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继续为难下去
了。
阿隐又继续装作沉思,好一会儿才带着一丝将就的语气回道:“好吧,我可以当着大家伙的面拜你为师,不
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见阿隐终于不跑路了,屋新这才放下了心,扬手道:“只要不偷蒙拐骗,什么条件为师都答应你。”
阿隐立马清了清嗓子:“嗯……我要做你唯一的徒弟。”
“什么?”
看屋新有些不敢相信,阿隐又重复了句:“除了我,以后师父不能收别人做徒弟。”
“那是当然,有你一个师父就满足了。”
屋新是归墟的闲人,本来就嫌收徒麻烦,上回无奈收了阿隐之后,就为以后要广开收徒之路而烦恼不已,谁
知他的徒儿竟然洞悉他的心思,这让屋新既高兴又感动。
阿隐揉了揉自己被捏红的小脸,望着屋新那张笑成褶子的脸,不禁腹诽:看来师父是很少夸人呀,我以后得
多闯些祸,不然他再来这么一手,我可真就无福消受了。

第 19 章 拜师「上」
阿隐刚进卧房,就见小澈慌慌忙忙地跑过来开始劝他:“阿隐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有压力。”
“压力?”阿隐有些不明白了。
这个小澈是和阿隐一样刚刚成为了归墟的入室弟子,平日里与阿隐同住在一个院落,他与阿隐志趣相投,是
阿隐在归墟处得最好的伙伴。不过,小澈比阿隐大了一岁,往常也扮演着哥哥的角色一直照顾着他,所以一有消
息就马上传递给阿隐。
见阿隐不知情的样子,小澈愣了下,带着有些沙哑的嗓音问了句:“你不知道呀?”
“小澈,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阿隐一脸茫然,小澈那双圆溜溜的大眼转了好几圈,又嘟着小嘴仔细地想了想,加上他那张白胖白胖的圆
脸,显得十分可爱。小澈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哎呀,我忘了你刚才不在。”
阿隐笑了下,从衣柜里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继续问道:“那刚才你都听到什么了?”
“就是那个处处为难你的阿济啊!”未等阿隐回声,小澈已经开始手舞足蹈地说了起来:“你知道为什么那
个阿济如此胆大妄为,当着众人的面跑去状告屋弦长老吗?”
阿隐摇摇头,低头开始解下腰带。
一看阿隐毫不知情,小澈说得更加起劲了:“我听云遥师兄说,那个阿济居然是岐山派掌门的独子!自小他
老爹就对他溺爱得很,哪怕是天大闯了祸,他那掌门亲爹都会出面帮他顶着。”
阿隐轻笑,看来这娇生惯养还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难怪那个草包敢如此嚣张,原来是个“侠二代”呀,只
是苦了他爹的一世英名,往后到了他那里估计也毁得差不多了。
不过,他跟这个阿济平日里也无冤无仇,在论英会自己也不是武艺最精湛的,这个阿济干嘛想不开要寻自己
的茬?阿隐有些想不通,遂问了声:“可是我跟他又没什么过节,他怎么总找我麻烦呀?”
“哎呀……他平日里就骄横跋扈惯了,你又在论英会上抢了他的风头,他能不记恨你吗?”
“原来如此……”阿隐这下暗暗记下了,往后在归墟还是得低调做人,不然啊估计自己往后也没什么太平日
子可过了。
“所以我要提醒你,就算你有选择师父的权利,可在待会儿的拜师大会上,千万不要选屋立掌门。”
“为什么?”阿隐眨了下眼睛,虽然阿隐早就内定了屋新,却不影响他的好奇心。
“因为我偷偷听到那个阿济要选掌门当自己的师父,咱们掌门平时事情那么多,每届大会只会收一名弟子,
若你和阿济同选了掌门,可是要吃大亏的。”
他换下了玄色的练武服,再用手摆弄着头上的暗青色发带,一头青丝随着发带的解开如瀑布般落下,清风徐
来,发丝轻轻扬起,在微光的衬托下熠熠生辉。
这一连串的动作把站在一旁的小澈给看愣了,若不是知道阿隐的性别,依照阿隐的容貌和身段,他还真觉得
阿隐是个女的。
他掩下了那荒唐的想法,见阿隐叹气便连忙宽慰道:“没关系,其他几位长老也有他们的过人之处,能当他
们的徒弟也是其他弟子求不来的。”
阿隐不语只是一个劲的摇摇头,他已经和屋立结下了梁子,若真他成了屋立的徒弟,那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了。
这个阿济虽是个草包,不过看在阿济要选那个“祖师脸”的份儿上,阿隐也就不对他做什么小动作了。
他低头将青白色的外袍打开,接着如清风般潇洒地将外袍一甩,披在了身上。待他整理好衣袍,再佩戴归墟
独有的浅色香囊,又拿起桌前的木梳将一头青丝好好地梳理了一遍,再用发带高高束起,对着铜镜摆弄了好半天,
这才满意地回头询问小澈对自己这身着装的看法。
一身衣袍白净整洁不带着一丝矫情,风度翩翩,却又英气逼人,再配上那一张阴柔的面容,简直就是一玉面
公子。
小澈微微张口,一个劲束起大拇指忍不住称赞道:“阿隐,你也太好看了吧!”
“好看吗?你难道不觉得外袍素净了些?”
小澈晃着脑袋,一本正经道:“按我说,这拜师大会就是要庄重,如果都像云明师兄那样穿得花花绿绿,岂
不是要被其他门派的笑死。”
话一出口,阿隐的脑海里就浮现出那晚云明朝云玖嬉笑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小澈你说话倒是
越来越有趣了!”
“什么有趣啊,我是认真的。”
小澈将脸鼓得圆圆的,跟个刚出笼的包子似的,白嫩的小脸两颊还有些微微发红。
“好吧好吧,我也不逗你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赶紧准备准备去大殿吧。”
小澈点点头,也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袍子,有点不太满意:“那我也回房换身衣服。”
“哎……你不是才换了衣服吗?”
= =
伴随着钟声响起,由阿隐领头,阿济、小澈、子笙、小现四人分成两列缓缓朝轩辕殿内走近。
归墟派屋舍众多,但建造的大殿只有四处,分布在东西南北四个角落。一处是逍遥殿,坐落在归墟的西侧,
平日里众弟子读书之处。位于东侧的是清心殿,是掌门、长老以及入室弟子修炼上乘武功的地方。坐落在北边的
是藏书阁,收藏着归墟所有的武功心法以及其他书籍。而现在阿隐所处的轩辕殿位于归墟的南方,是归墟里最大
的殿阁,用作处理重大事件以及迎接贵宾的接待之处。
直至殿中,五人虔诚地跪在了祖师画像前,对着画像进行了三次叩拜,正式成为了归墟派的入室弟子。
叩首后,除了阿隐,其余四人继续跪坐在地上等待着下一个环节的拜师仪式。
作为此次大赛的头名,阿隐拥有自主择师的特权,在拜师大典上,他第一个出来拜师。
拜师大典对于每一位归墟弟子来说是十分荣耀之事,在所有归墟弟子中也只有入室弟子才有资格参加此等盛
会,其余弟子只能守在殿外眼巴巴地看着。
从掌门开始,阿隐每过一人都会向他们一一颔首,他迈着的步子及其缓慢,表现得十分谨慎。他绕过了屋立、
屋极和屋零,走到屋弦和屋新两位长老的面前,阿隐这才停了下了脚步。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拜才子屋弦为师的时候,却见他将衣袍轻轻撩起,跪在了屋新面前,拿出预备好的香囊准
备朝屋新递过去。
就在此时一旁的屋零开口劝道:“阿隐,你可要想好了,我这师兄可从来没有收过徒弟。”
屋极的话并非没有道理,阿隐虽有选择师父的权利,可在座的长老和掌门也同样有拒绝的权利。
“谢长老的关心,不过阿隐相信心诚则灵。”
阿隐一脸严肃,还是将手里的香囊给屋新递了过去。
屋新看着阿隐递过来的宝蓝色香囊,装作一脸为难,他没有伸手接过却也没有开口拒绝,一时间陷入了尴尬
的境地,殿外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看阿隐的笑话。
见阿隐如此固执己见,本就欣赏他的屋弦也有些看不过去了,他用肩膀挨了下屋新,轻声道:“师弟,如果
你不想要这个徒弟,那么我可就收了?”
被屋弦这么一激,屋新哪里还能再继续装下去,他朝屋弦瞪了一眼,伸手去接香囊。
就在接触香囊的那一刻,屋新的手又停顿了。

第 20 章 拜师「下」
在屋新伸手去接香囊的一瞬间,屋极喊住了小老头。
“师兄你可要仔细想好呀,你可是从来就没收过徒弟呀,一旦要收下阿隐可是要对他负责呀?”
被屋极这么一说,屋新又表现地有些犹豫了。
其实小老头的内心早就一片欢乐,但又不敢表现才故作高冷,他先沉默了下,随后长叹一声收下了香囊。
“算了算了,就当小老头我大发慈悲了。”
此话一出,其余长老皆发出频频的咳嗽声。
那老头说自己慈悲?他们是不是听错了?若真是慈悲为怀,那么那个把后山上可爱的兔子烤了吃的是谁?把
那些调皮的弟子罚去偷山下农夫小鸡的又是谁?
见自己的师兄弟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自己,屋新撇撇嘴又换了个说法:“我看了你之前的比赛,甚是喜欢,
既然你如此执着地要拜我为师,小老头就破例收了你这个徒弟了。”
跪在地上的阿隐满目笑意,连忙朗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玩笑归玩笑,掌门和几位长老见这个浪荡之徒终于肯收徒了,打心底里为他高兴。
既然屋新已经破了例,那么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其他弟子见此开始跃跃欲试,毕竟屋新是归墟里头轻功最为厉害的,如果能拜入屋新门下,那么自己将来的
轻功就不用愁了。
谁知,屋新的后一句就瞬间断了他们的念想:“小老头我悠闲惯了,收太多实在是个拖累,我就收这么一个
好了,以后的拜师大会我也就不来了,省得其他小弟子说我欺负他。”
此话一出,周围又是一片惊呼,就连殿里火烛上跳动的火苗也跟着拉直了不少。
在场的长老们也纷纷摇头,开始长吁短叹。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本来以为屋新终于能转性了,没想到这个老头还是那副偷懒的德行。不过既然偷懒,可他为什么要收这个阿
隐为徒?他们也实在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也就算了,拜师仪式还是得继续。既阿隐之后,其余的四名入室弟子也紧接着各自拜了师父。
掌门屋立收了阿济,子笙拜入了屋弦门下,屋零收了小澈的香囊,剩下的小现成为了屋极的徒弟。
拜师仪式结束后,进入了授名环节。
归墟虽然在众门派中弟子少了一些,但整体的数量还是不少,为了区别入门弟子和入室弟子,归墟特意以同
一字为姓,给入室弟子重新授名并赐予青蓝金丝长袍。
上一任第十三代弟子也就是现在的长老是以“屋”字为姓,到了第十四代也是以大弟子云间为首则是以
“云”字为姓。
阿隐也就有了新的名字:云隐。
接着五名弟子根据进入归墟的前后进行了排名,配合新的名字和排名依次为:十一弟子云现,十二弟子云济,
十三弟子云笙,十四弟子云隐,十五弟子云澈。
授名仪式后,作为掌门的屋立开始发话训导:“虽然你们已经成为了我归墟的入室弟子,但在今后的训练中
也不能松懈还要比其他弟子更加努力,除了跟着自己的师父学习,这平日里也要向你们的师兄们多多请教才
是。”
五人点头,齐声道:“谨遵掌门教导。”
“对了,过段时间长老们要闭门修炼三个月,在三个月期间你们就跟着自己门中的师兄学习吧,至于云隐嘛
……”屋立垂眼思索了下,又补充了句:“就先跟着七弟子云玖吧。”
“什么?”
云隐双肩一抖,瞪大了眼睛,狠皱眉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他是不是听错了?这个师祖脸怎么能让他去
找那个扑克脸呢?
阿隐立马举手,带着一脸微笑朝屋立问了声:“掌门师父,方才外边有些嘈杂,我听得也不大清楚,可不可
以再说一遍。”
屋立瞟了他一眼,带着股深深地幽怨说了句:“你根基不稳,跟着云玖是不会吃亏的。”
得到屋立再一次肯定答复后,阿隐顿时万念俱灰。
这个屋立真是枉为一派掌门,怎么能如此记仇,啊呸!是如此阴狠,看来是上次云隐没有让他得逞,所以这
次就找了个更狠毒的法子来治自己!都说最毒妇人人心,可他的这个心肠简直就是比那些个蛇蝎美人还要毒!
不让自己吃亏?呵呵……他是不会吃亏,因为他只会在那个扑克脸那里吃瘪!即使他够机灵,可他的那些个
小聪明到了云玖那里就成了笑话。
往后日子他该怎么过呀?云隐深深地为自己担忧,忍不住摸了摸上回受过伤的左手手腕。
= =
打自拜师典礼后,云隐就称病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好几天都没跨出过房门,同时也谢绝了所有探望他的人,
就连和自己要好的云澈都被拒之门外。
云澈不明真相,真以为云隐出了什么事,急忙跑到了云玖的住处。
刚一进门,云澈就看到一身玄色练武服的云玖。
此时的云玖正手持上古神器流星剑在院内将一系列剑法翻来覆去地练习,流星剑在云玖的手中如行云流水般
挥洒自如,他时而如游龙般飞身而上,时而如清风般穿梭自如,剑气所到之处发出了嘶嘶的轻鸣,尘土顿时扬起,
落叶瞬间飞崩离析。
整套剑法一气呵成,把一旁的云澈看傻了眼,不禁开始嫉妒起云隐了。他多么希望带着他的是云玖师兄,而
不是那个成天花花绿绿只顾抹脸擦粉的云明。
见云玖收起长剑,云澈这才慢慢地走上前,他拿起自己的帕子给云玖递了过去:“师兄练剑辛苦了,擦擦汗
吧。”
云玖瞧见递来的手帕,摆摆手拒绝了:“不用了,我自己有。”说着便走到了屋内,从架子上拿出了一条汗
巾,往脸上细细地擦拭。
云澈也跟着进来了,十分礼貌地向云玖介绍自己:“师兄好,我是刚刚拜入屋零长老门下的十五弟子云
澈。”
“哦。”云玖随口地回了句。
云玖寡言少语,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着实令人讨厌,不过谁叫他练得一手好剑,再加上高雅的气质和
那张貌胜潘安的俊颜。
云澈没有灰心,反而对云玖更加热情了:“师兄,不好意思打扰到你,我来这里本来是有事找你,又怕影响
到你,所以……”
“挑重点说。”云玖面无表情,对云澈连看都不看一眼,低头继续将脏了的汗巾放进银盆中,就着水开始慢
慢搓洗,盆中的清水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水声开始渐渐浑浊,一颗颗晶莹的水珠随着手上来来回回的动作凝成了一
注注“水洼”,从白皙修长的手上接二连三地滑落。
被云玖这么一说,云澈立马改口:“我是想求你去一个地方看一下我的朋友。”
“朋友?”
云玖剑眉一挑,将洗好的汗巾搭在架子上,随口问了句:“你朋友是谁?”
见云玖有了些兴趣,云澈有些兴奋了:“是屋新长老的弟子云隐。”
“云隐?”
云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一双狐狸眼悠悠地朝云澈瞟了一眼,褐色眼眸微微转动,抬眼望了望屋外的天
空,碧空万里,没有一丝白云,只是云玖的眼眸幽深似海,一片晦暗,看不见底。
云玖的回答不再淡漠,多了一层不明意味:“那就去吧。”

第 21 章 揭露(上)
“阿隐快开门,我是小澈,来给你送药了。”
两人刚一进院子,就见云隐卧室的房门紧闭。权衡之下,云澈决定身先士卒。
云澈走上前开始敲着木门,房门震了震发出了砰砰的响声,虽然他敲击的力度不重,但配合着自己细软的童
音,足以能传到屋子里。
可云澈敲了半天也没见云隐回应,又侧着耳仔细地听了一会儿,屋子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响动。
云澈有些挫败地看着云玖:“他应该是出去了。”
出去?云玖不语,只是微微一笑,略有深意地看了云澈一眼。
云澈会意,冲着屋子大喊:“阿隐,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再不出声我可要进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云隐的回应:“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云隐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微弱,像是刚刚睡醒。
原来是睡着了……
云澈暗自松了口气,准备推门而入,可手一接触木门就停住了。
这样贸然进去实在是有点不合适,可他好不容易把云玖给请过来,难道要他以这样的理由让云玖回去?好像
这样也有点不太合适……这下可如何是好?
云澈想了想还是决定找云玖商量一下。
他转头看了看云玖,一脸踌躇地问了句:“师兄,我们……要不要等会儿再进去?”
云玖摇头,加深了笑意:“他没睡,进去吧。”
“可是……”可是打扰别人睡觉实在不好,但师兄为什么要说阿隐在装睡呢?看他的神色也不像是在骗自己。
算了,既然师兄说要进去,那就进去吧。
他又朝屋子里喊道:“不行啊阿隐,你都好几天没出来了,还是让我进去看看吧。”
话毕,云澈也不给阿隐任何机会便推门而入。
此时的归墟已然入秋,秋意正浓,随着云澈的开门,秋风渐起,一两片红艳的枫叶如蝴蝶一般随风飘入了卧
室。
此时的日头虽不如夏日般刺眼灼热,但光芒依然耀眼夺目,房门的打开后,门前的日光下映出两道修长的人
影。
早在云澈敲门的那一刻,坐在木椅上的云隐就慌忙地跳上了床,顺手将被子一拉盖在了身上,立马闭上了眼
睛。
房门推开,云澈独自走了过来,只见青灰色的帷帐下,云隐正躺在床上盖着轻薄的棉被。
云隐缓缓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小澈,不是让你回去吗?”
云澈一时语塞,他瞧云隐面色不好,立马转移了话题:“阿隐,你脸上怎么冒这么多汗?是不是生病了?”
汗?云隐伸手在额头摸了摸,指腹顿时一股湿意。
“额……我可能是穿少了衣,有一点感冒。”为了防止云澈怀疑,云隐还特意咳嗽了几声。
“那要不要带你去找云游师兄那里看看?”
云澈眉头微皱,一脸焦急。
云隐一听,立马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了药。”
“那就好那就好。”云澈走到桌前,用干净的抹布将正烧着的水壶拿起,再拿出空杯开始朝里头倒着热水。
冰冷的白瓷杯经过热水的触碰顿时升起了阵阵水雾,云澈用手小心惦着,将热气腾腾的水杯递到了云隐面前,
嘱咐道:“既然生病了,就多喝点热水,别再受寒了。”
“嗯嗯。”
云隐点点头,抬手接过了水杯。一股热意电光火石般传到了云隐的手上。水还未进肚,却让云隐觉得自己的
整个身子都是热的。
他抬眼看了看云澈,只见面前的少年正微微蹙眉,甚是关切,他珉了珉小嘴有些不好意思,又怕被他看出自
己在装病,遂立马低着头对着水杯细细地吹着,待稍凉了之后便慢慢地喝下。
只是水刚一入口,就听云澈低声道:“阿隐,我不知道你生病了,所以……就把云玖师兄叫来了。”
“噗!”热乎乎的清水如天女散花般从云隐口里喷了出去,“咳咳…你说……说什么?咳咳……”
“云玖师兄来了。” 云澈赶紧拍拍云隐后背,努力地帮他顺气,“你慢点喝,别呛到了。”
方才还是一片春暖花开,此刻就跌入了十八层地狱。
这心境转变得太快,让云隐有些不知所措,他一边拍着自己的前胸,一边又带着一丝怨念道:“没事没事,
只是水太烫我没注意。”
云澈不明,又反复问道:“你真的没事?”
云隐不想多说什么,只是趴在床下无力地摆手,灰白的地板上忽然出现了一双玄色的布鞋,云隐抬眼一瞧,
只见一身黑衣的云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云隐一惊,撑着床板立马起来了,努力地做出一个最灿烂的笑容,细声细气地问道:“云玖师兄,你怎么来
了?”
云玖眯着眼盯着他那副假笑,淡淡地回了句:“当然是来看你了。”
云隐愣了一下,唇角依旧微翘,目光却有些闪烁不定:“多谢师兄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云澈立马补了一刀:“怎么会没事?阿隐你在发抖呢?”
云隐当即吐血,他朝云澈白了一眼。
不过他面上仍保持着别扭的笑意:“师兄莫怪,我这个师弟平日里最喜欢说笑话呢……”
“是吗?” 云玖一脸淡漠看着云澈。
云澈刚想说我从来不说笑话,只觉大腿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疼痛袭来,云澈当即惨叫一声。
始作俑者对着他冷冷一笑。
“阿隐唔……”
云隐死死捂住云澈的口,朝他死死地瞪着眼。
掐人实属无奈之举,要不是为了避免云澈再乱说话,云隐才不会做这种黑人之举。
“云澈师弟这是怎么了?”
云隐立马替他答道:“师兄莫怪,小澈他这是一时兴奋……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了。”
“那你为何要捂住他的口呢?”
云隐转了转眼珠,对着云玖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怕他因为疼痛向你吐口水嘛……”
“哦…是吗?”
见云澈拼命地摇头,云隐更死死地压住了他,含笑向云玖解释道:“小澈的意思是想回去休息了。”
转头一边安慰云澈,一边对着云澈耳语道:“你要是再敢胡乱说话,我就把你丢到猪圈里去。”
云澈瞪大了眼,惊恐地看着云隐,顿时眼泪汪汪:好你个阿隐,你知道我平日最爱干净了,你还要让我跟猪
睡觉,呜呜呜……
就算云澈再有怨言,但迫于云隐的淫威,云澈也只好点头妥协。
云隐见他答应,这才放心地把手放开。
云澈得了自由,开始大口大口呼气,抬眼见云隐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心里一紧,立马朝云玖拱拱手,他指了
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外头。
这点小把戏,云玖怎会不知?不过这两人要这样继续演下去,他也乐意奉陪。
“去吧,这舌头可是要紧的东西,严重的话就找云游看看。”
云澈点点头,二话不说就摸着大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望着云澈离去的背影,云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转眼看到面前的扑克脸,他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云玖这个万年冰山脸居然在笑,笑得那是一个魅惑众生,让人心神荡漾啊……
还是对着云隐笑……
不妙……实在不妙……

第 22 章 揭露(中)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大家觉得感情线奇怪的话,建议先把番外看了,再来看接下来的文文。
云玖一副倾世绝颜的美貌,再加上这幽幽一笑,若是出现在花楼中,只怕是无数名妓为之倾慕,无数嫖客纷
纷砸银。
可到云隐这里,这副笑颜对他来说只有可怕二字。
既然扑克脸在笑,那云隐也以血还血,以笑迎笑。
云隐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抬头一脸目光呆滞却嘴唇含笑地看着云玖,笑了半天也没憋出半个字来,云玖也
不甘示弱,将唇角的弧度略微抬高,两人就这样互相对峙了许久。
片刻后,云隐意识到自己的脸有些僵了,估计是刚才有些用力过猛所致,只是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他怎么能因
为脸僵而失了先机呢?
见着云隐这张怪异的表情,云玖开口道:“这人都走了,你别再装了。”
见被拆穿,云隐依旧硬撑道:“师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呢?”
云玖不语,只是低头往他脚上看了看。
云隐也跟着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两脚正穿着一双素白的布鞋。他恍然大悟,哪有睡觉的人连鞋都不脱就盖
被子睡觉的?
云隐收起了笑容,索性掀开被子起身坦白:“算了算了,既然都被你看出来,我自个儿演下去也没啥意
思。”他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袍,随口道:“不过,师兄你是不是该说说来这儿的真实目的,嗯?”
云玖还未开口,云隐又补充了句:“别跟说你是因为小澈才过来瞧我的。”
云隐虽是随口一问,可在气势上却猛地压过了云玖,不过这种以弱欺强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
“原来你也不傻。”云玖将抬起的唇角收了回去,“不过,你方才怎么见了我如此害怕?莫非是做了什么亏
心的事怕我看出来?”
此言一出,形势瞬间逆转,这回是云玖占了上风。
“你……”云隐一时语塞,他深吸了几口气,后背却冷汗直流,莫非是被这个扑克脸看出什么了?
云隐现在是既纠结又害怕还有丝丝恼怒,再如何镇定也逃不过云玖那双锐利的双目。
云隐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立马驳了回去:“谁谁谁害怕了?你胡说什么呀?”
“哦?那你的声音怎么会发抖啊?”
云隐心下一惊,立马闭了嘴。
云玖那双幽深的眸子死死盯着云隐,“要不要随便说说,就从……”云玖唇角上扬,荡漾着浅笑:“这次大
会说起。”
“说什么?我…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云玖冷声道:“别跟我装蒜,你那点小计俩骗得过他人,却骗不了我。”
“我骗你什么了!”
云玖瞳色加深,迈着步子朝云隐走近。
“大会的第一轮比试开始前你就若无其事地睡大觉,到后来的对手的突然认输,你是给……”
“我没有!”云隐一脸愤慨。
对于云隐的打断,云玖并不恼怒,反而不慌不忙接着道:“那第二轮文斗,你先用红烧肉引发争论,再用诗
歌震惊四座……”
“关你什么事!”
云玖轻笑下,不理会云隐快要暴风骤雨的脸色,迈着步子又朝云隐靠近了一步,依旧不急不慢道:“还有第
三轮的出其不意,轻松拿下了本次大会的头名,又当如何解释?”
“我问心无愧!”云隐一脸愤慨。
原来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逼问出他认为那所谓的真相……
呵呵……
他云隐行得端坐得稳,即使跟屋新学了一阵子的武功,可从来就没有在论英会上显摆过,他赢的是侥幸,却
从未干过什么下三滥的事情。这个云玖好歹也是个聪明睿智之人,可却糊涂地往他身上泼脏水,真是可恶至极!
云隐本就对云玖不喜,如此一来,对云玖更是厌恶到了极点,怎会容许他靠近自己半分?见那张扑克脸离自
己越来越近,云隐也不露声色地往后退。
云玖每走一步,云隐也跟着后退一步,直至退到了墙角。
云隐怒极反笑:“如果你真是如此认为,那你所说的一切我都认了可好?”
“啪!”云玖重重的将手拍在了墙上,低下头死死地盯着他。
已近酉时,太阳慢慢落下,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少了太阳的照耀,整个卧室也越发清冷。
云隐抬眼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云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方才差点冲出脑门的怒气被云玖这么一拍
顿时消散了大半。
云隐被困在墙角,屋内的光线本就暗了不少,再被云玖这么一围,云隐的世界更是一片灰暗,只能隐隐看见
云玖发亮的眼眸正盯着自己。
他那幽深的眼眸不再平静如水,似乎泛起了一层涟漪。冷凝的目光似乎又带着一丝丝柔情。
不过周围的光太暗了,云隐看不真切,只能用自己清澈的眼眸回望着他,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半点的情
绪。对方好像觉察到云隐的图谋,瞬间隐下那层涟漪。
云隐见他将内心封闭,只好无趣的收起了目光,只是他低头一瞧,脸色大变。
他们什么时候靠得这么近了?还特么快贴在一起去了!云隐的小心脏像打鼓般狂跳不止,他得赶紧想办法往
后退,可两人隔得实在太近,即使云隐用后背紧贴墙壁。
谁叫对方把他围得太严实了,他又退到了墙角,根本就出不去!
此时的他穷途末路,仿佛看到了一只大灰狼正舔着大嘴眼睛放光盯着自己,生怕一不小心到嘴的猎物就跑路
了。
云隐尽全力紧贴着墙壁,可两人的间隔依旧很近得可怕,就连连双方的呼吸甚至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后背很凉,可云隐的脸却莫明烧得有些厉害。
“我你……”云隐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用皓齿咬了咬下唇。云隐的小嘴本就像抹了脂粉一般红亮,被他这么
一咬,更是娇艳欲滴。
云玖站的方位顺光,云隐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双眸。云隐这么一个小动作,却让他愣了好一会儿神。
“你想干什么?”
云隐本就无路可退,又被云玖这么控制着,早就神经敏感了,他刚一发觉就本能地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抬眼
瞪着云玖。
“干嘛这么紧张?”云玖目光深邃地看着面前的人,戏谑道:“我能对你这个男人做什么?除非你是……”
“胡说什么呀!”
云隐哪会不知道云玖的深意,他这分明是在怀疑自己是个美娇娘。
天啊!他怎么看出来的?
哎……不对!他云隐分明是男的,这副身体也是个带把的!就算他有通天的法子看出自己的女性灵魂?那也
有什么可怕的!难道他还会蠢到将这个秘密四处宣扬?就算真这样做了,谁会信他?
如此一想,云隐收起了胆怯,理直气壮道:“若你有怀疑,现在大可检查!”说罢,将手放到衣带上作势就
要解开。
云玖面色一变,当即阻止了云隐接下来的行动。
他死命拉住了云隐的手,带着丝丝恼怒:“我只是一句玩笑话,何必如此较真。”
云玖方才的举动的确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而且他的神色也没有之前那么镇定,就连面颊都有些微微发红,
好像是害羞……
可他为什么要害羞啊……

第 23 章 揭露(下)
云隐有些想不明白了,更不好当面问他。毕竟一个男的问另一个男的这种问题,怎么想都不对劲……
“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能不能让开个道,我堵在里头实在难受得很……”说着,云隐用手使劲扇了扇风。
云玖愣了一下,脸颊的红晕又深了一层。
“抱歉。”云玖立马松开云隐的手,转身向外走出去好几步。
云玖一离开,周围的视线明亮了许多,就连空气也顿时清新了不少,云隐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云玖的面色已恢复如常,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事……”他转身一看,只见云隐双手抱胸正一脸
惊恐地直视他。
云玖冷眼一瞧,板着脸道:“既然掌门师伯将你交给了我,那之后的这三个月就要跟着我认认真真地练。”
云隐像筛子一样狂点头,可身子依旧紧靠墙角。
云玖接着道:“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在练武的时候你怀里那颗珠子就先交给我保管。”
“啊?”一听珠子要交付给扑克脸,云隐瞬间就愣了下。
这个扑克脸从那时起就对他怀里的那颗珠子兴趣浓厚,没想到现在还想着法子的要拿他的东西。
云隐当然不干啊,刚想出口拒绝,云玖却不给自己任何机会,早已出了屋,只留下一句:“明早卯时,我在
练武场等你。”
此时,天上的太阳已成夕阳,投下的余晖也不再耀眼。
忽然,一个影子从余晖中一闪而过。
“阿隐,你没事吧?”
云玖走了不一会儿,云澈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打听消息。
云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没事?差点出大事!”
“啊?”云澈张大了口,慌忙地问道:“到底怎么了?云玖师兄跟你说了什么?”
云隐不语,没精打采地走到木椅旁坐了下来,夕阳的余晖还未从屋中退去,他耷拉着脑袋望着云澈映在地面
上斜斜长影,抬眼又朝窗外瞥了瞥,见周边没有人,这才放心地将整个事情的大概说给他听,当然也剔除了他和
云玖之间某些引人误会的细节。
“那你是怎么回的?”
云隐悠悠叹了口气,继续道:“当然是实话实说呀。”
“啊!”云澈吓得脸色都白了,“你你你……把我骗大雄吃巴豆的事情都跟云玖师兄说了?”
云隐将手放在桃木桌上撑着自己的脑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云澈一听,脸色就跟个变色龙似的,一眨眼的功夫便由白转青再变得通红,看得云隐啧啧称奇。
他知道云澈听了这话多多少少会生些气,谁叫这小屁孩方才要给自己捅刀子?只是他怎么也没预料到云澈下
一刻的举动是如此的惊天动地。
“你怎么可以……呜呜呜……这下好了,云玖师兄肯定会……会告诉掌门,我我我该怎么办……”
云澈的两只贼大的眼眶里瞬间盛满了亮晶晶的泪水,紧接着开始咕噜咕噜地从脸颊上哗哗落下。
呵……比他大了一岁的云澈居然在他面前跟个女孩一样哭哭啼啼的……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抹在自己的衣
袍上了,这云澈不是有洁癖吗?哎呦喂,怎么这会儿什么都不顾了?
云澈的这一举动把云隐吓得不轻,他有些受不了了,立马喝道:“别哭了!”。
云澈停了停,抬眼看了看盛气凌人的云隐。毕竟云隐在他的印象里是从来没有如此大声地跟自己说过话,显
然是被他气急了。
不过这又能怎么样呢?云隐的怒吼哪抵得上屋立那张阴森恐怖的老脸呢……
云澈这么一想,又开始扯着嗓门大哭,哭声震天动地跟个打雷似的。
这下轮到云隐慌了,他是最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哭了,况且面前的人还哭得如此凄惨,好像受了莫大的冤屈,
要不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那他不就……
云隐只好放缓声音,轻声劝道:“小澈你别哭了。”
云澈不理。
“我错了……”
云澈还是不理。
云隐没法了,只好一股脑地把真相说了出来:“我刚才就是逗你玩,那个事我就压根没跟他吐露一个字。”
“真……真的吗?”云澈抽噎着,用两只肿成核桃的大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云隐使劲地点头,一脸真诚道:“我哪敢骗你这个小祖宗啊,你若不相信我就带你问问那个扑克脸,看我说
的是真是假。”
云澈一听立刻收起了眼泪,死命扯住他的袍子,哽咽道:“别……我信你还不成吗?”
云隐本就是在吓唬他,哪会真的去找那个扑克脸,被云澈这么一拦,云隐也就顺势坐回了原位。
他面上虽如无其事了,可是心里还有淡淡阴影,云隐暗暗发誓以后就算给自己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跟面前
的小屁孩随便开玩笑了。
毕竟他有命开,没命玩儿呀……
方才还乌云密布,这会儿就雨过天晴,云澈没了后顾之忧,就开始放肆了。
想起之前云隐对云玖的强烈反应,他就有些诧异,按说云玖师兄是要长相有长相,要功法有功法,归墟里不
知道多少人想着法找云玖师兄,怎么云隐就这么不待见他呢?
念此,云澈就忍不住问出了口:“阿隐,你怎么那么害怕云玖师兄啊?”
云隐白了他一眼,拿起茶壶倒了口热茶,往嘴里喝了口,叹着气道:“估计是和他八字不合吧。”
“你还会算命啊!”
云隐哼了哼,继续品着热茶。
想当年云隐还是向凛凛的时候也是外貌协会的一员,对帅哥来者不拒,可现在他一碰上云玖,就立马躲得远
远的。谁叫云玖那一双狐狸眼跟个照妖镜似的,让云隐的秘密无处遁形呢?可怜云隐那一口的伶牙俐齿呀,到了
他那里就全变成口吃。
哎……可能真如云隐自己所说的是命中犯煞,八字不合吧。
= =
一大清早,云隐就扒开自己的睡眼,浑浑噩噩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接着穿衣洗漱吃早点,拿着平时用的长剑
就朝练武场方向跑去。
天还未大亮,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悬挂在空中的皓月,周边凉风习习,吹得云隐有些哆嗦,这练武场附近也只
有少数几个弟子在练习,并没有看见云玖的身影,高度紧张的云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片刻后,身着青蓝长袍的云玖才出现在云隐面前。
看着云隐的两只熊猫眼,云玖微微皱眉,淡声道:“来得这么早,昨夜睡得可好?”
睡得好?云隐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云玖他才不会成这副模样……
想起昨日云玖和他在一起的那个让人充满遐想的场景,他就鸡皮疙瘩掉一地,以前睡觉雷打不动的他,居然
昨夜整晚都没睡着,反复醒来好几次。
他云隐古灵精怪,从来只有整别人的时候,可怎么一碰上这个扑克脸他就焉了呢?
云隐不理会云玖的戏谑,只能对着他摆着个笑脸:“多谢师兄关心,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呢?”
“等下。”
云隐刚准备拿起长剑就被云玖喊住了,只见他伸出玉手在云隐面前摊开,朝他摆了个眼色。
云隐撇撇嘴,从怀里慢慢悠悠地拿出灵珠,心不甘情不愿的递给了他,还不忘嘟囔了句:“记得还我。”
云玖微微一笑,将灵珠没入衣袖,缓声道:“放心……”
此刻旭日东升,天已大亮。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整个归墟,今日又是一个晴天 。
朝阳的升起,让云隐渐渐感受到洋洋的暖意,他抬头看了看泛着金光的初阳,会心一笑。
这让他想起了一首歌:蓝蓝的天空,静静的湖水……
风光无限好,只是不及眼前的人。
云隐不知道,他望着天的时候,有一个人正看着他那微微变幻的面容。
那个眼神不是冷峻,也不是淡漠……
是似水的温柔……

第 24 章 误会「上」
悠悠岁月,兜兜转转,走走停停。
秋去春来,不知不觉归墟已经轮回了五个春夏秋冬。
这时的归墟山春光灿烂,林木青葱,百花齐放,迎来了最美的四月。
午时前后,大批弟子陆陆续续从后厨回来。春风吹拂,引得柳枝上的白絮如冬日雪花,竞相飞舞。
云隐捧着鼓胀的肚子,慢悠悠回到了住处。却见卧室内桌椅倾倒,茶具尽数摔碎,白色瓷片四处可见,一片
狼藉。
方才还一脸悠闲的云隐立马警觉了起来,他敛了气息,拿出贴身佩戴的利器,动了动眼珠,朝四周扫视了一
遍,谨慎地迈出步子,悄悄地向床边靠近。
屋外不时传来几声欢快的鸟叫声,似乎在为里头闪现的黑影做着掩护。
究竟是何人敢来他这里偷吃鲜果?云隐想了想,大致猜出了一二。
就在离木床只有几步之遥,里头的黑影从床边的帷帐上猛然跳了下来,朝云隐飞了过来,他转身一避,黑影
扑了空只好转而向窗边逃去。
云隐翻了个跟斗,也跟着从窗户跳了下去,向那道速度极快的黑影追了过去。
冗长的金棕色毛发,桃子形的面孔,,圆溜溜的黑色大眼,凸起的大嘴,还有那细长的尾巴。
在春光的照耀下,黑影终于显现了自己的真面目,一只活泼好动的猕猴。
猕猴怎么也没想到,它偷吃鲜果的主人竟是归墟里头轻功最为厉害的弟子,即使它长臂一挥,穿过一棵棵密
集的林木,云隐也一步一棵大树,在后头紧追不舍。
两个身影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隐隐闪现,动作轻巧迅速,如风一般越过,不留下一丝痕迹,只是引得过往的
枝叶轻轻颤抖。
不知追逐了多久,猕猴有些体力不支,只见它向下一跃,跳到了树下的石板上,躲进了随意的一处屋舍,没
了踪影。
云隐一见,也立马跟着跳下了树。
空气中似有似无地飘着一股骚臭味,他捂了捂鼻子抬头一瞧,才知自己已经追到了归墟的茅厕。
这猴子估计也是被他逼急了,才不管不顾地跑到茅坑里藏起来。
既然这只猕猴只是偷吃了几个鲜果,云隐也不跟它计较了,这样的大好时光,还是回屋睡个好觉。
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抬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只见几个十二三岁的小弟子正躲在和他一般高的大石背后嘻嘻哈哈,小弟子们见了他微微一愣,立马朝他做
出噤声的手势。
他那一双桃花眼微微睁大,扶额叹息:这才短短五年,怎么归墟的风气成了此等模样?偷看人家洗澡就算了,
怎么竟有偷看别人上厕所的恶趣味?
云隐还未叹完气,只听背后“轰”的一声,一个满身秽物提着裤子的人,正怒气冲冲地从茅厕里跑出来大喊:
“谁!谁在坑里放炮仗?到底是谁!”
云隐转头一看,那个被小弟子们戏弄的倒霉鬼居然是掌门屋立。
看着他满脸粪便碎末,还有那刺鼻的屎臭味,云隐再也憋不出了,开始捧腹大笑。
这个不苟言笑,阴狠记仇的屋立居然也有被坑的一天,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不过这几个新进来的小弟子胆子
也忒大,居然敢这样对付归墟的掌门人,不过倒是多多少少替自己出了口恶气。
谁料,一脸怒色的屋立竟走上前指着云隐道:“我明白了,原来是你这个臭小子干的好事!”
云隐一脸懵逼,有些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
“你师父就是这样教你尊师重道的吗?”
云隐这才弄清屋立误会了自己,张口否认:“师伯,我我我没有!”
“没有?这里除了你,谁还敢做此等荒唐之事。”
“师伯,您真的误会了!这个是躲在这个石头后面的小师弟们做的。”云隐急得伸手指着石头,抬眼一瞧,
顿时愣住了。
石头后面那些个小弟早就在炮仗响起的那一刻开溜了,哪会给云隐留下一丝生机。
现在云隐是百口莫辩。
屋立对自己一直有着深深的偏见,只是这五年间云隐本本分分地修习轻功剑法,不给屋立留下一点错处。如
今来了一个这么好机会,屋立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果然屋立发现石头背后没有人,气得拉起云隐就往大殿的方向走:“臭小子!看本座如何收拾你!”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人在屋里躺,锅从天上来。
这个黑锅他背得实在是冤……简直是比窦娥还冤……
云隐哭丧着脸,就这样被臭气熏天的屋立拖到了小黑屋。
= =
云隐苦着个脸坐在稻草上,望着从门上投下来的几丝亮光开始研究起亮光的走向,以及它的发源地。
不知研究了多久,黑屋里的几丝亮光渐渐暗了下来,耳边也传来微弱的说话声。
云隐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侧耳细听。
只听见一个沙哑之声,正在向屋立数落自己的种种罪行。
光听声音,云隐就立马猜出向屋立打小报告的弟子就是排行十二的云济。
“师父,云隐对您如此不敬,罚他闭门思过是不是太轻了?”
隔了一会儿,屋立便道:“的确是有些轻了……这样吧,你吩咐下去,三天不给他饭吃。”
什么?不给饭吃!
云隐气得捶胸顿足,开始暗自咒骂起来:
好你个云济,往日里你找我麻烦就算了,居然还背地里火上浇油!果然和你那师父是一路货色!
云隐恨得是牙痒痒,自己根本就没做过这种缺德的事情,被关了禁闭不说,居然还要被饿肚子!这让他怎么
熬呀!
按常理说,人饿上三天不死也去了半条命,这对师徒竟然如此狠毒!云隐为自己今后没有吃食的三天开始深
深的担忧……
于是,在没有吃食的恐惧中,云隐硬是撑了一天一夜。
到了第三天清晨,云隐再一次被肚子的咕咕的响声给叫醒。他拍着自己那瘪得不能再瘪的肚子,微微叹气。
脑海里闪现着许多的美味佳肴,嘴里也跟着嘟囔着:“红烧鱼,烤鸭,佛跳墙……”
说着说着,嘴里的口水也跟着泛滥而出,甚至他隐隐约约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云隐愣了下,继续用着鼻尖使劲闻了闻,香味真的有,而且还越来越浓……
云隐格外激动,随即立马冷静下来:这个时候谁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给自己送饭呢?
“一定是我饿晕了。”
云隐晃晃脑,用衣袍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这时,门外出现一个婉转悦耳的女声,只听她轻轻喊了句:“阿隐哥哥……”

第 25 章 误会「中」
云隐怔了怔,拖着虚弱的身子朝铁门走去,只听“啪”地一声,铁门的小窗开了,露出一个清丽的面容。
云隐张着嘴,有气无力道:“雨花,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给你送饭呀!”少女左顾右盼,见周围没有旁人,这才放心地将篮子里的饭菜通过小窗一个接一
个地塞了过去。
接过香喷喷的鸡腿还有软乎乎的包子,云隐的泪都快出来了。
谁都无法想象那位引得万千少女折了腰的翩翩公子,如今却不顾形象地在小黑屋狼吞虎咽地啃东西。而且还
是在掌门屋立之女,这个归墟第一美女的面前如饿死鬼投胎大口噘食。
不过,这位第一美女却并未对此有半点反感,反而还笑意盈盈地看着云隐。
“咳咳咳……”
见云隐被馒头呛到,少女立刻慌了神:“慢点!别噎着了。”
她一脸焦急,又给云隐递了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细声劝道:“云隐哥哥,你这么久没吃东西,还是先喝点
粥养养胃。”
云隐鼓着个梆子点点头,将小米粥一口饮完,准备用袖子去擦嘴上的残食,却见一只芊芊细手将手帕放到他
的面前。
云隐眨着眼睛没有说话。
雨花急了:“云隐哥哥,我不能呆太久,你抓紧点。”
云隐立马点头,拿过手帕在嘴边随意擦了几下,又将脏兮兮地手绢还了回去。
少女一愣,虽然是条手帕,可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还回来?难道她的一颗热心就这样付之东流了?
下一刻,云隐打消了她的顾虑:“雨花,等下你师父会来,我不能给他留下任何把柄。”
少女转念一想,蹙着的眉头立刻舒展了,“那好,我也去求爹爹让你早点出来。”
云隐点点头,提醒道:“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可是……”雨花本想再扭捏一阵,可一听云隐的话,只好答应了。
雨花走后不久,云隐又走回草堆,理了理稻草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便躺了下去开始呼呼大睡。
日头从东边落到了西山,小黑屋也越来越暗。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阵开锁声,紧接着沉重的铁门被人打开,在皎洁的月色中,小黑屋出现了几个不速之
客。
几盏灯笼忽明忽暗,现出了几张熟悉的面容。
“去,把他弄醒。”
透过微弱的火光,瞧见自己的死对头睡意正浓还打起了呼噜,云济恨恨地吩咐着一旁的杂役。
云隐动了动眼皮,继续打鼾。
杂役摇了摇走上前云隐的胳膊,“云隐小兄弟,醒醒……”
云隐皱了皱眉,一脸地不耐烦,摆手狠狠打了他一下,谁知用力过猛,直接把杂役打飞在地。
“云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济怒喊了声,丢下手中的灯笼,拿起地上的一盆冷水直接朝云隐浇了过去。
“哗”地一声,云隐从头到脚被浇了个透心凉。
虽然立春已久,可在归墟山上,春天的夜里依旧寒冷。
云隐本就穿少了衣袍,又被冰凉的冷水泼醒,吓得直接从安乐窝里跳了起来:“谁谁谁干的!啊秋!”
云隐醒了醒鼻子,抬眼一看,云济正幸灾乐祸地冲他粲然一笑:“原来我们归墟的玉面公子也有成落汤鸡的
一天,啊哈哈……”
谁知云隐不怒反笑,低头抖了抖袖子,脱下贴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拧了又拧,接着又朝空中迅速甩了甩,外袍
上细小的水珠如天女散花般尽数抖落在四处,就连云济和其他人身上也沾了不少。
云济随意地拍了拍,冷笑道:“你就会这点小计俩?”
话音刚落,却听云隐反讽道:“就算我现在变成了落汤鸡,也比你这只想吃天鹅肉的癞□□强。”
还未等云济继续扑腾,云隐又补了句:“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们方才的这件外套可是沾了不少的夜来香,
真是……”
“啊啊啊!!!”
几人当场一惊,如见了鬼似的惨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将衣袍从身上扯下丢到了地上,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茫茫
的夜色中。
云隐乐得还未笑出声,只觉得天旋地转,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他们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怒气冲冲地拿着各种棍棒跑到了小黑屋前,却发觉铁门大开,里头的犯人早就
不知去向。
第二天清晨,早起的鸟儿叼着圆滚滚的绿毛虫飞回了巢里,给窝里那些还没长好毛的雏儿们一一喂食。
巢下的木窗大开,现出一位玉颜公子,他正闭着桃花双目静卧在青灰色的帷帐下睡得香甜。
暖风拂过,扬起了几根发丝,浮在了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或许由于面上有了异物,引得浓密的睫毛微动,片
刻,云隐从睡梦中醒来。
他打了个哈欠拍拍自己的嘴巴,又伸了个冗长的懒腰,转头一看立马惊呼一声,将滑落的被子迅速扯回了自
己的怀里。
“师弟醒了?”
云玖喝了口热茶,噙着笑注视着一脸懵逼的云隐。
“七师兄,你怎么会有空来我这里?”
“怎么,你难道忘了昨夜的事?”
“昨夜?”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云隐骚了骚头发。
未等他细想,云玖便起身幽幽说了句:“也罢,既然醒了,就早点起来去掌门师伯那里认个错。”
“认错?”云隐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昨夜他关在小黑屋里,云济就带人来欺负他,浇了他一身的冷水,接着他想法把云济赶跑了,紧接着他觉得
头蒙蒙的,然后……
忽然,只觉视线一黑,额头一阵温热袭来。
“拿开你的爪子!”
云隐一恼,将手一扬,撇开了某人按在自己额间的玉手。
云玖不理,稍稍放下心道:“看来已经退烧了。”
“退烧?”
难道他昨晚受寒发了高烧?可是云玖他是怎么知道的?
云隐满腹疑虑,抬眼却见七师兄正用极其温柔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他没有看错吧?这温柔似水的神情真的是面前这个冰山吗?!
云隐微愣,随即眨了眨眼回应云玖,依旧敌不过那双具有杀伤力的狐狸眼,他撇撇嘴,一脸挫败地低下了头,
忽然瞥见云玖脖颈上的一块红印。
这块红印虽然细小,可在云玖白净的颈上意外地显眼。
只是这红印怎么看都有点像……吻痕……
究竟谁眼光这么差,居然在七师兄身上种草莓?
云隐转了转眼珠,又瞧见了云玖身上若隐若现的系着红结的和田玉,一丝记忆从脑海中转瞬即逝。
云隐的小心脏顿时跳得更快了,他慢慢抬起头朝云玖迅速瞟了一眼。
虽是一眼,可依旧让云隐暂时短路。
玉佩,温暖的怀抱,还有这轻柔的笑容……和面前的云玖一一重合。
他暗暗一惊:莫非……昨晚救我回来了是这个扑克脸?那么他脖子上的草莓难道是我种下的?!
云隐扶额,重重的叹气。
他怎么能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如此饥不择食……对象还是自己的师兄云玖!
师兄啊!他可是和自己一样的属性啊!!
莫非是他现在改变了兴趣,对男的起了色心?!!
可是……自己明明是个女的,啊不对……明明自己的灵魂是女的!这样说好像又不是断袖……不过自己的这
副肉身不是男的吗?
看着云隐变幻莫测的表情,云玖继续注视着他笑得更加深沉了。
云隐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哪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还是觉得自己根本就没做过此等惊为天人之事,说不定那个红印是别的姑娘在他身上留下也未可知,毕竟
这位七师兄在归墟也是万人迷。
为了以防万一,云隐还是决定斗胆一试。
“师兄,你脖子上的红点是怎么回事啊?”
云玖用修长的指节在脖子上轻轻一抹,笑得别具深意:“你说这个啊……是被某个小东西咬的。”
小东西?!这这这……
云隐这时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谁知云玖又添了一把柴火:“不只这里,我身上多处都有这种红印。”
云隐当即羞愧难当,这云玖的语气还有看他的眼神分明说的就是他昨晚将他吃干抹净!啊啊啊!他怎么不知
不觉的就好上这口了?!
面前师弟的玉颜红得快要滴出血了,云玖微皱了下眉头,问了句:“十四,你脸怎么这么红?”
云隐咬了咬牙,对着云玖郑重道:“云玖师兄我会对你负责的!”
话毕,云隐便推开了云玖,捂着脸跑了出去。
云玖望着离去的那道倩影,从袖袍里拿出一只仓鼠,顺了顺油亮油亮的银白毛发,悠悠的说了声:“看来是
不能把你带在身边了,免得我入睡时你这个小东西在我身上折腾……”

第 26 章 误会「下」
“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一句话一直萦绕在云隐脑海中,他叹了口气,用筷子将黑碗中的米饭捅了又捅,一碗细软的白米饭摇身一
变成了马蜂窝。
一旁吃得正香的云澈见他如此糟蹋粮食,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我说阿隐你怎么可以如此浪费农民伯伯的
血汗?”
“啊?”云隐低头一看,自己碗里米饭早已那惨目忍睹,他撇撇嘴只好用筷子在碗里夹起几粒米,再放进嘴
中细细咀嚼。
“阿隐你到底怎么了?”
云隐只道:“哎……我吃不下。”
香甜的米饭在云隐口里却味同嚼蜡,他实在没心思吃饭索性放下筷子,撑着脑袋又开始放空……
见好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云澈就开始了碎碎念。
“我说阿隐啊,你就算成了人上人也不要如此挑嘴!”
云隐:……
“我不过是在好心提醒你,你干嘛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跟我欺负了你似的?”
云隐:“哦……”
“如果不是我想的这样,你难道又在想什么怪招对付掌门师伯?”
云隐:……
云澈见他有一句没一句回应自己,深深叹了口气,一脸挫败地低下头开始啃起了鸡腿,却听头顶上传来一句:
“你说,这人为什么要负责?”
“负责?”云澈眨了下眼睛,将鸡腿从自己嘴里又拿了出来,口沫横飞:“阿隐!你不会是在思春吧?”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云澈说这话并不是什么胡话,毕竟云隐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刚刚拜入归墟只有十二岁的黄口小儿,现在的他已
经年满十七,是归墟轻功最高的弟子,也凭借着自己阴柔的外貌,翩翩的风度受众多少女追捧,人封“玉面公
子”。
而云隐的下一句话更是跌破云澈对他的认知。
“思春?”云隐音调顿时提高了八度,又低声回了句:“我也不知道啊……”
话刚一出,引得周围的弟子频频侧目,甚至有些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莫非这云隐真的跟雨花师妹有一腿?”
“多半是,听说前几日掌门罚了云隐,雨花师妹还跑去求情呢!”
“这么说,这云隐不就成了掌门的准女婿了吗?”
“哦……难怪掌门一直在刁难他,原来是这个目的啊……”
云隐听见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懵懵懂懂朝旁边环视了一会儿,其他人一见云隐在看着自己立马住了嘴,可
只要云隐收起视线,那些人又渐渐开始说起小话。
“这些人叽叽喳喳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云澈有些惊讶,朝云隐摆了摆手。
云隐面露疑虑,还是将头凑了过去,便听云澈低声道:“我听说雨花师妹在你逃出小黑屋第二天就跑去跟掌
门求情说……”
“说什么?”
云澈将声音压得更低了,直接将嘴对着云隐耳边悄悄说了声:“你是她心仪之人。”
“什么?!”
云隐面色一白,吓得立马站了起来。
所有弟子都齐刷刷地朝云隐看了过来,云澈一惊立刻扯着他的衣袖,慌忙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云隐清醒了过来,脸色变回了原来的慵懒状,接着坐了下来。
平静的外表下,云隐的心早就乱成一团。
雨花师妹虽然楚楚动人性子温和,可云隐他从来只把雨花当做妹妹一般看待,她怎么会……怎么会喜欢上他
这个性别不明的人!!!
云隐为了之前和云玖的事本来就心绪不宁,如今又惊闻雨花喜欢自己,哪能坐得下去?
桌上的饭菜早就食之无味,他也不想在这议论纷纷之地继续待着,与其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对象,倒不
如先下手为强,想办法避开这风口浪尖。
可如今他脑子一片混沌,到哪里想办法?他随意瞟了瞟,见远处飞来的麻雀在不远处一跳一跳地觅食。
觅食?云隐转了转眼珠,瞬间眼睛一亮,向云澈打了个招呼:“小澈,我突然想起在藏书阁落了一件东西,
就不陪你吃了。”
话毕,云隐就如同风一般消失了。
春风吹拂,云澈停滞不动呆成了一块木头,嘴角还粘着颗白胖的饭粒。
==
藏书阁一如往日,两边木窗大开,明媚的阳光将这个阁楼照得亮堂堂,整个屋子皆是一片暖黄色。
云隐一步步走过一扇扇木窗,棕黑的木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窗外的柳絮如冬日的鹅毛大雪一片片飞舞,飘
到窗口却如弹簧般飞了出去。
云隐笑了笑,继续向前漫步,到了档头却依然不见云觅师兄的踪影。
“他去哪儿呢?”
一向把藏书阁当家的云觅居然破天荒地离开了自己的窝,实在有些奇怪。
云隐歪了歪脑袋,随意走到一处,看到面前琳琅满目的各类书籍,他瞟了几眼最后在一本名为“奇珍大全”
的书上停住了。
云隐一脸好奇地拿起了这本书,在空中抖了抖灰,这才饶有意思地翻了起来。
才翻开几页,书页上的亮光忽然暗了下来。
“云觅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云隐没有丝毫惊疑,平静地将书合上,抬眼对着云觅微微一笑。
“小十四,找我有何事?”
“当然是要师兄你帮我分忧啊……”
云觅微微张嘴,表现得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开口道:“你上次跟我打听完往届论英大会的事之后就拿了头
名,这回我们这么聪慧的小十四又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了。”
“哎呀师兄,你就别打趣我了!”云隐没好气地瞪着他,一本正经说道:“我来找你真的是有大事!”
云觅一脸诧异,能让云隐这么严肃,还如此火急火燎地跑来找他,看来的确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他收起了嬉笑,说了声:“小十四有话直说。”
“云觅师兄,你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暂时避开雨花师妹?”
“什么?”云觅微怔,带着一丝惊疑问道:“你为什么要避开她?”
“我……”云隐一时语塞,思前想后又朝阁中环视了一圈,见无旁人经过,这才舒了口气,小声将事情的来
龙去脉跟云觅尽数道来。
“原来如此……”云觅捂着嘴偷笑了声。
之前他还以为云隐是犯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可谁知让这位玉面公子如此焦躁的缘由居然是被感情所累,这
要是说出去准能上归墟的头条。
见云觅正在取笑自己,云隐更是着急了:“云觅师兄你可别笑了,快帮我想想办法!我是真的不知道如何面
对雨花师妹啊!”
“好吧好吧。”云觅将衣袖往后一摆,在廊道内徐徐前进。
春光灿烂,就连云觅身上都带着一抹白光,那是希望之光,属于云隐的希望之光。
等到云觅重新走回自己的身边,便听他开口道:“这办法我还真想出了一个……”
云隐一听,紧蹙的眉头微微一展,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只不过你可要受点苦。”
“没关系!只要是能暂时避开师妹,我什么苦都能吃。”
云觅叹了口气,缓缓道:“近日周国爆发了一场罕见的瘟疫,数以计万的百姓流离失所。所以你师兄云游准
备召集一批弟子下山救助,正愁少了人,你可愿意随他一起?”
云隐想都未想便答应了:“也好,我也有几年没下山了,趁此时机去见见世面。”
说着云隐将手上的大全递给了云觅,向他告辞:“这书不错,下回再找你来拿,可要帮我保管好。”
云觅接过,低头一看,眼色一变,像是记起了什么……
“怎么啦?”
云觅笑了笑:“没事,只是几年前有人为了找东西也翻看过此书。”
云隐随口一问:“可找着了?”
云觅摇头,只是隐晦地回了句:“那东西太稀有了,我让他去了别处。”
此刻,春风大起,垂下的柳条如波浪般在树上左右摆动……

第 27 章 番外一「上」
周朝疆域广阔,西至楼兰,北达阳朔,东临沧海,南接梁国。在周朝与梁国边境有一处地域名唤银月。银月
美丽富饶,物产丰富。这里的居民大多世代经商,是个有名的富庶之地。
刚过立夏,雨水频繁,又因银月地处山区,地势崎岖不平,温度不高,带着丝丝凉意。
今日骤雨初歇,天初放晴,湛蓝色的天空只留下一丝丝云彩。云彩下有一处高塔,高塔前有几处屋舍,最东
边的屋舍门前聚集了不少的人。
他们前呼后拥,鳞次栉比地汇集在天机楼前,纷纷踮着脚尖张望着,就连过往的路人也忍不住驻足观看。
里头有不知情的人问了声:“这天机楼是干什么的?”
一旁的老大爷回了句:“小伙子你是外地来的吧。”
见对方点头,老大爷徐徐道来:“这天机楼可是我们银月的头头,建立之初就靠卖各种情报为生。后来得了
个知晓天下事的宝贝,更是举世闻名,不少名门贵族将一车车金银珠宝运到天机楼,以此换取各种机密,之后就
带动了整个银月,让我们这儿成了仅次于皇城后最为有钱的地方。”
“原来如此……不过也不至于围着这么多人?”
老头子解释道:“哎……就是因为求取的人实在太多,天机楼便定下了每日只接收一单生意的规矩。”
“如此说来,那岂不是价高者得?!”
老大爷笑着摇摇头,刚想继续解释,周围嘈杂的人声顿时安静了下来。
刚进辰时,青瓦上的雨水在春日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瓦片下的大门在众多人的簇拥下打开了,出现一位身着
锦带深蓝长衫的男子。
男子面容俊朗气度不凡,言行举止恰当得体,面对众多的乡绅贵人,他既不趾高气扬也不低声下四。
“按照天机楼的规矩,每日只接一单生意。今日天机楼主想要一片用玉做的树叶,若在场的诸位未曾携带,
还请速速回去准备或明日再来。”
此话一出,除了一位头戴半张银色面具的人,其余人皆面露惊疑,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话什么意思?”方才的小伙子诧异地问了声。
老头叹了口气,缓缓道:“刚才那位是楼主的随从林旭,这是天机楼的规矩,如今的楼主在接位之时就设下
了一个门槛,若是献上的东西不合他的心意,即使是天子驾临也是会被拒之门外的。”
“是啊!这楼主品味独特,这每日设的门槛不同还稀奇古怪!高兴时是一碗稀粥,脾气不好就要南海夜明珠
……”
聚集的达官显贵纷纷四散而去,天机楼前顿时门可罗雀,只剩下那位戴着面具的人。
“这位公子是……”
林旭还未说完,就见一片海蓝色的东西朝自己飞来,他抬手一接,只觉手心一阵冰凉感,一片通体透亮的海
蓝色玉叶静静地躺在自己手上,玉叶通透温润,一眼便能看出是上等货色。
林旭眼露诧异,此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合乎楼主心意的东西,着实是不简单。
“公子是想问什么?”
男子回道:“天书。”
林旭微微一笑,收起了玉叶,礼貌地朝面具人做出了一个请他进门手势。
面具人将手背在身后,跟着林旭不紧不慢地进了大门。
刚踏上台阶,林旭便提醒道:“在这期间,请公子一定跟紧在下。”
面具人点头道:“好。”
大门背后是一处宽敞的露天平台,里头种植了不少的花草。这些花草并不珍奇,但格外顽强。受了一夜风雨
的洗礼和滋润,那些含着苞的花儿开了,带着滴滴露珠,一颗一颗从粉嫩的花瓣上滑落。
暗青色的地板上的水渍还未全干,明媚的阳光下,面具下幽深的眸子耀眼却又熟悉,他跟着前头的人一步一
步穿过了空地,来到了接待大厅。
林旭向面具人拱了拱手,道:“公子在此稍等,楼主随后就到。”
面具人点头,林旭会意吩咐仆人全都退了出去。
男子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俊颜,此人正是归墟七弟子云玖。
云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不随意走动也没有坐下来的意思,他瞳色稍暗,回想起方才的一切。
天机楼藏有无数奇珍异卷,可楼里除了刚才的几个下人就再无其他的守卫。
在入楼之前,云玖便在四处随意瞟了几眼。这院子看上去普通,可依照花草和绿树摆放和种植,显然是依照
奇门遁甲之术设计的,若不跟着这些随从而是随意走动,只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空地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现在的天机楼?
打自他踏入天机楼,原先的仆人都各自离开,楼主既然如此放心把他一人留在此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
一定是在某一处观察自己,这四周肯定也是机关重重,只要自己越过雷池一步后果就不堪设想。
如此一来,云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不好奇楼里的任何一物,而是站在原地静静等待楼主的出现。
过了大概一刻钟,才有一位淡黄长裙的侍女进来向他福了福身,道:“公子请随我来。”
“有劳姑娘。”
云玖表现得毕恭毕敬,在临走前朝着厅里的某一处看了两眼。
水镜里的云玖对着自己那幽深一眼,着实让镜前的奴仆一阵惊讶,天机楼做了多年的生意,还从来没有一个
人发觉。
打自云玖入门,他的一举一动都呈现在水镜之中,他所有的言行举止也尽收眼底,居然还能被他看出端倪,
此人实在不时什么等闲之辈。
侍从虽然惊讶,可站在最前方的主人却如水一般冷静,只是将一双媚人的双眼微微眯起,一层白纱挽起将楼
主的面容遮掩看不真切。
许久,只听她启口,带着清雅之音道:“有趣……”

第 28 章 番外一「中」
大厅后方是一座大花园,园子里种植了不少了花草灌木。
此时恰是春夏交际,整个园子绿意盎然,茂盛的枝叶爬上了走廊,织成了一片巨大的“网”,架在了整个花
园的上方,将遍布在其中的走廊和小径遮得严严实实。
此刻将近午时,日光更加耀眼,透过藤蔓的空隙,照进了走廊,两个身影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廊道上。
廊道曲折悠长且岔道众多,两人一前一后徐徐前进。
云玖看似目光直视前方,可他的余晖却一直在两边的奇花异草中流连。
这些花草虽与入门前的花草大致相同,可这其中去掺杂了不少的珍品,而且这些珍品大多含有剧毒,若是有
人私自闯入,只怕也是有去无回。
传言天机楼的珍品皆藏于面前的高塔,望着目标离自己越来越近,云玖面色淡然仍旧没有一丝波澜。
走了大约一刻钟,廊道的尽头才隐约显现。
在侍女的带领下,云玖穿过蜿蜒狭长的走廊终于来到了矗立的高塔前。
未等云玖在此驻足,却见领头的侍女并未停留,反而绕过高塔,往后方走去。
领头侍女十分机灵,在转向那一刻就转头看向云玖,朝云玖做出了一个让他继续跟随自己的手势。
云玖未语,只是向她递去一个眼神,侍女会意,转身踏着小步继续前行,直到来到一间茅草屋,侍女这才停
了下来。
云玖望着面前破败不堪的屋子,抿着厚唇,若有所思。
黄裙侍女先行一步推开了屋门,柔声道:“公子,你要的东西就在屋里,请随我进来。”
云玖掩下惊异之色,迈着步子不急不慢地跨入了房门。
茅草屋内的摆设如寻常人家一般简易,并无任何特别之处,按说天书应该和其他珍品一并放入高塔才是,可
侍女却道天书藏于此处,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这楼主虽接位不久,可这心思却意外深沉,居然把宝物放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一来是避开众人耳目,二
来能保证天书的安全。
不过,云玖隐约感觉楼主的目的不仅仅如此。
他眼眸暗了下来,抿嘴一笑。看来这第三层只有见到天书才能知晓。
云玖在屋内仔细环视了一圈。
若这天机楼主不是有意试探自己,那么这天机楼的至宝就如同侍女所说一定在这间毫不起眼的茅屋内。
只是……这屋内一定存在某些机关。
侍女见他的目光一直在深色衣柜前停留了许久,不由露出惊叹之色:“公子真是好眼力。”
说着便上前将衣柜打开,将里头的几身布衣推至一边,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暗门,她扭动隐藏在柜内一处暗格,
只听哗啦一声,暗门打开,一条向下的阶梯出现在云玖的面前。
对于侍女的赞叹,云玖只是淡声回道:“姑娘过誉了,我只是觉得衣柜过于庞大罢了。”
“原来如此。”
侍女从衣袖里拿出火石,将密室内的第一盏油灯点燃。火苗刚起,机关触动,紧接着壁上的其他油灯也依次
燃起,原本漆黑的密室被瞬间照亮。
侍女收起火石,侧身道:“公子请往这边走。”
两个人绕着螺旋型阶梯拾级而下,密室一片寂静,两人的脚步声异常清晰。在阶梯的尽头,赫然出现了一道
巨大的暗青色铁门。
随着二人的到来,铁门两边的石壁上黑着的油灯顿时燃起了火苗,将铁门照得亮堂堂。
即便如此,在这种昏黄的灯光下,也依旧掩盖不住来自黑暗深处的肃杀之气。
黄裙侍女向前一步,在铁门的一处轻轻敲击了三下,随即哐当一声,厚重的铁门中间露出了一条缝隙,渐渐
地缝隙越来越大。
随着铁门徐徐的开启,云玖的视线豁然开朗起来。
除却门后两边立着的暗衣侍卫,里头的一切恍如人间仙境。
顶上镶着无数颗璀璨的珠子,如星星一般挂满了夜空。这些颗夜明珠散发的亮光不是如火焰般昏黄,而是亮
如白昼,仿佛整个密室不是深藏于地下,而是坐落在青天白日之下。
云玖将视线转回,他的面前有一个方形的水台,除了进门时连接水台的条形石梯外,四周尽被池水包围。池
水边立着一座座假山,一束束清冽泉水自假山流入底下的小池,池水没有一丝杂质,就连池中放置的鹅暖石和那
戏耍的锦鲤都能清晰可见。
云玖看着周边的一切,幽深的双眸却没有露出一丝惊异,只是跟着前头的黄裙侍女,一前一后踏上了水台。
只见水台正中央有立着块一米来高的石台,是石台上似乎放着一块东西,由于被石台的白雾环绕,看不真切。
未等云玖细想,侍女启口道明了此物的身份。
“公子,这便是我们天机楼的至宝——寒玉天书。”
云玖不语,只是缓缓上前,只见一块冒着白气的寒玉出现云玖的面前。
天机楼的镇宅之物藏在地底下,而且面前这块冰冷的石头居然是知晓天下事的无字天书。
若不是摆在自己面前,只怕无人敢信。
云玖看了许久,才道:“敢问姑娘,这天书该如何使用?”
“公子不必着急,你只需将手放置在这天书上,它自会感应你心中所想。
“是吗?”云玖剑眉微挑,将手伸出,就在玉手快要接触寒玉的那一刻,却忽然停住了。
云玖眼眸暗了下来,下山前云觅和自己那一番对话在脑海中渐渐浮现。
“云玖,你可知天机楼之所以能名扬天下的原因?”
“师兄的意思是……天书?”
“天书虽然是块仙石,但它却带有一个书字。你可明白?”
当时云玖并未回答,可如今一想,云玖才悟出云觅话中深意。
“姑娘的意思是只要我用手接触寒玉,它就能解答我的疑问。”
侍女立马回道:“是的。”
云玖眸色更深,黄裙侍女的回答轻描淡写,看似并无破绽。可就是这回答过于冷静,才不得不让他起疑。

第 29 章 番外一「下」
云玖收回手,背在身后朝侍女走了过去。
对她轻声道:“请恕在下愚钝,姑娘的话我没有弄得太清。”
黄裙侍女心中有些疑虑,只道:“公子还有什么问题?”
云玖转了下眼眸,扬声道:“这样吧,我问你什么,姑娘就答什么,可好?”
侍女点头,“公子想问什么?”
云玖嘴角一扬,开始朗声道:“姑娘方才所说只要我触碰天书,它便读出我心中所念。”
“正是。”
云玖开始拉起长线,扮作一脸忧愁状:“不瞒姑娘,在下近日被诸事所扰,难免不会心无杂念,若天书在读
取我的内心之时,正巧挑错了……这该如何是好?”
侍女微微一笑,解答道:“公子不必担心,天书会自寻选择公子心中最为重要之事……”
见鱼儿准备上钩,云玖微翘嘴角,继续道:“如此说来,天书也能读出我的其他心思?”
“这……”侍女一时语塞,刚想继续解释,不过为时已晚。
见鱼儿已落入陷阱,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云玖收起方才的懒散,露出一双冷峻的眼眸死盯着面前黄裙侍女。
“既然天书能读出我的其他心思,那岂不是也能知道我的所有秘密?”
在他锐利目光的注视下,侍女这才后知后觉,她心下一惊,立马反驳道:“不是的,我们天机楼不会……”
“不会什么?”
云玖目光更加寒冷,在侍女的眼中,俊雅公子仿佛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罗刹,撕裂了她所有的镇静。
就在侍女慌乱地要吐露出更多消息时,一个清雅的女声打断了她。
“云雀……”
云玖抬眼望去,又有几人徐徐走上水台。在正前方的是一位身着淡粉水袖百叶裙,用白纱遮住面容的女子。
“楼主……”
女子抬手打断,一双魅人的双眸朝侍女瞟了一眼。
侍女会意,匆忙地退了下去。
“你们也下去吧。”
“可是楼主……”林旭有些担忧,想要留下保护自己的主子。
女子莞尔一笑,带着莫名的深意注视着云玖,轻声道:“放心,他伤不了我。”
林旭这才放心退下,待众人离开密室,女子这才含笑走到云玖跟前。
“公子真是好计策,轻衣佩服。”
云玖垂眼,微转眼珠道:“楼主这话可就抬举在下了,我的那点小心思哪能及得上一颗七窍玲珑心呢?”
对于云玖的挑衅,轻衣只是微微一笑:“公子这话是在夸我?”她扬了扬手中的团扇,继续道:“轻衣有些
好奇……这天书能探知秘密这事,公子是如何发觉的?”
云玖只道:“楼主说笑了,我也只是看那侍女的神态不对才随口一问,未想还真被在下给套出来了。”
轻衣看云玖并未袒露,只好转移话题:“也罢,只是公子来到我天机楼究竟是想查些什么?”
天书是如何珍稀之物,对它垂涎三尺的大有人在。轻衣虽然只问自己此行的目的,可云玖怎会不知这字里行
间的真正意思?
他回道:“我只想知道这世上是否存在能变幻性别的灵珠?”
“只是如此?”
“当然。”
云玖回得干净利落,不给自己留下任何思量的时间。
轻衣年纪虽小,可她却天生长着一双能辨认对方话意真假的慧眼。
见云玖此话不假,轻衣便放下戒备道:“想要知晓答案不难,只需施展法力将心中所念传递到寒玉上,天书
自会呈现公子想要的答案。”
云玖听闻,向轻衣微微拱手示做感谢。随后他闭上双目,抬手从脑中抽出一丝微黄之气,将它化作一颗细小
的团状之物,两指并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面前的寒玉天书丢了过去。
泛着白气的天书刚一接触气团就突现金光,云玖抬脚走尽石台。金光过后,原本白净的寒玉上现出了一列列
黑字:隐魂珠乃世间至宝,由万年月光精华所成,若遇月光焕发五彩之光……
文字很长,云玖细细读着,最后在末尾之处定格:经滴血认主后,具有变幻主人肉身之效用。此珠乃慕容家
族世代相传之物,于十二年前失去踪迹……
云玖眸色渐深,他心中藏匿许久的谜团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之前阿隐的音色发生改变,就连脉象也前后不一,原来是这个“男人”在隐魂珠离身后变回了女儿身,难怪
他觉得阿隐变得有些不同,好像是美了一些……
云玖微微一怔,觉得自己有些疯了,怎么会想起阿隐那张娇柔的脸呢?
他立马镇静下来,掩下自己的一丝慌乱。他垂眼再仔细浏览了一遍寒玉上的文字,随后将衣袖一挥,抹去了
天书上的痕迹。
“多谢楼主。”
云玖走下石台,向轻衣致谢。
轻衣道:“我天机楼本就是做生意的,既收了你的玉叶,自然是要替公子解惑。”
云玖抬眼,见轻衣拿出一个小白瓶放在自己面前。
“请公子见谅,这是我天机楼的规矩,为了保证天书的安全,所有见过天书之人都要服下此药。”说着打开
红巾瓶塞,从里头倒出一颗褐色的药丸。
云玖未语,只是盯着瓷瓶多看了两眼。
“公子放心,此药无毒,只是会消除有关天机楼的部分记忆,只要公子吞下此药,自会有人送公子出楼。”
轻衣做得滴水不漏,完全不给云玖任何机会反驳。云玖善于将自己内心封闭,让人捉摸不透。谁知今日却棋
逢对手,只是这对手和自己终究不是一路人。
念此,云玖面色更加冷峻,对于轻衣的处处刁难,他并未多说什么,接过药丸便张口吞下,眼前忽然一片黑
暗。
轻衣对此行以为常,向云玖解释道“公子不必惊慌,会有奴仆牵着你安全走出去。
“有劳了……”
云玖的一双狐狸眼虽被轻衣的侍从用黑布蒙住,可话语异常平和,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看着蓝裙侍女带领着云玖从密室慢慢走出,一直以笑待人的轻衣换了一副神色。
“楼主,你怎么能……”
轻衣挥手制止了林旭接下来的话,她媚眼眯起,意味深长地看着远去的背影,从怀里拿出云玖给的玉叶,仔
细打量:“玉叶本就罕见,更何况是这种海蓝之色……”
轻衣轻捻玉叶,话语更加深沉:“这人能得此宝贝,如若不是来自人界以外,那定是人界中最为尊贵的皇室
子孙。无论哪一个,我们天机楼都得罪不起……”

第 30 章 下山「上」
一块巨大的青石威严地立在归墟山腰, 石头上用古老文字印着“归墟派”三个大字。
虽然文字是归墟祖师爷创派时刻上,可青石在此已屹立千万余年,经过岁月的洗礼, 原本尖锐的棱角早已光
滑圆润。
云隐抬头看着这三个大字, 深深舒了一口气。
日头已飞上枝丫,到了该集合的时辰了。
其余下山的弟子们也纷纷在青石前聚集, 大家都身着素白长袍,一副江湖郎中的打扮。
此次下山的召集者是归墟二弟子云游, 虽然他的一双眸子细而小, 让人有一种色眯眯的错觉, 可他的医术却
是实打实的厉害。
他起初是自己年幼时身体不好,为了治病而开始阅读医书。拜入归墟后,又通过实战训练, 练就了现在一身
的本领。云游这一番经历曾被当做范本在归墟广为流传,谁能想到如今的云游曾是被大夫诊断活不过二十岁的病
秧子?
此时,云游见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便走上石阶, 对着众人道:“现在山下恶疾肆掠,不少百姓流离失所,身
为修道之人, 我们理应为山下的百姓尽一份力。只是此行极为凶险,比不了山上的安逸,大家可否愿意同我一块
儿吃苦?”
“愿意!”
见其余弟子都在此起彼伏地表着决心,混入人群的云隐也随波逐流。
在如此紧要关头, 莫说要下山治病,就算是跟着去打妖怪,云隐也是心甘情愿的。
云游站在稍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见人群中有一抹突兀之色,定睛一看,见是熟悉之人,喊了句:“十
四?”
众人随着云游目光,齐刷刷地看着缩在队伍角落的云隐。
见自己被众人发觉,云隐撇撇嘴,索性大方地向众师兄弟打招呼。
“十四,你不好好在山上修炼,怎么不声不响地跑到我这里来了?”
“我当然是为了山下受难的百姓呀……”
此话一出,众弟子接发出频频地咳嗽声。
对于云隐的回答,云游也怔了会儿,他拉着云隐走到一处树荫底下,对自己的师弟好言相劝:“十四啊,你
就算要下山也得……编个好点的理由啊……”
云隐两眼一白,救助遭受病痛的百姓,这个理由多好呀!怎么到了云游口中就变成了不敢相信?
云游似是猜出了云隐的心思,但又考虑到师弟的感受,只好继续规劝:“十四,不是二师兄不让你去,只是
你自小就闻不得药味,我怎么好放心让你下山?”
云游的话说得隐晦,云隐一向机灵,自然是听出了他的用意,他提溜着黑圆的眼珠,一本正经道:“二师兄
此话错了,我们修道之人若想尽快提升自己的功法,就是要找出自己的弱点,然后对症下药。正因为我小时候不
爱喝药,所以才特此请求师兄带我下山历练。”
为了让云游妥协,云隐特意把声音放大了不少。
就在云游左右为难之际,不少弟子也跑来为云隐求情:“师兄,云隐说得对,攻克自己短板对我们来说的确
是有好处,再说云隐轻功了得,也能帮我们不少忙。”
“可是……我若同意,师弟你可舍得把屋新长老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山上?”
“这个……”云隐犹豫了。
云游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云隐深知屋新的性子,他是绝对不舍得自己唯一的徒弟下山历险的。而且云隐
走得实在匆忙,还没来得及跟屋新通报。
若自己真一声不吭地下了山,小老头听到消息还不知道该如何暗自神伤……
想到小老头那张可怜巴巴的样子,云隐有些于心不忍了。
只是……云隐一想到云澈对自己说得那句你是雨花师妹的心仪之人,他就恨不得找个地洞藏起来。
云隐纠结万分,在可怜的师父与含情脉脉的雨花师妹的抉择中,云隐最终艰难地做了决定。
云隐咬牙道:“没关系,我相信师父会理解我的。”
云隐方才的那一席话,早就深深触动了其他的弟子,许多人都临阵倒戈帮着他劝说自己。
纵使云游心里再有担忧,但见云隐一副铁了心要跟着自己下山的表情,也只好叹着气摆手:“好吧。”
“谢谢二师兄!”
云隐顿时乐开了花,自己心头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他不由得开始谋划起自己在山下的生活。
太阳越发耀眼了,云隐身旁樟树上的叶子在光的照射下也越发青翠,两只喜鹊也飞了过来,站在云隐的头顶
上枝叶。
这些鸟儿仿佛知道了喜事,叽叽喳喳地为自己欢呼,在悦耳的歌声下,云隐脸上笑容更加春光灿烂了。
忽然有人拍了拍自己肩膀,云隐尚在兴奋之中,喜滋滋地回了句:“好了,我这就过去!”
见对方没有说话,云隐回头问了句:“怎么了?”
明一的表情有些奇怪,一个劲儿地朝自己使眼色,见云隐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又伸出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明一的面部神态让云隐疑惑了,再加上他一连串的动作更让云隐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云隐咽了咽口水,朝他指的地方看过去,一个清丽的身影远远地出现在云隐的视线内,虽然看不清面容,可
她走路的姿态还有那个体型,都让云隐如雷遭劈,呆愣在原地。
他能隐隐听到悦耳的铃铛音和那轻盈的脚步声。别在女子身上的铃铛,在耀眼的日光下闪闪发亮。
同时,也闪瞎了云隐的桃花眼……
说曹操曹操到……
云隐那个后悔啊,自己方才为什么要作死地想起雨花师妹呢?
他现在匆忙下山不就是为了避开她吗?可怜自己好不容易求来了下山的机会啊,眼看就要付诸东流了……
现在这个情况自己跑是来不及了,只好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跟师妹说我不在这里。”
云隐跟周围人交代完毕后,转身跑到大树身后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穿着一身青绿长裙的雨花走了过来,见找不着云隐的身影,两只圆眼眨了下:“云隐哥哥呢?”
众人闻言,一个劲儿的摇头。
云隐在树后虽敛了气息,可他的样子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生怕被人发觉一般,小心脏一直怦怦直跳。
雨花见众人整齐摇头,顿时觉得有鬼,她转了转眼珠,向方才的明一喃喃道:“明一师兄,雨花这次跑来只
是想同云隐哥哥说几句话,不会阻拦他下山的……你就告诉我云隐哥哥在哪儿吧……”
“这个……”明一对雨花的奶音有些经受不住,可想起云隐的嘱托,还是狠心回绝。
只是他的回绝让云隐哭笑不得,当即奔溃……
“师妹,不是师兄不帮你。只是云隐说了,不让我告诉你他藏在大树后边。”
有一句话说得好,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见自己被队友出卖,云隐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地从树后出来,带着微笑说了句:“雨花师妹,你想对我说
什么?”

第 31 章 下山「下」
“云隐哥哥!”
雨花朝思暮想之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激动地跑了过去,牵着云隐的手,朝他撒娇道:“云隐哥哥真是太坏
了, 你要下山都不告诉我一声……”
云隐笑了笑, 沉声道:“事态紧急,我是怕你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的。”
“真的是这样吗?”雨花的声音更加软糯, “就算这样,那你干嘛要躲起来?”
云隐笑意更深:“我这不是怕你跑过来不让我走嘛?”
雨花闻言, 心下一喜:“云隐哥哥果然是和我心有灵犀!”
此话一出, 众人又咳嗽了声, 接着便自觉地背过身去。
在云隐心惊之下,雨花害羞地低下了头,声音也越来越低:“云隐哥哥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雨花……”
“额……”云隐内心欲哭无泪:我就是要避开你才冒着生命危险才下山的!可是师妹啊, 你为什么要如此对
我?!你到底是看上我哪一点了?我改还不成吗?
即使云隐心境复杂,他也稍微梳理了一下语言,对着面前的师妹开始了语重心长:
:“师妹啊……师兄的确是想过留下来陪你,可是一想到现在山下瘟疫横行。作为归墟弟子, 我实在是无法
独善其身。师父曾说过我们修道的目的除了要提升自己之外,更是要依靠武功修为来行侠仗义帮助一些弱势群体。
如若今日为了一己之私而抛下这些病人不管,我云隐也实在无颜去面对归墟的列祖列宗。”
虽然只是推脱之言, 可情感却是真心实意,就算没有雨花这档子事,云隐知道消息也是会设法跟着云游下山。
云隐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许多人听得一清二楚, 甚至让不少人由衷钦佩。
他的这一番话可谓一针见血,不仅说明了自己立场,也把屋新和归墟历代祖师都给搬了出来,雨花就算再如
何胡闹,也要考虑到自己和屋立的脸面。
雨花嘟起了小嘴,想了想其中利害关系,只好妥协了:“云隐哥哥说得对,是雨花任性了……”
云隐微微松了口气,见她有些委屈,心有不忍便拍拍她的小手安慰道:“怎么会呢?我们的雨花师妹是最贴
心的,你现在做的一切也是出于对我的关心呀!”
云隐的安慰让雨花心中好受了些,只是一对微微蹙起的柳叶眉并未舒展,她有些哽咽:“云隐…哥哥,你在
山下一定小心,还有…要早些回来,雨花一直在归墟等你。”
“嗯。”云隐心疼地拿出手绢抹了抹雨花脸上的泪花,柔声道:“可别哭了,你要再哭下去,可要成小花猫
了。”
雨花闻言立马抬头,将快要泛滥的泪水簌簌收了回去,又接过云隐递过来的手绢在自己脸上仔细擦拭。
一旁的云游有些目瞪口呆,不禁暗自佩服云隐的好手段,这么一句话竟能让爱哭的雨花瞬间收回流水般的泪
花,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看着雨花从自己的视线离开,云隐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只是云游忍不住戏谑道:“十四,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面对云游难得的调侃,云隐不予回答,朝他瞪了一眼,指着日头提醒道:“二师兄,你再不迅速点,我们就
要露宿荒郊了。”
==
午时过后,在云游的带领下,云隐一行人终于下了山,正在山脚的一处稍作休息,吃些干粮。
此时的归墟山脚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可对于这些在山上住惯了的弟子们自然是有些热乎了,许多人开始减少衣物的穿戴。而坐在树荫下的云隐也
脱下了外套,正撑着脑袋浏览着周边的一切。
归墟山脚是一大片樱花林,此时也是樱花盛开最好的时节,这些樱花树正努力地绽放着自己的美丽,白皙柔
嫩的花瓣飘洒了一地,成了花的海洋。而有些早樱也隐隐长出来鲜绿的新芽。
樱花林中还有一口池塘,池塘的水冰凉清甜,是从归墟山上流下的泉水。
此情此景,让云隐感慨万千:打自十二岁拜入归墟派,这五年间他一直刻苦勤学,几乎放弃了一切玩耍的时
间,就连下山的机会都给了别人,所以这山下的风景他还是第一次见,自然是看得认真仔细。
一刻钟之后,弟子们将干粮放入包袱,忽然一只鸽子飞了过来,落在了云游身边,发出“咕咕”的叫声。
云游放下手中的书籍,抱起信鸽从细红的脚上取出一卷白条,细致地看了看,随后将鸽子放飞。
“二师兄,信上说些什么?”
云游只是抿嘴一笑,径直走到云隐身边,将纸条丢给了他。
云隐面露疑惑,问了声:“给我的?”
云游点点头。
云隐接过纸条,将内容细细地读了出来:“云游师兄,此行虽是救人,可路途中难免遇到一些妖魔鬼怪,雨
花甚为担心,因此找了剑术最好的七师兄……”
云隐还未读完,可看到七师兄三个字,顿时面色一白,双腿有些发软。
一阵清风拂过,将云隐手中的纸条吹了起来,纸条如白色蝴蝶,在空中旋转飞舞,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池塘
里,慢慢地沉了下去。
方才的春风风力微弱,可云隐的内心却刮起了强悍的龙卷风。它的无情狂卷,破坏了云隐一切的美好。
他深刻意识到自己对手的强劲,本以为雨花会在自己的好言规劝下就此罢休,谁知雨花是个醋坛子,竟然以
担忧师兄弟安危的名义派来一个卧底来监视自己!
而且这个卧底好死不死地竟然是自己千方百计想要避开的第二号危险人物……
啊啊啊!这两个危险人物怎么会勾搭到一起去的?!
云隐脑子一片混乱,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雨花呆蠢还是她有意为之。
不过这些在云隐看来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重点是他怎么面对云玖。
自从那天云隐对云玖说出的那句我会对你负责后,他就找着法儿的避开云玖。毕竟自己和云玖有了不正当地
关系,要是被他人发觉,他该怎么办?云玖又该怎么办?
虽然自己之前厌恶云玖,可自从云玖教他功夫后,他就对云玖有所改观。直到那天,云隐已经不再讨厌扑克
脸了,谁知却惊闻自己对云玖做了那档子事,此后他对云玖就开始有些愧疚,甚至在想方设法弥补云玖,以此减
少他的心灵创伤。
只是,他一直没有想到什么有效之法,只能变着法先避开自己的七师兄。
可现在……雨花居然打破了这层平衡,这让云隐顿时手足无措了。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际,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山脚下,正在向云隐靠近。

第 32 章 蛇妖「上」
清明之后, 一连几日阴雨绵绵,泗阳镇的道路湿滑,满是泥泞, 归墟的一群人刚到这里, 一身白袍早已染上
灰黄的污泥。
整个白天都是灰蒙蒙的,配合着淅沥沥的春雨, 几道闪电在空中划过,雷声在乌云里隆隆作响。
小镇内的几家稍大的屋舍整天灯火通明, 屋内摆满了临时搭建的木床, 床上得病的村民们正一脸痛苦地不断
呻 | 吟。
在起此彼伏的咳嗽痛呼中, 照料他们的归墟弟子正端着一碗碗汤药在屋内来回穿梭,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中
药味。
云隐紧皱眉头,努力忍下胃中的不适, 他挽上面纱,拿着碗药汁快步走到一处病榻旁,轻轻抬起老人给他喂
药。
“噗……”
黑浓的药汁刚见底,卧在床上的老人就立即起身吐了出来, 黑浓的药汁就着腥臭的秽物混在一起,让人隐隐
作呕。云隐虽胃里翻江倒海,但他依旧坚守阵地, 一边拍着老人的背脊,一边耐心地询问:“老爷爷你好点
没?”
老人一脸苍白,轻轻晃脑,叹着微弱的气息卧在了病榻上, 合上双目,嘴里又开始了呻 | 吟。
云隐一脸愁容,他们来镇上已经三天了,汤药灌了不少,可这些病人的症状几乎没有好转的迹象。再找不到
好的方子,这些村民恐怕是凶多吉少。
只听“哗”的一声,方才胡子花白的老人突然一口血呕在了云隐的衣袍上。
云隐还没来得及反应,紧接着周围的几人喝了药之后也相继吐了血。
“十四,快去洗几条干净的帕子来。”
“好。”
云隐也顾不上自己的衣袍,匆忙地跑了出去,拿起立在一旁的木桶,可桶里的水早就空了。
云隐叹了口气,见外头的雨貌似也小了点,不过这些天一直下雨,山路早已湿滑不堪,一不小心就有摔下去
的危险。
可云隐念及屋内的病着的村民还有早已乱做一团的师兄弟们,他不懂医术也帮不了什么忙,如果连这点困难
都克服不了,他怎么好意思继续跟着他们行医救人?
他撸起袖子,刚准备提桶去溪边取水,眼前就出现了一身浅蓝衣袍。
云玖挡住了他的去路:“你先去换身衣服,打水的事交给我。”
“哦。”
云隐头也不抬,把水桶交给云玖,转身快步走到另一间屋舍。
云隐这种出乎意料的乖巧虽然已经持续了几天,可还是让云玖有些许的不适应。
他依旧记得自己出现在云隐面前时,云隐的那副让他记忆犹新的小表情:不是虚与委蛇地假笑,而是面如死
灰,眼神空洞外加淡淡的忧郁。
之后,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以前的云隐活泼好动,对付云济那一伙儿一向是有冤报冤,先用自己的伶牙俐齿让对方吃瘪,再使出频频怪
招把敌人打得满地找牙。
那时的云隐像朵向日葵充满着朝气,他的善良灵动感染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现在,云隐面对云玖这个危险人物,他没有想方设法地逃避,也没有质疑云玖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好像他
已经灵魂出窍,变成了行尸走肉。只会像奴仆一般静静地听从云玖下达的每一项指令,不会提出抗议,也不会临
时变卦。
云隐他,究竟怎么了?
一向看透云隐心思的云玖这次却失了算,居然猜不出云隐突然转性的原因。
他垂眼盯着手里木桶良久,衣袍微湿,飘落在发间的雨丝好像少了一些。他将手伸出屋外,几乎没有感触到
湿润的气息。
看来,连下三日的春雨停了。
他抬起双目,手握木桶,转眼消失在小院中。
==
“师兄,帕子来了。”换了身灰色长袍的云隐将洗好手帕递了过去。
方才的突发状况让不少人慌了神,云隐本就不懂医术,夹在其中只会帮倒忙,云游这才找了个理由让他出去。
对于云隐的迟归,他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随口问了声:“方才做什么去了,怎么洗个帕子洗了这么久?”
云隐并未反驳,只是一个劲儿认错:“十四知错,请二师兄责罚。”
云游看了眼云隐身上的衣袍,又记起之前老人朝云隐吐血的那一幕,一来二去便也清楚了个中缘由。
他轻声宽慰道:“师兄并没有要责怪你,只是想要提醒你,这里的病人太多我们又人手不够,若再碰到这种
事情,你的手脚可要快一点。再者,勤换洗也失为防止瘟疫扩散的好法子。”
“可是……”
云游拍拍他的肩膀,半开玩笑:“你也不用担心,你二师兄经验丰富得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刚才那点
小状况我已经差不多搞定了。”
见云隐的面色好了些,云游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可转头看向榻上的患者们,一抹忧思又爬上心头。
虽然云游医术高超,可毕竟学医时间不长,此次瘟疫来得凶猛,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周朝东部边境的大部分
村民都染了病。加上这次的病症又与以往的瘟疫不太一样,整整三天他试了好几种药方也未见什么显著成效。
云游安顿好病人后,便在院中召集弟子们开会讨论。
云游不像云间那般长篇大论,刚开始就开门见山,直接进入正题。
“此次的疫病来势汹汹,我们在这里也待了两三天,对于这些患者的病症大家有什么看法?”
许多擅长医术的弟子们开始七嘴八舌在底下争论起来:有说要催吐的,也有说要加重剂量的……
云隐虽呆呆地站在一旁,可心里也在反复思量。
这种病若放到现代,直接将病人送医院打针吃药,严重的话就开刀动手术。可这里毕竟不是现代,没有高科
技的医疗手段,自然是行不通的。
不过,云隐还是向凛凛的时候,这样的古代影视剧他也看了不少,他记得里头所说的瘟疫一般都是由老鼠携
带的病菌引起的,症状好像是发烧外加上吐下泻,可泗阳镇的这些病人却有些不同,虽也有上吐下泻,但更多的
是在吐血,反而有些像是……中毒。
若真是中毒,只有找到让村民中毒的东西才能对症下药。
云隐的突然发现着实让他有些兴奋,刚想举手示意,可念及这些老成的师兄弟多半不会听取自己的建议。于
是他便悄悄跑到云游身边,向他委婉说明自己的想法。
云游一听,发觉云隐的考虑和自己不谋而合。会心一笑,立刻抬手让其他人暂停。
喧闹的院子,一下子安静了。
云游扬声道:“我方才也听了一些师兄弟的想法,对于病症大伙也是各有不同见解,不过综合来看,要想根
治这次恶疾,必须找出病源。因此,我决定派出一些人在镇上附近搜查,大家觉得如何?”
云游在归墟中声望颇高,再加上他的医术也是归墟的第一,就算旁人再有异议,也不会当众反驳。
弟子们闻言思索了下,都接二连三地点头同意。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我就先派出四组人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搜寻。明一和子寒去东边,陈力和阿由
去西边,十三和叶文去北边,至于南边……”云游朝云隐看了一眼,道:“那就十四和老七一组吧。”
此话一出,和云隐交好的几名弟子开始为他打抱不平:“师兄是不是疯了?他明知道云隐和云玖师兄两人不
和,怎么还把他俩分在一起?”
另一名弟子直接给了他一记爆栗子:“你哪只眼睛看见他俩不和了?这云隐之前还和云玖师兄一块习武来
着。”
有人说了句:“你不知道云隐在山上的时候,一直就和云玖互怼。自从下山后,几天下来,两人的对话前前
后后加起来却没超过十句,这不正常啊……”
又有人出来反驳:“那又怎么样?你看过两人打架吗?”
“这个倒是没有,可是……”
“可是个屁啊,人家云隐都没出来反驳,你瞎操什么心。”
“也是哦……”
不过,云隐的反常的确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云隐他……到底怎么了?

第 33 章 蛇妖「中」
雨停了, 乌云渐渐散去,露出了春日的一角,空气中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云隐默不作声地在山间小路上走着, 而云玖也一语不发, 在后头静静跟随,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到了田间。
下了好几天的雨, 小路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水坑。云隐左拐右跳地一一避开,走到一个大洼前停住了脚步。
这处大洼在晴天的时候就是个微微凹下的土坑, 而且位置又处在下坡, 一到下雨天土坑就会盛满雨水, 更何
况是连下几日的春雨,丰沛的雨水自然将土坑填成了现在的大洼。
水洼有点大,混着泥巴的黄水积满了面前的道路, 足有两三米长,如是随意跨过,一定会陷入水中,到时候
自己刚换的干净衣袍又会被溅脏。
云隐顿时生出了改走别道的想法, 可云玖还在他后面站着,云隐也没有做好充足的去面对他。
此次下山只为救人,若贸然使用上乘武功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云隐考虑了下, 见周边无人,便将衣袍一撩,使出轻功,飞过了水洼。谁料在他刚落地的一刹那, 田间的一
只蜜蜂突然误入。
云隐平时最怕这种蛇虫之类的动物,见它从自己的眼前飞过,便急着闪躲,一个不留神落地踩到了躺在路上
的小树枝上,树枝的滚动带动着脚的滑动。
完了,身为归墟轻功第一的弟子,居然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这下丢脸可丢大发了……
失去重心的云隐,眼看着就要往后倒去,他吓得紧闭双目,等待他的不是冰凉的黄水,而是温暖的怀抱。
就在云隐就要掉入水洼之时,云玖当即飞身一跃,稳稳地接住了云隐。转身再一个蜻蜓点水,飞到了一条田
间小道上。
感觉到自己无事,云隐的桃花双眸这才缓缓睁开,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可抬头一见,云玖冷着脸注视着自
己,云隐顿时愣了好半天。
他怎么被云玖给抱上了?
云隐心有戚戚,但转念一想,云玖这么做也是为了救自己。再者,被他公主抱也不是第一回了,毕竟自己也
对他做过比这更过分的事。
只是云玖现在应该把自己放下来才是,怎么还抱着自己不撒手呢!?
莫非,他对自己有意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云玖又没有恋男癖,他一个男人怎么会对另一个男的有非分之想?
云隐虽然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可他能感觉到面颊有些发烫,又怕云玖察觉,立马低下了头,接着怯声道:
“放我下来。”
云玖剑眉一挑,装作没有听见,继续保持着这种姿势。
见云玖半天没有反应,云隐深吸一口气,抬眼瞪着他,放大了音量:“快放我下来!”
云隐的话语虽然带着一丝怒气,可更多的是请求的意味,两种语气糅合在一块儿,怎么听都让人有一种撒娇
的错觉。
此话一出,云隐的脸又红了些。
他能感受到,云玖就更不用说了。
美人入怀,再加上他细软的声色,云玖竟有些不想放手了。
云玖没有动静,只是一双狐狸眸子正揣着莫名的意味向他传递信息。
云隐眼神虽有闪躲,却读出了云玖眸中的深意:云玖在问他这几天反常的缘由。
可就算是知道,云隐也有些难以启齿。
他怎么好当着云玖的面说出他这几天的乖巧顺从仅仅是为了减少自己的罪恶感。云玖是有些可恶,可做人要
有良心,自己毕竟对这个扑克脸做了那档子事,是他有错在先,怎么可能将屁股轻轻一拍,不要脸地当做什么都
没发生过呢?
一双桃花眼眨了又眨,他还是抿着小嘴一言不发。
就这样,两人以这样的姿势坚持了好一会儿。
虽然云玖的神色没有变化,可怀中的云隐却发觉了他额间隐隐渗出的汗水。
云隐有些不忍心,好心提醒了句:“我可是挺重的,你真不累?”
云玖不语,只是冲他幽幽一笑。
云隐撇撇嘴,在心底咒骂了句:好心当做驴肝肺!腹诽之后他又在心底重重叹息。
也罢,既然云玖想这样抱着,那云隐也随了他的愿,就当是给云玖的一点补偿。反正云隐自己又不是女人,
就算做亲密的举动那也会对外说是兄弟情深。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云隐啪啪打脸。他深刻感受到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还有价值观的再一次崩塌。
不知何时,小道上出现走来了两三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少女,她们哼着小曲儿从两人身旁经过,还不时朝两人
瞟了一眼。
之后,云隐的耳旁传来了一阵阵嬉笑。眼前的村妇们开始发挥自己的特长:“哎呦喂,我没看错吧?这两人
生得如此俊俏,居然是对断袖!”
“真是世风日下,两个大男人居然青天白日地在此搂搂抱抱。”
“就是,也不知道他们爹娘怎么教的?”
虽然是窃窃私语,可这几个女人的嗓子又尖且细十分给力,足以让两名当事人听得清清楚楚。
“说够了没有?”
云隐面色铁青,出声喝止了她们的指指点点。
三个长舌妇为之一愣,好像没人敢这样对她们说话,三人带着一分愠怒转身盯着云隐,中间的一个正叉着腰
嚣张道:“怎么?有胆子做,还不让人说?”
“对!就是不让你说……”
云隐从云玖怀里挣脱,一个健步来到村妇身旁当即给了她一巴掌。
“你!”女人面露凶光,瞳孔变细,两眼忽然染成了恐怖的绿色,伸出细长的舌头,从嘴里露出了两颗吓人
的尖牙,张口就要云隐咬过去。
云隐轻松避开,反手先从衣袖中拿出一把银色匕首卡在了妇人的嘴里,接着口念咒语,用另一只手拿出一道
黄符贴在了村妇的眉心。
“啊!”
一道黄光从村妇的眉心溢出,村妇惨叫一声,失去了力气,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变成了一条黑蛇。
“原来是蛇妖。”
云隐肩膀微耸了下,抬眼见另外两个女人也现出了原型,她们吐着猩红的信子,朝杀害她们姐妹的凶手飞了
过去。
云隐心底有些害怕,但动作上却丝毫不胆怯退缩。
他把匕首召回到自己手中,转身一飞跳到了她们的后方,再将匕首一转,银色小刀瞬间变长,成了一把灵气
逼人的流光剑。
未等蛇妖反应,只见云隐长剑一挥,路边的花岗岩转眼开出了一朵朵妖艳的红花,两条被削了头的蛇妖倒在
了血泊中,鲜血从流光剑尖一滴滴掉落,不远处滚落着蛇妖的头颅。
“这几张好看的面皮怎么长到蛇妖的头上?真是可惜……”
云隐拿出白绢擦拭着剑上冰冷的血迹,斜眼瞧着看戏的云玖,不禁嘟囔了句:“这场人蛇大战看得可好?”

第 34 章 蛇妖「下」
云玖看了眼泛着银光的流光剑, 淡淡地说了声:“蛇妖虽弱,不过在侠客的衬托下这戏也算不失精彩。”
“是吗?”
云隐将长剑一转,流光剑瞬间又变为了匕首。他摸着匕首, 细细欣赏刀上隐隐显现的纹路。这把剑跟着自己
已经五六年了, 当初还是木头从捕兽洞里捡到送给自己的。
自己的爹娘已经去了整整五年,云隐每每想起, 心里就会酸溜溜的。
他掩下自己隐隐闪现的泪花,把匕首收入刀柄。在没入袖中的刹那间, 云隐顿了一下。
云玖方才的意思是在夸自己?虽然说得隐晦, 可能从他口里说出的确少见……
“云隐可不敢居功, 如若不是七师兄慧眼识珠,我不会知晓这个匕首就是流光剑,用起它来也不会这么得心
应手。”
云玖转了下眼眸, 扬声道:“那是你和此剑有缘。”
云隐心下一喜,说得更加起劲了:“说得也是,这可是上古神器,它认的主人能差到哪里去?”
话毕, 头顶上就传来了云玖的揶揄:“看来又恢复正常了?”
“什么?”云隐一脸疑惑,随即才恍然大悟。
方才云隐只顾着高兴,完全没有注意到云玖在给自己挖坑。
他本以为能逃过一劫, 可一听云玖的方才的话,这才从美梦里醒来,扑克脸想要知道的事,怎么可能会轻易
罢休?
或许是为了逼迫云隐, 云玖说话时还特意抬脚向他贴近了些。
云隐也有所察觉,只是反应始终比云玖慢了一步。
目光、话语还有身体的三重拷问让云隐毫无反驳之力地败下了阵。
或许心理上也受到了冲击,不经大脑思考,一脸微红的云隐不自觉地发出了如蚊子一般大的声音:“我不是
故意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负责……”
“负责?”云玖难得笑出了声。
原来云隐这几天的反常是在为这个事情忧虑,不过云隐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对他负责?
云玖低眉想了一下,脑海里忆起那天云隐的惊慌失措,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加上云隐又喜欢胡思乱想。
如此一来,云玖大致猜了出来。
只是云隐不知,那晚他发高烧就晕了过去,而云玖也只是从旁照料他,两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不过,银狐在自己身上的抓伤居然会被云隐错认为是吻痕,看来他这个十四师弟的想象力还真是有些丰富…

云隐的心情十分复杂,脸皮薄的他不想再继续这样的话题,云隐斜眼看了下躺在泥地的蛇头,将声音陡然放
大了些:“这里怎么会有蛇妖?”
云隐眼眸暗下,陷入沉思。
随后他圆溜的眼珠转了下,脑海里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道:“难道……和这次瘟疫有
关?”
云玖的回答则稳重了许多:“究竟有没有关系去别处看看就知道了。”
“说得也是。”云隐点头赞同。
沉睡了几日的太阳终于从云层中彻底醒来,它那耀眼的光辉洒在了每一寸土地上,田间小路上两人的影子一
闪而过,只留下了两对深浅不一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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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田不远处有座山崖,一条溪水从山上奔涌而下,如九天上的银河般耀眼,配合着雨后的日光,在瀑布下的
深潭现出了美丽的彩虹。
云隐和云玖飞到了瀑布边,开始一前一后地寻觅着蛇的踪迹,两人虽然都默不作声可之间的氛围却明显好了
许多。
在震耳欲聋的瀑布声下,隐约听见了云隐的声音:“你确定这里能找到蛇?”
“蛇常待在石头上晒太阳,特别是在这种雨过天晴的日头下。”
“那瀑布和蛇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蛇除了晒太阳还喜欢欣赏风景?”
“普通的蛇不一定,不过……”云玖狡黠地冲云隐继续道:“这美女蛇就不同了。”
云隐:……
啧啧啧……云玖果然风流,不仅广受少女青睐,就连美女蛇也不放过。居然把蛇的习性摸得一清二楚,还真
是对得起他那张艳冠群芳的美颜。
不过腹诽光腹诽,云隐还是认真地在溪水流经的石头上寻找。
在溪水的转弯处,好几条长着银环的黑蛇出现在云隐的视线中,他们正卧在一块黑白相间的大理石上悠闲地
晒着太阳。
云隐在穿越前最怕的就是蛇,尤其是这种五颜六色的毒蛇。即使方才他斩杀了三条,可并不代表云隐就不惧
怕它们了。
这一堆毒蛇离自己不远,他本能地屏住呼吸,不自觉地往后退。谁料身后的云玖也发现了目标,朝云隐这边
走了过去。
这一退一进,使得两人的距离越发得贴近。
云隐的几步后退,愣是把自己送进了云玖的怀里。
后背刚撞上云玖的胸膛,云隐就心下一惊,小脸不由一红,随后以最快的速度逃了出去。
云玖倒没说些什么,却有一丝笑意从他眸中一闪而过。
不能慌,不能慌!
云隐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脸色才刚刚恢复,可当云玖向他投来目光,云隐的脸颊又开始不争气地红了。
他肯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看见云玖就害了羞呢?但自己可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难道真的逃不出断背的魔
掌?
不过现在的任务是寻找疫症的病源,自己想这些干嘛?
云隐拍拍脑袋,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或许是面前的毒蛇睡着了,又或许是两人的言语动作恰好被轰隆隆的瀑布声掩盖。因此,这几条懒散的银环
蛇并未发觉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杀蛇容易,可此行目的是搜寻。为了不打草惊蛇,两人只能先悄悄走开,沿着小溪继续寻找。
这一路下来,云玖和云隐发现了好几个蛇窝,每个蛇窝大约有百余条毒蛇。
几条蛇出来晒个太阳本属正常,可成百上千条蛇在同一个地方一起出没,加上这些毒蛇的品种还各不相同,
不得不让人心生疑虑。
云隐带着丝丝颤抖,低声问了句:“是不是可以走了?”
云玖剑眉一挑,明知故问道:“怎么?害怕了?”
云隐气得瞪了他一眼,虽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可还是咬牙承认:“这里聚集了这么多花花绿绿的蛇,万一
它们发现我们,然后一涌而上,就算我俩功夫再高那也应付不过来呀。”
云隐说得隐晦,可字里行间却透露着自己的胆怯。
看来云隐是真怕毒蛇。
云玖收起调侃,破天荒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你说得在理,这些毒蛇大多都是成了精的,若不小心引出了
蛇王,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嗯嗯。”云隐一个劲儿点头,拉起云玖的衣袖,催促着他:“既然如此,那我们赶紧回去报告二师兄
吧。”
云隐这下意识的举动,却让云玖的心情大好,他翘起唇角回道:“好吧。”
话毕,云玖顺势拉起了云隐的手。伴随着潺潺的流水声,两人踮脚一跃,如鸟儿一般,轻盈地飞过了这片是
非之地。

第 35 章 计谋「上」
阴云散去了大半, 久违的太阳也成了夕阳,把那些飘在空中云朵染上了夺目的色彩。归巢的乌鸦嘎嘎地叫着,
提醒着在外的人们天色已晚, 是时候回家吃饭。
此时已是黄昏, 镇上的街道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郎中打扮的男子站在泗阳镇的门口。他手拿灯笼, 正踮起脚
尖眺望着远处。
只是天色已晚,远处的事物看得不大清楚。为此, 云游特意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不过, 即使那双眯眯眼睁得再大, 他也逃不过被人误会的宿命:不是被认作登徒子,就是被人家说他整日睡
不醒觉。
不过在云游眼里这些只是解闷的玩笑话,治好患病的村民才是他目前的重心。
见剩下的人迟迟不归, 云游焦急地在道上走来走去。
不到片刻钟,寂静的镇上传来了脚步声,云游定睛一看,两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二师兄, 你怎么在这里?”
云隐刚进镇子,就朝云游打了招呼。
云游指了指天,回道:“这不是见你们去了半天还没回来吗?”
云隐心头一暖, 有些不好意思了:“让二师兄担心了。”
云游摆手道:“没事。”
太阳已沉入西山,灯笼上的火光也越发明亮,三人在回去的路上就开始了嘘寒问暖。
未等云隐他们汇报,云游就抢先问道:“我不是让你们在南边打探嘛, 怎么会去了这么久?”
云隐回道:“我们的确是去打探消息,只是途中遇上了一些麻烦。”
“什么麻烦?可有受伤?”
云玖摇头:“负伤倒没有,只是云隐受了些惊吓。”
“啊?”云游的关切地问道:“十四你受惊了?”
云隐两眼一白,这个死云玖……怎么又给自己使绊子?
只听云隐哈哈一笑:“二师兄你还真好骗,我像是那种容易受惊的人吗?”
云隐可是归墟派响当当的玉面公子,他才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那些让人笑话个糗事。
“好像是……”
云隐:……
云游的回答,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二师兄说话也太…实诚了……
不过云隐转念一想,二师兄虽然拜入归墟,可他毕竟是个大夫,坚持自己的职业操守也并未非不妥。
于是,满腹怨念的他,只好把气全撒在云玖头上了。
不知不觉,三人已经回到了客栈门口。
云隐先尴尬地笑了笑:“二师兄你真会说笑。”
云游还未说出自己从不说笑,就被云隐拉回了客栈。
云隐的速度极快,直接把云玖远远地晾在了后边。
刚一落座,云隐就马上转移话题:“二师兄,你不是想听我说这一路探访的收获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云隐倒了杯热茶,轻轻嘬了口,随后清了清嗓子,眉飞色舞地将今日的所见所闻言向云游叙述了一遍。
他的话语言简意赅,却又像是说书的先生,硬是把这一路的所见讲成了故事,捎带美化了下自己的形象。
整个事件被云隐说得那是一个跌宕起伏、精彩非凡,深深地吸引着云游,就连客栈里的店小二也跑来蹭听。
而作为另一个当事人,云玖没有在中间掺和一句,反倒像个不知情的听众,跟着云游一起细细地听故事。
“后来怎么样了?”云游见杯子空了,又细心地给云隐倒了杯茶。
云隐喝了口,继续道:“毒蛇实在太多,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就只好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云游转头看向云玖,“老七有什么想补充的?”
云玖轻轻抿了口茶,一脸懒散:“暂时没有,不过故事有转有折,说得不错。”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寂静。
云隐嘴角抽动,无数个乌鸦在头上飞过,他低眉看了眼云玖的脚,计上心来,做出了花一般笑脸:“师兄谬
赞。”
“咳咳咳……”云游觉得气氛不对,连忙咳嗽了下:“老七这是……”
“哎呦!”
云游还没说完,只觉脚上一阵巨疼,像是被什么重物砸到。
云玖眨了下眼睛,关切问了句:“二师兄怎么了?”
此话一出,云隐脸色微变,莫非是自己踩错了人?可他方才明明是看准了目标,怎么云玖的脚就变成了二师
兄的呢?
云隐百思不得其解,他微变的神态被云游抓个正着。
云游本来想说是被什么人踩到,可回头想了想,还是改了口:“我刚才大腿抽了下筋,没事的。”
被云游这么一说,云隐心里满是内疚,总追着云游问这问那。
两人变化的神态在云玖锐利的目光下一览无余,个中缘由早就被他摸个一清二楚。他不点破,却略有深意地
说了句:“二师兄以后可得当心了。”
“放心好了。”
话毕,云游看了看外头,舒展的眉头微微皱起,一脸愁容开始叹着气。
云玖眸光一亮,问了声:“难道还有人没回来?”
云游点点头,面露担忧:“明一和子寒还没有消息,也不知他们是不是同你们一样遇上了蛇妖。”
“二师兄不必担心,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再说明一他们和我俩走得正好是相反的方向。说不定是他们回来的
时候,一时迷了路也未可知。”
“但愿吧。”
对于云隐的安慰,云游的眉头依旧紧锁,准备继续等着其余两人回来,不过抬眼见面前的人略显疲态的脸色,
便招呼着二人回屋歇息。
“你们走了一天的路,就不要在这里跟我一起等了,早点回去休息。”
云隐料到二师兄会一直在这里等着明一他们,可云游身子本就不好,白天又跑去照料病人,现在更深露重的,
实在不适宜通宵等待。
他指了指外边继续规劝:“二师兄,你看现在天色已晚,他们若真是迷了路,一时间也回不来,要不然我们
先去房里睡一会儿?等天亮了,说不定明一师弟和子寒师兄就回来了。”
最终,云游拗不过云隐的软磨硬泡,只好妥协答应。
谁料,当三人准备踏上楼梯的一刹那,有个人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客栈。
“是子寒!”
三人一拥而上抱住了伤痕累累的子寒,连着问了好几个个问题。
“子寒你怎么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受伤?”
“子寒师兄,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子寒还没顾得上说话就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快!把他送到屋里去。”
云隐准备扛起子寒,谁知云玖抢先一步,直接将昏迷不醒的子寒背上,迅速送回了卧室。
云游细细地查看子寒的伤势,又给他把了下脉,这才松了口气:“好在是些皮外伤,不过从脉象上看,子寒
受了很大的刺激,加上体力不支,这才会晕过去。”
“现在怎么办?”
云游回道:“先给他擦点药,然后好好地睡个觉。”
云隐点头。
片刻后,见云游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云隐赶忙劝说道:“二师兄你也回去吧……现在子寒师兄一时半会儿也
醒不了,等他明日精神好一些,我们再来问他。”
云游思虑了会儿,觉得云隐说话在理,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
等到了第二天清晨,歇息了一夜的子寒这才悠悠转醒。
只是子寒醒来的第一句话就让守在他身边的云游大吃一惊。
“师兄,快去救明一师弟,他……被蛇妖给看上了……要师弟做她的郎……君。”

第 36 章 计谋「下」
流经泗阳镇的小溪发源于镇后的大山, 溪水顺流而下,途径山崖形成了壮丽的瀑布。
几个身形妖娆的女子正在瀑布下水潭中戏水,潭水清凉舒爽, 引得这些女子发出阵阵悦耳的嬉笑声。又恰逢
是个明媚的晴天, 蓝天、白云、青山、瀑布还有美女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潭水不远处,两个脑袋在一块大石后若隐若现。
阿由脸颊发红, 将嘴张开,眼睛瞪圆。
女人光滑的背脊, 雪白的肌肤还有那柔顺微湿粘在颈脖的黑发, 引得大把的口水泛滥而出。
他喉结动了动, 强力忍住自己那颗躁动的心。
谁料离自己最近的女子回眸一笑,加上那媚态众生的娇柔面容,以及她那凹凸有致的曲线, 那场景实在香艳。
刹那间,他血气上涌,只觉鼻头一热,紧接着嘴里隐约感受到了一丝甜腥味。
云隐别有兴致地看着, 别过头看了眼阿由,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流鼻血了?”
“鼻血?”阿由愣了一下,用手一擦, 一道鲜红的血迹印在了白皙的手上。
阿由面色一窘,胡乱在鼻头抹了抹,试图消灭证据。
不过这鼻血如同滔滔江水,阿由怎么弄都抹不干净, 反倒把整张脸擦成了个大花猫。
阿由那滑稽的样子,逗得云隐眼里满是笑意,只是他紧抿嘴唇,鼓着个梆子,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片刻,云隐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继续盯着那些女子,随口道:“早知道你会这样,我就让……”让云玖和自
己一起了。
只是后边的话刚到嘴边,云隐就沉默了。
“让什么?”阿由闭着眼,表现得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只是那满脸的血迹又在提醒着别人,他是在掩耳盗
铃罢了。
“没什么。”云隐眨了眨眼,反倒调侃起了阿由:“这些可都是蛇妖,你怎么会对她们起了色心?”
“谁起色心了?”阿由慌忙反驳。
“那方才谁在大把大把地流鼻血?”
“我……那是因为天气干!”
“哄鬼呢!现在都快谷雨了,还天气干呢?”见阿由狡辩,云隐呵呵一笑,“再说,你没起色心干嘛把眼睛
闭上,是不是怕看见这些妖精洗澡?”
“我……”阿由一时语塞,随后努嘴继续狡辩:“我说不过你,她们是妖精不假,可那也是女的,光溜溜在
这洗澡,是个男的都会流鼻血!你难道就没有半点感觉?”
“没有。”
阿由:……
云隐随意的一句竟惊得阿由睁开了眼睛,一脸佩服地看着他。
云隐看上去实在高深莫测,谁能想到受众多少女追捧的玉面公子竟然如此的清心寡欲,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阿由虽面上不说,却在心里不断地嘀咕:如此热血沸腾的场景,居然会面不改色心不跳!他这是眼光太高,
还是对别的感兴趣?
此时,云隐换了个姿势,继续注视着前方。他收起了笑意,向阿由语重心长道:“阿由,人有七情六欲不假,
可并不代表我们自己就不能控制。再说我们来这儿的目的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要掩护云玖他们救出明一师弟,
可不能因为这点情绪就影响了整个的计划。”
阿由使个劲儿的点头,光从这点他就看到了自己与入室弟子的区别,除了对云隐更加佩服外,还多了分崇拜
之情,也不禁深深地为雨花担忧。
潭水中的蛇妖们嬉戏过后,纷纷穿起了衣服。
好戏就要上演,只是一旁的阿由为即将出场的师兄深深捏了把汗:“你的计划能成功吗?”
“放心。”云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蛇妖不傻,她们既然能把长相普通的明一师弟给抢走,怎么会舍得
放过送上门的天鹅肉吗?”
“说得也是,只是蛇妖看着美,可眼光怎么这么低……”
就在两人谈论之时,不远处走来了一位白衣飘飘、犹如谪仙般的男子,瞬间吸引了蛇妖们的目光,他们开始
接二连三地惊呼了起来。
“这个男人也太好看了!”
“是呀是呀,好想让他做我相公!”
“说什么疯话呢!再好看的男人也得先把人绑了再说。”
蛇妖们觉得在理,开始跃跃欲试:“对对对,先捉了他再说!”
等到云玖再走近了一点,为首的蛇妖立马飞到了男子背后,连招呼都不打,简单粗暴地直接将人打晕。
阿由啧啧称奇:“没想到这些个漂亮蛇妖居然是如此粗鲁!枉……”
“嘘!”云隐急着给他做了个噤声手势,用气音提醒着阿由:“你是想让那些个妖精发现我们,然后顺便也
把我俩打包给扛回去?”
虽然这些个蛇妖长得美艳,可她们毕竟是蛇妖,阿由又怎么会愿意去做妖怪的相公。
被云隐这么一吓,阿由立马住了嘴。
抬眼望去,发觉原本站在瀑布前的蛇妖都没了踪影。
“这些妖怪呢?”
云隐瞟了一眼,轻声道:“扛着七师兄飞进瀑布里头了。”
“所以,我们要找蛇窝就在瀑布后边?”
云隐眼眸盯着远处的瀑布,沉声道:“多半是。”
“原来如此。”
阿由有些瞠目结舌,这几个蛇妖的动作也忒快了,一两句话的时间就把云玖绑进了蛇窝,也不知里头是个啥
情况?他有些替云玖担心起来:“云玖师兄真没问题吗?”
“放心……那只狐狸的能耐可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高。”
云隐话虽这么说,心里却隐隐有些空落落的,还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紧张害怕。
这场美男计是他精心策划,灵感来源于子寒醒来后的那一句:明一被蛇妖抓去当压寨相公。
他和其他弟子也研究好一阵子,觉得瘟疫和蛇妖肯定有所关联。
当下最紧要的救下明一,顺便进蛇洞查找病源。他们之前虽然做过搜寻,却未能查到蛇妖的真正巢穴。
既然蛇妖能把明一抓走,自然也不会放过比明一长得更好的男人。若以此为饵,蛇妖肯定会暴露自己的藏深
处。这样,他们就有机会救出明一了。
只是蛇妖的洞穴存在太多变数,为了不让蛇妖怀疑,只能单枪匹马深入蛇窝,可谓十分凶险,所以这个人必
须要找个技艺高超又会灵活应变。
这么一来,队伍里适合的人选就只有云隐和云玖了。
云隐本该身先士卒,谁料云玖以云隐剑法不高为由,把这个任务抢走了。
“云隐?”
云隐现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对阿由说得一切都置若罔闻,只是嘴里喃喃道:“这么危险的事,你为什么
要揽下来?”
“啊?”对于云隐的自言自语,阿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拍拍云隐问了句:“云隐你在说些什么呀?怎么
听起来奇奇怪怪的?”
云隐怔了怔,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担心起云玖来了?
他本来就心里烦闷,被阿由这么一打乱,干脆把气都发到了阿由身上:“要你管!还不快去把这里的情况通
知给二师兄!”
“哦哦。”阿由撇撇嘴,嘟囔了声:“吃错药了,怎么一股子□□味……”
“嗯?”云隐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去我去!”
阿由吓得肩头一耸,立马起身朝田间的方向飞速跑去。

第 37 章 大战「上」
瀑布后是一洞天福地, 虽不及孙猴子的水帘洞天,可里头大大小小有成千上万个的溶洞。
洞顶上的钟乳石如逐渐融了的冰柱,正一颗一颗向下滴水, 豆大的水滴接二连三的砸到了暗色的石灰石上。
年复一年, 光滑的地上变得凹凸不平,开始冒出一个个石笋。
石笋边有一道暗河, 随着河水逆流而上,潺潺的流水声越来越小。不是暗河渐行渐远, 而是从溶洞内传来的
浩大歌舞声将其掩盖。
三五个男子化着妖艳的妆容, 裸着上身, 穿着草裙,在昏黄的火光下,抖着肥硕的肚腩正一扭一扭地跳着舞。
台上正中央摆着一张宽大的玉色石椅, 是为王座,象征着至高无上。
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正斜倚在王座上,她左脚踩着石椅,一边赏着歌舞, 一边拿起碗大口喝酒,而另一只手
则随意地耷拉在肉色的膝盖上,黑袍上的鳞片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若不是她那一身女装, 又坐在王座上,谁能想到这个面容粗犷,行事放荡不羁的蛇妖就是这里的女大王。
“大王。”一个侍卫打扮的蛇妖跑到了她的面前。
“什么事儿?”女大王吐着信子,拿起桌上的一个猪蹄, 张开血盆大口,猪蹄瞬间就进了肚子。
“我们抓来的那个男人刚刚寻了第三回短见。”
“什么?救活了没有?”女大王面色一变,立马从椅子站了起来,掏出嘴里的猪骨头怒气冲冲地就要朝她的
蛇头砸去。
“回大王,男人在撞墙的那一刻被属下及时发现,已经将他打晕过去。”
“那就好!”女大王扔下猪骨,坐回了原位,开始一个劲的埋怨:“不过是要他做老娘的相公,结果这厮就
整天寻死觅活,他也不看看老娘是谁!呆在这里不好吗?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再说老娘这么倾国倾城,难道还委
屈了他?”
“就是就是。”侍卫蛇妖一脸谄媚地给女大王锤着肩,“大王莫要生气,是那个男人脑子被驴踢了,才看不
到大王的好。”
女大王哼哼两声,又拿了串葡萄放进嘴里。
蛇妖侍卫继续奉承道:“大王如此的英明神武,又何必要抱着一棵这么顽固不化的木头啊……”
“哼!就他那一心求死的样,老娘早就想吃了他,可他偏偏又长了张那么好看的脸,要是真死了我到哪去找
比他更俊的男人生孩子?!”
蛇妖侍卫眸光一亮,赶忙道:“属下看大王如此焦虑,所以今日特意绑了个更俊的男人回来。”
“什么?!”女大王瞪圆了大眼,一脸兴奋地从石椅上跳起,抓着蛇妖侍卫的衣领大喊:“快把他给我带过
来!”
“是是是!”蛇妖侍卫慌忙地退了出去。
片刻,一身白衣的云玖被蛇妖五花大绑地送到了女大王的面前。
皓白温润的肌肤,浓黑的剑眉,勾魂的狐狸眼,高挺的鼻梁,还有那殷红的厚唇。
女大王当即一愣,张开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嘴。蛇妖侍卫见她半天都没有反应,只好壮着胆子朝着女大王的耳
朵大喊:“大王!”
那一声惊天地泣鬼神,连着地上的石子都跟着抖上一抖。
“要死啊!”女大王被吓得回个神来,对着方才得始作俑者怒目而视,“叫那么大声干嘛!当我耳聋啊!”
“大王,属下这不是怕你丢了魂嘛?”
女大王哼哼两声,破天荒地对着云玖曲意逢迎,就连跟着她走南闯北的蛇妖侍卫都瞠目结舌。要知道女大王
可是天生傲骨,居然肯为了他放下身段,看来女大王对这个男人是爱到了极点。
只是云玖一脸冷漠,连正眼都没往女大王这边瞧。
蛇妖侍卫见他如此不配合,只能陪着笑脸:“这个男人刚被绑来,多多少少有点情绪,不过这男人的相貌是
否合大王的心意?”
“这个嘛……”女大王故作矜持,接着整张脸笑成了褶子:“我当然满意!还不快去准备酒肉!”
“遵命。”蛇妖侍卫识相的退了出去。
女大王斜眼瞟了瞟几个跳着舞的胖头蛇,吼道:“你们这几个倒胃口怎么还站在这里碍老娘眼,还不快
滚!”
“大王……”
胖头蛇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巴巴看着她,企求着女大王不要冷落他们。
只是女大王如今已经对云玖着了魔,他们的哭哭啼啼在她眼里不是我见犹怜,而是分外恶心。
“还要我说第二次吗?”女大王冷声道。
“哼!”
这个女大王还真是喜新厌旧,引得几人嘟着嘴暗自埋怨。
不过埋怨归埋怨,在女大王的淫威下,这些胖头蛇们怎么敢触碰红线,只能捂着嘴跑了下去。
热闹非凡的溶洞,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女大王和云玖两人。
女大王娇柔地叫了声:“小公子。”
云玖不语,只是淡漠地看了她一眼。
女大王并不生气,反倒笑意更深:“有个性,老娘喜欢!”
光是看云玖光滑紧致的肌肤,就让女大王惊叹不已:“这世间居然有此等尤物……我终于不用娶那些个又黑
又丑的胖蛇了!哈哈哈……”
一饱眼福后,女大王决定更进一步,她带着□□朝云玖靠近,伸出黑粗的指头准备在云玖身上好好揩油一把。
云玖心思通透,早猜到了好色蛇妖的意图,就在那只黑手伸来时,他将头一偏,女大王当即扑了个空。
“老娘就不信摸不到你。”
女大王兴趣更浓了,转身继续向云玖扑去。云玖的双手双脚虽被绳子绑住,可并不代表他就躲不开蛇妖的侵
犯。
他凭靠着一步步跳跃,成功避开了女大王一次又一次的袭击。
云玖的反应一开始被女大王误认为是害羞,可他后来的一次次避让,让女大王的忍耐力一点点被磨光。
当耐心被消耗殆尽时,女大王终于怒不可遏,张开大嘴从口里吐出一条修长的信子,准备把眼前的猎物给卷
起来。
云玖早料到了这一点,只见他停止了跳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身白衣的他像是个走投无路的绵羊,等待
着屠刀的降临。
可就在信子卷上他衣角的那一刻,他弯起嘴角,无辜的绵羊摇身一变成了披着羊皮的大灰狼。
他纵身一跃,躲过了信子的攻击,反而朝女大王飞了过去。
女大王顿时心神荡漾,以为云玖在向她投怀送抱,瞬间松懈了防备。
可当她注意到那双狡黠的眼神时,再做补救也为时已晚。云玖早就借助了蛇妖的尖牙,将捆着他的绳索划开。
里头传来了一阵阵打斗声,守在外边的蛇妖们一听瞬间慌了神,准备操起家伙往里头赶。刚踏进一步,就被
领头的侍卫蛇妖给哄了出来。
“干什么呢?想造反啊!”
“侍卫大人你拦着我们干哈,我们这是要去保护大王!”
“保护大王?”蛇妖侍卫哈哈一笑:“我们精明能干的大王,需要你们这些小喽啰保护?”
其他蛇妖顿时哑口无言,可里头的胖头蛇还是有些不放心,嚷嚷着:“里头可是有激烈的打斗声,肯定是出
……”
“出你个头啊!”侍卫蛇妖当即赏了一个爆栗子,没好气地说道:“不知道什么叫闺房情趣啊?!”
被她这么一解释,其他蛇妖都呆若木鸡。大家恍然大悟,原来这里面的打斗声是女大王和那个美男在……
“啊!”里头又传来了女大王的尖叫声,在场的蛇妖皆是一惊,开始自动脑补那个热血沸腾,鼻血横流的香
艳场景。
没想到她们引以为傲的女大王居然会喜欢玩这种调调,真是让众妖叹为观止!还看来那个俊俏美男子的暖床
功夫还真是不错哩……
若她们是女大王,那该……
这些个蛇妖咽了咽口水,刚准备幻想云玖伺候自己的场景,就被一阵青烟迷晕了过去。

第 38 章 大战「中」
“搞定!”
见一群蛇妖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放烟的人一脸的成就感。
“大隆。”云隐使了使眼色,好心提醒道:“你怎么你脚下的那条还吐着信子?”
“什么?!”大隆面色一窘,拿出大刀, 当即就把那条蛇的头颅砍了下来。
鲜红的蛇血喷涌而出, 溅得大隆满脸是血。他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可在场的弟子们深知大隆的性子, 纷纷
哈哈大笑,乐得直不起腰。
对于众人的嘻笑, 大隆面色不改, 豪放地在衣袖上蹭了蹭, 装作没事人一样说道:“你们有空在这里笑,还
不抓紧时间看看还有什么漏网之鱼。”
此话一出,众人收起笑容, 在蛇堆里这里踢踢那里看看,见都被青烟迷晕了这才放下心来。
“也不知道云玖师兄在里头怎么样了?”
“人家可精着呢……” 云隐瞧了瞧地上隐约发亮的粉末,不得不佩服起他这个七师兄,在被蛇妖打晕的情况
下, 竟然还能为大家留下线索。
这里的溶洞太多,像个迷宫似的。若不是这些白色粉末的引路,莫说是找到蛇妖, 就是中途打道回府恐怕也
会迷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云隐虽口头这么说,可心里还是有一丝担忧,对身旁的云游道:“二师兄, 要不我们分头行动,我留在这里
支援七师兄,你先带着其他人去找明一师弟。”
云游点点头,准备招呼其他弟子。
谁料,压在众多胖头蛇下的蛇妖侍卫忽然醒了,刚想大喊救命就被云隐逮了个正着。
“不想活命就尽管喊呀!”云隐将流光剑架在蛇妖侍卫的脖子上,对着大隆调侃起来:“大隆你是不是该换
换迷药了?”
大隆:……
“大侠饶命啊!”蛇妖侍卫被吓得眼泪汪汪。
“明一在哪?”
“明一?”蛇妖侍卫愣了下,一脸迷惘看着云隐:“大侠,我不认得什么明一。”
大隆怒道:“就是那个你们昨天抓来的男人。”
“你说他呀……”蛇妖侍卫一提及此人,面色都黑了,可看着面前这几个面露凶光的美男子,这才抖声道:
“他……他被关在我们大……王的行宫里。”
“带路!”大隆大脚一踹,就把刚起身的蛇妖踢翻在地。
“哎呦!”蛇妖侍卫摔了个狗吃屎,撑着胳膊艰难地爬了起来。
被大隆如此羞辱,蛇妖侍卫哪会乖乖就范,她露出毒牙准备朝大隆狠咬一口。可一接近猎物的脚脖,一股子
奇特的绿气就冲鼻而来。她还未收起尖牙,只觉眼睛发黑,若有蚊子飞来怕也会簌簌地往下落。
这魁梧美男的脚也太……特么臭了!
“呕……”蛇妖侍卫捂着鼻子,当场口吐白沫。
大角咧嘴大笑:“妖精,跟我玩花样,你能嫩了点。”
蛇妖胃里翻江倒海,趴在暗河边做呕吐状,以至于方才大隆说什么她都顾不上。
“说!你们这群妖精为何要残害无辜百姓。”
蛇妖:……
“你们为聚集在这里?到底有何目的!”
蛇妖:“呕……”
云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你们这群蛇妖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在河里下毒?”
见蛇妖依旧没有回应、大隆怒极,脱下脚上的一只鞋,对着蛇妖摆来摆去:“再不说,老子就把鞋塞进你的
口里!”
蛇妖面色一白,吓得直哆嗦,开始扯着嗓子呼天喊地:“大侠!我们虽然是蛇妖,但我们从来不做伤天害理
的事啊!”
对于蛇妖的辩白,大隆自然不信:“胡说!那些村民难道不是你们害得?明一不是你们抓的?”
蛇妖哭得更凶了:“我们只是想要那个美男做大王的相公,至于下毒这种事情我们真的没有做过!”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大隆拿起大刀准备一手宰了蛇妖,却被云隐伸手拦住。
“大隆!我相信她的话。”
云隐难得严肃,再加上他在归墟的威望,大隆就算再不情愿,也只好放下了刀。
云隐的阻拦像是于心不忍,可她的做法是经过反复考量的。
村民如何中毒,云游至今也没有查明。而云隐之前的随口一说,其实是在给这个蛇妖下套。可这条蛇妖并不
中招,说明她并不知情或者根本就没有下毒。
云隐抱胸,一本正经地拷问道:“你们平日里除了花天酒地,还做了什么别的没?”
“我说我说!”
蛇妖虽有不服,可看在云隐替她求了情的份上,便一五一十的回答:“我们除了出门晒晒太阳,就喜欢在溪
水里洗澡漱口。”
“漱口?”云游思索了下,脑中的谜团顿时云开雾散。
“原来如此。”
蛇妖在漱口的时候,将牙中的毒液误入了小溪中,小溪流经周围大大小小的村落,这些村民喝了这种含有毒
素的水,年复一年,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自然就发病了。
云隐转了转眼珠,也跟着恍然大悟,原来村民们患病的缘由竟是如此滑稽。
不过此事的真相除了云游和云隐,其余人还是一脸的迷茫,不过这个时候也来不及仔细说明。
“好了,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明一。”云游瞟了眼跪在地上的蛇妖侍卫,叹了口气,“大隆,让她带
路。”
“是。”
哭花了脸的蛇妖见这些人不杀自己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她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团白色的东西。
“唔唔唔…”蛇妖瞪大了眼珠,她能深切感受到白布散发的浓烈绿气,紧接着一股更加浓重的味道刺激了蛇
妖全部的神经。
袜子上的臭气熏得蛇妖侍卫两眼一白,就要倒下,可她一看到大隆手中那明晃晃的大刀,立马又精神了起来。
大隆光着脚将鞋穿上,见蛇妖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暗暗出了口恶气。
一脸得意的他,提溜着蛇妖,走进了大队伍的前头。
= =
溶洞内,女大王正在与云玖周旋,根本无暇顾及外头的动静。
当她目睹云玖这么轻松地解开了绳索,女大王当时就目瞪口呆,紧接着感到了深深挫败感。
自打她成了这里的女大王,洞内一切的就交由她掌管,谁能想到她今日会被一个男人当猴耍!
都怪这个男人长着一张风华绝代的脸,不然她也不会起了色心,少了防备,让对方有机可乘。
她痛定思痛,收起先前的懒散,目光流露出少有的正经。
云玖的流星剑法出神入化,所到之处必留下丝丝血痕,但女大王也毫不逊色。
她先是守住各个要害部位,又避开云玖一次次致命的攻击,就算是再厉害的剑法,也只是伤及了女大王的皮
毛。
女大王抓住云玖的手,还不免调戏一把:“小公子你就从了我吧……”
云玖冷笑一声,一个闪身挣脱了束缚,给了女大王一个拳头。
“啊!”蛇妖当即变成了半个熊猫眼。
她花容失色,立马飞身一跃,捂着眼睛跑到了铜镜面前。
“我的脸!”女大王抱着镜子,慌张地抚摸着自己的面容,自言自语道:“会不会毁容啊!”
突然,云玖将剑架在女大王的脖子上,女大王还未转头,只听哗啦一声,蛇头被流星剑割了下来。
头颅飞了出去,却没留下一丝血迹。
云玖定睛一看,发觉自己割下的不是蛇头,而是一根石柱。
“敬酒不吃吃罚酒!”女大王薄怒的嗓音从云玖背后响起。

第 39 章 大战「下」
女大王面容阴沉, 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云玖的肩膀,只听“哐当”一声, 女大王嘴中满是沙土, 而云玖则变
成了个泥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本以为这下能咬死云玖, 可女大王只看到云玖的皮相,却低估了他的能耐。
“有两下子。”女大王吐了吐, 现出隐藏在嘴里的獠牙。
其他的蛇妖也有尖牙, 可谁都不及女大王嘴里的这一对来得粗壮。
可在她那锋利的牙齿下, 云玖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开始挑衅起来:“原来你的武器就是这一对烂牙呀……”
“你说什么?!”女大王脸都气绿了。
这对尖牙的确曾被虫蛀过,但它依旧是蛇界响当当的代表, 可今日居然被一个凡人说得一无是处!是可忍孰
不可忍!
云玖轻笑,即使对方意识到自己的有意为之,但死要面子的她怎么可能不被激怒?
只见她瞳孔变细,眼色变红, 整个身体化作了蛇身,女大王撕去了□□,彻底变为了一条玄色巨蟒。
巨蟒大吼一声, 地上微微一震,整个溶洞上的石柱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痕。
“终于肯现真身了。”云玖手持流星剑,飞到了空中,与巨蟒死死对视, 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巨蟒摆动着蛇身,张开血盆大口朝云玖扑过来,云玖轻松躲过,蛇头却来不及刹车,直接撞上了溶洞上,瞬
间地动山摇,大量的石块失去了束缚,蹭蹭地往下掉落。
巨蟒虽撞碎了不少石柱,可她的头如铁一般坚硬,未留下一丝伤痕。巨蟒更加兴奋了,又开始与云玖缠斗起
来。
巨蟒虽有他的长处,但云玖也有自己的能耐,人蛇大战了好几次,双方都没有讨到半点便宜。
巨蟒正大口喘着粗气,只听“当……”的一声,流星剑尖着地,云玖气息不稳,白皙的额尖冒着细汗,双眸
却死死盯住蛇妖,没有一丝松懈。
“云玖,我来帮你!”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云隐唤出了流光剑,使出轻功飞到了云玖的身旁,与他并驾齐驱。
能当上这里的头头,还当了这么多年,这个女大王绝对不是那种只知道花天酒地的怂包,她肯定深藏了一些
过硬的手段和技艺。
这样的巨蟒,普通练武弟子是对付不了的。归墟入室弟子中只有四人下了山,如今云游和云笙都去救明一了,
能帮得上忙只剩下云隐。
云隐是弱了点,但他毕竟是入室弟子,即使剑法不行,云隐也能凭借轻功逃跑。
至于云玖,他的能耐云隐也是清楚的,只是两人在洞内打了这么久也没分出个高下,可见这个女大王绝非寻
常的妖怪。
“别闹!”云玖板着个脸。
他的胸膛不断起伏着,心跳也加速了不少,他一面盯着巨蟒,一面又喘着气疾声道:“你来干什么?还不赶
紧回去!”
除了特定的人和事,无论发生了多么重大的事件,云玖的面上总是一副高雅淡漠的神情。
可今日的他却大不一样,云隐从未想过冰山公子能有这种薄怒的神情,可事实却摆在自己的眼前,让她不得
不信。
若放在往常,云玖内心封闭,他的心思谁也无法猜不透,可如今却这么直白的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实在
是令人匪夷所思。
云隐带着一丝怀疑问了声:“你是在担心我?”
云玖的眼神变换了下,随后一脸不屑:“这条巨蟒凶猛得很,就你这么点功夫,别到时候小命不保。”
云玖是了解他,但不是全部。
在这样的关头,云隐没有愤而离场,反而越发的冷静。他虽然惜命,但绝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徒。
这只是一种变相劝解,云玖在向他透露出这场大战的危险程度,好让他知难而退。
云玖这么做,恐怕是要……
云隐不敢想,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个:和云玖一起联手打败这条巨蟒。他把目光紧紧锁在巨蟒上,全神贯注
地将对方的一举一动记在眼里。
对于云玖的警告他视若罔闻,只是眼眸明澈带着一丝坚毅:“你都可以拼死一搏,我为何就不能舍命陪君子
了?”
云隐说得随意,可字字句句如烙印般记在了云玖的心底。
云隐猜的不错,在与蛇妖的打斗中云玖的确萌生过玉石俱焚这等下下策,可云隐的突然闯入打乱了他的计划。
云玖震了震,一丝亮光从眸中一闪而过。只听他沉声道:“你真的愿意?”
云玖剑术的确高超,可对付面前这条蛇妖,他一个人支撑不了多久。见他终于松了口,云隐也不假思索地回
道:“自然愿意。”
“居然敢在我面前打情骂俏!”巨蟒红了眼,从口中喷射出一团团黑烟。
两人闪身一避,顺着黑烟飞到了巨蟒的头上。云隐转身一瞧,只见黑烟所及之处变得不堪入目,就连石头都
冒起了白泡。
云隐正暗自庆幸,谁料巨蟒猛一抬头,他一个不留神,险些从蛇头掉了下去。
慌张之际,云隐只觉手心一热,下一刻就听到云玖那磁性的嗓音。
“小心点。”
云隐呆呆地点了点头。
巨蟒见头顶上的人没有下来,愈加张狂地甩了起来,威胁道:“还不下来,我就把你们摔成肉酱!”
女大王本来想逼着两人和自己面对面较量,却只觉头顶一疼,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进去。
方才抖动得厉害,云隐实在无法站稳,才下意识地以剑为支撑,只是当剑插入蛇头时,他就后悔了。
下一秒,只觉地动山摇,巨蟒猛烈地抽动着蛇尾,大吼一声,流光剑被震了出去,云隐虽死死得拉着云玖的
手,奈何巨蟒的力量太过强大,还是被女大王甩了出去。
就在云隐掉落的瞬间,巨蟒将头一扬,云隐顺势跌进了巨蟒的口里。
“云隐!”
云玖眼露惊惶,青筋瞬间暴起,他扬起手中的流星剑,飞到了巨蟒的眼前。此时的巨蟒将嘴一闭,眼带笑意
看着他。
云玖面色阴沉,全身泛着银光,不待女大王反应,他挥剑一砍,一颗尖牙应声断裂,露出一个缺口。
紧接着,一道白光闪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云玖便飞入了巨蟒的腹中。
“老七!”
这一幕,恰巧被云游一行人撞见。云笙扛着昏迷的明一,焦急道:“二师兄!这可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巨蟒忽然向众人口吐白烟,随即强大的冲击声响彻山间。
片刻后,浓烟渐渐散去,洞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夺目的阳光自窟窿而下,照亮了整个溶洞。只是刚才
的巨蟒却从众人眼前消失,没了踪迹。

第 40 章 许诺「上」
晴朗的蓝天, 飘着一朵朵深浅不一的雪白积云。万里之上,只见云海翻腾,一条蛟龙扶摇而上, 冲破云霄,
在云间来回游走。
大风席卷而来,黑色龙鳞微微立起, 就连头顶上那一对圆润的玄色龙角都被刮得微微抖动。
没有云层阻挡的日光越发地刺眼夺目,立起的黑鳞在光的折射下如黑珍珠般耀眼。
如此光彩夺目的小蛟龙近眼一看却美中不足, 龙角边有一条若隐若现的血印, 龙嘴里缺了颗牙, 就算合上龙
口,缺口依旧清晰可见。
透过这个缺口,看不见底, 只是一片黑暗。除了蛟龙发出的喘息声外,似乎能感受到其他的声音。
此时的云隐如同从悬崖下掉落,跌入无尽的黑暗,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但掉落的速度不高, 伴随着跌跌撞撞,
他也从起初的惧怕到了现在的淡然,即使眼前的一切都是带有神秘色彩的黑暗。
打从误入蛇口后, 他就不断地告诉自己,反正都是死,与其在恐惧中度过,还不如一脸释然地等待结果。
云隐想得很开, 可他真未料想过自己当初穿越而来,最后的结局竟是葬身蛇腹。
身为堂堂归墟入室弟子,这种死法听起来是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云隐默默叹气,就在他进入更深处的那一刻,只觉身子被什么东西包裹住,紧接着又以两倍的速度极速向上
升起。
云隐大呼一声,就连周边散发的腐臭味也毫不在意,当自己的双脚落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云隐这才一身
冷汗地拍着胸口,安抚着自己那颗受惊的小心脏。
一个富有磁性的嗓音骤然从耳边响起:“居然没死,你还真是命大……”
云隐眨了眨眼睛,现在的他如同瞎子一般,说话人的面容他看不见,可就这个嗓音他便能听出调侃之人正是
与他并肩作战的七师兄云玖。
云隐还没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只是蒙蒙地问了声:“这里是哪儿?”
云玖淡声道:“大概是蛇的肝脏。”
“你怎么会在这里?”云隐寻声,估摸了下对方的位置,惊喜地回了句。
“当然是和你一样。”
“你和我一样被这个蛇妖吃了?”
云隐有些不敢相信,云玖的功夫比他好上千倍万倍,特别是那套出神入化的流星剑法。若不是体力消耗严重,
或许云玖早就制服了蛇妖,云隐也不会出现在蛇腹中。
云玖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只要一有不良情绪,即使处于黑暗中,云玖就能感受得到。
“生气了?”
云玖简单的一句就把云隐那蓄势待发的怒火给浇灭了大半,而他想说的那些暗含怒气的话语也一时间全吞了
回来。
由于云隐的许久不语,周边莫名生出的一种尴尬的气氛。
一股恶臭似有似无地从周边而来,云隐有些受不了,他咳嗽了两声,开始转移起话题:“你刚才是用什么东
西裹的我?”
“流星剑。”
“这剑还有此等效用?!”
黑暗下对话,云隐实在是不习惯,他想起了怀中的珠子,伸手从衣袖里摸索。透过微亮的隐魂珠,他先瞧了
下云玖的位置,又找了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坐了下来,开始了闲聊。
“听你的口气,不像在等死,是不是有出去的办法?”
“没有。”
云隐愣了下,撇撇嘴:“我不信。”
按照冰山的性子,这种没把握的事他从来就不会去做,再加上他语气淡然,云隐不傻,自然是不会信云玖的
这种鬼话。
他敢断定,云玖能跑到蛇腹里,绝不是误入蛇口,而更像是自己跳进来的。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高,可还是比那个被蛇吞进肚子的更有说服力。不过云玖那么精的人,能傻到跑进蛇肚里,
的确是让人费解。
难道……他是来救自己的?
云隐微微张着口,有些不敢确信这种有些荒谬的推测。
“实话实说,你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干嘛?”云隐憋了半天,才壮着胆子把自己的疑问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下一秒,云玖竟直截了当地回了声:“和你同生共死。”
云隐怔了怔,不断地问着自己,刚才的话真的是出于云玖之口?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云玖向来的作风,如今他平白无故地只身前来不是为了救他,却是要与自己一起下黄泉
……
这……简直就是枯木开花。
这种石破天惊的回答,让云隐不得不重新考量自己是否在梦中。
在云隐狠狠掐了自己之后,脑中又开始了新的推论:要不就是云隐耳朵有问题出现了幻听,要不就是云玖吃
错药才说的胡话。
“你方才说什么?”
云玖寻着珠子的微光,云玖坐到了云隐身边,极耐心地重复了刚才的话。
第一种推论被否决后,云隐又开始了发问:“七师兄,你的头是不是……”
云玖听出了语云隐的言外之意,只听他轻声一笑:“没有。我现在清醒得很。”
两种推论就这样被无情推翻,云隐想不出云玖这样做的缘由,索性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我不明白。”
话音刚落,云隐只觉额间一热,一个柔软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额头。
云隐刹那间停止了呼吸,周边的一切好似静止了般,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有砰砰的心跳声提醒着自己:云
玖对你有意思。
他的唇温温的,却像一个火种瞬间点燃了云隐的整个身子。
云隐惊得连眼睛都忘了眨,甚至其他部位在那一瞬间都失去了活动能力。待云玖的唇离开了自己的额头,云
隐这才发觉自己的脸很烫,烧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厉害。
云隐是块对感情迟钝的榆木脑袋,云玖若不挑明,恐怕他还会胡思乱想。
云玖低沉着声,带着一丝果决:“这就是我的答案。”
云隐没有回应,可透过明显不稳呼吸声中。
幽暗的蓝光忽然从云玖的眸中发出,像是要告诉云隐自己所有的秘密。
他将手放在云隐的肩上,深情款款:“云隐,我喜欢你,哪怕只剩下一天,一刻,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早在云隐跌落蛇腹的那一刻,云玖的心就被深深地抽动了一下,他才彻底看清自己对云隐的感情。
云玖的淡漠孤傲不是天生的。在他年幼时,母亲的突然离世在他心底埋下深深的烙印。
自此之后他将内心封闭,在他眼里除了身边的师父和老六外,其他人只是人生中的过客,他既不需要付出也
不奢求回报。
可云隐的出现,却让禁锢自己的牢笼开始微微松动。
一开始他只是对云隐的灵珠有一丝兴趣,接着他通过隐魂珠得知了云隐的女儿身后,他便设法帮她隐瞒。之
后,他的注意力从隐魂珠渐渐转移到云隐身上,不知何时云玖开始下意识地关注她,甚至对她周边的一切都留了
心眼。
云隐剑法不好,他设法亲自教授。
云隐要拿轻功第一,他就偷偷放水。
云隐蒙难,他毅然跑去小黑屋救她出来。
还有这次下山,他怕云隐出事就以雨花之名跟了过去。
这一切的一切,他原以为自己只是在尽到一个做师兄的责任。
可是他错了……
他从来就不曾对任何无关之人上心,更何况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还不同出一门的云隐?
原来,他对云隐的感情不仅仅是友情,更是爱情。
他云玖,喜欢上自己的十四师弟,对这个女扮男装又喜欢胡思乱想的云隐动了真心。
云玖的情真意切等来的却是直接了当的回据。
“我拒绝。”
一个果断的之音从云隐口中说出。

第 41 章 许诺「下」
“为什么?”云玖不解。
云隐头一回感受到到冰山公子话语中明显的无措之色。经过漫长的等待云玖却等来了“我拒绝”这三个字。
三字虽短, 却字字扎心。
云玖素来冷淡,可凭借一张绝色之颜就有不少的女子为之倾倒。如今,云玖第一回向人表白却惨遭拒绝, 这
多多少少让人难以接受。
纵使是高冷的云玖, 也无法逃脱凡尘儿女的七情六欲。
“因为…”因为我不想当断袖啊!
虽然有些对不起云玖,可云隐有自己的考量。他现在对云玖有好感不假, 但他毕竟是男人,是个性取向正常
之人。即使他有个女性的灵魂, 但他也不能出卖自己的身体!
只是云隐又不好直截了当地说明此事, 毕竟云玖是个高傲之人, 假若他不管不顾地说出来,云玖自尊心受损,
想不开这又如何是好?
面对云玖的逼问, 云玖细想了下,只好咬咬牙,随口说了句:“我喜欢雨花!”
此话一出,云玖翘起了唇角, 而云隐他自己抖了好几下。
这下完了……他怎么会口不择言地找这种低级理由来搪塞这条老奸巨猾的狐狸!这不是在暗示他自己只是不
好意思嘛?!
云玖也不戳破,只是带着抢人的架势说了声:“比起雨花,我相信你会更喜欢我。”
云隐:……
这样下去, 可真不得了……云隐暗自呸了自己好几百次。
不能让云玖在这样误会下去了!
他将心一横,也顾不上伤不伤害云玖的自尊心了:“七师兄,我能感受到你的真情实意,可是我们能不能死
里逃生也未可知。但我向你许诺, 若我是女子,定嫁你为妻。”
话毕,云玖沉默许久,没有任何表示。
他方才的话虽是情急所言,却字字在理。既表明了自己的处境,又在不伤及云玖傲气的情况下还隐晦地回绝,
可谓是一举三得。
他开始暗暗佩服自己的机智,可就在此时,云玖突然冒出了一句:“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云隐不假思索道。
在隐魂珠微弱的白光下,虽然看不清云玖的表情,但他能从云玖的话语中隐约感受到变幻的情绪。
这只狐狸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云隐都变相回绝了他,他一点都不失落,反而还有些开心。
或许这只是云玖遮蔽情伤的障眼法,又或许是云玖方才的那番表白只是在戏弄自己。
未等云隐细想,周围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云隐有些重心不稳,慌忙道:“怎么回事?”
“小心!”云玖顺势拉起云隐的手,在地动山摇间帮他保持平衡。
紧接着,云玖用另一只手唤出流星剑,默念咒语,长剑银光大现变为一条丝带,丝带越来越长,如定海神针
一般往上拉伸,最终飞到蛟龙的嘴里,紧紧缠住了另一颗幸免于难的蛀牙。
“抱紧我。”云玖再三确认后,便将云隐拉进了怀里。
云隐此时已经方寸大乱,云玖就像根救命稻草,在云玖提醒之前早就死死地抱紧了他,没有一丝懈怠。
丝带得了命令,飞一般拉着两人极速上升。在这过程中,云隐一直紧闭双眼,紧紧地将手放在云玖的腰间,
所有的紧张害怕都在脸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等安全着陆,云隐舒了口气。他低眉看了看自己的姿态,立马将手一松,如弹簧般从云玖怀里弹开。
“这里是……”云隐为了掩饰尴尬,随口问了声。
这个地方不像方才那般伸手不见五指,而是有个光源,一束耀眼的白光从一个不小的洞中照了进来,不仅视
线清晰了不少,还有一股股凉风从这个不远处的缺口接连不断地涌进。
风很冷,站在风口处的云隐不禁打了个冷战,随既向左走了几步。
这随意的几步却让两人的距离变得越发近了。
云隐到底是个口是心非的人,虽嘴上说不,可身体确是十分诚实。
云玖见此,扬起嘴角。他默不作声地朝云隐这边靠了靠,回了句:“这里是口部。”
话音刚落,蛟龙将龙头倾斜,摆摆玄色龙尾,朝下云层的下方飞去。
而在龙嘴中的云隐他们并不好过,云玖抱着云隐,两人在龙的牙龈周边滚来滚去,险些从缺口掉出。
“这蛇妖究竟在干什么?”
等稍稍稳定,云隐有了些怒气,一个劲地开始抱怨起来。
“估计在降落。”
“降落?”云隐瞪大了眼睛,照云玖的说法,这蛇妖岂不是跑到了天上?!
云玖的推论看上去有些荒谬,却是有根有据:方才风向突转,再加上周围异常的抖动,云玖当时就猜测到这
个妖怪这会儿一定不在地上,而在广袤无垠的青天之上。
蛇妖就算再厉害也不会飞天,除非这个女大王不是蛇妖,而是由别的什么变幻而成。
如此一来,他们想要逃出去就变得更加困难了。
除非这个东西跑回了地上,否则时间一长,缺水缺粮的他们就真要死在这里了。
不过,就凭着方才的变动,女大王七八成的几率是在找地方降落,若真是如此他们存活的几率也大大加强。
不过云玖现在不是一个人,为了保护云隐,此刻的云玖也变得越发冷静。
被他护在的云隐没有光想着害怕,他也在一点点稳定情绪开始分析起局势。
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不过他俩是男人,和云玖待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他俩距离是不是太贴近了……
两人的动作又十分亲密,还好云隐看得很开,毕竟这也是情势所迫。
云玖通过风向的变幻和速度,大致判断出了蛟龙的着落时刻,他一字一句地提醒着云隐:“它马上就要落地
了,一会儿你先从这个洞口爬出去。”
“那你呢?”
云玖道:“我会跟在你后面。”
“好。”云隐表现的十分乖巧,这种乖巧不是之前的曲意逢迎,而是更像爱侣之间的友爱互动。
就连往日冷静的云玖也在此时稍稍失了神。
浅眉细长,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还有那扬起的殷红小嘴。
云隐如今的神态像铁一般烙在了自己的心头,不疼却异常温暖。
若不是这次云隐的九死一生,云玖恐怕到现在都无法看清自己的心意。
他多么希望这里只是一处坐落在田间的宅子,这样…他就能和云隐待在此处过一辈子。
两人屏息等待,未想等来他们的不是平稳的土地,而是浩瀚的海水。
当水从洞中倾泻而下的那一刻,云玖当机立断,催促着云隐离开。
“不行!你不走我也不走!”
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云隐怎么能抛下云玖,一个人苟活于世?
云隐地异常固执让云玖的心揪在了一起,但这种危急关头不能儿女情长。云玖劝不动云隐,只好来硬的。
他使出全力,将在水没入头顶的时分,朝云隐拍了一掌,掌力不强却足够能将云隐安全地送出缺口。
“阿玖!”
云隐瞪大了双眸,在那一刻失了方寸,也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原来,他对云玖不仅仅只有好感……

第 42 章 青楼「上」
原来, 云隐不是不是喜欢他的七师兄,而是喜欢得超越了性别,喜欢得连自己都没发觉……
或许在很久之前, 他就已经思慕上了这座冰山。那时的躲避看着是讨厌, 可实际上却是云隐害羞的表现。
只是,云隐对于感情异常迟钝, 从未发觉而已。
云隐一直为自己是个男的而纠结万分,以至于在云玖表白的时候才心口不一地拒绝了他。
若不是这千钧一发之际, 云隐又怎会彻底看清自己的真心?可这些后知后觉的醒悟已经没有多大效用了。
就在云玖将他送出后, 整条蛟龙没入了水中, 没了踪迹。云隐也在强烈的冲击下昏死过去。
在他醒来的那一刻,一抹艳丽之色在眼前晃动,由于沉睡时间较长, 视线也一片模糊。
他眨了眨眼,周围的世界才慢慢清晰起来。
鲜艳透亮的碧色帷帐,迷人的芬芳,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娇嗔之音。
“这是哪儿?”云隐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
蛟龙, 海水,还有云玖……
那一瞬间,数个零星片段一齐涌入, 在吗云隐的脑中顿时炸开。
他才刚明白自己的心意,云玖却为了救自己,和那条蛟龙一起沉入了大海,至今生死未卜。
念此, 云隐心下一酸,就像被灌了铅般的难受。
可心里的一个声音告诉他:云玖还活在世上,这么狡猾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葬身大海?他一定是漂到了某个
不明之地。
这些只是云隐的希冀,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云玖,怎么可能安心地坐在床上?他要去找云玖,现在就要!
云隐火速从床上下来,还未站稳,只觉脑袋一阵眩晕。
“啪”的一声,云隐摔倒在地。
“怎么下来了!”
外头的姑娘听到声响,开门走了进来,迅速地将云隐扶上了床。
扶他的这个姑娘一身粉色吊带百褶裙,外着同色轻纱,白皙修长的手臂在轻纱下若隐若现,再加上抹着厚重
脂粉的脸蛋,显得千娇百媚,分外妖娆。
不过云隐对她的妆容并不感冒,这种着装打扮,还有她散发的那股子让人心神荡漾的迷迭香,怎么看她都不
像寻常人家的女子。
“你是……”
粉色姑娘细声道:“我叫翠屏。”
翠屏?这名字怎么带着一丝风尘味?云隐提溜着眼珠,环视着周边的摆件,一种不详的预感从心里升起。
“这里是什么地方?”
如此妖艳的女子,还有那魅惑的香味,深深勾起人的欲望,这里莫不是……
“百花楼。”
翠屏朱唇轻启,手握丝帕,笑意盈盈地开始介绍起来:“虽然皇城里花楼众多,可我们这儿是花楼里数一数
二的好地方。”
百花楼,临安内顶顶有名的烟花之地。
即使云隐的心里有了准备,可当翠屏的回答验证了他的猜想后,他的身子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姑娘还有什么问题吗?”
云隐还未从震惊中走出,下一刻他的内心又受到更加猛烈冲击。
“姑娘?!”他不是男人吗?什么时候成了姑娘了?
云隐尴尬地笑了笑:“莫要诓我,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我可是个彻彻底底地粗老汉子。”
“粗老汉子?!”翠屏噗嗤一笑,“姑娘可真会开玩笑!”
云隐可是归墟赫赫有名的玉面公子,受到多少女子的爱慕,今天这个青楼女子竟然在拿他的性别开玩笑,是
可忍孰不可忍!
云隐蹙着眉头,怒声道:“谁说大爷我是女人了!”说着将衣带一解,内袍一脱,雪白的双肩乍现,露出了
一个嫣红的肚兜。
翠屏一见,笑得更厉害了,还拿起手帕抹了抹眼眶里笑出的泪水。
云隐愣了下,低头一瞧,立马傻了眼。
他的胸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还有这个肚兜,他什么时候穿上这种玩意儿了?!
难怪这个青楼女子一直在笑,原来云隐在演一场闹剧……
云隐此刻的心情异常复杂,除了瞠目结舌外,还掺杂着喜悦,忧愁,还有悲伤。
喜的是云隐作为女子,终于可以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正大光明地和云玖在一起,再也不用为自己是不是断
袖而纠结。
同时也是云隐落寞之处,云玖已经不在自己身边,即使他现在成了女子又能如何?
还有,成了女子的云隐又如何能回归墟?就算当着众人的面告诉他们,自己下了趟山变成了女人,这种荒诞
之言谁会相信?恐怕还会被那个和他作对的云济说成是别有用心。
云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一颗颗晶莹的泪水不停地往下掉落。
他是不是疯了?
他这副又哭又笑的状态着实把翠屏吓得不轻,毕竟她们做花娘的是要在达官贵人面前卖笑拿钱的。
“姑娘你没事吧?”翠屏坐到云隐的身边,将他摊开的衣衫整理好,又拿出丝帕擦了擦云隐源源不断的眼泪。
无论翠屏如何劝说,云隐都置若罔闻,依旧保持着那副失了魂的模样。
翠屏无法了,只好起身跑了出去。
见翠屏离开了,云隐的那双无神的桃花眼这才动了动,他默默地抹了把眼泪,开始下一步行动。
云玖既然以命换来了自己的平安,他就更要好好珍惜,一味的伤心难过是傻白甜女主的做法。为了能早日和
云玖团聚,现在的他必须振作起来,想办法尽快从这个牢笼中逃出。
于是,他才有了方才的计策:先让翠屏把老鸨叫来,在通过与老鸨周旋找出逃脱之法。
果然,在翠屏走后不久,门外就出现了脚步声,声音接连不断没有规律,好像来了好几个人。随着声音越来
越近,云隐也做好与老鸨斗智斗勇的心理准备。
只听“吱呀”一声,一朵红花赫然出现了乌黑的发髻上,一张老鸨特有的表情出线在了云隐的视线中。
老鸨身后跟来的是三个专门教训□□的小厮。四人努了努袖子,挥舞着手上的皮鞭,表现得凶神恶煞。
就在他们蓄势待发之时,却见一个娇柔的身影自觉地跑来刘妈妈的面前,娇柔道:“妈妈饶命啊……我不是
不愿意,只是我想做这里的花魁……”
云隐的这一声嗲音,惊为天人,不仅让他自己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更让老鸨眼睛一亮。

第 43 章 青楼「中」
多少被卖到这里的姑娘不是先曲意逢迎, 紧接着上吊的上吊,逃跑的逃跑。
刘妈妈在百花楼这么多年,什么伎俩没见过。她怎么可能相信云隐的只言片语, 更何况云隐还口出狂言要做
这里的花魁?这种不过脑子的假话还能说得出口。
刘妈妈一阵惋惜, 看来是她救这姑娘的时候,海水已经把云隐的脑子给冲蠢了。
“那我怎么听翠屏说你哭了?是想逃出去吧。”
云隐望了望老鸨身后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仆人, 呵呵一笑:“妈妈说笑了,我只是不太习惯这里的环境, 这才
让翠屏姐姐误会了。”
早在自己晕倒之时, 云隐就意识到自己被人下了药, 不过这药不是催情的□□,而是让普通人暂时失去反抗
气力的软骨散。
但这药习武修真之人害处极大,内力越强的人, 软骨散停留的时间也会越长,因此云隐在这段时间内不能使
用武力,只能靠智取。
本来他还纳闷自己为何进了青楼,可当云隐得知自己是女人这个惊天秘密后, 所有不寻常的一切顿时也说得
通了。
老鸨之所以如此好心地救了自己,还给他治病,原来是要让云隐做她赚钱的工具。
想他一介风度翩翩的玉面公子, 如今却沦落于烟花之地,要做一个搔首弄姿的□□,这差别简直是一个天上
一个地下。
若是在这段时间逃不出这硕大的百花楼,他就要给一群丑陋不堪还流着哈喇子的胖色狼暖床, 云隐只觉胃里
翻江倒海,恶心难耐。
但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都能忍受□□之辱,更何况自己只是在这里做几天娇美可人的风尘女子。而且在这
皇城里,没有任何人认识云隐,也谈不上什么名誉有损。
“是吗?”老鸨虽然面上带笑,可从她那声调、语气,这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了怀疑和不信任。
“当然!”云隐使劲点头,抱着老鸨子的大腿开始阿谀奉承起来:“若不是妈妈救了我,我可能就葬身鱼腹
了。妈妈不仅美丽温柔,还对我这个非亲非故之人如此之好,我怎么会做忘恩负义的事?”
云隐这一番话,把老鸨子的形象顿时抬高了好几个档次,刘妈妈就算怀疑他但并不代表她不爱听这种漂亮话。
这老鸨子精得很,他这点的小小的奉承未必能取得她的信任,因此无论老鸨说什么云隐都只能顺着她。
“那好,既然你愿意留下来,那我就让翠屏先带着你。”
“嗯嗯。”云隐点点头。
“既然进了我们百花楼,那之前的名字就不能再用了,现在我给你重新起个名字,就叫……”老鸨捏起兰花
指,瞟了瞟桌上的红绸,阴阳怪气道:“香菱。”
云隐:……
这老鸨子怕是看了曹爷爷那本红楼,居然给他起了个这么悲惨的名字……
云隐默默在心里流着眼泪,香菱就香菱,总比那些个阿花翠花荷花之类的俗名要好听。
“香菱谢过妈妈。”
云隐咬咬牙,一脸感激地朝她磕头,为了减轻老鸨的防备,他愣是把地嗑得砰砰响。
他这种傻里傻气的行为硬是逗乐了在场的所有人。
老鸨子用帕子捂着嘴偷笑了下,摆摆手:“好了好了,你病还未好,就不要久跪了。”
说着,便朝翠屏使了个眼色。
翠屏会意,立马将云隐扶了起来。
待刘妈妈走后,云隐又朝门口望了望,这才放心地将手里的东西偷偷塞给了翠屏。
“翠屏姐姐,我没有什么贵重礼物可以给你,这是我娘临终前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这可使不得!”翠屏连忙将金链子还给了云隐,可目光却时不时地停留在金链子上,还心口不一道:“这
是你娘的遗物,我可不敢收。”
翠屏的小动作怎么可能逃过云隐的那双锐利的桃花眼,他早就等着这条鱼儿上钩。
在刘妈妈还未走出房间之时,云隐就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拿下翠屏。
人都有七情六欲,其中贪欲最难以控制,对权力,金钱,美女等等都是引发人性贪婪的代表。而作为青楼女
子,对金钱的贪婪绝对首当其冲。
云隐方才已经仔细检查过,身上的匕首和灵珠都不见了踪影,多半是被这里贪财的人占为己有了。现在身无
分文的他,也只能先借花献佛了。
云隐虽然在归墟修炼功法,可他跟着屋新也学了一把偷天换日。
他手里的这条金链子就是他方才抱着刘妈妈的大腿,趁着磕头之际从她那里顺手牵羊得来的。
云隐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开始讨好起翠屏:“翠屏姐姐你就别推辞了,香菱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以
后还要翠屏姐姐多多帮衬。香菱知道这条链子值不了多少钱,但香菱保证:只要今后有了钱银也定会分姐姐一
份。”
翠屏虽然在百花楼待了几年,可她到底年轻,再加上金钱的贪婪,在云隐的再三引诱下,她半推半就地将金
链子收下了。
“既然妹妹都这么说了,我就做个好人,暂时收下了。”
见翠屏放下戒备,云隐暗自一笑。
新进的姑娘要跟着领头的姑娘学习三个月才能出房接客。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云隐都跟着翠屏学习,包括仪
态,着装,化妆,诗词以及一些房中之术。
虽然云隐表现得十分乖顺,也很认真。但他心里清楚,刘妈妈从未放松对自己的监视。
为了演得更加逼真,云隐在此期间时不时就会犯一些过错,而且每次犯错都会找准时机,特意选在刘妈妈的
眼皮子底下。
这么一来,刘妈妈对他的印象就只剩下蠢笨二字。百花楼姑娘这么多,想逃走的也不只他一个,谁又会把注
意力一直集中在一个呆头呆脑的花瓶上?即使她留了心眼,等时间一长也会放下戒备。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云隐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夏至时节,是临安最为热闹的时候,而百花楼也在此时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楼下的姑娘们穿着从西域采买的新衣裳,正在搭建的台上莺歌燕舞。
台下坐满了达官贵人,他们衣裳华贵,每个人身旁都会围着几个莺莺燕燕。这些显贵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戏笑
地看着台上的舞女,看得动情时甚至往台上砸银,好不快活。
这些风流男人中有不少人的皮相甚是好看,没想到这些美男竟是色中饿鬼,云隐在楼上感叹了声,谨慎地环
视了一周,继续往刘妈妈的房间挪动。
除了那些个还未接客的新人,楼里的其余的全都在楼下陪着这些公子老爷。
刘妈妈一向贪财,特别是那些个奇珍异宝,更是偷偷藏起来不让外人知晓。
云隐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隐魂珠是被刘妈妈藏了起来。
只是刘妈妈的房间常有小厮把手,又在位于显眼的位置,云隐尝试着靠近了几次也未能得手。
今日的盛会恰巧人手不够,把门的人全都到了楼下帮忙,实在是个千载难逢好时机。
待他悄悄推门而入,只见台上的烛火跳动了几下,云隐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架在了他的脖子
上。
第 44 章 青楼「下」
云隐刚将房门关上。一股肃杀之气就扑面而来, 紧接着一把冰冷的刀子定格在白皙的脖颈上。
云隐的呼吸骤然收紧,但面上却处乱不惊。
这种紧要关头,若云隐像普通人一般表现出一丝怯弱, 或者慌忙大喊, 只怕刀子的主人就会在他脖子上一抹,
让他当场损命。
情况越是危急, 就越要镇定,这样才能险中求胜, 搏得一丝生机。
云隐冷着眼, 沉声道:“你要做什么?”
现在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可面上还要保持着沉着冷静的神态,可谓是十分煎熬。可毕竟性命攸关,云隐
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持刀的人果然被云隐的沉稳给惊到, 暗暗将刀子收了收。
脖颈上的肌肤本就敏感,再加上云隐又把注意力放在这里,只要有了犹豫,刀子就会稍微离开脖颈, 他自然
也就有所察觉。
云隐扬起嘴角,低声道:“我虽不知公子来这儿的目的,但我猜得出公子并不是想杀我, 只是因为我误闯这
里……”
“你怎么知道我是公子?”来人问了声。
敌人站在云隐背后,云隐的确看不见他的样貌,凭着女人的直觉以及门上的影子,云隐只好大胆一猜。
红烛上的火苗隐隐跳动, 门上的影子也有了变化。
云隐斜眼瞟了瞟尖锐的刀子,低声道:“我死不要紧,反正就是贱命一条。只是我要提醒公子,你我现在是
同一条船上的蚂蚱,若我性命丢了势必会惊动这里的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想也非公子所愿吧。”
这番话一针见血地道明了利害,虽然目的是在为自己开脱,可云隐的话不假,也有几分道理。
男子的眸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他面上照样保持平静。
“还真是伶牙俐齿。”
趁敌人收刀之时,云隐将身子往后一退转到男人身旁,再用手肘往男人腹部一撞,男人闪身一避,云隐扑了
空,紧接着将脚一踢,刀子被踹飞在地。
两人开始缠斗起来,男子的功夫也不差,两人较量了好一会儿也没分出胜负。只是云隐身体里的软骨散还未
完全消去,到了后面他的身子渐露疲态,开始松软起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败落之际,男子突然捂着腹部坐在了地上。
云隐见他一脸痛苦,好心上前询问了句:“你怎么啦?”
男子不语,只是青筋暴起,脸部苍白,一颗颗地汗水在额尖显现。
就着跳动的烛光,一张陌生却又俊俏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
刘妈妈身边那几个小厮的长相云隐是认得的,绝对及不上眼前这位气质和容貌。
云隐原以为拿刀之人是守在刘妈妈房中的小厮,可他那拿刀架势,还有身上的玄色锦缎衣袍,云隐就敢断定
此人不是跑上跑下的仆人,而是显贵之人。
也不知为何,此人的相貌让云隐生出一种说不明的熟悉之感。
可这些都不重要,他怎么就这样倒在了这里?
云隐摸了摸腹部,只觉手里湿滑,翻手一瞧,手上满是鲜血。
原来他早就受了伤,只是他一身黑衣,在打斗过程中,也没有半点异样,云隐才没有察觉。
现在可怎么办?他要救这个男人吗?云隐有些纠结,毕竟这个男人方才要取他性命,只是现在伤成这样,若
不及时采取措施,难保不会有性命之忧。
就在这时,外头就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云隐心下一惊,也顾不上坐在里头的男人,直接快步跑到房门口查探。
只见不远处,刘妈妈满脸急色,正摆动着肥硕的身子,一扭一扭地朝这里走来。
这下遭了,肯定是方才的打斗惊动了小厮,跑到刘妈妈那里通风报信了。只是自己还没下手这刘妈妈就跑回
来了,若她发觉自己在她房里,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可就功亏一篑了。
刘妈妈的房间正好在档头,只有一条出去的路,若真这样没头没脑地跑出去,铁定会被老鸨逮到。
他本来想做成男人调戏自己的场面,可转念一想,甚为不妥。
这里毕竟是刘妈妈的房间,就算那些色鬼再怎么饥饿,也不会跑到她房里干这些云雨之事。
既然如此,只能用下下之策。
云隐把蜡烛放到了别的位置,顺便拿起地上的大刀,将背贴在房门的一边,屏息以待。
就在刘妈妈快走到房间之际,一个小厮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妈妈,陈国公正在找您呢!”
刘妈妈一听,面色变得更加阴沉了。
她方才听到了打斗声才跑来这里查探,可现在陈国公找自己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合他心意之事,他可是百花楼
的常客又是朝廷里大官,实在得罪不得。刘妈妈权衡再三,还是掉了头。
见老鸨向小厮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云隐悬着的大石这才落了地。
只是刘妈妈到底狡猾,即使她有事走了,也招呼着身旁的小厮跑来查探。
小厮大步向这里走来,将门一推,只见一个黑衣男子坐在地上,他还未来得及查看就被身后的云隐打晕了。
云隐将他拖到一边,拿起桌上的酒壶在他嘴里灌了几口,又在他身上洒了洒,这才放心跑到黑衣男子身边查
看伤势。
躺在地上的黑衣男子虽然还未昏迷,可他也疼得没有了多少力气。
就在云隐准备撩开衣衫时,黑衣男子拉住了他。
云隐瞟了瞟腕上骨节分明的手,冷声道:“如果你想死在这里的话,请继续……”
黑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将手放下。
云隐拉开衣衫,一条泛红白布裹在了腹部上。看来男子在方才的打斗中,由于用力过猛,牵动了伤口,这才
导致刚好长好的伤口又裂开了。
强烈的血腥味充斥着云隐的鼻腔,他忍下胃中的不适,将白布解开。一道已有时日的刀疤赫然出现在健硕的
腹部,不少的鲜血从伤口上泛出。
云隐虽然不是大夫,但这种急救之法还是在云游那儿学了一两手。
他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黑瓶,在刀疤处撒上细白的粉末,嘴里楠楠道:“放心,这是我准备逃跑时准备的伤
药,要不了你的小命。”
“你要逃跑?”
“云隐抬了下眼:“那当然,抓来这里的姑娘哪个会心甘情愿地任你们这些个男人玩弄?”
男子呵呵一下,有气无力道:“可从来没有哪个花楼里的女子像你这样敢说?”
云隐顿了顿,拿起白布将伤口裹上:“这回不是见到了吗?”
男子抿嘴一笑,扶着旁边的桌子缓缓站了起来,朝地上晕了的小厮看了看,随意地问了声:“怎么不杀了
他?”
“杀他?”云隐哼哼一声:“他还有利用价值呢……”

第 45 章 桃花「上」
刘妈妈刚从陈国公那儿回来, 又被喊去去招呼其他宾客,这一来二回地忙活了一整晚。
等到她腰酸背痛地走进房里,就看到阿青裸着上身躺在自己的床上, 而他身旁正坐着衣着凌乱的云隐。
听到推门声, 云隐抬头一见,方才还低声哭泣的他立马慌乱地从床上跑下来, 抱着老鸨子的大腿,惨兮兮地
哭诉着:“昨晚, 香菱本在楼上看热闹, 结果就被阿青拉到了这里, 接着就对我……呜呜呜……”
刘妈妈一听,气冲冲地走到床前,撸起袖子, 朝阿青耳朵大力一拧。
“哎呦!”阿青当即醒了。
阿青刚刚醒来,先一脸懵逼地看着火冒三丈的老鸨,再低头一看自己,吓得险些尿了出来。
莫非自己精虫上脑, 把刘妈妈给……
阿青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大力抱住老鸨子,哭唧唧地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妈妈!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刘妈妈本来对云隐的话还心存疑虑,可看阿青那副做错事的怂样, 刘妈妈的脸瞬间绿了,“呵……还真是你
这个臭小子做的!”
云隐暗自一笑,见老鸨子已经被自己成功带偏,立马扯着嗓子大哭起来。哭声震天, 引得周围的人都跑来看
热闹。
“求妈妈替我做主啊……”
阿青眨了眨眼睛,再看看地上的云隐,这才想起昨夜之事,他衣衫不整地从老鸨床上下来,指着云隐振振有
词:“刘妈妈,昨晚我看到香菱和别的男人在你房里偷偷摸摸……”
云隐抢声道:“阿青,人在做天在看!我可是清白的身子啊,你不可以玷污了我,还……呜呜呜……”
对于云隐的辩白,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有不少的人已经开始指责起阿青。
“香菱这么好的姑娘,他也能下得去手。”
“就是!不知道我们姑娘的初夜值多少钱啊!”
“看来妈妈这是饶不了他了!”
毕竟云隐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傻里傻气又胆小的姑娘,怎么可能会设计这么一场好戏。
“胡说什么!明明是香菱你在房里偷东西,怎么还贼喊捉贼了呢!”
众人一听,又开始帮起了阿青,谁不知道刘妈妈的房里藏了不少的好东西,就是再胆小的人说不定也会见钱
眼开。
云隐又赶忙加了一把柴,哭得更加梨花带雨:“以前我觉得阿青是个好人,谁料他昨晚喝了点酒,硬拉着我
不放,香菱也是看宾客太多,为了守住我们百花楼的名声,这才没敢声张。”
刘妈妈一听,心里顿感欣慰,之前对云隐的所有怀疑立马烟消云散。
只是阿青还在反驳:“我什么时候喝酒了?”说着对着看戏的姑娘们张嘴道:“你们自己闻闻看!我喝酒了
吗?!”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那些个女子纷纷捂着袖子,一脸的嫌弃。
云隐暗暗发笑,他可是有备而来,这个阿青还往枪口上撞,还真是够蠢的。
“好了!”刘妈妈一声呵斥,房内顿时鸦雀无声。
“来人啊……把阿青给我拖出去,打上三十板子,再丢出百花楼。。”
“是!”一旁的小厮二话不说,把阿青架起,不顾阿青的喊叫,将人拖了出去。
云隐弯了弯唇角,正幸灾乐祸着,只是老鸨并未让他得意太久。
“既然香菱已经失了身子,那就从明日起跟着其他姑娘出来接客。”
云隐心里咯噔一下,这老鸨子的算盘打得真精,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榨干他的剩余价值。
不过他找了一晚上,把刘妈妈的房里搜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隐魂珠和流光剑。为今之计,只能继续忍辱负重
了。
云隐努力平复了心中奔腾的万马,皮笑肉不笑回道:“好的,妈妈。”
= =
天色渐暗,霞光映照半边天,白云仿佛在火红的空中燃烧,慢慢地从嫣红转为暗淡。
这时,云底下的百花楼前挂上了一长串的红灯笼,预示着又到了开门迎客的时候。
一大群人都不约而同地来到花楼前,里头不乏乡绅客商,将军大臣。这些男人有的胡子已经花白,有的而立
不惑,也有刚及弱冠的。
他们个个英姿勃发、神清气爽,在花娘们的招呼下,前赴后继地进到了临安城内最大的青楼。
圆月皎洁无华,有一儒雅公子从花楼经过,他抬眼瞧了下百花楼的牌匾,眼眸一亮,将折扇打开在胸前拍了
拍。
这位公子生得极好,不仅仪表堂堂,在气质上也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见俊郎公子在楼前驻足,花娘盈盈一笑,拿着手绢向他轻轻一摆,却被公子身旁的随从挡下了。
花娘并不生气,反倒更加细声:“公子是要来我们百花楼吗?”
公子微微一笑,缓声道:“正是。”
花娘一听,笑得更加妩媚动人,迈着小步,拉起男人的胳膊轻笑:“公子请随我来。”
虽然随从脸色差了点,但公子却意外地谦逊有礼:“那就有劳姑娘了。”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如今一瞧,才知此话不仅仅适用于长相富有原则的人。
这位让无数少女频频侧目的儒雅公子竟是一个包藏色心的登徒子,在他踏入百花楼的那一刻,无数颗少女心
接二连三地碎裂,他冰清玉洁的形象彻底垮台,就连天上的玉盘也有些惋惜地闪了闪。
随从好像听到了一地碎渣子声,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转头朝周围查看了一下,这才放心地跟着自己的主子进
去。
这位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在踏入了烟花之地后,就着百花楼的灯火通明,扇子上的水墨画也渐渐清晰起来。
识货的花娘一见是江南烟雨图,立马知晓此人的身份,带着最为娇媚的笑容前赴后继地朝他涌来,只是在接
触公子的一刹那,都被冷脸随从打了回去。
“哎呦!王爷来了!”刘妈妈一瞧,认出了儒雅公子,扯了扯丝绢,迎了上去:“王爷平日里事务繁多,怎
么今日有空来我们百花楼了?”
这位儒雅公子不是寻常的达官贵人,而是周朝明帝的第四子,子辰王李琛。
李琛剑眉一挑,拍了拍扇子,轻笑了声:“怎么?不欢迎我?”
“老身哪敢啊!”刘妈妈笑得更加灿烂,只是嘴上多有歉意:“老身也是后来才听绿屏说起,王爷昨日驾临
百花楼,可老身却招待不周,还请王爷海涵。”
李琛温润一笑,“刘妈妈说得哪里话,昨日百花楼大宴宾客,许多朝中的大臣将军都来了这里,刘妈妈招呼
不过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再说,我来此也不过是看个热闹。”
说着,李琛将折扇合起,朝随从使了使眼色。
随从会意,从怀里拿出一锭金灿灿的元宝,放到了老鸨的手上。
元宝耀眼夺目,闪得刘妈妈当即乐开了花。
笑得满脸褶子的老鸨,本能地拿着金子在牙上一咬,黄金的触感顿时让她沉醉其中。
“明月,彩霞!还不快过来伺候着!”刚回过神的老鸨如往常般喊了两个姑娘。
“不必了。”李琛摆手制止了老鸨的行动,温声道:“我来此是为了找一人。”
老鸨一听,笑得更加谄媚了:“不知王爷来此是看上了我们楼里的哪位姑娘?”
李琛眼眸一弯,提高了音量,缓声道:“香菱。”
“这……”老鸨犹豫了下,“这香菱姑娘要到明日才能出来接客,王爷要不换一……”
忽然,老鸨手上又多了个锭子。
“这下总可以了?”李琛将合起的折扇在手里拍了几下。
钱财在刘妈妈眼里本来就比自己的命都要重要,更何况是用一锭黄金来换这个轻而易举之事。
老鸨乐呵呵地收下了金子:“王爷放心,老身这就叫香菱过来。”
“慢……”李琛伸手制止。
老鸨满脸疑惑地看着他,“王爷这是……”
子辰王隐藏地太深,对于他的意图,老鸨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李琛将眼眸微微眯起。弯了弯嘴角,别有深意说了句:“不必叫她前来,我去她房里就行……”

第 46 章 桃花「中」
玉盘静静地悬挂在夜空, 圆月周边围着成千上万的星子,它们虽不及皓月庞大明亮,但它凭借自己的努力将
光芒绽放, 在璀璨的夜幕上争得了一席之地。
云隐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前, 桌子上摆了好几个不同颜色的小瓶,柳叶眉微微弯起。
恢复大半功力的他, 本来可以轻松打败那帮仗势欺人的龟奴,可就在昨晚, 他在翻找刘妈妈房间时发觉, 不
仅是隐魂珠和流光剑, 就连贵重的金银珠宝全都不在这里。
云隐思前想后,这才彻底认清一个事实:老鸨子把钱财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就算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也有抵死不说的可能。
如果云隐贸然行动,刘妈妈宁死不从的话,那么他所做的努力全都要付诸东流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必须要调整计划, 首先要取得老鸨的信任,才有可能从她嘴里套出隐魂珠的下落。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应付这些个色鬼,现在桌上摆放的小瓶正是云隐特意为那帮他们准备的见面礼。
念此, 云隐默默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快要僵硬的脖子,又伸了下胳膊,这才撑着脑袋继续眺望远方。
都说月圆之时, 是和亲朋好友团聚的时候。可云隐现在孤身一人困在了花楼内,他不仅要忍受相思之苦,还
要与那老鸨斗智斗勇。
云隐虽然聪慧过人,却也厌倦这种互相猜忌的生活。花楼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她眼前这座硕大的皇宫,他无
法想象这宫里头女人们的勾心斗角是何等盛况,光是想想就令他胆战心惊。
比起这些个虚有的荣华富贵和权利地位,云隐更喜欢简简单单、无忧无虑的布衣生活。他十分庆幸自己穿越
后的宿主不是皇子娘娘,而是一个乡下丫头。
这时,“咚咚”声从房门处传来,云隐断了思绪,转头问了句:”谁呀?”
刘妈妈声音骤起:“香菱,有贵客到,快把门打开。”
贵客?这老鸨子又要搞什么花样?
云隐起身,狐疑地将门打开。
一见到熟悉的面孔,云隐愣了好半天:这不是昨晚在刘妈妈那里见到的黑衣男子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云隐百思不得其解,特别是看到刘妈妈那面上满脸褶子的笑容之后。
要知道,老鸨子现在的这副神情,他可是从来没见到过。
见云隐不语,老鸨立马开始催促起来:“香菱,还不快见过王爷!”
“王爷?”云隐眨了眨眼睛,半天也没韵好神。
“这可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子辰王殿下。”
子辰王?云隐有些不敢相信。众所周知,子辰王以温润儒雅冠绝天下,而云隐面前这个登徒子怎么可能是子
辰王?!
他虽然衣着华贵,穿着一身素白锦缎长袍,外绣金丝祥云,可顶多就是个放荡不羁的贵公子,云隐怎么也没
想到昨日夜闯老鸨房间的刺客居然是个王爷,而且还是众皇子中气质最佳的子辰王。
刘妈妈见云隐半天没有反应,皱了下眉头:“愣在这干嘛呢?还不请人进去!”
“哦……”云隐点头,行过礼后,便将身子一侧,让出了一个过身的位置。
李琛刚踏入一步,就转头对刘妈妈说了声:“人已经找到,妈妈是不是可以……”
“当然当然!”刘妈妈识相地点点头,走时还不忘向云隐提醒一句:“香菱,好好伺候王爷!”
好好伺候……这老鸨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他和这个子辰王做那档子事?可她不是说让自己明天才出
门接客吗?他可是还没做好准备啊!
在云隐的震惊中,刘妈妈笑着捂嘴离开。
见刘妈妈也渐行渐远,云隐立马将房门关上,尴尬地冲李琛笑了下:“你怎么会来这里?”
“当然是来看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云隐哼哼两声,这理由还真是冠冕堂皇啊……
“然后呢?”
“然后……”李琛提溜着眼珠,朝云隐走近,用折扇挑起云隐的发丝,细细地嗅了嗅,一脸深情:“以身相
许。”
云隐的手猛抖了一下,本能地后退三步,呵呵一笑:“公子真会说笑。”
虽面上如此,可他心里犯起了嘀咕:先是雨花,然后是云玖,现在又是才与他有一面之缘的子辰王,怎么会
这么多人接二连三地跑来向他示爱?
云隐开始深切怀疑自己,他今年是不是踩了狗屎,所以命犯桃花了。
虽然云隐不喜欢这位王爷,可心中难免不会有被人喜欢的满足感。只是,这位示爱者貌似挑错了表白的时候。
云隐现在对他是恨得牙痒痒:若不是这个男人,他昨夜怎么会被逼想出“自会毁清白”这出大戏,没有这出
大戏,他会战战兢兢准备这么多的“防狼喷雾”吗?
“说笑?”李琛轻笑了声,将衣摆一撩坐了下来,他望了眼桌上的这些瓶子,随意地问了句:“这些小东西
是做什么用的?”
“伤药!”云隐慌乱地将瓶子收了起来,“我最近总会磕磕碰碰,所以特意备下的……”
李琛问了句:“你备的这些伤药是不是有点多了?”
云隐眨了下眼眸,若无其事道:“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行了,你也不必掩饰。”李琛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掩饰?”莫非自己的心思被他看出来了?
云隐努力地平静自己焦躁的内心,带着一丝疑惑地看着李琛。
“你准备这些个,应该……”李琛将折扇在手里敲了敲,狡黠一笑:“是为我备下的吧……”
云隐:……
这个王爷还真是自作多情。
云隐的唇角猛抖了一下,将声音放低,故作害羞道:“这都被王爷看出……”
李琛的一个噤声手势打断云隐的话,抬眼向门口望了望。
细碎的脚步声在门外轻轻响起,声音虽弱,但屋内的两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像是在监视他们。
与此同时,只听李琛□□一声,将云隐拦腰一抱,顺便把桌上的蜡烛吹灭了。
他在云隐耳旁轻声道:“帮我一下。”
“啊?”云隐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子辰王往床上随意一扔。
云隐差点被撞得散架,可见门外闪现的黑影,只好咬咬牙,娇嗔了一句:“王爷……你真性急!”
“人不风流枉少年。”
男人朝房门瞟了眼,见黑影未散,便将衣带一解。
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云隐能够理解,毕竟情势所迫。
看着他那健硕的胸肌,云隐感慨万千,不禁怀念起还是男人时自己那两块壮硕的胸肌。
只是,他面前的王爷在脱完自己衣服后,怎么动手开始扒他的衣服了?

第 47 章 桃花「下」(一更)
就在李琛朝他伸出魔爪的一刹那, 云隐眼疾手快地将咸猪手打掉。
云隐慌乱地护着自己,一脸惊恐低声质问:“喂!你干嘛要脱我的衣服!”
李琛不假思索道:“既然要演,那就得演得逼真。”
云隐一听更加生气了:“逼真也不用脱我的衣服啊!你难道不会做点别的?!”
“不会。”
云隐:……
云隐的内心似有万马奔腾, 他还以为这个子辰王会如外界所传的那般温文尔雅, 可没想到此人和楼下的一样
都下流无耻。
虽然他以前和这个子辰王一个属性,但云隐现在是个黄花大闺女, 即便是做戏,也不能随随便便被别人如此
欺辱。
李琛虽然没有再脱对方的衣服, 可他放到云隐的肩头的手一直没有移开。
云隐二话不说, 转头朝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这劲道之狠, 让对方眉头一皱,淡淡的甜腥味在云隐嘴中化开。
只听李琛闷哼了一声,他侧目瞟了下房门, 依旧没有放开。
云隐转了转眼珠,咬得更狠了,血腥味也逐渐弥漫到了鼻尖。与此同时,李琛的脸在他瞳孔内放大, 云隐的
视线也越来越窄。
就在云隐以为李琛要非礼自己时,李琛将头轻轻一偏,朝他耳语:“如果你想死在这里, 大可继续。”
子辰王声音低沉镇静,即使手臂受了伤,可从语气语调中却没有丝毫透露出他的痛楚。
到底是这个王爷的忍耐力过强,还是云隐方才咬上的是一个没有知觉的假肢 。
这些都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云隐可以肯定:面前的子辰王绝非泛泛之辈,他的为人处事还有他的隐忍是其他
王公子弟无法相提并论的。
云隐松开了口,“外头是什么人?”
李琛道:“监视我的人。”
监视?虽然外头的人隐蔽得很好,但云隐多年修仙习武,这点小把戏自然是逃不过云隐的法眼。
不过子辰王也能察觉出来,只怕他这样的日子早就习以为常了。堂堂子辰王都会受人监视,估计比他尊贵的
人也好不到哪去,这些王孙子弟看着身份尊贵,想必这平日里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云隐面上虽怒目而视,可嘴上还不忘打着掩护,娇嗔道:“公子你慢点!”
云隐为了让外头的人听到,还故意将声音抬高了八度,说着用手使劲地摇床,直到外头没了细碎的声音,云
隐这才松了口气。
他抬眼一瞧,才惊觉自己躺在床上,而李琛则在云隐的正上方,用一种跪着姿势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他俩现在的姿态实在暧昧,若在房门外一瞧,想必也会让人想入非非。
“人走了。”云隐拍了下李琛,好意提醒了句。
李琛轻笑了下,继续把云隐压在身下,还装出一副舍不得的表情:“既然你的名节毁了,要不……我们继
续?”
云隐直接丢出一个字:“滚!”
这人想霸王硬上弓,云隐还不答应呢!
他奋力推开了李琛,从床上下来,紧接着飞速地坐到了离李琛最远的位置。双手护胸地死盯着他,像一颗随
时可以引爆的□□。
“这外头人都走了,你这个王爷还在这里装什么风流?”
李琛呵呵一笑,不再表现得放荡不羁:“你从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云隐就着门外亮如白昼的火光,开始找起了火折子,嘴里楠楠道:“不是看出来,而是你过于反常,要不是
刘妈妈光顾着数钱,你以为能逃得了她的法眼?”
云隐虽然夸张了点,但李琛演戏的质量和他比起来实在不是一个档次。
李琛是一个谦谦君子,虽然已经开府,可除了圣上指定的正妃外,他未曾纳过一个姬妾,可谓是清心寡欲。
但他今日这样不声不响地跑来这种烟花之地,还点名找云隐来伺候,甚至主动上楼来找他。
这一切的一切,实在是反常得很。即使外人以为李琛是喜欢上他才会如此,可作为当事人,云隐之前和李琛
只见过一面,而且还是在那种情况下,没结怨就算不错了,又如何谈得上喜欢?
云隐将此事看得透彻,李琛虽然没有开口,但他注视云隐的神情带着一丝赞赏。
片刻,云隐才将烛火点上,漆黑的屋子瞬间亮了起来,紧接着又被李琛吹灭了。
“什么意思?”云隐不解。
就着微弱的光亮,李琛已经将衣衫穿好,坐到另一张凳子上,向云隐低语:“刚做完那档子事,谁还会有空
起来点蜡烛?”
云隐到底不懂男女之事,这李琛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不禁调侃起来:“看来你和你家王妃没少干这档子事
啊……”
李琛轻咳了下,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云隐也收起嬉笑,一本正经地问了句:“你来这儿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别给我来你看上我这种鬼话。”
云隐此话一语双关,问的不仅是今日的来意,还暗含着昨晚李琛偷入老鸨房间的原因。
早在昨晚云隐给他上药之际,李琛身上的服饰就引起了云隐的注意。
虽然李琛身着的只是简单的玄色长袍,可从料子和衣服复杂的缝制针法,加上昨晚汇集一楼的达官显贵,云
隐便猜出了此人身份的不凡。
不过,一个公子哥就算要玩也不可能跑到一个老鸨子的房里,除了和自己一样来房里找东西的之外,只剩下
误打误撞这一种可能。
“到底还是瞒不过你。”李琛变换了神色,缓声道:“我需要姑娘帮一个忙。”
“我只是一介青楼女子,能帮你什么忙?”云隐呵呵一笑,撑手望了眼窗外皎洁的明月,表现得毫不在意,
“就算能帮上你,我又有什么好处?”
李琛拿出金锭放在桌上,轻声道:“这是定金。”
云隐就着月光看了眼若隐若现的金锭,抬手将它丢回到李琛手里,“别用哄刘妈妈那一套来收买我,我对这
东西不感兴趣。”
云隐不傻,现在多少替王子王孙做事的仆人婢女最后有个好下场的?特别是在金钱的怂恿下,只怕自己刚办
好事就被面前的人杀人灭口。
毕竟在这些公子哥的眼里,他们这些小厮花娘的性命如草芥一般低贱,有这么大的风险,云隐怎么可能会干?
只是云隐有些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找他。
其实早在昨晚见到云隐漂亮的身手后,李琛便决定要培养他做自己的心腹。只是贪财是所有下人的通病,而
方才金锭说为赏金,实为李琛对云隐的试探,见云隐不为金钱所动,李琛这才唇角一扬,放下心来。
“如果我说可以帮你找到你丢失的东西呢?”
云隐猛然抬眼,转头回了句:“倒也可以考虑。”
虽然云隐不想冒险,但他苦寻灵珠和宝剑无果,若真有这种机会,云隐自然也是愿意的。
云隐主动将头靠近:“说吧,让我做什么?”
李琛将折扇打开,放在两人的面前作为掩护,紧接着朝云隐耳旁低语:“我需要你在陈太师手里偷一样东
西。”
自此之后,每天晚上李琛都会驾临百花楼,且在百味花娘中只点香菱,也就是云隐一人。
这样过了七八天,由于子辰王的青睐,云隐在百花楼从默默无闻到了被秋娘嫉妒的程度。
随着她的名声鹊起,外界对子辰王的评价也有了变化,现在的李琛不是温文尔雅的良家妇男,大家都给风流
倜傥的他有了新的印象:抛妻的情种。
这种名号和之前的有了天壤之别,但李琛并不在意,依旧在百姓的议论声中继续流连于烟花柳巷。
受到舆论波及,云隐也被人说成了红颜祸水,甚至有人还声称子辰王之所以一直冷落王妃的缘由就是李琛钟
情于云隐这个“小三”。
一开始云隐对这个名声十分担心,万一被七师兄听到,他会怎么看她?后来想想,自己给云玖的印象依旧是
个汉子,就算有这种名声,好像也没多大关系。
不过,这只是云隐的以为。
自她名声鹊起后,云隐彻夜难眠,即使有幸睡着了,也会在梦中见到自己魂牵梦绕的七师兄。
梦中的云玖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一双幽深的眼眸深情地看着自己,好像在质问云隐为什么不来找他?为什
么要和才见过几面的男人如此亲密?难道是她移情别恋了?
每到自己要解释的时候,云玖又被梦中的迷雾遮挡,失了踪影。
虽然只是个梦,但云隐每每想起,心头就莫名发酸,难受地有些想哭。
她多么想离开这个花楼,然后不顾一切地去找云玖。
可是,云隐她不能!
隐魂珠是她亲生父母留给她的信物,而流光剑是她养父留给她的遗物。
这两件东西她必须找回来!
可是阿玖,你究竟在哪里啊?

第 48 章 雪狐「上」(二更)
一个月前
在离皇城千里之外, 有一片广袤无垠的海域,这片海域每年有近一半的时间都笼罩在白雾之下,因此得名为
白海。
雪白的海浪一次又一次朝岸边扑来, 在金色的沙滩上留下一个个从海中而来的贵客。
沙滩上有一只可爱的小螃蟹, 它合了合自己的小钳子,横着小脚从五色的海螺姑娘边仓惶地经过。
离沙滩大约百里之外, 有一条扬帆的客船正向岸边缓缓靠近。船上的众人正围在一起向一位身着蓝边百花衣
裙,面上挽着白纱的姑娘庆贺。
“楼主小小年纪就将天机楼经营地如此之好, 此次又以生辰之名, 带着众人出来散心, 我等都不胜感激。”
这位年方刚满十八,被称为楼主的女子摆摆手:“林管家这话轻衣可受不起,自从爹娘离世后, 都是大伙儿
不辞辛劳地帮衬着轻衣,这才有了今日的天机楼。”
“楼主谦虚了。”
林管家此话不假,轻衣在豆蔻年华就失了双亲。天机楼这么大的肥肉,家族里这些个比她年长的亲戚怎么可
能不对此垂涎三尺?
若轻衣没有半点手腕镇住这些蠢蠢欲动的族人, 这硕大的家产恐怕就被他们搜刮干净了。
轻衣继续道:“大家伙难得出一次远门,我方才已经命人打捞了不少的珍馐美味,等下就能尽情享用。”
就在这时, 一位婢女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可她并不是端上做好的佳肴,而是神色匆匆地跑了过来:“楼主,
不好了。”
“怎么回事?”轻衣面色不改。
“方才我们在收网时, 发现了一只雪…狐…”
轻衣眼眸闪过一丝诧异,这海里怎么会有雪狐?简直就是铁树开花。
“雪狐?”林管家一听,意外地眉开眼笑:“那可是祥瑞之兆呀!”
“管家,你说这是祥瑞?”轻衣有些不解。
林管家点点头道:“我也是听我爷爷说起,这雪狐本就世间罕有,若出现在海上那就预示着咱们天机楼这十
年间定会平平安安,财源广进啊!”
此话一出,周围的一众人开始齐声恭贺起楼主。
“原来如此。”轻衣转头低声询问:“那只雪狐可还活着?”
婢女回道:“虽然未死,可我们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在场的人刚刚面露喜色,眼下又平添一分忧愁,发现雪狐的确是有福之事,可若是它一死,好事有可能急转
直下,给天机楼带来灭顶之灾。
不能让雪狐带来的好兆头就此终结,轻衣提溜着眼珠,当机立断。
她朝婢女低声吩咐:“去我房里取一颗起死还魂丹,然后告诉船夫让他们加快行船的速度。”
“是。”婢女慌忙退下。
片刻,婢女带来了雪狐气息平稳的好消息。
众人一听雪狐转危为安,这才松了口气。
轻衣下到船舱,探望刚刚救下的雪狐。
这只狐狸刚服了药,已经蜷缩着身子睡下了,这也给了轻衣一个仔细观察他的机会。
这条狐狸有着通体雪白的皮毛,只是肩上有一条细长的血痕,虽然婢女已经给他上药清洗,但伤口的周围依
旧留存着淡淡的红色印记。
这些都不是重点,当轻衣瞄到雪狐那一双眼眸时,远山眉轻轻扬起。
她虽然第一次见雪狐,却感到莫名的熟悉,特别是那一双狐狸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 =
自那儿以后,云隐又有了个新的雅称:风情万种的美娇娘。
百姓是看不惯云隐,人们口中的红颜祸水到底是何等绝色,皇城里不少的公子哥都有了兴趣,开始接二连三
地跑来了百花楼,只为一睹云隐的风姿。
不过,老鸨子的算盘打得精,在云隐露面之前就每人各收了十两银子。为了能见上云隐一面,他们也是愿意
出这点钱,毕竟他们没必要冒着得罪子辰王的风险对云隐做出更加赤果果的行动。
但这也不代表所有来花楼的显贵就畏惧子辰王,比如那位已经坐到二楼花娘房中的陈太师。
随着纤手在琴弦上来回轻扫,大大小小的珠玉落满了玉盘。
在间关莺语花底滑的琵琶声下,舞姬们正婀娜多娇地跳着水袖舞,而桌边的陈太师正被嗲声嗲气地花娘惯着
酒。
“太师来……”紫燕撒着娇,朝陈太师嘴里灌了一杯又一杯。
“美人~”胡子拉碴的陈太师在花娘们细滑的脸蛋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口水印。
不过陈太师貌似更喜欢刺激的,酒兴正旺的他居然把刘妈妈叫来,破天荒地点了香菱伺候。
“太师大人,香菱姑娘已经……”刘妈妈正尝试着劝着陈太师选择其他姑娘,突然就被怒气上脑的太师给喝
住了。
“已经个屁!”陈太师气得大拍桌子,一跃而起,有些站不住脚,但嘴里却没有一丝的犹豫颤抖:“老子是
谁?会怕了李琛?”
所谓酒后吐真言,陈太师此番喝了太多的美酒,说话明显不过脑子,再加上他平日里风流惯了,怎么可能会
轻易向李琛示弱?
陈太师越说越激动:“李琛不过是个空有爵位的王爷,他还能把老子杀了?!”
陈太师是朝中鼎鼎有名的一品重臣,在朝中的风评极高,只是他有一个不良嗜好,那就是好色,平日隔三差
五就跑到百花楼里寻欢作乐。
老鸨子无法沟通,只好以跟香菱做心理工作为由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着一身淡粉百叶裙的云隐出现在了陈太师的视线内。
云隐拿了把美人团扇在胸前轻轻摆动,“这是因何事惹我们太师如此大动肝火?”
“当然是和香菱你这个小妖精有关啊~”
方才还气红了脸的陈太师一见香菱来了,立马眉开眼笑,就连身旁的姑娘都懒得理会了,他现在嘴里含笑正
用一双斗鸡眼,色眯眯地把目光全放到云隐身上。
陈太师欣赏完云隐的风姿后,立刻变了副嘴脸,“你们两个怎么还坐在这里!”他指着自己身旁的两个花娘,
准备让她们立马走人。
“大人~”花娘们瞬间梨花带雨地朝陈太师撒娇。
自己好不容易讨好了陈太师,结果要给云隐做嫁衣,这些个在座的秋娘们自然是不干的。
云隐不理朝自己投来的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只是将手拿团扇的手停顿了下,柔声道:“太师,慢……”
花娘们皆一脸吃惊,智商不够的人实在不懂云隐话中深意。
就连一旁的陈太师也搞不懂云隐葫芦里的药,便忍不住问了句“香菱美人,你这是……”
“太师~”云隐眯起桃花眼,用玉手轻轻碰了下陈太师的大胡子,弯了弯唇角:“香菱此次前来的目的不是
要陪太师,而是专程向太师道歉。”
“哦~”陈太师不恼,反倒饶有兴趣地听着香菱的道歉,顺便不忘朝香菱揩油一把,被云隐眼疾手快地避开
了。
云隐捂着扇子,转了个圈,身上的百叶裙在那一刹那如蝴蝶般展翅,那画面简直把陈太师给看呆了。
云隐眨了下眼睛,眼眶中的亮光隐隐闪现:“香菱深知因为近日自己被子辰王包场,而让太师不快,香菱实
在是自责不已。”说着开始用手绢轻轻抹了抹眼泪。
香菱一哭,即使现在太师怒气冲天,他也会将自己的怒火稍稍压制平息。
只见陈太师拿出自己的帕子,爱怜地给云隐擦眼泪:“宝贝儿别哭啦,我什么时候怪你了?”
“真的?”云隐咧嘴一下笑,又重复了问了方才的一句,再一次得到陈太熟满意的答复后,继续自己的计划。
“不过香菱美人要用什么补偿我呀?”
“太师何必如此着急?”云隐摇了摇扇子,轻笑了声:“太师和妾身以后有的是时间。”
“可是我有些等不及了。”陈太师颤巍巍走到云隐面前,作势就要抱起面前的美人,然后丢到床上云雨一番。
陈太师丑恶的嘴脸深深印在了云隐心里,她忍下心中的不适,用扇子迅速打掉了朝自己伸来的咸猪手。
“香菱到底是个卑贱的风尘女子,不敢得罪子辰王殿下,可殿下日日都来此点名要我服侍,所以香菱想了个
法子,不知太师可否一听。”
“你说。”
猎物已经迈入了设下的圈套,云隐这下更加谨慎了,她轻轻走到门口,转身道:“太师若想要香菱伺候,只
需使计让子辰王殿下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百花楼,然后太师就捷足先登,让人准备轿子抬香菱进府服侍,就算王爷
后头来了,也找不到香菱。”
“此计甚妙。”陈太师哈哈一笑,又拿起酒杯嘬了一口。
临走前,云隐还不忘调了下陈太师的口味:“太师,香菱明晚等你哦。”

第 49 章 雪狐「下」(三更)
白雾骤起, 将整个山林包围,竹林旁有片形似月牙的湖泊,湖面泛起似仙气般的水烟, 浓雾中隐约有一人站
于湖边, 样貌看不真切,可她的身影就如遗世独立的谪仙一般。
湖面水气弥漫, 白雾笼罩,二者交相呼应。清风徐来, 白烟散去, 那人的真容也渐渐显露。
她一副倾城之颜, 有着秀美的峨眉,高挺的鼻梁,殷红的薄唇, 特别是那一双泛着幽蓝之光的狐狸眼。
此人顶着一头凌云髻,身着鹅黄曳地流仙裙,群上用银丝绣着一只凤凰,裙摆飘飘, 如展翅的凤凰。
这一身高雅又不失华贵的装扮衬得她在袅袅薄雾中少了丝仙气,多了分人味。
此人,此湖, 此林构成了一幅朦胧的山水画,画中风景如天上的仙境,美不胜收。
不远处的竹林内,一位二十出头的公子正透着薄雾, 盯着湖边的身影良久。
女子好像察觉到了云玖的到来,转身朝他这边看了过去。
那双美丽的狐狸眼在仙境中尤为醒目,她眸中含笑,流露地不是女人的娇柔,而是对子女的疼爱。
“是珏儿吗?”女子声音陌生却又熟悉,音色婉约且多了一丝成熟。
云玖身子陡然一震。
这个声音……还有这个名字……
他鼻尖一酸,眼眶微微发红,隐藏在某个角落的哀恸解开锁链,如脱了僵的野马横冲直撞地重击着云玖冰冷
的心灵。
冷酷的面具内被揭了下来,露出了如烈阳般炽热的内心。他的喜他的悲也随即一股脑地发泄到了幽深的双眸
下,配合着眼眶中泪水,如清晨下的露珠一滴滴从脸颊滑落。
珏儿……这个久违的名字……云玖是有多久没有听到了?
好像自母亲去了后,这个乳名早就尘封在他心底。
此刻,听到女人亲切地叫他,向来沉稳的云玖早就失了冷静,露出了如太阳般暖意的笑容。现在的他如少年
般洒脱,向女子疾步而去。
薄雾依旧在竹林内逗留,没有丝毫要散去的趋势。白雾的遮挡并不影响云玖前进的步伐,只是随着云玖移动,
竹林也像是长了脚一般跟随着他。无论云玖如何奔跑,也逃不出郁郁葱葱的林子。
地上不行,云玖索性施展轻功,他飞身一跃,一脚一个竹节,静立的竹子微微摇晃,不少竹叶如雨滴从天而
落。
满心欢喜的他刚一飞出竹林,那倾国的美人瞬间定格,紧接着整个身体变得灰暗僵硬,最后成了块人像石头。
灿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美梦的破灭像一把利剑插进了云玖的胸口。
“娘……”云玖伸手,带着一丝颤抖在石像上轻轻触碰。
刹那间,女子整个身体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痕,裂痕以秒速增长,最后整个石像开始支离破碎,云玖渗血的
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云玖的母亲,在他面前化作了飞灰,随风而散。
“娘!”云玖声嘶力竭地大喊,无力地跪在了湖边。
整个画面忽然静止,云玖眼前的世界也模糊一片。
云玖睁开双眼,看了眼头顶上的石壁,才惊觉自己又做了个这样的噩梦。
云玖垂首,发觉自己正躺在了一块通体发红的玉石上。石头不凉,且带着温温的暖意,这暖意也传递到了云
玖的整个身子上,驱散了身上的寒凉。
除了身下的石头,云玖周围摆满了蜡烛,这些烛火以石头为中心,一个接着一个地将圈了起来。
就着燃烧的火苗,云玖仔细地将整个房间环视了一圈。
整个房间不大,除了石头和蜡烛之外,就只有挂于墙角正亮着的油灯。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云玖想不起来,只是看着那几盏油灯,觉得莫名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他现在的身体异常虚弱,光从玉石上坐起就花了好一阵功夫。
“嘶……”云玖低呼一声,转头看了看左肩上的伤口。
伤口很深,只要云玖将左边稍微一动,强烈的痛楚就能通过神经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席卷整个大脑。
除了深之外,伤口也很长,自肩而下,纵贯了云玖的整个背脊。即使伤口周边满是雪白的毛发,也依旧遮不
住云玖泛血的伤痕。
云玖低头瞧了下自己的爪子,并不感到惊奇,不由长叹一声,陷入了回忆。
云玖生来就是一只北极雪狐,只是出生之后一直以人的模样生活。自六岁那年母亲的突然离世,他远离了故
土,跟随屋零拜入了归墟。
不久前,他与云隐险入龙腹,在逃离之际,被突如其来的海水侵袭。
为了让云隐逃生,云玖使出全力将云隐送出了龙口。紧接着海水没入头顶,云玖屏息在水中游走,蛟龙入海
后,兴奋地将龙嘴大开,云玖趁此逃了出去。
只是在冲出龙口的那一瞬间,蛟龙将龙头突转,锋利的尖牙入尖刀一般,无情地割过云玖的肩头,随着龙头
的摆动,尖牙自肩而下,划过了云玖的整个背脊。
剧痛自背脊袭来,云玖咬牙摆动身子,更加奋力地向上游去。
同时,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涌出,与海水结为一体。
蛟龙似乎在海里嗅到了血腥气息,可她并不在意,他偏了下龙头,从鼻孔中冒出一大串的泡泡,接着摆摆尾
巴,随即向海里的最深处游去。
云玖一直朝着头顶的光亮处游去,最后终于突破海面。
此时的他已经精疲力竭,再加上新添的伤口更是雪上加霜。他已经没有力气继续维持人的模样,现了原形的
他只能抱着一棵海上悬木,随着海流的方向飘荡。
在如此恶劣的情形下,云玖居然能够生还,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到底是什么人救了他?
就在云玖还在沉思之时,细碎的脚步声就传到了他耳中。
声音虽然细小,但狐狸耳朵尖尖,即使再远的距离,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赶忙躺回了玉石,将狐狸尾巴缩回了胸前,闭上了幽蓝的双眸。
片刻,紧闭的暗门轻启,一位蒙着面的女人走了进来。

第 50 章 逃离「上」(四更)
暖玉上的狐狸正蜷缩着身子, 闭眼静静地睡着,肩上的伤口不再流血,结上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见狐狸未醒, 轻衣侧了下身, 朱唇轻启,低声道:“你们先下去。”
她的声音轻柔, 充满少女气息,只是话语中多了一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轻衣身后的侍女福了福身, 乖乖退下。
轻衣抬脚朝狐狸走去, 为了不惊吓云玖, 轻衣只是轻轻地坐在了通红的暖玉上。
轻衣虽用轻纱蒙面,但在细细欣赏雪狐的过程中,她似水的眸中罕见地流露出了少女该有的活泼兴奋。
雪狐本就是个稀有物, 这北极雪狐更是雪狐中的珍品,世间仅存数只,即使身为天机楼主的轻衣也从未见过。
“还真是漂亮。”轻衣楠楠自语,声音小得像蚊子般听不大清。
云玖的眼皮微微一动, 像是回应着轻衣的赞赏。
轻衣发觉了云玖细微的动作,她摆了摆裙上悬挂的羊脂玉,不急不慢地说了声:“你真要继续装睡下去?”
云玖并未回应, 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态。
见狐狸继续装睡,轻衣并不着急,反倒用手勾了下雪狐的尾巴。见他没有反应,轻衣有些无奈地放了回去。
她叹了声气, 带着一丝失落:“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强求。”
话音刚落,一位黄裙侍女快步走了进来,向轻衣低声通报:“楼主,天机楼的几位香主都在等您过去。”
“我知道了。”轻衣掩下疑虑,不冷不淡地回了句。
此时的她早在侍女进来的那一刻,由嬉笑的少女变回了以往端庄的楼主。
她起身缓缓走到门口,转头又朝狐狸瞟了一眼。
这些个香主不是一开始就常年在外经营生意,而是当轻衣接掌天机楼以后,他们才开始找各种理由出外谋生。
自此之后,除了逢年过节外,他们从不踏入天机楼一步。
今日,所有的香主却不约而同赶在同一天回来,多半是听到了消息,对她救下的雪狐有了兴趣。
见轻衣并没有带上雪狐的打算,身旁的侍女向她低声提醒了句:“楼主,这狐狸……”
“不用。”轻衣摆摆手,直接拒绝:“现在还不是时候。”
暗门闭上,来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完全安静云玖才睁开眼睛。
他虽未睁眼,可方才他们交谈的一切都进到了狐狸耳朵,加上女子熟悉的音色,云玖这才知晓这里是五年前
他曾到过的天机楼。
这天机楼机关重重,稍有不慎就会危及性命。况且云玖现在才刚刚苏醒,还带着重伤。如此一来,无论是在
体力还是功法上的恢复都要花上一段时间。
至于云隐那个丫头,云玖的确放心不下,毕竟她现在一人流落在外,也不知她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可目前这个情形,即使云玖失了冷静不管不顾地出楼搜寻,也未必能找得到云隐的踪影。
因此,云玖只能先待在此处,一步一步慢慢地来……
养伤的这段日子,轻衣每回都会挑时间来看望云玖,顺便给他上药。
对于轻衣的好意,云玖每次却消极对待:要不睡觉,要不就摆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态。
只是轻衣对他极为耐心,在云玖睡着的时候就会把他抱在自己怀里轻轻抚摸,在云玖醒来的时候则会跟云玖
讲一些自己的故事。
日子久了,轻衣的耐心不减,云玖虽然心境变了,但面上依旧无动于衷。
即使如此,云玖的伤也有所好转。
通灵红玉本就对重伤之人的疗养极好,再加上轻衣给云玖每日涂抹的上等伤药,只花了半个月云玖便能下地
走路。
一日,云玖在摸索出楼的过程中,从两个侍女的口中意外得知了一个消息:天机楼中第一层高塔摆放一面水
心镜,只需将寻人的随身物件放入镜内,这面镜子就能告知那人的踪迹。
云玖当即有了主意,通灵红玉本就在高塔内,若要找到水心镜,只消选在轻衣处理楼中事务之际就能搞定。
他摆了摆尾巴,大摇大摆地朝高塔缓缓走入。
守在门前的两个侍卫见到雪狐,左边的大强开始忍不住调侃了句:“怎么就回来了?我可听说后花园里有好
几只母狐狸呢,难道你找不到合胃口的?”
云玖:……
“肯定是啊!”另一个侍卫参与了进来:“那些个母狐狸怎么能入他的眼睛?一定是雪狐有了喜欢的狐
狸。”
云玖眨了眨幽蓝的眼眸,歪着脑袋盯着右边的侍卫,还时不时摆动一下尾巴。玄色尾尖在雪白皮毛下格外醒
目,这是北极雪狐的象征。
“看见没?雪狐是有了心上人。”
右边的小强指着雪狐摆动的尾巴,一脸地洋洋得意。
云玖又摆了下脑袋,不理会他们,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经过重重排查,云玖最终在一块方形的水雾中停下了脚步。
白气从云玖身上骤起,他摇身一变,变回了昔日的模样。
“水心镜。”云玖喃喃自语。
随后默念了了下咒语,一个湛蓝的布袋子在他手中骤然显现。
布袋看上去普通,可实际上是能容纳万物的乾坤袋,但它在人界极少,面前的这个也是云玖下山前找云观借
的。
他打开袋子,在里头摸索了片刻才将泛着微微白光的珠子拿了出来。
原来云隐一直寻觅的隐魂珠不在老鸨手里,而一直在云玖这里。
当时龙口脱险,云隐惊慌失措下才无意将隐魂珠掉落,幸好云玖眼疾手快将其收起,否则……云隐就永远找
不到亲生父母了。
当云玖将灵珠放入水心镜后,平静镜面顿起波澜,紧接着一圈圈旋转的漩涡占据了整个镜面,像是在世间搜
寻云隐。
不一会儿,镜面的漩涡没了,与云隐有关的画面陆陆续续地出现在云玖的眼前。
百花楼的牌匾出现的那一瞬间,云玖心头一震,云隐怎么会进了花楼?
云玖还未从震惊中走出,接下来的一幕让他顿时血脉喷张,青筋暴起,就连面上的沉稳冷冽也随即荡然无存。

第 51 章 逃离「下」
云玖还未发泄完, 寂静的塔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轻柔的女声。
“谁在那里?”
云玖心下一惊,压制住浓浓的醋意,立马将镜中滚动的隐魂珠拿出放回了袋中。就在来人出现的上一秒, 云
玖惊险变回了雪狐。
云玖面前出现一条蓝白相间的轻纱罗裙, 裙下一双金丝纹路的绣鞋若隐若现。
“原来你在这儿……”
轻衣弯下了身子,云玖只觉身子一轻, 被她抱了起来,放在怀中轻轻抚摸。
看着怀中这只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的狐狸, 轻衣忍不住念叨:“你伤还未好, 虽然允许你走动, 但也不能胡乱
跑到这种危险地方,万一不小心伤着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虽然轻衣对他疼惜源于雪狐的稀有和少女天生对小动物的喜爱, 但这种感情云玖也无法接受。
轻衣说得不错,放置通灵红玉的暗房虽在高塔的第一层,可为了不伤及雪狐,不久前轻衣便命人撤了暗房附
近的机关。
可这里不同, 水心镜附近都是暗器,稍有疏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对于楼主的关心,云玖没有反应, 只是静静趴在轻衣身上,闭上了双眼。
女子身上特有的幽香也渐渐传到了他的鼻端,这味道并不浓烈,可云玖二话不说就立马屏住了呼吸。
北极雪狐本就孤傲, 现在又形单影只地流落于此。
因此,即使云玖再如何地冷漠,也没有引发他人怀疑。
轻衣仿佛习惯了雪狐爱答不理的样子,只是温柔地用手抓了下他柔顺的白毛。
“去睡觉吧。”轻衣抬脚走进了暗室,将云玖放回了暖玉。
雪狐静静地躺在红玉上,将尾巴随意地摆在了胸前,柔嫩的胸膛正有规律地上下浮动。
此时,轻衣的眼眉微微弯起,凝视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待轻衣走后,云玖这才睁开了双眸,撑起了身子。
幽蓝的的眸子暗了下来,开始细细回忆起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再里头有用的信息全部糅合在一起,仔细整合
之后才有一条完美的逃离之策。
第二天清晨,轻衣刚起,她还未梳洗打扮完毕,一个婢女匆忙地跑了进来。
“楼主不好了!”
轻衣瞪了她一眼,流露出难得的薄怒:“做事如此冒失,云雀之前没有教导过你吗?”
轻衣自成为天机楼的当家人后,便以轻纱蒙面,如今这个婢女未经传唤就跑了进来,即使是脾气再好之人也
会勃然大怒。
“奴婢知错,求楼主责罚!”
她将白纱的另一角挂在了自己耳畔,掩下怒色,不慌不忙地问了声:“到底什么事?”
见侍女久久不语,轻衣转头一撇,只见婢女脸色苍白,额间冒着冷汗,整个身子也在发抖。
轻衣自接掌天机楼以来,在众人眼里她端庄大气,说话温声细语,而方才的愠怒显然把婢女惊吓住了。
透过婢女惊恐的双眸,轻衣看出了一二,待她疾步赶往暗室,只见通灵红玉静静地躺在原地,而红玉上的狐
狸早已不见了踪影。
= =
皓月当空,繁星灿烂。
此时的夜空也出现了久违的银河,银白的光带将星空一分为二,这些星星像是神话中的牛郎织女,不能相守,
只能在银河两岸远远对望。
夜空精彩纷呈,而底下的皇城则陷入一片黑暗,只余少数几个地方如星星之火,燃放在寂静黑夜之中。
刚淋过雨的屋檐正向下渗水,滴落在檐下亮亮的小洼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夜色已深,繁华的皇城内不少的人家早已熄灭了灯火,进入了梦乡。
有一人正提着个灯笼,在空荡荡的大街上随意走着,即便脚下的土地刚受到了雨水滋润,可他嘴里还不时念
叨着以往的台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柔和的月光配合着灯笼微弱的亮光,将更夫的影子斜斜映在了地上。
随后,地上的黑影也多了几个,紧接着更夫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更夫转头一瞧,只见四个健壮的小伙正抬着顶轿子从他身后缓缓经过。
更夫看了看轿子两边挂着的灯笼,无聊地问了声:“呦……这么晚了还抬着轿子,这是要上哪儿去?”
“要你管。”
轿夫们不理会更夫,将方向一转,继续往黑暗中的一处灯火通明的府邸走去。
更夫无趣,只能伸着脖子踮脚张望,当他看出轿夫们去往的方向,便叹着气摇了下头,时不时打一下铜锣,
继续在大街上游走。
漫漫长夜,灯火通明之处就那么几个,选在这个时候出来做事的,也只有以百花楼为代表的花楼了。
两串红彤彤的灯笼挂在花楼前面的牌坊处,一阵夜风刮过,灯笼如同展翅的鸟儿一般,朝着一个方向随风扬
起。
此时,牌坊前出现一顶湖蓝色的轿子。
轿夫们将轿子在百花楼前轻轻放了下来,有一人跑到跟前揭开了帘布,向里头坐着的人提醒道:“姑娘醒醒,
我们到了。”
“知道了。”
云隐睁开惺忪的睡眼,从轿子里下来,抬眼瞧了下百花楼三个大字,从袖中拿出一些碎银子放到轿夫手中。
“大伙都辛苦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几个分了吧。”
“谢谢姑娘!”轿夫兴奋地朝云隐点了好几下头,在四人分赏银之际,云隐早已踏进了里头。
“姑娘好。”
云隐刚踏出楼中,里头不少花娘小厮都殷勤地跑来向她打招呼。
云隐面无表情,既不驻足,也不曾在她们身上停留一眼,把这些势利之人当空气般忽略。
想当初云隐刚到这里之时,除了翠屏之外,受到多少人的打压嘲讽。如今她得了势,这些人就立马换了副嘴
脸,跟哈巴狗一样跑过来舔她的脚丫子。
还真是一群变色龙,墙头草啊……
云隐在心底叹气,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她早就受够了,等这次拿回了失落的宝物,她立马动身离开这个是
非之地。
“吱呀”一声,云隐推门而入,回到自己的房里。
在关门之后,云隐那一副举止端庄的姿态立马垮了下来。
她先是打了个冗长的哈欠,等睡意散了后,再将手放置颈后,歪头扭动着细脖,随后两只胳膊也使劲甩了甩,
最后再申了个难度系数极高的懒腰。
一个温润男声骤然响起,说了句:“这姿势不错。”
云隐怔了怔,朝床上瞟了眼,只见李琛正怀揣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盯着她。
云隐的身子就此定格,只是自己作死把懒腰弧度伸得过于庞大,以至于定格的瞬间失了重心。
眼看着就要向后倒去,男人赶忙飞身去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隐慌乱下顺势抓住了那人衣袖,这么用力
一扯,李琛非但没有接住,还反而被云隐弄得重心不稳。
只听“砰”地一声,地板震得抖了抖,两人一上一下硬生生地撞到了地上。
这地板本就硬邦邦的,即便自己摔倒也会疼得四仰八叉。如今倒好,自己摔了不说还被迫承受另一个人的重
量。
“哎呦!”云隐重重地朝上方的男人踹了一脚。
李琛眼疾手快,当即避开了要害,可云隐脚力之猛,即使踢到了他的膝盖上,也能隐约听见骨头的响动声。
李琛眉头微微一皱,抱着膝盖坐到了地上,嘴里不禁控诉道:“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毒!”
云隐一听,怒目而视:“谁叫你摔我身上了?”
“我那是为了救你,所以……”
“所以就不小心非礼了下我?”
云隐朝他白了一眼,忍痛从地上坐起,揉了揉肩膀,开始发挥自己的特长:“若不是你一声不响地到我房里,
我会吓成这样?还有你那个什么所谓救人之法,这分明是雪上加霜的害人之举!”
面对云隐的控诉,李琛只是无奈地摆摆脑袋。
这个香菱还真是能言善辩,硬生生把黑的说成了白的,明明是自己的锅还非得让他来背。
想起前阵子阿青的下场,李琛就忍不住捂额叹息。
再这样争论下去,香菱说不定会把周围的人全都吸引过来,然后……
李琛不敢再细想下去,只是他堂堂一个正儿八经的王爷,居然会这样栽在一个风尘女子手里,说出去不得让
人笑死。
见李琛不言,云隐的脸色瞬间变了。
就算子辰王的确有千万般不对,可他毕竟是一个王爷,从小就被众人捧在掌心里,喝水怕烫了,吃饭怕呛了,
读书怕傻了……
关键她现在还有求于他,自己怎么能不经大脑去说他的不是呢?
云隐暗自呸了自己千百次:不就是摔了一跤嘛,又没要她性命,自己怎么会气得失了理智?!这下好了,方
才自己是爽了,可接下来就爽歪歪了……
就在云隐忐忑之际,李琛走到她面前,弯腰将她扶了起来,还温柔地向她表示歉意:“方才是我的错,可有
摔着?”
子辰王的态度有了三百六十度反转,惊得云隐连眼睛都忘了眨,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像个木鱼呆呆地摇了
摇头。
见云隐无事,李琛将衣摆撩起坐在椅上,回到了正题:“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自然办好了。”
云隐伸手将衣袖里印着字的薄绢放到了李琛手里,顺便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等待着面前这个男人的审判。
虽然云隐面无表情,但放置腿上的双手却反复在膝盖上来回磨搓,赤果果表露着主人的焦急和紧张。
李琛打开薄绢细细地瞟了好几眼,勾起唇角,带着赞赏之色回了句:“不错,是这个东西。”
他将黄绢收起,顺带问了声:“陈太师可是个狠角色,你是怎么办到的?”
云隐愣了下,回想起两个时辰前的事,就满脸的笑意。
陈太师想趁机揩油她,云隐就偷偷在陈太师眼皮上抹辣椒水,把他辣得以为自己成了瞎子,以至于让太师府
一片慌乱,这才能趁机溜入书房找到这条丝绢。
云隐忍下笑意,端庄地拿起茶壶,往空杯里头轻轻倒水,低声卖起了关子:“山人自有妙计。”
云隐不说,李琛也不没有再继续追问。
不过交代的事情办完了,云隐也理当拿些报酬。
于是,她将手伸到李琛面前,朝他使了个眼色。
她的手掌如雪般白皙,又如玉般温润,在烛火照耀下多了一分嫣红,像是个害羞的小姑娘……
李琛忍不住握住她的纤纤细手,随即被云隐匆忙打掉。
她细眉微微蹙起,一双明澈的桃花眼正疑惑地看着子辰王,殷红的小嘴撇了撇,朝李琛提醒道:“既然我都
帮你办好了,那么你承诺我的东西是不是该……嗯?”
李琛不语,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云隐。
见李琛没有回话,云隐暗自吸气,诚惶诚恐回望子辰王。
片刻,李琛才开了金口:“放心,明日我便让刘妈妈把东西送到你房里。”
云隐舒了口气,拿起杯子准备喝口水压压惊。
李琛眉头一扬,抢先一步拿起对方的水杯,在云隐惊怒之下喝完了刚刚放凉的水。
子辰王闭眼享受了一番,打开折扇轻轻扇了扇,在云隐咬牙切齿下愉悦地离开了房间。
这个子辰王还真特么……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这个李琛还有完没完了?!
云隐大步流星地跑到门前,刚准备破口大骂,门外陡然响起一个熟悉的磁性之音。
“小隐,是我。”

第 52 章 重逢「上」
这简单的一句“小隐, 是我。”浇灭了云隐聚集的怒火,连带着另一种情感如□□般炸开了所有的束缚。
这句话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可这四个字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意味:云玖对自己的思慕, 云玖对自己的执着, 云
玖对自己的守护……
这些如一块沉重的巨石般朝云隐的内心深处狠狠撞击,撞碎了她所谓坚强的外壳, 撞开了她隐蔽极好地恋慕
之情。
她半天没有吭声,将头微微垂下, 双手握成拳头状, 修长的指甲也狠狠地攢进了自己结着薄茧的掌心。
此时此刻, 云隐脑海一片空白,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能像块木头呆呆地站在原地,就连面上的神色也异常僵
硬, 只有那“扑通扑通”加速跳跃的心脏还有那来自掌心的痛楚在告诉着自己,她不在梦中。
云玖回来了……回来找她了……
这个熟悉又富有磁性嗓音的主人,是那个归墟的冷面公子,是那个足智多谋又狡猾的七弟子, 也是让她魂牵
梦绕的云玖。
念此,那双明澈的桃花眼隐约闪现着别样光辉,紧接着一颗饱满的泪珠从脸颊猝然掉落。
自己虽然一直确信云玖还在世上, 可那时的云隐又何尝不是在骗自己?她不是神也不是佛,如何能窥探一个
人的生死?
现在,活生生的云玖出现在自己面前,云隐除了狂喜之外, 还带着丝丝怀疑。
她有些无法相信,也不敢相信。
他真的是云玖吗?
若他是云玖,那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做到绝处逢生?他又经历了什么?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如何
找到自己?
云隐有太多的疑问,又无从查证,在纠结万分的情形下,沉默许久的她终于扯动着干涩的喉咙,抖声道:
“你是?”
由于紧张和不确信,就能说出这短短两个字都如此的颤抖费力。
门外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云隐的情绪波动,只听他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微微上扬的语调,缓缓回道:“你说
呢?”
云隐鼻尖一酸,内心深处已经千般万般地肯定门外的男人就是七师兄云玖。
云隐和他相处多年,只有云玖才会这么的言简意赅,只有云玖才会用这样的口气回应自己没头没脑的问话,
也只有云玖才会静静地站在门外等候自己的响应。
云隐抹了抹掉落的泪花,整理了下自己的装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抖地将手放在门把上。
房门渐渐打开,一抹白色的高挺身影出现在云隐的视线中,如破云见日般驱散了她内心所有的黑暗。
门外清冷却又高雅的人正站在门口深情地注视着自己,云隐痴痴地与自己师兄对视,她不敢眨眼,生怕一不
小心云玖就从自己的世界消失。
云玖的面容还是那般高冷绝美,白皙的脸颊上剑眉微微扬起,在见到云隐的一瞬间,那一双幽深的眼眸闪过
了一丝惊异,紧接着一股暖暖的气息从他身上泛滥而出。
云隐带着一丝哽咽,低声喊了句:“师兄。”
“我在。”
简单的两个字,让云隐内心的防线开始决堤,这段时间云隐所承受的委屈、忧愁、担忧和害怕犹如洪水般肆
意横流。
云玖摆了摆脑袋,朝周围看了几眼,这才走进了卧房,将房门轻轻合上。
随着关门声地响起,云隐却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此刻的她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在蛟龙的肚子里,云玖向她郑重表白,她却违心地当场拒绝了他。若不是危急时刻,云隐也无法认清自己的
心意。如今,她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出现在云玖面前,本可以光明磊落地向他表达自己的情感,可话到了嘴边,却
说不出口了。
云隐现在是可以不违背自己的原则,但云玖不同……
他可是个断袖,又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还要与云隐生死相许,现在她属性不同,难保云玖不会变卦。
云隐暗自叹气,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她微微向前一步,才慢慢伸出玉手,试探性地勾了勾他的小
指。
云隐的动作很轻,可这个小小动作却让她战战兢兢,她能感受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还有微烫的脸颊。
云玖的手凉凉的,白皙的指节骨节分明,比起以前瘦削了些,像是刚刚大病过一场。
“师兄你不惊讶吗?”云隐经过反复心理斗争,才将这句压在口里的话轻声说了出来。
云玖低眉瞧了下云隐的小动作,只道:“是有些惊讶。”
云隐眨了眨眼睛,声音更加小了:“那你会介意吗?”
云玖挑了眉:“为什么要如此说?”
“因为……”云隐话到嘴边,死活说不出来了。
云隐在害怕……害怕自己喜欢上了云玖,而对方会突然改口不要她了。
云隐那副紧张劲早就赤果果地暴露在云玖面前,即使她不说云玖也能猜得出她在顾虑什么。他那浓密而又修
长的睫毛垂了下来,似乎做了一个决定。
这时,她勾着那只手忽然松开了。
云隐的心咯噔一下,整个身子骤然冷了起来,就在云隐忐忑不安的时候,她整个人投进了温暖怀抱。
云玖轻轻地抱着她,叹了口气:“小隐,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和你的性别、你的身份都毫无关系。”
这句话清楚地从耳畔传来,还有他这副神态也清晰落在了云隐的眼里,也刻在了她的心里。
云隐微微愣住,随即而来的是惊讶,是感动,是欣喜。窗外的黑夜寂静无边,可她心里却在燃放着绚丽的烟
火。
突然而来的惊喜和长久的压抑,这两种相悖而又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一股脑地堵在了她的胸口,压得云
隐有些喘不过气。她最后的防线彻底决了堤,她再也隐忍不了,伸手回抱云玖,将头埋在云玖的怀里,开始小声
抽噎。
随着时间的迁移,云隐的哭泣非但没有停止,甚至还有愈发增强的趋势。此时的她像个没长大孩子般,不仅
哭得稀里哗啦,就连哭而产生了眼泪和鼻涕全都贡献在了云玖月白色的衣衫上。
云玖对此并不恼,反而垂首盯着正死死抱住自己的小花猫,向来冷冽的他破天荒地朝云隐投出了一丝温柔的
目光,甚至还将双手伏在十四师弟的后背,轻轻拍着她的背脊,不时安慰一两句。
许久,云隐才平静下来,抬头注视着云玖的眼眸,问了句:“师兄,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云玖望着对方还挂着泪珠的眼帘,用拇指抹了抹,认真道:“字字真心。”
“可是……你…不是只喜欢男人吗?”
对于这个问题,云玖有些哭笑不得:“谁说我只喜欢男人了?”
云隐又不死心的问着:“那你是喜欢女人啰?”
“你觉得呢?”
“我知道了。”云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调侃了句:“原来你是个双性恋。”
云玖:……
当事人的嘴角抖了抖,伸手在她的脑门上重重弹了下,没好气道:“再如此胡思乱想,我就把你交给掌门师
伯。”
云隐在归墟可是个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个“毒如蛇蝎”的屋立掌门。
“别啊!”一听屋立的名字,云隐的寒毛蹭蹭地竖了起来,朝他使劲摇头求饶:“师兄你饶了我吧。”
云玖转了转眼珠,扬声道:“饶你可以,先对我换个称呼。”
“换个?”云隐撇撇嘴:“我觉得现在的称呼挺好的。”
“是吗?”云玖挑了下眉,一双狐狸眼注视着她:“我都叫你小隐,你是不是也可要给我个独一无二爱
称?”
“这个……”云隐尴尬地笑了笑,随即摇摇头道:“我想不出来。”
“我可是记得你对我说过,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云隐眸色一暗,细细回想,这才猛然记起。就在她被云玖推出龙口的那一瞬间,她情不自禁地喊了句阿玖。
那样危急的时刻,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云玖居然能到了还放在心里这么久……
云隐心头有说不出感动,可是……云隐活了这么多年,又是第一次被人喜欢,要在云玖面前大声地说出他的
爱称,这实在是有些羞愧难当。
云隐咬了咬下唇,一双桃花眼眨了又眨,从口中发出了如蚊子般大小声音:“阿玖。”
云玖翘了翘唇角,回了句:“你说什么?”
云隐这时的脸蛋更红了,她不敢看云玖的双眸,将头垂得更低了,才说出了更大的声音:“阿玖。”
云玖轻笑了下,继续装作没有听到:“声音再大一点。”
在云玖连番轰炸下,云隐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一横,猛然抬头张口大声喊了句:“阿……”
云隐还未说完,自己的唇瓣上忽然多了个肉呼呼的东西,把后头的那个字压了下去。

第 53 章 重逢「下」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发晚了,但是一月今天一直在写,只是.....你们看了后面就懂了,捂脸
“阿玖”二字刚到嘴边, 云玖绝美的面容在眼前陡然放大,爱称还未说完就被对方用厚唇封住了自己微张的
嘴唇。
此时的云隐像是被人定住,一动不动地任由对方肆意侵略, 她的桃花眼微微睁大, 盯着对方幽深的眼眸,想
趁此在里头仔细寻觅。
云玖的眼眸如幽深的大海看不见底, 云隐找不出来,反而被这片大海吸引, 开始失了神, 渐渐沉沦。
穿越前, 云隐虽没有交往过对象,但她也看过不少的爱情小说。她记得书中说过,一对情侣在亲吻时会让人
感觉火热, 心头异常躁动,还会深深地陶醉其中,无法自拔甚至整个世界都与他们无关。
可这些箴言到了云隐这里却成了一纸空谈,现在的她只觉唇上冰冰凉凉, 这种温度下的唇瓣就如同对方的外
表一般清冷冰凉。
或许是她以前没有喜欢的人,又或许这是她的初吻,所以才会有这种不太一样的体会。
夜色已深, 夜空上的繁星皓月是两人的见证者,时不时向他们眨着眼睛,就连窗户外驻扎在树上的蝉儿也跑
来凑起了热闹,它们一声声地叫唤着好似再给这对恋人加油鼓劲。
虽然眼眸失了光彩, 可这些声音云隐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另一边房外花娘们的娇羞嗲音,还有那些宾
客们调笑声也源源不断地传进了自己的耳里。
云隐现在的脑子异常清醒。若放在以往,不经自己允许下被别人随意轻薄的话,她当即就会给对方狠狠的一
巴掌。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对方偏偏换成了云玖,这个她深深爱恋的七师兄,她又如何能对他下得去这个狠
手?
即便她想出手,可在云玖的攻城略地下,自己压在师兄胸前的双手渐渐变得松软无力了。
这个缘由云隐也不清楚,或许是软骨散的药力还未完全消退,又或许是自己已然情动。
慢慢地,她清醒的脑子也开始变得空白了。
她虽然在花楼呆了一阵子,也被迫学了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房中之术,可是云隐到底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
当初被师兄表白就已经让她不知所措,如今还被云玖突然吻上,她更加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又不该做什么。
云隐她那脑袋瓜是何等的机灵,即使是碰到棘手之事都能想到应对之策,可到在这里却偏偏短了路,惨成了
一团搅拌不清的浆糊。
两人的亲吻起初只是轻轻触碰,也正因如此,云隐的不专心才让对方发觉。
云玖在亲吻的间隙,拉住了云隐的双手,在她的掌心细细磨搓,接着在她的红唇上开始吮吸起来。
厚唇依旧冰凉,像夏日里冰柜中的雪糕,总想张口微微地舔上一口。
只是,她残存的理智在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样做实在和那些个花娘没有区别。
现在刚过了夏至,是临安城内最为炎热的时候。云隐她向来怕热,以至于将卧室搬到了花楼里通风最好的地
方。如今有这么一块冰凉之物,再加上自己对师兄的迷恋,云隐怎么可能会不动心呢?
在云玖的连番攻击下,云隐那最后的理智彻底飞到了九霄云外,她闭上了双眸开始主动回应起来。
她的反应刺激了云玖进一步的动作,冰凉的厚唇开始有了温度,他先用舌尖轻巧地将对方的贝齿打开,再长
驱直入与云隐的丁香小舌搅合在了一起。
云隐的呼吸早已紊乱,整个身体也变得火热躁动,她被云玖吻得迷迷糊糊,即便如此她也压抑不住生理上的
渴望。
这是云隐的初吻,也是她第一次深吻,由于经验不足,在内心的欲望驱使下她渐渐失了方寸。再加上原本的
蜻蜓点水忽然间变为猛烈肆虐洪水猛兽,她一不留神,只觉心里异常难受,引得她发出了低低的颤音。
这加快的深吻明显引起了云隐的不适,云玖察觉了异常,温柔地放慢了动作,将舌头从她口中移开,从热烈
的深吻又回到了蜻蜓点水。
云玖轻声问着:“小隐,你没事吧?”
缺氧的云隐得了自由,开始大口喘息。面色通红的她稍稍平复,朝他回了句:“没事了。”
话音刚落,她又被云玖吻上了。
云玖的一双狐狸眼正温柔凝视着她,即便心里燃起了熊熊烈火,他也悄无声息地将火焰压制。他紧紧握住云
隐的左手,用大拇指在她结着薄茧的掌心如亲吻般摩挲,又伸出右手托在她的后脑勺,渐渐将吻加深。
一阵暖风从窗外吹了进来,两人的衣摆随风交织在一起。屋子两旁的烛火跟着轻轻摆动,伴随着烛光的跳跃,
地上摇晃的两个身影又渐渐地合为了一体。
此时的云隐似乎已经适应了云玖的节奏,她一边回应着云玖的亲吻,一边将右手轻轻地搭在了对方的肩上。
云玖剑眉暗挑,将自己和恋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纵使心中的火苗快烧到了自己的全身,他也强力压制。
云隐没有经验,他就不紧不慢带领着她,他一边吻着云隐,一边又仔细凝视着她变化的神态。等到云隐完全
适应的那一刻,云玖才继续之前的深吻。
缠绵的两人在屋内吻了许久,直到蜡烛烧至了半截,漫长的亲吻才终于停歇下来。
比起白天的烈日,夏天的夜里还是比较凉爽,即便如此身着凉爽的轻纱薄裙的云隐还是觉得火热。
她现在的脸颊红得快滴出血来,因为喘息她的前胸不断地上下浮动,她轻轻安抚着自己打从两唇触碰开始就
发了疯狂跳不止的心脏。
而云玖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正翘着嘴角面色平静注视着云隐的一举一动。
片刻,云隐才整理好情绪,便轻声地唤了句:“阿玖。”
云玖温柔地回道:“小隐,怎么了?”
云隐转了转眼珠,直截了当地说:“时候已经不早了,你是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云玖挑眉:“你想让我待在这里吗?”
“我……”云隐顿了顿。
云玖的这句话,可让云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若是她回答肯定的话,岂不是代表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吃干抹净了?!毕竟刚刚的亲吻就让云隐面
红耳赤,她又怎么可能如此不矜持地去做那种事?可若是她不这么回答,会不会伤到云玖的心?
云隐纠结得又做起了咬下唇的小动作,方才的吮吸已经让她的小嘴微微肿了起来,再经过云隐这么一咬,她
的红唇更加鲜艳欲滴。再加上脸颊上还未彻底消退的红晕,还有那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云玖忍不住又低头在
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顺便解决了云隐的难题。
“我已经在不远处的客栈里找了间房安顿,现在天色已晚,你先在这里住下,我们明天就启程离开这个是非
之地。”
“好。”云隐点点头。
在他离去的一刹那,云隐扯住了云玖的衣摆,低声道:“阿玖,路上小心。”
云隐乖巧的模样让云玖又情不自禁地转身朝她的额间吻了吻,缓声道:“放心,快去睡吧。”
直到云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云隐这才记起了一件重要之事。
明日一早云玖就会带她回归墟,可云隐的东西还在李琛手上,她不可能就这样不顾一切地走掉。
方才云玖把她吻得七荤八素,就连之前李琛对自己的承诺她都抛到了脑后。现在云玖已经回了客栈,这个时
候花楼也差不多要关门了,就算她现在跑出去找师兄说明此事,怕也来不及了。
云隐不知如何是好,开始焦急地踱起了步子,边撑着脑袋,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为了寻回宝剑和灵珠,这段时间云隐可谓是卧薪尝胆,受了不少的委屈,又冒着生命危险去太师府偷取绝密
文件。眼看着东西马上就要到手,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半途而废,她得想办法在回归墟前把东西给要回来。
无意间她朝窗外望了眼,看着星光璀璨的夜空,云隐迷茫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色,一团混沌的脑袋瞬间开朗
了。
她快步走到床边,将被子一翻,从床角处摸出了一个褐色木筒。
云隐拿起木筒回到窗边,将它对准了夜空,把筒上的耷拉的绳子用力一拉。只听“砰”得一声,繁星闪烁的
夜空出现了一道绚丽的红色焰火。
这是李琛与自己紧急联系的信号,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使用的。反正明日就要启程,按照现在的这个状况,
云隐再不使用的话之后也没机会用上了。
焰火已发,不久后李琛就会过来找她。云隐现在只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来整理自己的行装。除此之外,她还
要提前准备好应对李琛的策略。古来皇家子弟为了争夺那把龙椅,斗得那叫一个头破血流。即便这个子辰王没有
实权,可他能在这样的皇室相安无事这么多年,多多少少是有些手段的。
即便他真是个纨绔子弟,身在如此复杂的官场,又受了那么多年的“耳濡目染”,自然也不是什么好应对的
主。
果不如云隐所料,在焰火飞出去的片刻,门外就响起了有规律的敲门声。

第 54 章 回山「上」
这个敲门声有些特别, 先是长敲一下,紧接着连敲两下。
云隐顿了一下,只说了句:“等等。”
话毕, 接着将换好的干净衣裳理了理, 再拿出一条湖蓝色的细长衣带。
她看上去并不惊奇,对此也没有过多在意, 因为她知道这个这个古怪的敲门声实际上是个暗号。长敲一声表
示周围没有旁人,后头连敲两下是询问自己能否进来。
而设计此暗号的主人恰巧就是正在系腰带的云隐, 这个暗号她只给过一个人, 那就是和她有过交易的子辰王
李琛。
云隐将衣服整理好, 才慢慢地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
瞥见来人,云隐面露吃惊,说了句:“大人, 怎么是你?”
门外出现的不是那个温润儒雅的子辰王,而是他的随从高瞻。
高瞻板着个脸,随口道:“王爷有事无法前来,在临行前特意吩咐, 若有紧急情况就让我来帮助姑娘。”
这个高瞻武艺高强,自小就跟在李琛身边,打自云隐见他开始, 从来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再加上那不
可一世的强大气场,云隐自然是敬而远之。
自从云隐答应和李琛合作后,每当子辰王过来找他, 她的周围就会出现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息。偶尔她脑门一
热和高瞻打个招呼,这个人的回应以及对自己说话的语气都很不友好。
即便高瞻只是个随从,可他也是个有品级的武将,而现在的云隐只不过是个低贱的风尘女子,自然比不上高
瞻的出身,她又如何要求这个随从对自己毕恭毕敬,点头哈腰呢?
只是子辰王不来,她准备的那些应对之法自然派不上用场了,这个突然状况把云隐的计划给彻底打乱了。
“不知姑娘遇到了什么紧急之事?”高瞻的语气依旧冰冷,字里行间还带着一丝轻蔑之色。
“额……”云隐犹豫了下,用余晖瞟了眼随从手中握着的长剑,暗自吸了一口气,反复思量下把之前想好的
话又咽了下去。
外界盛传周明帝的皇子中气质最佳的子辰王不仅好吃懒做,还荒唐好色。云隐和李琛认识时间不长,可在两
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她能隐约察觉到子辰王的不简单。特别是做了场交易之后,云隐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在他那温文尔雅的外表下包藏着一颗强大的野心,他骗过了大多数人,还被身居高位的陈太师说成是空有尊
号的草包。即使云隐对李琛有所偏见,但她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心机王爷,能在波涛汹涌的皇室内隐
忍这么多年,他实在是个厉害的狠角色。
如此这般的狠角色,即使云隐和她有言在先,也难保自己在办完事后能否全身而退。
现在事出紧急,她想提前从李琛那里取回信物,本就没有多大把握,现在来人又换成了这个看不起自己的随
从,云隐更加不可能把自己准备离开花楼之事说出来了。
她在脑子里捯饬了好半天,才开口道:“我忽然记起在陈太师那里还听到一些重要的东西,不知道你家王爷
什么时候有空?”
高瞻冷着脸回道:“这种事跟我说就行了。”
云隐摇头拒绝:“事关机密,我要亲自向王爷报备。”
高瞻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撇撇嘴:“想见王爷,也得等殿下从宫里回来。”
“王爷去了皇宫?”云隐惊了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继续追问:“那王爷答应明日要给我的东西……”
高瞻打断了她,更加不屑一顾了:“自然也要等殿下回来才行。”
听到高瞻的回答,云隐的心顿时慌了起来:这个时候进宫,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估计这一时三刻李琛也难
以从宫中出来。就算能提早出来,或许李琛也不会为了云隐这种风尘女子而自己筹谋已久的宏图大业。
云隐不由在心底长叹一声,她已经答应云玖明日要跟他启程回山,就算等到了明日,怕也拿不回自己的东西
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那就等王爷回府,香菱再去府上拜会。”即使心里着急,云隐在面上也不敢表露,只能假装体谅,向高瞻
恭恭敬敬表示歉意:“劳烦大人跑这一趟,香菱在此表示感谢。”
待高瞻走后,云隐面上的微笑跨了下去,她抬眼望了下窗外的皓月,又转身来到滴漏前仔细看了看,又默默
叹了声。
现在花楼已经关门,如若自己在这个时候硬要闯出去,怕是会打草惊蛇引起不小的波动,刘妈妈那边若是知
晓也自然不会放过她。为今之计,只能在这里等着云玖光明正大地过来找她,然后再向他进行解释。
在这种焦躁之下,云隐浅浅地睡了过去。
一夜过后,日才上梢头,云隐便早早起床收拾行李。为了等待云玖的到来,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卧房一步。
等了许久云玖却一直没有出现,云隐的心开始不安起来,只是她一直在安慰着自己,也不断地提醒自己,云
玖可能是在准备行李,过不了多久就会来接她出去。
伴随这样的心情,她等了整整一个上午,直到房外的小厮敲门送饭,她才如梦初醒。
她和云玖做了这么多年的师兄弟,深知云玖不是一个不守诺言之人,他没有出现的唯一可能就是遇到了麻烦,
而且这个麻烦很大。
云隐当即慌了神,心急如焚地不顾小厮的劝阻,拿着包袱只身跑了出去,等她来到花楼的大门就被两边看门
的龟奴拦下了。
百花楼不比其他地方,这里的大多数姑娘是被迫从娼,为了防止这些花娘逃出去,刘妈妈特意选了两个武功
高强之人看守大门。
“现在还没到百花楼开门的时辰,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云隐慌乱地回了句:“我有事要去找子辰王殿下。”
如今的香菱是百花楼的风云人物,这皇城里大街小巷都知子辰王对她格外青睐,云隐给出的理由的确充分可
信。
只是这些小厮干了多年,自然也是心细如尘,左边的阿力瞟了瞟云隐带着的包袱,问了句:“香菱姑娘可有
刘妈妈的信物?”
云隐摇摇头,解释道:“事无突然,我还没来得及跟妈妈说明此事。”
“这可不行。”另一边的小厮摇摇头,粗声道:“香菱姑娘,我们要按规矩行事,再如何紧急,没有信物我
们也不能放行。”
“你们……”云隐无法,只好转身准备朝刘妈妈房间走去。
只是脚刚一踏出,云隐就顿了下,立马将它缩了回去。
刘妈妈是何等精明之人,就算对她没了防备,可一个花娘除了伺候人以外能有什么大事,还偏要选在这个时
候出去?即使云隐磨破嘴皮,最后拿到了刘妈妈的信物,云隐也敢肯定这个老鸨子会暗地里派人来监视她一举一
动。
事出紧急,云隐已经耽误了不少的时间,实在是没有精力去陪着这些人玩躲猫猫的游戏。
既然如此,她也管不了什么打草惊蛇了,就算是豁出性命,她也得立刻、马上找到云玖。
云隐的懒散娇柔在此刻变了副神色,她使出了沉寂已久的轻功,如蝴蝶般飞身跃起。云隐的去而复返,让把
门的小厮着实没有想到,更没有料到他们眼里那个蠢笨的香菱会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功夫。
左边的小厮还未反应,只觉眼前一黑,就被云隐打倒在地。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这场打斗还是引起了周围的注意,在众多花娘的惊呼声中,云隐又一个飞踢轻松
解决掉了阿力。
其他人听到消息立马前去支援,百花楼前更多小厮蜂拥而至,紧闭的大门早已敞开,除了那两个躺在地上人
事不省的看门人,还有那些个看热闹的花娘,那个作案凶手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云隐在大街上飞奔,在周边的一个个客栈里问询打探,也没得到半点云玖的消息。这样的结果,让她更加惶
恐不安。
不死心的她,找遍了百花楼所处整条大街,接着又跑到了临近的大街小巷去找,直到太阳落山,天上出现了
绚丽多彩的火烧云,汗流浃背的云隐依旧没有寻到云玖的踪迹。
云隐失落地跌坐在地上低低喘着气,黑亮的发髻早就被她弄得不成样子。她抱腿屈起,将整个头埋在了里头,
额间冒出的汗水配合着眼眶中积攒已久的眼泪水在此刻终于得了讯息,一颗颗前呼后拥地从脸颊滑落。
此时此刻,她问着自己,难道她昨天经历的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吗?若是真的是场梦,为什么会如此真
实?若真是场梦,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要醒来。
就在她快要崩溃之际,耳畔传来了低沉却又清晰的脚步声。

第 55 章 回山「中」
火烧云的景象接近尾声, 云下繁华的皇城也渐渐暗了下来,以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大街小巷在彩云快要
消亡殆尽之时变为了另一副万家百姓灯火通明的风俗画卷。
而云隐所处的位置不是那些个热闹非凡的大街,这里寂静而又漆黑, 正适合自己现在这种悲伤失落的状态。
不顾炎热, 在烈日底下奔走一整个下午,云隐身上的衣衫早就湿透了, 整个内衫早就黏糊糊贴在自己肌肤上,
十分的不爽。
身上再如何的不舒适, 也比不上心中难受。
云隐现在随意地坐在一个角落, 将腿抱起将头深深埋在两腿之间, 像个鸵鸟一般把自己隐藏起来。
在这种僻静的角落暗自伤心,看似有些随意,可云隐明白, 即便是行尸走肉,若不是打从心底不愿意被他人
发觉打扰,她的身体也不会选在此地。
或许上天听到了她的悲伤,听到了她的祈祷。不知何时起, 寂静的角落传来行人的脚步声。
那声音稳健而又低沉,不像那匆匆而过的路人,更像是在专门为她而来。
云隐暗自神伤了好一会儿, 听到了耳畔传来的声音,她微微一愣,这脚步声如此的熟悉,好像就是……
云隐怔了怔, 猛然抬头,有些兴奋地张口就喊:“阿……”玖字还未出声就被迫压了回去。
身着湛蓝冰丝袍的李琛将唇角微微弯起,揣着一丝莫明笑意的他正垂眼注视着她,顺便瞟了下丢在一旁的包
袱,问了句:“香菱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云隐微微张口,随即回过神来擦了擦婆娑的泪眼,发出了低低的颤音:“回家。”
“回哪个家啊?”李琛挑眉问了句。
云隐不理李琛的嬉笑,直接开门见山问道:“王爷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自然是来找你的。”李琛抬脚向她靠近了一步,继续道:“皇城虽大,但也没有我李琛找不着的人。”
“来找我做什么?”
子辰王轻笑了声,抬眼望了望天上刚刚显现的皓月,顺便把玩了下手中的折扇:“你借找我的名头把整个百
花楼搅得是人仰马翻,难道我这个所谓的罪魁祸首不应该找你这个栽赃嫁祸之人来兴师问罪吗?”
“我……”被李琛这么一说,云隐当即不知该如何回答。随着她的沉默,一旁的子辰王也跟着随波逐流了。
夜幕已经降临,幽静的小巷两边偶尔有灯火亮起。这里异常僻静,与最近的大街隔着一大段距离,却还是能
隐约听见那边传来的叫卖声。
不知何时起,漆黑的小巷中多了数十个不速之客。这些萤火虫成群结队在黑暗里翩翩飞舞,如夜帘上璀璨的
星子般闪耀。
而现在的云隐已经精疲力竭,再加上脑子一片混乱,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继续和子辰王消磨时间。
她弯下腰,捡起地上那孤零零的包袱作势就要离开,被眼疾手快的李琛挡了下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片刻,一声微微的叹息声从云隐口里传来:“王爷,香菱不曾说谎,的确是有重要之事要亲自跟你说。”
李琛的语气也变得正经了些:“找我什么事?”
“自然是要让王爷履行诺言,将我父母的遗物交还给我。”
李琛扬声道:“若我现在反悔了?”
“王爷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会……”
云隐还未说完,李琛就把头凑到自己面前,说了句:“我不聪明。”
云隐:……
天已大黑,即使皎洁的月光,和周围微弱的灯火,也只能隐约看见对方的身影。
即便如此,李琛那如炬的慧眼也从未曾云隐身上离开。
小巷本就安静,再加上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就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云隐也感受到这种奇怪的暧昧,连忙后退了几步,轻声道:“香菱虽然和王爷认识时间不长,但也知当今圣
上赞许过王爷的诚信之心。”
云隐虽话语平静,实则在给李琛挖坑,如若李琛想要反悔,但就间接说明了子辰王欺君。
“真是牙尖嘴利。”李琛从怀里拿出一把银质小刀,透着月光仔细欣赏了下,嘴里还不免调笑道:“只是我
们往日里风采绝伦的香菱怎么会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不待云隐回答,李琛就开始猜测起来:“该不会是拿着行李准备跟哪个男人私奔,结果却被你那个相好的给
抛弃了吧?”
“胡说什么!”云隐眼冒火光,不由地将声音抬高了一个八度,“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被男人抛弃了?”
“两只都看到了。”
云隐:……
李琛哼哼一声,破解了一度尴尬的氛围:“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你若不是心虚,干嘛反应怎么会如此之
大?”
“你……”
云隐虽没向李琛透露半点有关云玖之事,可心思细腻的子辰王早就在她的言行举止中猜出了一二。
为了找到丢失的宝物,隐藏着绝高武功的云隐甘愿成为百花楼的花娘。她忍辱负重这么久,如若不是遇到天
大的事,她怎么将这段时间的心血付诸东流,还特别选在这临阵一脚。
除非她的计划里出现了比宝剑更重要的东西,否则这一切都不合常理,按照子辰王的阅历,这更加珍贵的东
西极有可能是云隐心爱的男人。毕竟和男人偷偷私奔的情节早就成了茶馆里头说书先生戏本上的惯用套路,如若
不是被男人伤了心,这个坏他名声的始作俑者怎么会在打伤人后不跑出皇城,还到处在大街上上游荡,现在又偷
偷在这种地方来哭鼻子?
云隐说不过他,直接上前准备从他手里抢过小刀。
李琛哪会让云隐得逞,就在她抢夺之际,他顺手将握着小刀的左手放到了背后,轻笑了下:“你要那东西有
何用,还不如留下来做我的侧妃……”
云隐气得回了句:“狗带!”
李琛眼里闪过一丝惊异,问了句:“什么意思?”
这种现代词汇李琛虽然不明白,可看云隐那怒发冲冠的小表情,也大致猜出这个“狗带”并不是什么好词。
云隐掩下了自己的慌乱,呵呵一笑:“没什么意思,就是给你的爱称。”
“是吗?”李琛将浓眉微微一扬,“既然是爱称,不如来点实际的?”
云隐秀眉微微一皱,没头没脑地回了句:“什么意思?”
李琛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就是……”
趁着灰暗的夜色,他在说话间突然往云隐脸颊上偷偷亲了一下。
“你!”云隐微微一愣,随即惊得张着小嘴。
这个所谓温润儒雅的子辰王竟然是个如此奸险狡猾的小人,居然趁她不备如此轻薄于她!
花容失色的云隐刚刚反应,准备扬手就要朝李琛脸上甩去,只见一个明晃晃的东西飞过了自己的头顶。
原来李琛在偷亲之时便早有准备,在她还未回神之际,就将手上的小刀朝云隐的后方扔了出去。
即使云隐心里再有愤恨,也不会为此舍下那把上古神器。在小刀被扔出的那一瞬间,云隐扬起的手立马停了
下来,随即转身朝后方追了过去。
等到她将流光剑寻回,方才那个轻薄她的登徒子早就趁此机会,悄声离开了小巷,不见了踪影。这里又恢复
了往日的平静,远处悠长的叫卖声又隐约传进了寂寥的小巷中。
也不知为何,被李琛这么一闹,失魂落魄的云隐却恢复了不少。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抬眼看了看头顶上的
星辰,微微长叹一声。
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才能让她碰见这个子辰王,看来回山之后云隐得向祖师像多烧几柱高香,去去
晦气。
待她将头垂下,就着两边微弱的烛光,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不远处。
由于看不真切,云隐特意往前走了几步,萤火虫继续在她身边围绕,那人的身影也随着云隐的走近而清晰起
来,在她认出对方的一瞬间,刚刚才得以平复的心情在此刻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阿......玖。”此时出现的人不是那个子辰王,而是整个白天都杳无踪迹的师兄云玖。
云隐有些心虚地问了声:“你……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云玖沉声道:“刚来不久。”
“那你看到什么了?”云隐有些忐忑地问道。
只见他摇摇头,“夜色已深,看不真切。”
那就好!那就好!
云隐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阿玖,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吧。”
“好。”云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只是刚走到大街,云玖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阿玖你怎么了?”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云玖眸色一暗,转头盯着云隐,带着不明意味问了句:“那句狗带是何意?”

第 56 章 回山「下」
天空依旧蔚蓝无际, 却没有一丝云彩。这时已到了夏末秋初时分,但这里的天气依旧炎热难耐。恰逢今日的
蓝天万里无云,悬在天上的太阳没有了白云遮挡, 更加肆无忌惮地发出刺目的日光。
烈日底下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这些苍翠的枝叶将灼热的亮光遮了大半,透过叶间的缝隙在冰凉的土地
下投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光圈。
现在已值正午, 是一天中最为难熬的时刻,即使没有太阳光的直接照射, 也挡不住那一阵阵被日头烤熟了的
热风。
受着一波接一波袭来的热浪, 在树林中乘凉的蝉儿似乎也感到了不适, 发出了一阵阵的鸣叫。在此起彼伏的
蝉鸣声中,有两个影子从这些光圈下缓缓而过。
云隐用袖子擦了擦额间冒出的层层细汗,早已口干舌燥的她冒着被闪瞎眼睛的危险在附近寻觅。直到将目光
瞥到了那口小池塘上, 晒红了脸的她心下一喜,快步走了过去。
池塘的源头是来自于山上流下的泉水,因此池水格外的清冽甘甜,在烈日的映照下闪耀着粼粼的波光。
汗湿了的背脊又在日光下彻底暴露, 云隐忍受着太阳的炙烤,正眯着眼在池塘边迅速搜寻。她跑到了荫蔽之
处,弯下了身子, 将一双玉手从清冽的池水中探入。清凉之感随着双手传遍了全身,她随即又将双手一弯,把清
凉的池水源源不断地送入口中。
甘甜清爽的池水在这一刻解救了云隐,将身体里的燥热瞬间压了下去, 一脸享受的她将一双桃花眼闭了起来,
面上的所有疲倦在此刻烟消云散。
或许是许久没有喝到如此冰凉的泉水,又或许是泉水暂时缓解自己这些天的阴郁,此时的那双桃花眼已弯成
了月牙状,脸颊两边的酒窝也隐隐闪现。
她低头把手伸到了池水中,随即又从水里探出,连带着将手里的池水使劲挥了出去,无数颗水珠在阳光的照
耀下显得晶莹透亮。她的一头黑色秀发也随之摆动,在水光和阳光交相辉映下熠熠生辉。
云隐似乎更高兴了,哼着婉转的曲调,不断用手从水里扑腾出更多的水花,湖水开始泛起了仙气,慢慢的整
个湖泊仙气缭绕,如人间仙境一般。
嬉戏过后,她转身回望着这片叶已深绿的樱花林,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两个月前刚下山的情景:十几位白衣弟
子聚集在粉嫩的樱花林下,在这里休憩,在这里闲聊,甚至还打闹了一番。
念此,云隐面上的笑容瞬间凝注了,她从心底发出了深深地感慨。
当时的他们虽知未来旅途的艰险,可为了那些蒙受病痛折磨的老百姓,即使心中再有些迷茫和胆怯,也毅然
决然地慷慨下了山。
如今粉嫩的樱花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枯败,那时的新芽也已经成了遮挡烈日的有力成员。而树底下那十
几位救死扶伤的师兄弟们早已不知了去向,现在只有从龙腹中绝处逢生的两人站在了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阿玖。”云隐冲站在几米外的青衣男子幽幽喊了句。
“怎么了?”云玖的表情依旧冷冰冰的,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半点温度。
听着云玖不咸不淡的口气,云隐既不惊讶也不恼火。
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是这种冷面之人。对于不熟悉的人事,云玖从来就是秉持着不关心、不在意,不给予半点
脸色的三不原则。
只是打从那天无故消失后,云玖那三不原则的范围突然间扩充到了熟悉之人身上,就连云隐都不例外。
在回归墟的一路上,云玖一直保持着冷淡的状态,莫说是主动开口,就连云隐有时无趣地找他闲聊,云玖也
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如此地心不在焉,让云隐不禁为他担忧。
多少个晚上,云隐都想找他正正经经地深谈一次,可每每看到云玖那已然失色的眼眸,她就能想起当时被他
抓包的场景,云隐就将马上脱口而出的话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距离那晚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可它像刻刀一般在云隐的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回忆中)
“那句狗带是什么意思?”
云隐惊得微微张口,慌忙地向他解释起来:“就是……流氓的意思。”
“哦~”云玖表现地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带着一丝丝酸味继续道:“原来也有这种爱称。”
云隐:……
透过云玖的神态,她好似看到了自己无辜地躺在了砧板上,等待着屠夫的凌迟。李琛的确在自己没有防备下
偷亲了她,可并不代表李琛就对自己有意思,况且云隐对子辰王从来就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云隐虽心里知道,可云玖不知。若她此时闭口不言,之后怕是真的要做待宰的肥肉了。
“我和他只是单纯地合作伙伴。”
“是吗?”云玖挑眉问了声,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意味深长的怀疑。
云隐一听,表现得一脸的真诚,郑重道:“阿玖,我喜欢的是你,自始至终我云隐心里也只有你一人。”
在这之前,云玖的醋坛子是打翻了不少,可当他听到云隐向自己表白的时候,心中的蜜罐子也接二连三地悄
然开启。
云玖微微一笑,将语气微微一改:你为何要跟他做交易?”
“为了能拿回我的流光剑和灵珠。”说着将怀里的匕首拿了出来,嘴里还喃喃道:“只是珠子还未寻回…
…”
云玖转了转眼珠,饶有兴趣地问道:“所以你接下怎么打算?”
云隐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再去他府上找他要啊!”
“如果我不让呢?”云玖将剑眉一扬,把脸凑到云隐面前。
云隐有些害羞地将头一偏,随意地走出了几步,一本正经道:“那我也得去拿,毕竟那颗珠子对我很重
要。”
“谁说珠子在他那儿了?”
云隐眨了眨眼睛,没头没脑地回了句:“阿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玖轻笑了下,从衣袖里将一颗珠子拿了出来,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微微白光的隐魂珠散发出五色的
光芒。
“灵珠!”云隐一脸惊喜,伸手就要拿起灵珠。
“哎……”云玖将手高高举起,温声道:“你还没告诉我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是……”云隐犹豫了下。
子辰王身份显赫,之前就明令禁止云隐将合作之事告诉其他人,云隐虽然不待见那个李琛,但她也是个信守
承诺之人,即便是身边最为亲近之人,云隐也轻易违背。
只是面对云玖的发问,云隐有些束手无策了。她深知云玖的性子,如若不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恐怕会引起更
大的风波。
云隐思前想后,只能将此人的身份告知云玖。
不知为何,云玖刚一听到李琛的名字,他那幽深的眼眸流露出一丝别样的神色,而那张稍好的面色瞬间降到
了冰点。
云隐和他相处那么多年,可云玖此刻的眼神,还有那散发的气息,她从未曾见过。她虽看不出云玖此刻的内
心,但有一点让她印象深刻,即使身处热火朝天的夏夜,云隐却莫明感到了冰冷刺骨。
浑身战栗的她还未回神,面前的云玖就将珠子丢给了他,冷着脸说了一句:“走吧。”
自那以后,云隐就没见过他笑了。
在回程的路上,忍受一阵阵热浪,以及头顶上火热的太阳,云隐有时曾一度认为自己会晒晕在路上,可只要
转头瞥见冷着脸云玖,那股冰凉冷冽的气息就立马把快要中暑的自己给拖了回来。
(回忆结束)
见云玖还在原地杵着,云隐又将嗓音提高了些:“你来这边,我有话想跟你说。”
“这里没有旁人。”云玖淡声回道。
她听得懂云玖的言外之意,既然他不过来,云隐只好主动起身了。
“阿玖,你到底怎么了?”云隐走到他的面前,将之前的所有的疑问借此全数抖了出来:“这些天你去了哪
里?还有那天为什么会无故失踪?你到底向我隐瞒了什么?”
说话间,云隐将头抬得高高的,凝视着云玖的双眸,尝试着想从里头中捞出什么东西。
以前的这双狐狸眼虽然幽深看不见底,但她能从里头感受到云玖那份隐隐的活力,可现在的大海上却漂浮着
无数的海冰,每撞上一块就有无尽的寒冷侵袭着自己,即使云隐没有死心,可在找寻许久之后依旧没有探寻到任
何有价值的线索。
“没有。”云玖将头微微一偏,避开了云隐的目光,抬脚向前方走了几步,声音有了一分急切,好像怕被云
隐看出什么。
“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为什么要躲避?这很不像你的行事作风。”云隐面露失落,眼中含泪却死死盯着他的背影,不由地将音量
提高了些:“回答我!”
云隐的声声质问化为一道道锐利的尖刀狠狠地割开云玖封闭的内心,他曾被这些尖刀换回了一丝清醒,可一
想起那个名字,云玖就会想起自己枉死的母亲,他那火热的心又被死死地禁锢在牢笼里。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云玖终究没有冲破牢笼。他将双眸猛然一闭,带着丝丝抽痛,从厚唇中说出了最后的
决断。
“小隐,对不起。”

第 57 章 心结「上」
太阳东升西落, 风起云涌间白日黑夜轮回交换。归墟山脚的樱花林已不再有夏日那般的葱郁繁茂,苍绿的枝
叶在一阵阵秋风的洗礼下近乎颓势。
而归墟山上则是另外一番景象:矗立在山坡上的一片片树林随着海拔的上升染成了绚丽的暖色调,山林中的
云海又开始新一轮的翻涌。
天气渐渐转凉, 归墟山上的弟子们早已披上了微薄的外衫。一阵阵秋风在空荡荡的大殿前肆意吹荡, 萧瑟而
又凄凉。与此同时,归墟的后厨却热火朝天, 大厨王师傅正带领着自己新收的徒弟们学习香辣土豆的新做法。
他们先将洗干净的小土豆去皮,接着把它们切成大小一致的块状, 在烧热的锅里先油煎一下, 片刻后再把切
好的蒜蓉和辣椒尽数放到已经软糯酥黄的土豆上, 然后盖上锅盖改用小火慢焖,出锅之前再撒了一些葱花,一道
色香味俱全的香辣土豆就这么做好了。
“哇!王师傅的手艺真是愈发的炉火纯青了!”一位身着青蓝蝶衣的少女正捧着这碗刚出炉的土豆细细地欣
赏着, 那股让人口水直流的清香环绕着整个后厨。
王师傅看着少女一脸享受的模样,欣慰地笑了笑:“雨花,你又来给云隐准备吃食?”
听到王师傅的调侃,雨花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害羞地将几份烧好的饭菜放入竹篮中,缓缓道:“云隐哥哥
为了准备不久后的流云大会,正在后山日以继夜地修炼功法, 作为他的师妹,我只能做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小事?”王师傅笑嘻嘻地摇摇头,“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吃饭这种事可不能算是小事。”
雨花将唇角微微扬起, 低声回道:“说的也是,我这不是担心云隐哥哥的身体吃不消嘛……”
王师傅一听不由哈哈一笑:“能有雨花如此倾心对待,云隐那小子还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就是不知道什么
时候能喝到你和那小子的喜酒啊?”
其他人听此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纷纷开始起哄。
“王师傅你……”被他们这么一闹,雨花的脸颊更加红了,她低着头将竹盖合上,慌忙提着篮子跑了出去。
王师傅看着远去的倩影,莫明地想起当年云隐刚来归墟的情景。
那时候的后厨食堂门可罗雀,归墟里只有一小半的弟子跑来这里用膳,直到一个十二三岁的陌生脸孔出现在
了这里后,后厨的凄凉境况才开始渐渐回暖。
他清晰地记得那时的云隐在品尝完自己最为拿手的红烧肉后,一张白嫩的小脸皱成了一朵白菊。即便如此,
云隐还是忍着不适将整锅肉消灭地干干净净。
云隐当时并没有一针见血地指出红烧肉的难吃,而是委婉地跟自己说:大师傅,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独特的
炭烤咸肉。
那时候的他不怒反笑,谐趣地问着云隐该如何制作,谁知道个头小小的云隐居然跑到厨房里开始有模有样地
动起手来,在王师傅和其他弟学徒的瞠目结舌中,一碗香气扑鼻的红烧肉从云隐的手里诞生了。
自此之后,两人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那段时间两人互相切磋,共同开发了许多的新菜式,在云隐的悉心帮助下,王师傅的厨艺也突飞猛进,以至
于新的红烧肉刚一出锅就成了归墟响当当的代表。
那次事件还有云隐的那句经典的回答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王师傅每每记起,总会摇着头无奈地笑了笑,
甚至还将这段作为励志范本讲给那些个学艺不精地小徒弟听。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就是七八年,个头小小的云隐成了现在归墟追捧的玉面公子,而今又有了雨花一心相
待,王师傅真的是打心底里为云隐高兴。
“回厨房继续干活啰!”王师傅挥一挥手,招呼着那些个看热闹的弟子们回到自己地盘上又开始挥刀霍斧地
干了起来。
= =
雨花提着沉重地篮子正往后山的竹林走去,虽然路途悠长,却阻挡不住自己将要见到心上人的兴奋之情,一
路上她面带微笑向周围经过每个师兄弟一一打了招呼。看着远处的千叶林离自己越来越近,雨花的脚步也变得越
发地轻快。
此时的归墟山已提前进入深秋,虽然竹林的样貌没有多少的改变,可那一阵阵萧瑟的寒风在林子里来回游荡。
雨花虽披着外套,还是感觉到了丝丝凉意。她摸了摸身上微凉的衣裳,又探了探竹篮外的温度,将小嘴一抿,
不由地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直到走到了竹林深处,传来一声声挥剑之音,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自己的面前。
此时的云隐正在翠绿的竹林间来回穿梭。他手握流光剑,踩着高高耸立的竹子,在簌簌而落的竹叶中时而如
鸟儿般跃起,时而如青龙般急速滑下。
流光剑如旋风般将一片片飘落而下的竹叶一一斩落,又巧妙地利用着阵阵秋风,将其与自己的功法融为一体,
化作呼啸的狂风以自己为中心向周围飞速散开,土地上的积累的落叶在这一刻纷纷扬起,紧接着随着强大的风力
飞去了更远之处。
不远处的雨花也感受到了这股劲风,雨花眯着眼睛将身上的外套一摆,挡住了残余的风力,而她的秀发朝着
一个风向如黑袍般尽数飞起。
片刻,她将身上的枯败的竹叶抖了抖,又将头上的青丝微微整理,这才满面春风地走了过去。
“云隐哥哥!”
云隐在空中打了回转,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转头看向朝自己走近的青蓝倩影。
“师妹。” 云隐将剑一收,流光剑伴随微微白光化为短小的匕首,收进了自己的袖中。
“云隐哥哥,你练了这么久的功夫,肯定饿坏了吧!”雨花走到一处光滑平整的石桌上,从竹篮里拿出了几
碟刚刚做好的美味佳肴。
将菜式摆放好后,朝云隐招了招手,“菜还热乎着呢,赶快过来呀!”
云隐怔了怔,微微叹着气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刚一坐定,雨花就勤快地将一个鸡腿放到了云隐的碗里,催促道:“云隐哥哥,尝尝我做的烧鸡。”
“你做的?”云隐将桃花眼微微睁大,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啊!”雨花满脸地成就感,将双手随意地摆在了石桌上,喃喃道:“我可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学会
做这个烧鸡的。”
雨花身为屋立掌门的独生女,自小就受到众人呵护,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此地美丽又活
泼的她居然肯为一个“男人”下厨做饭,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除了匪夷所思之外,她给云隐带来的还有震撼,虽然自己之前一再地逃避她,可雨花不仅没有中途退缩,反
而愈战愈勇地跟着自己。这样为了心爱之人而勇往直前的女子如何不让云隐心疼和感动?
不过可惜的是,雨花根本就不知道她爱的云隐哥哥其实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云隐也多次问过自己,如若自己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说不定他已经被雨花攻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念此,云隐更加不敢直视雨花那热切的目光,只能低着头迅速地扒着碗里的饭食。
“云隐哥哥。”
“嗯?”云隐回了声,在碟子上夹了块土豆放进碗里,又低头吃了起来。
“你和云玖师兄是不是吵架了?”
云隐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捂着嘴猛然将头一偏,将对着一旁剧烈地咳了起来。
“咳咳咳!”
或许是自己吃得太急,亦或许是自己心不在焉,在雨花谈及云玖二字时,几颗嫩白的饭粒猝不及防地卡进了
气管。
雨花吓得跑到了对面,拍着云隐地背脊,慌忙地问着:“云隐哥哥你没事吧?”
由于猛烈地咳嗽,整个身子也随之晃动起来,云隐已经被呛得面色通红,他不断地对着铺满落叶的土地吐出
一口口唾液,有一种要将整个的肺部都咳出来的既视感。
这一声声咳嗽虽然在倾吐着误入气管的饭粒,但又何尝不是在宣泄自己这段时间苦闷之情?
阿玖……
为什么你要这样说?为什么要把自己禁锢在那灰暗的牢笼里?
难道我们不是恋人吗?难道你对我说的那些个情话都是假的吗?
为何两个人彼此相爱,却要将自己的心事埋藏到底?他们两个到底算什么?
每每回想起当时云玖对自己说的那声对不起,云隐的心底就油然生出一种悲凉和不解。那种心情一直日夜地
伴随着自己,以至于整夜整夜睡不安稳。
他不明白,也实在不懂。
现在的两人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即便每日云隐都能见到云玖,但两人的心却越行越远。为了麻痹自己,云
隐就寻了个由头,开始在竹林里没日没夜地练习。
“云隐哥哥!”雨花清丽的一声唤回了云隐的神志。
云隐低低喘着气,呆呆地回望着那张带着一丝担忧的娇柔面容。
堆积在心底所有的负面情绪在此刻得了一个空挡,化作一记猛药在整个脑海里尽数迸发。
精疲力竭的云隐一时间没有撑住,在雨花的呼喊声中,只觉眼前一黑,晕倒在她的怀中。

第 58 章 心结「中」
秋风暂歇, 渐红的枫叶在朝晖下泛着别样的光彩,而红枫树下那一抹鲜亮的绿色在整个秋日中显得格外鲜明
耀眼。
不知何时,几只麻雀将自己黑细的爪子停在了身着火红衣裳的枝叶上。它们偏偏小脑袋, 用尖锐的鸟喙轻啄
着其他小伙伴的羽毛, 玩得不亦乐乎,时不时还从嘴里发出清悦的叫声。
它们张了张小嘴, 从这根枝干跳到了另一根上,又从另一根跳回这一根。这么一来一回, 使得原本静止不动
的枝叶开始轻轻晃动起来。
这些调皮的鸟儿除了嬉戏打闹外, 还不经意间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其中一只不懂事的小鸟将屁股放到了枫叶
的空隙中, 只听微微的一声“吧唧”,一坨热乎乎的白丁香准确地砸到了树下。
云明躺在树荫底下正闭眼睡着大觉,只觉额间一热, 好似有人偷偷亲了下自己。他翘起唇角,懒散地启口道:
“哎呦~你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大胆。”
话刚一出口,云明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不禁将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掩饰着自己的害羞。只是等了半天
都没人回应, 他这才将眼眸睁开。
远处一排排泛黄的银杏林如一副深秋风景画卷,除此之外并没有半点偷亲者的人影,云明撇撇嘴问了声:
“云玖, 刚才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正低头看书的云玖向他瞟了一眼,淡淡回应道:“没有。”
“不可能啊……”云明有些不死心,将衣袍拍拍直接站了起来,一朵粉嫩的莲花在他鲜亮的翠袍上绽放。
云明朝周围仔细地看了又看, 依旧没有寻到任何身影,顿时疑惑了:“我明明感觉到有一位姑娘趁我打盹之
际偷偷亲了我,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呢?”
云玖没有出声,继续低头浏览着手里厚厚的书卷。
见云玖不理自己,云明索性走到了他的身边,将云玖手上的书卷抢了过去,疾声道:“别看了,快帮我找
找。”
云玖依旧保持着握书的姿势,他看了眼空荡荡地左手,又朝云明多看了几下,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启
口道:“找到了。”
“这么快?”云明一脸惊喜,连忙继续追问:“你知道是谁了?快告诉我!”
云玖点点头,将手一伸指了指对方的脑袋,淡声道:“答案就在你的额头。”
“额头?”云明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白皙的额间,只觉滑嫩的肌肤上忽然长了个硬硬的东西。
“这是什么?”云明微微皱眉,将那个凸起之物揭了下来。
正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当他将鸟儿的杰作拿下来的一瞬间,脸上刚扑好的桃花粉如粉尘一般簌簌地从肌肤上落下。
“啊啊啊!”云明瞪眼看着手里白乎乎的东西,忍不住大喊:“怎么会是鸟粪?!”
在云明凄厉的叫声中,那些始作俑者们安然地树梢上吃瓜,见自己恶作剧成功,它们发出了阵阵清脆的叫声,
紧接着挥挥翅膀,赶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云明心底万般的凄苦,谁能想到他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居然被那几只麻雀给戏弄了,戏弄不说他还
浑然不知地让云玖帮着自己找姑娘,这脸可真是丢大发了!
现在的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自己那一声声哀怨来表达自己万马奔腾的内心,只是那声音比乌鸦还要难听,
惹得淡漠的云玖都抖了抖唇角。
“行了。”云玖冷着脸将书卷夺了回来,顺便将手一挥,施了个法把云明张开的大嘴合了上去。
只听他沉声道:“你再这样乱喊乱叫,我就把刚才的事说出去。”
“唔……”被云玖这么一威胁,云明面露惊恐,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云玖将眉挑了挑:“你不同意?”
云明使劲摇着头,忽然又使劲点头。由于嘴巴被云玖施法封住,他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师弟求饶。
云玖将头一转,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将书卷翻了翻,顺手将闭声术解开。
云明的嘴巴得了自由,开始深深地舒了口气,他抬脚坐到了云玖身边,望着远处金黄的银杏林,喃喃道:
“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云玖微微转了下眼眸,闭口不言。
“是不是因为十四师弟?”
毕竟自己和云隐的关系从未向旁人公开过,可云明这么一问,着实让云玖心底惊了一下。
“我没事。”云玖低眉继续看着书卷,只是他平静的心底泛起了涟漪,这些个浅显易懂的文字根本就只停留
在自己的双目之中,无法进入已成乱麻的脑子里。
云玖再如何心细如尘,也一时间应对不了突如而来的问话,自打发觉自己思慕云隐后,只要遇到与她有关的
问题,他的所有理智在那一刻好像被瞬间瓦解。
而方才云明只是随口一问,谁料竟被他歪倒正着了。
“没事?”云明呵呵一笑,瞧了下云玖许久未动的书页,心中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我和你自小一块儿长
大,你有没有事我会不知道?”
见被云明看出,云玖顿了一下,紧接着淡淡地回了句:“不关你的事。”
望着云玖那副绝美的容颜,云明心底依旧有些羡慕嫉妒。要知道他俩都是北极雪狐,可幻化出的人形模样咋
就差别这么大呢?
云玖他天生丽质,云明也天生粒痣,只不过是天生下巴一粒痣。
云玖是天然的美男子,而云明却是加工的美男子,想想为了维护自己俊俏的容颜,他可是花了不少血本才买
到市面上最为上等的眉笔胭脂还有用来美白遮瑕的桃花粉。
“的确是不关我的事。”云明伸了伸懒腰,一脸慵懒:“不过我要提醒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向别人暴露我们
狐族的身份。”
云玖正色道:“这是自然。”
云玖虽面无表情,但云明深知他内心的想法。
“还有,你以后别在一声不吭地跑下山了,这回要不是看到你安全回来,我那个老爹早把我抽筋扒皮了!”
屋零对云玖的疼爱一直远胜自己的亲儿子,可云明却没有半点怨言,毕竟云玖可是狐族未来的希望。而自己
本该在族里做一只的无忧无虑的狐狸,可为了保护年幼的云玖,在他幻化出人形的那一年就被自己的老爹屋零给
拖到归墟当了个入室弟子。
每每念起狐狸洞里的亲人和玩伴们,云明就莫名地想要下山回家看看。
“不会了。”云玖将书页合上,抬眼凝视着远处的天空,他的眼眸有些失神,像是在对着蓝天,又像是在对
着别的什么,带着一丝悸动低声道:“那个地方,我也不适合再去了。”
“云玖,你难道去了……”
不待云明说完,只见云玖微微点了点头,“我当时只是为了救十四,然后就想起我娘……”
云明惊惶地捂住了云玖的嘴,朝周围看了好半天,疾声道:“你是不是疯了!就为了一个十四,你竟然冒这
就么大的风险,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他们发现可怎么办?!”
云玖嗤笑了下,自嘲道:“或许我真的是疯魔了……”
云明怔了怔,面上的嬉皮笑脸已荡然无存。他板起了脸,正色道:“自从回山之后,你就变回了拜入归墟时
的那副鬼样子,甚至还跑到这个避难所。云玖,你到底想干嘛?”
云玖的目光微微停滞,他长长舒了口气,轻声回答:“我也不知道。”
云玖他是真的不知道,本来他满心以为云隐会把自己一点点拉出不见天日的深渊,可当他出现在临安来到母
亲坟前祭拜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终究逃不过噬魂的心魔。
云玖原本不是冷冽之人,年幼时的他与平常孩子一般,十分活泼爱笑,天真无邪。只是那时的他因为误信小
人,间接把自己的娘亲送上了断头台,当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奸人害死后,他就变了……变得将自己的
那颗真心封闭,变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个谁。
他冷心冷情吗?不,他不是。
他热情似火吗?不,他也不是。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对待感情方面他是个胆小如鼠之人。他害怕自己对别人付出感情之后,就会被人弃
如敝履。
他这样的人或许不值得拥有一颗真心,或许更不值得云隐对他付出真心。
云明前后思量了半晌,最终还是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所以,十四病倒也和你有关?”
“你说什么?”云玖丢掉了冷静,猛然将手放在了云明的肩上,面带慌张地询问:“小隐他怎么了?”
云明惊了惊,他从未看到云玖如此失态。对于云玖的追问,震惊中的他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口中吐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听雨花说她一直在喊着你的名……”
话还未说完,玄色的身影在云明眼前猛然一晃,紧接着一阵风连带着沙子朝他扑面而来,云明当即被迷了眼。
等到他揉着眼睛,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眼前的云玖早就没了踪影。
“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 59 章 心结「下」
云隐的世界一片黑暗, 就连周围都没有一点声音,此刻的她记不起任何东西,像一个孤魂野鬼般在黑暗中随
意飘荡。
这样阴森恐怖的氛围, 云隐并没有害怕, 只因这种环境不是第一次经历。虽然时隔了十多年,但这种感觉依
旧刻骨铭记地印刻在自己的骨子里。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云隐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她的听觉忽然恢复了一些, 能隐
隐约约听到了窸窸窣窣地声音, 可是声音太小又很模糊, 云隐听不大清只好寻着那个音源飞了过去。
突然,一阵劲风从那个方向吹来,好似在逼迫着他适可而止, 可是她的潜意识告诉自己,那里就是出口,只
要能挨过去,她便能看到她心心念念的一个人。
至于那人是谁, 云隐想不起来,但她能感受到自己对那人的深深爱恋。凭借着这股信念,在与强风的对抗中,
云隐拼力一搏,最终冲破了疾风。在那一瞬间,她听清了那声呼唤,可那个声音却让她心底顿时有些遗憾和失落。
“云隐哥哥!”
在雨花的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呼喊中, 云隐动了动眼皮,葱白的指节也随之反射性地弹了下。
雨花正握着那只湿滑的手掌,自然感受到了云隐的动作,得知心上人渐渐转醒,雨花那颗悬着的大石缓缓落
了地。
云隐满脸细汗,就连她整个的衣裳也全都湿透,在窗外朝阳的照耀下,那些汗水晶莹发光,将云隐整个身子
照得亮亮的。
云隐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斜眼瞧了下身旁的殷红身影,一丝惆怅从眸中转瞬即逝,她有气无力地说了句:
“雨花,你怎么在这里?”
“云隐哥哥,我……”雨花喜极而泣,掩着袖子低声抽噎道:“我还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傻瓜。”云隐扯了扯唇角,“我不是在这里好好的吗?”
雨花拿出帕子抹了抹咸苦的泪水,即便云隐已经醒来,但她还是心有余悸,哽咽道:“云隐哥哥,自从你晕
倒后,就开始莫明地发起了高烧,整整烧了一天一夜……云游师兄说……说你今天若是再没有醒来,就会……”
说着说着,雨花刚刚平静的情绪又在此刻泛起了波澜,云隐用着仅存的气力拉了拉雨花的芊芊细手,安慰着
面前的可人:“别哭了,我不是已经活过来了吗?若你再哭下去,其他的师兄弟岂不是要误会我死……”
“不准说这个字!”雨花连忙将手捂在云隐干裂的唇上。
云隐将雨花的细手放下,轻轻一笑:“好啦,我不说就是了。”
雨花整理了下波动的情绪,拿起刚温好的汤药送到了云隐面前,细声说道:“云隐哥哥,喝药。”
浓烈的中药味冲鼻而来,云隐本就虚弱,被令人作呕的药味这么一熏,顿时没压住胃里的翻江倒海。
“呕……”云隐直接将秽物一股脑地尽数吐在了地上。她许久没有进食,又这么一吐,不禁喉咙被胃液灼地
烧热,就连口中也弥漫着浓烈的酸苦味。
雨花大惊失色,慌忙地将汤药放置一旁,一面拍着他的背脊一面询问着云隐:“云隐哥哥,你没事吧?”
云隐不语,只是无力地摇摇头,继续做着呕吐的姿态。而此刻的云隐已经将整个胃里的残食全都吐得干干净
净,他用袖子擦了擦嘴,在雨花的帮助下躺回了床上。
面色已然苍白的他弱弱地向雨花道着歉:“师妹,让你见笑了。”
“云隐哥哥,你千万别这么说,都是雨花不懂得照顾人,才会让你变成这样。”
对于雨花的自责,云隐虽心有愧疚,但他的理智告诉自己,无论是情感还是纲常,他和雨花本就不可能,如
此这般又何必要相互纠缠?只是面前的师妹和自己生活那么多年,云隐如何能狠心斩下乱麻呢?
理智与感性在云隐心底针锋相对了许久,最终这把快刀还是了下来。他微微叹了口气,在想出两全其美的办
法上,只能先以虚弱为由,暂时逃避雨花。
见云隐的眼睛缓缓闭上,雨花试探性地喊了声:“云隐哥哥?”
见云隐又忽然间睡了过去,雨花没有经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抬头望了眼窗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
身影,连忙起身悄悄地往门外走去,将方才的情况说与了刚进院子的云游。
“云游师兄,云隐哥哥他不愿意喝药,这可怎么办呀?”
云游一听,不忧反笑,紧绷的状态一瞬间松懈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
云游这异常的反应让雨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游乐呵道:“其实我熬的那碗药不是让你拿来给十四喝下的,而是让他闻着浓烈的药味,通过呕吐的方式
将胃里的毒素全数排干。”
“啊?!”云游这么一解释,雨花顿时恍然大悟,只是嘴上还在埋怨着面前的二师兄,“既然如此,师兄你
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呀?”
“你能让我早吗?”云游有些无奈地摆摆头,当初他刚开完这个方子的时候,还未来得及说明,就被心急地
雨花抢了去。为了能独自照顾云隐,雨花还寻了由头把周围的一干人等都请了出去。
一想起自己所干的那些蠢事,雨花尴尬地笑了笑,顺便把话题一转:“师兄,云隐哥哥刚吐完就睡过去了,
不会有事吧?”
云游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缓缓道:“他刚刚发了身汗,又这么一折腾,自然是有些撑不住了。让他好好睡
吧,毕竟这睡觉也不失为一种恢复体力的好办法。”
雨花点点头,“师兄,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要做。”云游抿嘴一笑,“若你真想做些什么,就去后厨熬点粥吧,给十四补充□□力。”
“嗯嗯。”雨花点点头,向云游告辞后,抬脚急忙往后厨的方向跑去。
清丽的倩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云游挑眉说了句:“行啦,某人就不要躲了。”
云玖从隐蔽的地方慢慢走出,朝云□□了下礼,轻声喊了句:“二师兄。”
云游不知其中缘由,对于云玖的反常行径自然不解:“你想见十四,大可大大方方的去见,怎么像个做错事
的小弟子一般畏首畏尾?这可不像老七你的作风。”
“二师兄说的是。”云玖转了转眼珠,不紧不慢地回答:“只是我和那位最近闹了点矛盾,我是怕自己的出
现会影响里头人的休息。”
“原来如此。”
云游伸手拍拍云玖的肩膀,摆着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语重心长道:“大家都是师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
的,与其避而不见让矛盾加深还不如敞开心怀跟对方好好谈一谈。”
云玖怔了怔,好半天都没有回应。
云游虽然不知道详情,可他说得这番话十分在理,字字戳中云玖的内心。毕竟这个心结困了云玖十多年,哪
能说解开就立马解开的?云玖沉默了片刻,才启口道:“多谢二师兄的开导。”
云游望着云玖的那副有些失神的模样,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想解开两人的误会,还是需要花上一段时间
的。
他转头看了眼云隐的卧室,提醒了句:“十四现在正睡着,你真的不进去看一眼?”
云玖透过窗户远远地看了看,掩下眸中复杂的情愫,随即摇摇头:“既然他无事,我就不进去了。”
既然云玖决定了,云游也不好再劝导什么,不由长叹一声:“那好吧。”
之后的这几天,云隐的饮食起居依旧由雨花负责照料,而云玖每回只是在他的院子里站那么一会儿,透过敞
开的木窗找了个隐蔽之处静静地注视着里头的人。
在雨花的精心照顾下,云隐的病也好了一大半。
看着雨花每日不辞辛劳地照料着自己,让云隐十分感动,感动过后心底更加地不是滋味了。
云隐好几次都想跟雨花摊牌,可每次看到她忙碌的背影还有那阳光般的笑容,他就不忍心去戳破。
“云隐哥哥,你怎么又走神了?”
云隐回过神,见雨花正眨着眼睛盯着自己,立马随口找了个里头搪塞道:“可能是我太累了吧。”
“撒谎!”雨花撅起了小嘴,垂眼盯着云隐的双手:“你每回撒谎都会做这个小动作。”
云隐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看,只见左手正握着右手的食指上,微微弯起的拇指用着指甲在食指指腹上正反复
磨搓。
这只是云隐下意识的小动作,连他自己都从未发觉,然而雨花却把这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记在了心里。如此
这般倾心相待,这让云隐更加的愧疚了。
看着云隐那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雨花把心中疑虑说出了来:“云隐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云隐猛然抬头,瞠目结舌地盯着雨花。自己藏了许久而不敢开口的秘密居然被她一针见血地说了出来,这着
实弄得云隐都不知如何回答。
云隐那一脸的震惊恰巧给了雨花最好的回应,她自嘲地笑了笑,眼眶微微泛红,低声道:“原来一直是我在
一厢情愿。”
话毕,雨花再也忍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捂着嘴慌忙地跑了出去。

第 60 章 惊变「上」
“雨花!”
见雨花捂着嘴跑出了房门, 云隐赶忙穿好鞋,拿起外袍往身上随意一披便跑了出去。
雨花的伤心难过在云隐知道自己属性之前就已经早早预料到了,更别提之后自己发觉属意七师兄云玖的事了。
这个不可更改的结果云隐不想面对, 可是这一天还是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即便云隐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 但对于雨花的反应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如若云隐可以重新选择一次,他宁愿自己不是女人, 也宁愿自己喜欢的不是云玖。不过这些都只是云隐的青
天白梦。
自从云隐重新拿回了隐魂珠后,她就发现了珠子的秘密, 只要灵珠戴在自己身上, 云隐他就是如假包换的男
人, 可若是珠子一旦离了身,他就瞬间恢复了女儿身。
这也是荷花当年为何“眼花”的缘由了,原来自己一直就是个女娇娘, 只是机缘巧合下得了隐魂珠,不仅把
自己外貌就连肉身都变了男人。
想他在穿越前看过无数本玄幻小说,可从来没有遇到过拥有变性功能的珠子,若不是亲身经历, 云隐也难以
相信。
正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既然他穿到一个能够修仙的架空世界,那么有这种珠子也并不稀奇。云隐收起心中的思虑继续跟随着不远处
的女子。
此时的雨花在前边使劲奔跑, 云隐则在后头紧追着她。
两人这一前一后旁若无人的追赶,让周围不少路过的弟子们纷纷看呆了眼。
一号吃瓜弟子问道:“他们在干嘛啊?”
二号吃瓜弟子朝一号摇摇头:“不懂了吧,这叫打情骂俏。”
三号吃瓜弟子给了二号一个爆栗子:“有你这样乱用成语的吗?他们俩打了呀?还是骂了呀?”
二号捂着脑袋,尴尬一笑:“好像都没有。”
“我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此时又加入了四号吃瓜弟子, 他托着腮思考了半晌,将自己的成果跟其他几位
分享。
一二三号齐声催促道:“快说快说!”
四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郑重道:“他们在跑步。”
一二三号:……
之后云游的医馆里又多了个重伤的伤员。
而奔跑的两人还在继续。
见雨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云隐索性将双脚一蹬飞到了雨花的面前,拦住了她:“雨花,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满脸泪痕的雨花捂着耳朵使劲摇头,“你既然都不喜欢我了,我还要你那解释作甚?”
云隐:……
雨花虽然是情急所言,但她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他既然无法跟她在一起,难道靠一句解释他和雨花就可以
和好如初了?
两人就这样保持了好一阵子的沉默,在这段时间里雨花也开始慢慢冷静下来。
云隐仔细思考了下,低声询问着雨花:“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雨花摇摇头,将手放了下来:“并没有,云隐哥哥功夫那么好,还如此地善解人意,要说失望的话,我只是
在对自己失望而已。是雨花不够好,所以才配不上云隐哥哥。”
“不不不,你千万不能这么想。”云隐将手搭在了雨花的肩上,一脸地真诚:“你很好,非常好,只是师兄
没有这个福分。雨花,你可是个活泼可爱好姑娘,多少归墟弟子都把你当做自己的梦中情人。”
“骗人!”雨花嘟着嘴,哽咽道:“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那云隐哥哥你为何不喜欢我?”
云隐叹了口气,一脸正色道:“师兄有不得已苦衷,所以……”
“那云隐哥哥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雨花眨着眼睛回望着云隐,喃喃道:“其实在你刚回来的时候我就有
这种感觉了,所以你这些天废寝忘食地修炼也都是因为那位心上人吗?”
“我……”云隐垂下了眼帘,再三思索下微微点了点头:“师兄的确是有了心上人。”
“那你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人?你为何会喜欢他?”
“这个……”云隐松开了雨花的肩膀,转身望了望远处山峦。
这天的朝阳早早地被天上层层积云遮住了原有的光辉,即便已到辰时,也没有出现耀眼的光芒。没有了旭日
的照射,远处的云海依旧将周边的山峦笼罩地严严实实,只给了这些青山们一层模糊的轮廓。
“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的缘由。”云隐自嘲地笑了笑,背对着雨花,从眸中露出了少见的女儿般的娇羞:
“他是个温柔之人,也是细心谨慎的人,虽然外表冷冰冰的,可相处久了就能发觉他内心的火热。”
雨花将双眸微微眯起,有些诧异:“原来云隐哥哥喜欢这样的冰山美人。”
“冰山美人?”云隐怔了怔,随即莞尔:“他的确配得上冰山美人的称号。”
雨花这才明白了云隐的喜好,难怪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徒劳无功,原来云隐喜欢这种调调,她有些挫败又不
死心地问了句:“那你们认识多久了?”
“时间不是问题。”云隐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在我的认知里,只要两人能确定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位置,
即便只认识一天也能成为恋人。”
看着云隐那张幸福的表情,雨花的小算盘彻底落了空。再加上云隐这么一说,即便是他与另一个人有了误会,
云隐也是不可能喜欢上自己的。
雨花将头重重低下,轻声道:“云隐哥哥,我以后还能是你的师妹吗?”
“当然啊!”见雨花开始慢慢放下,云隐内心顿时了却了一桩心事,他正面对着雨花,认真道:“无论是以
前、现在还是今后你都是我云隐的好妹妹。”
云隐的这番话让雨花既高兴又失落,既然云隐不喜欢自己,雨花也不会过多强求,毕竟喜欢自己现在才十六
岁,今后也可能找到比云隐更好的归属也未可知。
如此一想,雨花的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她抹了抹脸颊上几行清泪,在簌簌的秋风中,她抬头瞟了眼云隐的
穿着,面色一惊,慌忙地脱下自己的外袍给云隐披上,“云隐哥哥,你刚刚才大病初愈,怎么就穿这么点衣服,
小心别又着凉了。”
“我没事。”云隐将雨花的外袍脱下又披回来原来的主人身上,柔声道:“方才跑了一路,也算是暖热了身
子,倒是你的身体向来不好,别等我病好了,你就病倒了。”
“可是……”
“别可是了。”云隐打断了她的话,面带严肃嘴上却荡漾着浅笑:“我可事先说好,如若你因为我生病了,
我一个大老粗的爷们就算是废寝万事地照顾也无法像你这般地细心,万一被你老爹抓了把柄,指不定他会怎么把
我扒皮嘞!”
被云隐这么一调侃,雨花一时没有忍住破涕而笑。如此一来,她的展颜一笑也让云隐心头的大石稳稳落了地。
= =
经过两个多月的准备,在众弟子的热烈期盼中,归墟一年一度的流云大会拉开了帷幕。
这每年一届的流云大会是归墟的第二个盛大宴会,与论英会不同的是,流云大会虽然也有比武环节,但大部
分是以庆祝为主,为此特地设在了每年的年末,用来盘点这一年里归墟的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好事,再根据这些
人的贡献,由屋立掌门带头给他们一一发放归墟准备的奖赏。
而云隐之前日以继夜的练习除了有云玖的原因之外,其实还惨杂着自己另一份心思,这份心思便是流云大会。
他云隐虽然在归墟是众弟子中的轻功第一,但说到剑术,云隐则大大落后,为了检验自己这一年以来在剑术
上的努力,他才会每日刻苦地训练,希望在这一届的流云大会上自己能拿到比去年更好的名次。另外,顺便保住
自己轻功的擂主位置。
盛会召开的第一天,云间依旧代表掌门在大殿前向所有参与大会的门中弟子以及各派的代表进行了一一致谢,
随即又开始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而台下的云隐依旧在这一遍又一遍的催眠声开始跑了神,随着时间的推移,双眸上的眼皮开始越发的沉重起
来。
他明目张胆地打了个哈欠,抬眼朝周边急急地扫视了一遍,见地上还有未融化的积雪,微微紧了紧身上厚厚
的衣袍。
反正比武环节设在了下午,自己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休整。于是,站在人群中云隐又在屋新的眼皮子底下
偷偷开溜。
自从那一届的论英大会开始,云隐每一次都会来上这么一回,再加上他那不好反驳的理由,就连看台上的屋
新也已习以为常,只能小徒弟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隐耷拉着脑袋,随意找了离擂台不远的一处偏殿,只是他的手气向来是惊为天人,就连这么随意一挑,就
挑中了一间最为神秘的屋子。
云隐伸了个懒腰,将身子往下一坐,将头靠在了一根漆黑的柱子上。只是这根与其他的有所不同,当云隐将
手摆在脑后的一瞬间,柱子的表面就转了起来。
只听哐当一声,身下的地板一空,还未反应的云隐直接掉了下去。

第 61 章 惊变「中」
此时日头已经升到蓝天的正中央, 冬日的暖阳发挥着自己仅有的温度,想通过午间最耀眼的光芒给底下的土
地增添一抹暖色。可惜的是,无论艳阳如何明媚, 寒风和白雪都把它那最后的温暖给驳了回去。
在这冰凉冰凉的日头下, 云间终于完成了自己的长篇大论。当他宣布比武正式开始时,屋新的老脸皱了皱,
他在台上环视了一圈又一圈,依旧没有寻到小徒弟的半点踪影。
云隐他究竟跑哪里去了?虽然说他这个徒弟平日里爱睡些懒觉, 可在这种大事上绝不含糊。按理说, 这个时
候他的小徒弟应该早就睡饱了, 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消息?
屋新越想神色就越发的难看,即便是在寒冷的年末,他的额头都急出了大把的冷汗。
一旁的屋极看着屋新那张满脸大汗的脸颊, 朝他小声问道:“师兄,你是不是最近又在偷偷修炼功法?”
屋新本就坐立难安,又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寻找云隐上,因此对于屋极的关心他压根就没听到。
“看来师兄是走火入魔了。”见屋新没有回应, 屋极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刚要向一旁的屋立反映,就看
到云遥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掌门师伯!大……”云遥看了看坐在周边的其他门派代表, 随即将声音压下,对着屋立耳语了一番。
虽然屋立面色不改,但他那花白的胡子在听完云遥的报告后微微抖了抖,紧接着他将袍子一摆, 缓缓起身朝
周围观赛的道友们正色道:“诸位,门中还有些琐事需要在下处理,屋立就先失陪了。”
不待周边人回应,屋立转身就急匆匆地走下了观礼台。
这屋立一走,顿时引起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流云大会本就是归墟一年一度的大事,身为归墟的掌门人,屋立早就把这些门中大大小小的琐事交由大弟子
云间全权处理,若真是小事,怎么可能要屋立亲自出马?除非是归墟有什么突然事故,而且这事多半十分棘手。
其他门派的代表都能猜想的到,归墟门中几位长老又怎会不知?
而屋新本来就对未归的云隐有些担忧,再见到屋立方才的反应,他连话也未留,起身便朝屋立离去的方向飞
身追了过去。
屋新这么一走,其余的长老哪还能坐得住,都接二连三地起身告辞,留下了大弟子云间在此善后。
即便屋新已经在疾步追赶屋立,可屋立的脚步显然比自己的还要急切。如此一来,屋新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
想,念及云隐的无故缺席更让小老头的心里更加不安,生怕这件大事与云隐脱了不了干系。
他跟着屋立走进一处偏殿,还没进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冲鼻而来,只见一个身着青蓝金色长袍的弟子倒在
了血泊中。
皱成褶子的屋新还未来得及瞧清那人的样貌,刚一瞥见那身归墟入室弟子特有的衣袍,心中的惊惶和悲戚立
马涌上了心头,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徒弟啊……究竟是哪个混账趁害了你,为师要替你报仇!呜呜呜
……”
那哭声惊天地泣鬼神,不仅音调恐怖就连功力也实打实的厉害,通过自己的音浪把一旁的云遥震得整个发髻
都变了形,吓得他捂起耳朵向小老头张嘴说明,奈何屋新沉浸于失去徒弟的悲痛中,不愿听也听不见云遥的解释。
虽然屋立没有受到波及,但小老头那一声声哀嚎也让屋立一改往日自若的神色。
只见他唇角猛然抖了抖,朝屋新白了一眼,用浑厚的嗓音提醒了句:“师兄,你先睁眼看清楚。”
方才还哭声震天的小老头为之一愣,他哭声暂歇,揉了下那滂沱的泪眼,朝地上的尸身走近了几步。
遇害弟子的死状有些凄惨,屋新不忍直视只是匆匆瞟了一眼,当看到尸体鼻头上的那一颗绿豆大的黑痣,又
开始呜呼哀哉:“呜呜呜……什么时候我徒弟的鼻子上还长了颗痣了?肯定是那凶手故意弄的!”
屋立:……
后来的几位长老还未进屋,远远就听到了屋新的哭喊,连忙加快了脚步陆续赶到了案发现场。还未等看清受
害弟子的容貌,就听到屋新嘴里正嘟囔着云隐的名字。
屋极有些不忍心,叹着起安慰着已哭成泪人的屋新:“师兄节哀顺变,小十四就算在天上也不想看你这副模
样啊……”
屋新不理,拿出帕子擤了擤鼻涕,哽咽道:“云隐可是小老头我唯一的徒弟,如今他被杀害了,我还哭不得
了?”
“谁说死的是云隐了?”
见屋新还未醒悟过来,屋立只好把话说得更加明白:“云遥,你跟大家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云遥点点头,顺便整理下方才被屋新哭声弄得有些凌乱的头发,遂一脸凝重地向长老们徐徐道来。
“各位长老,云遥之前和其他弟子一起在台下观礼,忽然记起有东西落在了屋里便中途回来去取,途径此处
的时候见偏殿大门被寒风吹开,本来想顺手关门,却见云霄师弟躺在了这里,已然没了气息。”
一听受害者是云霄,屋极和屋新带着两种迥然不同的情绪皆一口同声道:“你说什么?!”
形势陡转之下,本来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屋新立马转忧为喜,而方才正安慰小老头的屋极则继承了屋新的
“衣钵”,成了受害者的师父。
屋极悲从中来,还未等他哭出声来,从屋立口中传来一句:“现在可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
被屋立这么一提醒,屋极忍下了心中的悲痛,带着一丝颤音回问:“师兄这是……”
“既然发生在流云大会上,即便我们有意隐瞒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在其他门派得知消息引起轩然大波之前,
我们当务之急是要立刻彻查此事,尽早找到杀人凶手将他绳之以法。”
话毕,屋立朝云遥使了下眼色,“云遥,你将此事偷偷告知云间,让他先稳住大会那边的局势,再把其他的
入室弟子给我通通找来。”
“是!”云遥会意,立马匆忙地跑了出去。
屋新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身旁的屋立朝他问了句:“师弟,云隐可是你唯一的徒弟,你怎么会把他和云霄
弄混的?”
“这个……”屋新沉默了会儿,才搪塞道:“我也是心急则乱嘛!”
一旦将云隐在大会上偷睡之事说出,指不定他那小徒弟会被这死脑筋的屋立怎么折磨,云隐可是屋新唯一的
徒弟,他才不想让小徒弟被他人欺负。
屋新明显在含糊其辞,屋立虽有疑虑,但他现在也没空理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随即将手一扬,不再继续
追问。
= =
云间得到消息后,一边安抚着前来观礼各个门派的代表,一边有条不紊地安排大会的后续工作,为屋立调查
真凶拖延了不少的时间。
当天夜里,所有的入室弟子都聚集到了轩辕殿,对着云霄的尸身纷纷表示了默哀。
屋立一脸凝重地坐在掌门之位上,转头轻声问了句:“都到齐了吗?”
“师父……”云间转了转眼眸,思索再三还是将实情告知了屋立:“其实并未到齐。”
“缺了谁?”
“是十四师弟云隐。”
“什么?”屋立面色微微一变,想起白天屋新有意隐瞒的神情,心下顿感不妙,朝云间吩咐道:“你叫几个
弟子到他的房里还有经常去的地方都挨个找一遍。”
“是,师父。”云间点点头,赶忙跑了下去。
两人的对话很轻,再加上底下其余的入室弟子们还在对云霄的尸身默哀,除了与云隐交好的几位,其他人并
没有察觉到异样。
即便如此,两人的小声交谈还是被耳朵尖尖的云玖听到了。
他看着云间远去的背影,心中莫明地生起了一丝恐惧。云霄的死状如此惨烈,定是被武功高强之人所害,云
隐虽然轻功不错,但剑术并不是太好,她这样无缘无故地缺席怕是出了什么事。
焦躁不安的云玖决定跟着云间一块儿搜寻,就在他准备偷偷离场之际,被眼尖的屋零抓了正着。
“老七你要去哪里?”
屋零声音不大,但底下的弟子们都听得一清二楚,纷纷将目光放到云玖身上,云玖并不理会,淡声回道:
“云间师兄人手不够,弟子是想过去……”
“不必了。”屋立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云间会找其他弟子帮忙,你先留在这里。”
云玖还想反驳,却见难得一脸严肃的屋零朝自己递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触怒屋立,听掌门之言安安分分留在
这里。
早在屋立召集弟子们前来之时,云玖就已经猜出了掌门的目的,看似是要他们为云霄哀悼,可实际上是调查
他们之中是否有杀害云霄的嫌疑。
如若他现在匆忙离场,恐怕会加重屋立对自己的怀疑,可是云隐现在无故失踪,他怎么可能安分地站在这里,
无所作为呢?
在爱情和明哲保身之间,云玖最终选择了云隐。
就在他不顾屋零反对,将要踏出大殿之时,皎洁的月光下出现了一个黑影。

第 62 章 惊变「下」
夜色漆黑, 即便实不清来人的样貌,可通过他的体型还有走路的姿态,云玖也能猜出那个身影是他心心念念
的小隐。
可当云隐出现在亮堂的烛光下, 云玖那揪紧的心暗暗松了松, 幽深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好似有什么东西从
他眸中掉落。
在泪水滑落的那一瞬间, 云玖仿佛找到了寻觅已久的钥匙,将他那错综复杂的心结一剑劈开。
只见云隐颤颤巍巍走到了大殿前, 他的脸上还有身上的衣袍都沾了不少的污泥。面对站在面前的云玖, 云隐
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 便低头从他身边默默经过。
云隐刚准备向众人交代自己迟到的缘由,却见自己的师父突然飞到了自己的面前,仿佛变成孩童, 将他紧紧
的圈在了怀里开始放声大哭:“呜呜呜……徒弟你去哪了?让为师我担心死了!”
这个场景不仅在场的弟子们目瞪口呆,就连上方坐着的众位长老都纷纷捂着脸翻起了白眼。
亏这老头还是他们长老里资历最高的,竟然当着自己徒弟们的面做出如此幼稚之事,真是把他们这第十三代
弟子的脸给丢尽了。
“师父……”云隐拍拍屋新的背脊, 轻声提醒道:“掌门和那些长老师伯们都在那上面看着你呢?”
屋新擦了擦豆大的眼泪水,哼哼道:“他们那是羡慕嫉妒!你管他们作甚?!”
众长老绝倒。
见屋新没有半点醒悟,身为掌门的屋立不得不亲自出马了。
只听他猛然咳嗽了声, 带着一丝威严悠长的喊了句:“师兄……”
虽然只是一句师兄,可小老头再蠢也是知道屋立的深意,他默默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放下自己可爱的小
徒弟, 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待云间回来之后,屋立才缓缓道出召集所有入室弟子的目的:“来到轩辕剑,不用我说想必也猜出了我召集
你们的用意,你们就来谈一谈云霄遇害一事的见解吧。”
此言一出,所有的入室弟子开始讨论起来,身为医者的云游早在案件发生之后就细细查看了云霄身上的伤痕,
他便先前一步向在座的长老和掌门开始徐徐道出了自己的验尸结果。
“云霄脖颈上虽被人割了喉咙,可按照伤痕来看,真正让九师弟毙命的是他胸口的剑伤。按照胸上的切口来
看,凶手使用的只有我们这些入室弟子才会的剑术。另外九师弟的表情略显惊讶,想必凶手应该与九师弟相识,
综合来看所杀害九师弟的凶手极有可能是归墟的入室弟子。”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谁都知道九弟子云霄的剑术在归墟排行第二,能轻易让他死于刀剑之下,除非凶
手的功力在他之上。
如此一来,剑术第一的七弟子云玖就成了头号怀疑对象。恰好,向来沉稳冷静的云玖却在方才大失方寸,众
人对云玖的怀疑又加重了几分。
云明一看形势不对,立马出来辩解道:“先不论老九的品行如何,单看那血迹的颜色,分明是没有过夜。我
和老九这一整天都呆在一起,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动手。”
云明刚刚说完,又有几个弟子出来为两人作证。
既然云玖洗脱了嫌疑,那么谁还有这种能耐杀死云霄?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云济带着异样的眼神盯着姗姗来迟的云隐,开始阴阳怪气道:“不知我们的十四今
天去了何处?我可是听说我们的十四为了这次大会废寝忘食地修炼剑术,怎么就缺席了此次大会呢?”
云隐目光如炬,盯着云济沉声道:“十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未等众人反应,上方静坐的屋立脸色一青,开始向云隐盘问起来:“云隐,你今天去了哪里,为何会缺席比
武大会,又为何现在才来大殿?”
“我……”云隐犹豫了下。
本来他是要把自己中途跑去睡大觉的事情和盘托出,但见所有的师兄弟齐刷刷地盯着自己,若真的一五一十
地说了,那他在这些人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岂不是要崩了?
云隐思索了半天,才缓缓道:“其实我一早就到了大殿前,只是中途掉了东西所以折返去找……”
云遥顺着云隐的话不待一丝停顿地说了出来:“然后无意间看到了一处偏殿,一时好奇就走了进去。”
云隐眨了眨眼睛,惊奇地问了句:“三师兄,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遥无奈地摇摇头:“你这个理由,我早就用过了。”
话刚一出口,在场的所有弟子和长老皆是一惊,难道云遥之前所说的都是借口?
云遥愣了半天神,见所有人的目光从云隐那里转到了自己身上,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什么,匆忙向屋立摆
手,慌张回道:“掌门师伯,我没有……”
“云遥!”屋立面色铁青,怒斥道:“还不说实话!”
看到屋立动怒,在场的不少弟子都开始为云遥默哀起来,这三弟子搪塞他们就算了,居然还敢蒙骗掌门,这
回云遥怕是凶多吉少了。
云遥吓得跪在地上,向屋立解释:“掌门师伯,我真的是有苦衷!但…我真的不能说啊……”
云间捂面,对云遥一脸的失望叹息:“什么苦衷能让你做出此等欺骗掌门之事?”
“我……”云遥咬咬唇,在师祖脸的淫威下,不得不将说出了实情:“师伯,其实第一个发现云霄师弟的人不
是我,是……”
众弟子皆异口同声地问道:“是谁?”
云遥的声音陡然压低:“是师父的翠翠……”
翠翠两字刚一出口,屋极的两颊立马红成了猴屁股。虽然他极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可还是阻挡不了朝自己袭
来的那一双双八卦又好奇的眼睛。
谁能想到万年单身的屋极长老居然会金屋藏娇,若不是云遥被掌门如此相逼,恐怕所有的长老还被屋极蒙在
鼓里。
见在场的大多数人被云遥成功带偏了路,就连掌门屋立也一时间控制不住场面,更何况师祖脸对此事也产生
了浓厚的兴趣。
就连方才还哭哭啼啼的屋新听到这个惊天大消息,也忍不住对着屋极调侃起来:“师弟你也太不厚道了,有
了媳妇竟然不跟师兄说,枉我一直还想帮你物色个美娇娘……”
屋极朝小老头白了一眼,正色道:“师兄,现在是什么场合?你怎么能跟着那些弟子们一起胡闹呢?”
那些个弟子随即一怔,立马从这个八卦中反应过来。
屋极虽然是想转移这个尴尬的话题,但他们来这的目的是为了查出杀害云霄的凶手,的确不适合在这个时候
娱乐长老。
当所有人的目光重新回到云隐身上时,屋立又开口对云隐继续盘问起来:“所以云隐你方才所说的也和云遥
一样都是借口咯?”
“额……”云隐尴尬地搔搔脑袋,想起屋立方才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有云遥那张煎熬的表情,他纵是有天
大的胆子,也不敢再随便搪塞了。
“其实我当时一时困了,想找个偏殿睡睡觉,然后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掉到了一个洞里。”
果然,当云隐把自己在大会上睡觉之事捅出去之后,他即便低着头也能深刻感受到其他人稍稍变化的气息,
顿时有些无地自容了。可一想到明天的头条还是屋极长老和他的小娇妻,云隐的心又微微好受了那么一点。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摔晕了,醒来后才从洞里爬了出去,刚一出来救听到师弟们说入室弟子要到轩辕殿前集合,之后
的事大家伙也都知道了。”
屋立狐疑道:“就这么简单?”
云隐点点头,“弟子不敢欺瞒掌门。”
对于云隐的解释,在场的弟子们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云观,你听说过归墟的偏殿里有洞吗?”
云观摇摇头:“虽然归墟的机关不少,但从未听说过什么地洞机关。”
云观不知,又有人去问云觅,云觅给出的也是同样的答案。
不仅仅是在场的弟子没有见过,就连归墟的长老和掌门对于地洞机关也闻所未闻。如此一来,自然有人对于
云隐的回答产生了怀疑。
在众多质疑声中,屋弦出声替云隐解围:“既然有此机关,那就带着大家前去查看?”
此话一出,其他弟子纷纷表示赞同,谁料云隐却摇了摇头:“师伯,请恕云隐难以从命。”
屋弦惊了惊,轻声继续引导:“如果有什么不方便之处,说出机关的具体位置也是可以的。”
云隐还是出声拒绝:“师伯,不是云隐不愿意,而是云隐不能说。”
此时,一句怪异之音又从云济口里说了出来:“不能说,我看是你不敢说吧?”
云澈一听,立马驳斥:“云济!你别在这里搬弄是非!阿隐才刚刚脱离险境,你居然还把脏水泼到他的身
上。”
“我搬弄是非?”云济唇角微翘,朝云隐别有用意地看了眼,冷声道:“那他为何对此支支吾吾,难道不是
做贼心虚吗?”
云济如此咄咄逼人,就连台上的屋新也看不下去了。
“混账东西!我徒弟天真可爱、心地善良平日里还乐善好施,怎么会做这种伤害同门之事?”
对于屋新的护短,云济并不在意,反而更加嚣张起来:“师伯,你护着自己的徒弟无可厚非,但你不能否认
十四曾经和云霄有过节吧?”
此话一出,就连与云隐交好的几人也相继沉默,毕竟云济所说的确属实,如若云隐不能说出地洞的位置,就
算他们再想替云隐辩解,也是徒劳无功。
众人的沉默给了云济更大的由头,他更加肆无忌惮地开始数落起打自入派开始云隐的种种黑历史
即使说辞略有偏颇,可这件件都和掌门沾上了关系,就算云澈他们再想为云隐申辩,也无能为力。
云济如此细数下来,差不多要把云隐变成了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了,对此云隐虽想出声辩驳,可他还是将那股
快要冒烟的火气给压了下去。
云济看到云隐那副隐隐不发的模样,心里更加痛快了:“十四这种阴险狡诈的小人,居然还妄图想做掌门的乘
龙快婿,他还......”
“十二,你方才说错了。”云玖出声制止了云济的抹黑,别有深意看了云隐一眼:“他可是口味独特得很,
又怎么会喜欢单纯善良的师妹呢?”
云玖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不少弟子偷偷为云隐捏了把冷汗。毕竟除了云明,云玖向来与其他师兄弟没有过
多交往,不过云玖不是经常带着云隐练剑吗?什么时候又跟十二一伙了?
有了云玖的支持,云济更加趾高气扬了。只是对于方才的话,云济有些弄不明白,带着一丝不解向云玖请教
道:“七师兄可是知道些内幕?”
云玖一改往日的冷冽,眸中露出一丝戏谑:“据我所知,他已经心有所属了。”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毕竟前阵子有人还看到雨花和云隐一起嬉笑打闹,谁能想到归墟玉面公子竟然会
脚踏两条船!就连素来与云隐交好的几位弟子也瞠目结舌:云隐看上了别人,他们怎么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呢?
台上坐着的祖师脸听到这个爆料,脑门都微微泛起了青烟,无论是台上台下,众人的反应都甚得云济的心,
只见他笑嘻嘻的继续追问:“七师兄又是如何知道的?”
云玖将眉微微一扬,爆出了一个更大猛料:“因为他看上的那个不偏不倚正在你面前站着。”
云济摆了摆脑袋,又朝周围看了又看,愣愣地问了句:“七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仅仅是云济,就连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被云玖这句话给弄懵了,这殿内的人要不就是归墟的掌门长老,要不
就是归墟的入室弟子,就连无意间飞进殿内的麻雀都是公的,哪来的雌性?
反倒是偷阅过一两本男男话本的云明最先反应过来,慌忙地朝云玖使眼色。见对方不理,便疾步走到云玖跟
前扯着他的袖子,一脸急色地低声提醒:“老七!现在可不是你犯浑的时候!”
云玖朝云明看了一眼,轻声回应:“放心。”
接着便甩了甩衣袖,挣脱了云明的束缚,自顾自地走到了云隐的面前。
云隐已经被云玖方才的话惊得半天都没出声,现在的他只是用自己的那一双桃花眼在询问着他,他到底想干
什么?
云玖轻轻一笑,在毫无预兆下,牵起了云隐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向在场的众人大声道:“即便没有证据,
即便他有难言之隐,我也毫无保留地相信小隐所说的一切。”
云济哼哼一声:“七师兄,你凭何证明?又为何替十四如此辩解?”
云玖淡然一笑,说出了憋在心底许久的话:“因为……我云玖真心爱慕云隐。”
第 63 章 揭穿「上」
云济不怒反笑, 大声提醒道:“七师兄,这么郑重的场合,你莫要说笑啊……”
“对对对!”云澈顺势使劲点头, 赶忙跑到云玖身边, 拉起他的另一只手,疾声乞求:“老七, 你是不是来
之前饮了酒?”
一个坚定有力,甚至带着一丝丝甜腻声音从云玖口里陡然响起, 向所有人大胆宣告:“云隐喜欢我, 我也深
爱他。”
此话一出, 屋新的眉毛惊得差不多跑到了头顶,而一向温和的屋零也差点从座椅上摔下来。
云明立马转头,自欺欺人地向在场的众人道着歉:“各位, 老七他来之前听到老九意外亡故,所以伤情地多
喝了几杯,所以现在有些神志不清,大家见谅啊!”
云明虽有意护着云玖, 可奈自己的解释太过于苍白,在场愣是没有一个相信他那无力地辩白。
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自己出柜,就连挑事的云济也对此暗暗佩服。不过云玖到底是归墟剑术第一的弟子, 即
使爆出这个惊天猛料,也顶多是受些闲言碎语。
可他身边的云明就不同了。作为归墟的花花公子,云明表面上风光无限,可无论是剑术还是轻功都排在了倒
数几名。他又是云玖在门中唯一交好之人, 云玖的取向发生了如此重大变化,众人自然下意识认为是玩世不恭地
云明带坏了云玖。
就连屋零在听到此事之后,嘴角蓦然抽了抽,一股肃杀之气腾地朝云明袭来。这是狂风暴雨前的预兆,云明
感受到了那一丝凉意,紧接着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此时的他已成了惊弓之鸟,哪还有勇气敢抬头和自己的老爹
对视一二?
即便如此,云明还是扯着一丝丝尴尬至极微笑面对着众人,唇上带笑,暗暗扯了扯云玖的袖子,嘴里却咬牙
切齿:“老七,你还不赶紧的,难道你真的想让我老爹活剐了我不成?!”
云玖朝云明悠悠看了一眼,神色淡淡:“这是我一人的决定,和云明没有半点关系。”
话音刚落,众人更是把矛头对准了云明,责备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带坏了归墟的好青年。
云明当即倒地不起,装晕之际还不忘恨恨地回望面前的造谣之人。
一旁看好戏的云玖扬起唇角,转头正目光灼灼地凝视着面前的恋人,从眼眸中流露除了似水的温柔。
他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地顾虑,像是说给在场的质疑他们的人,也像是在说给面前的云隐,更像是在说给
那个困在牢笼中的自己,“小隐,万事有我。”
见云明差不多快生无可恋的时候,他上前一步朝掌门和其他长老拱手道:“师父师伯,此事并没有看上去那
么简单,能否让我和云隐单独谈一谈。”
虽然云玖在此坦白了他与云隐的关系,可他也并非是那种感情用事之人,即使云济再有异议,也得先看看台
上自己师父的眼色行事。
屋零转头朝屋立看了看,随后才叹了口气,最终点点头:“罢了罢了。”
得到掌门的默许后,云玖便拉着云隐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殿内的一个角落里,和他攀谈起来。
看着云玖那一脸平静,云隐忍不住开口问了句:“阿玖,你都这样了,怎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云玖将剑眉一挑:“难道我要表现地很开心,很兴奋吗?”
云隐:……
吃瘪之后,云隐开始数落起对方来:“阿玖,你向来沉着冷静,怎么现在就被那个草包逼得失了方寸了
呢?”
见云隐如此担心自己,云玖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将额头贴着云隐的,扬声细问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云隐眨了眨眼睛,才发觉自己又被云玖耍了,立马对着云玖额间就是一撞,怎奈云玖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在云隐动怒之时,就将脑袋收了回去。
见自己的计划落空,云隐并不恼火,只见他弯弯细眉,轻声回复:“你都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说了,我就算有
气也早没了。”
云玖摸摸云隐的脑袋,带着一丝宠溺提醒道:“你真的不打算说出口了?”
云隐撇撇嘴,低声叹息:“要能说我早就说了,又何必等到那个草包在这里大放厥词?”
其实云隐早在屋立询问之时他就下了决定。他不是个傻子,又如何不知说出地洞的位置就能摆脱杀人的嫌疑
呢?可一想到自己在地洞里窥看到的秘密,他又如何能让大家知道创派的祖师爷是个断袖?
想当年,祖师爷正值风华正茂,在看病途中偶遇了自己的另一半,两人便双双坠入爱河,祖师爷不顾家里人
为他择定的亲事,在新婚的前一夜和另一半私奔。两人后来逃到了归墟山,误得了一套修真秘籍,便开始了修真
之旅。只是秘籍不是常人可练,在祖师爷功法大成之际,他的另一半却走火入魔丢了性命,临走之前让他好生活
着,祖师爷这才含泪创立了归墟派。
即便现在想起归墟真正的来历,云隐依旧觉得有些不太真实,他是如此,更何况是整个门派的弟子呢?这让
他们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祖师爷,这样由来的归墟呢?再者,流云大会才刚刚开始,各派的代表也在归墟,万一不
小心走漏了风声,那么归墟派岂不是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看着云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云隐眨了眨眼,带着一丝揣测狐疑地问了声:“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对
策。”
云玖莞尔一笑,赞赏道:“不愧是我看上的娘子。”
云隐:……
两人在角落里商量对策,殿内的其他人也不闲着,有的虽然在默默哀悼,但也有些人却在私底下窸窸窣窣地
谈论着白天大会的盛况,不时偷偷朝台上神色各异的师父师伯们瞟了瞟,甚至还有人装着胆子八卦起屋极长老和
他小娇妻以及刚刚出柜的那对男男。
不一会儿,两人先后回到了大殿,未等众人开口,云玖便先前一步向屋立拱手道:“掌门师伯,弟子能否查
看下老九的尸身?”
屋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点了点头。
云玖缓缓走到了云霄跟前,朝他庄重地鞠了一躬,这才弯下身子,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一撩,一张沉静的睡
颜赫然出现在了众弟子面前。
许多与其交好的师兄弟们见到云霄的遗容,纷纷开始捂面泪目,云霄虽然是剑法高超,但从来不骄傲自满,
对于那些向他求教的师弟们,他从来都是耐着性子,跟他们一一讲解,因此也在归墟博得了一众好评。
在所有入室弟子的注视下,云玖先是检查了云霄脖颈和胸口的剑痕,紧接着又仔细查看了云霄其余的部位,
即使周边有不少的唏嘘之声,可云玖并未受到惊扰,反而将动作变得更加地缓慢,查验地更加细心谨慎。
直到他看到云霄左手掌心的那一瞬间,幽深的眼眸闪过了一丝耀眼之色,紧抿的唇角也微微扬起。
“可有查出什么来?”见云玖停止了动作,一句浑厚之音从屋立口中说了出来。
云玖点点头,沉声道:“按照之前的剑痕来看,的确是出自本门入室弟子之手。”
一旁的云济呵呵一笑,好意提醒:“那是当然,云游师兄的话怎么可能有假?”
云玖并不理会,将声音微微抬高:“不过,方才我又查看了老九的左手,却发觉他掌心微微泛青。”
“你是说手掌泛青?”云游微微一怔,连忙走到尸体前,蹲在身子在云霄左右手间连番对比查看,顿时恍然
大悟,他整理下思绪,扬声道出了云霄掌心泛青的秘密:“这是云海波动掌,九师弟一定是在临死之前曾向凶手
使出了此掌。虽然当时我查验之时并未出现,可时间一久,掌力留下的痕迹便会慢慢显现。”
云隐顺着云游的话,将自己推测说了出来:“所以,不仅仅是九师兄,就连深中此掌的凶手也会有此印
记。”
“没错,九师弟的掌心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承受了大半掌力的凶手。只要在场的每一位弟子脱下衣袍,真相
自会大白。”
云游刚刚的一番话,让众人大为震撼。
坐在正中央的屋立,在获得了其他长老的认同之后,便下了决定:“既然如此,那便依照云游之言,脱下你
们的衣袍。”
弟子们得到指令,陆续解下了衣带,当他们将袍子一敞露出了壮实的肌肉之时,云隐还在慢慢悠悠地低头解
着衣带。
他一举一动早就被云济盯上了,见云隐如此不情不愿,云济又添了把柴,呵呵一声:“十四,你怎么动作这
么慢,莫非你有……”
“胡说什么!我不过是有些怕冷……”云隐面颊有些发红,虽然现在自己是男儿之身,可他已经知道自己的
属性,要当这么多男人的面脱衣服,实在是有些羞愧难当……
不过,云济那草包正在看自己笑话,云隐又怎么能让他得逞?况且有现在有隐魂珠在手,云隐又有什么可惧
的?
他将心一横,就在脱下衣袍之时,瞥见了云玖那精壮的上身,半天都没反应。
恰在此时,一个惊音陡然从后方响起:“抓住他!”
云隐慌忙望了过去,却发觉自己鼻尖一热,似有什么热流从鼻子倾泻而下。

第 64 章 揭穿「中」
云笙刚一出声, 就被云炼推开,之身从大殿门口飞去。
原来十弟子云炼在云玖检查尸体之时就战战兢兢,直到掌门下令要脱下衣袍, 便知在劫难逃。于是趁着众人
的注意力转移到云隐身上, 便抬脚跑出大殿,谁料却被行事慢人一步的云笙逮了个正着。
云炼轻功了得, 立马飞到了大殿门口,可就算他的轻功如何高超, 依旧没有逃出屋新的五指山。
就在云炼跨出殿门的一刹那, 就被飞身而过屋新挡住了去路, 云炼当即使使出了流火剑法,就要朝屋新劈去,
在千钧一发之际, 屋新将身子一偏转手使出了浑厚的掌力,将云炼打倒在地。
屋新拍了拍手,对着倒在地上的云炼哼哼两声:“云炼,你杀害同门不说, 竟还敢让我徒儿替你背黑锅,你
胆子还真够肥的!”
谁能想到,平日里与云霄最为交好之人竟是害他惨死的凶手, 得知真相的弟子们纷纷为死去的云霄感到不值。
当云炼暴露身份的那一刻,身为云炼师父的掌门屋立更是痛心疾首:“孽徒!云霄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何
要下此毒手?”
“不薄?我都那样求他了,可他还是要一意孤行。”云炼指着远处的尸身凄凉一笑, 没有招供就道出了杀害
云霄的缘由,“要不是他恰巧撞见我偷学禁术,我又怎么会动了杀机?”
虽然话语中字字都是不解和埋怨,可云炼的眼眶里何尝没有流露出含着悔意的泪光呢?
当提及禁术二字,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惊,难怪云炼在短短的两个月间功法精进地如此之快,原来竟是偷炼
了本门的禁术。
就连身为一派之主的屋立也顿了下,面色由红转白再转青,暴怒声中带着一丝失望:“混账东西!到底谁给
你的胆子,居然敢跑去偷学禁术!”
打自被抓之时,云炼就已知自己的结局,此刻的他面对众人的职责显得异常平静,只见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
血迹,扬声道:“谁给我的胆子?”
云炼朝归墟弟子里望了望,随意在里头指了指,“他,他,他,还有他!反正习得禁术的不止我一人,只不
过我运气不好,被你们查出来而已。”
屋立气得身子发抖,指着云炼狠声道:“孽徒!你说什么?!”
不待其余人反驳,就见他对着屋立哈哈大笑起来:“师父啊!你当真以为这里的人都愚蠢无知吗?如若那套
功法当真是禁术的话,为何它会流传至今,为何历代掌门都能习得?你明明知道这所谓的禁术不过是祖师爷欺骗
我们的幌子,为何还要藏着掖着?”
云炼的话如一个惊雷,吓得众人半天都没开口。
眼见禁术之事被云炼当众揭穿,屋立哪还能容他,在屋立动手的那一刻,云间抢先一步,将云炼打晕过去。
“云间你……”
不待屋立说完,云间立马跪在了屋立面前,朝他拱手道:“师父,流云大会才刚刚召开,九师弟已经遇害,
实在不宜再行杀戮。况且云炼师弟已走火入魔,说的也只不过是些疯话,不如先将他收押,待大会之后再行处
置。”
虽然云间有一丝袒护之意,但更多是在为整个归墟着想,其他弟子停了也纷纷跪下附和起来:“掌门,请以
大局为重。”
“你们……”
屋弦也开口劝道:“师兄,此事不能只听信云炼一人之言,还是要慢慢调查才是。”
屋立瞧了下其余三位长老的神情,这才将聚集在手中的内力收了回去,甩了甩手,沉声道:“把这个孽徒押
入秘牢,容后再审。”
“是。”
待云炼被带走后,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除了某个侠二代以外,其他人等向这些曾会贴上杀人嫌犯的师兄弟们
挨个道歉。
云澈转头准备安慰自己的好友,却见对方人中上开出两朵鲜红的小花,他挠着脑袋瓜,嘟着嘴疑惑不解:
“云隐,你怎么流鼻血了?”
一旁的云玖虽在整理衣袍,可目光一直未从云隐身上离开,他没有开口,只是用那一双狐狸眼向云隐传递着
自己的不解。
外边夜空上那一轮皓月正目不斜视地盯着最为瞩目的那对男男,就连轩辕殿内摆放的烛火也在此时发挥着自
己最耀眼的火光,好似不想放过这精彩的一幕,即便烛火微弱,撑不起硕大的殿阁,但屋立在殿内设置了似日千
光这一法术,照样将暗夜下轩辕殿照得跟白昼一般亮堂。
云隐猛然吸了口凉气,略显尴尬地抹了抹鼻子,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在两人之间打转。
当他无意间瞟到了云玖嫩白的脖颈时,云隐莫明地停了停,像是被什么东西钳住了知觉,只能慢慢地,仔细
地从他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滑到了素白的衣袍,即便没有泄露半点春光,却让云隐下意识地回想起云玖上身那硬
朗的肌肉线条,利落地勾勒出隆起的两块山包,还有……
想着想着,云隐的面颊微微开始发烫,紧接着只觉血气再次上涌,好像又有设么东西要从鼻子里冒出来了。
他意识到了那东西的真面目,赶紧转头用手捂住鼻子,眨着明亮的眼眸,对着云澈嘿嘿一笑:“天气太干了,
太干了……”
= =
第二天清晨归墟的头版头条就新鲜出炉,报道的不是那归墟一年一度的流云大会,不是那杀害云霄的真凶,
也不是那屋极长老的小娇妻,而是玉面公子与冷面公子双双出柜的惊天大料。
这一天,归墟举派震惊,上到掌门屋立,下到山脚种田的农夫,就连从不理会云隐的看门狗阿黄都对着云隐
使劲叫唤,这山上山下无一不知归墟的入室弟子里出了对狗男男。
报道刚刚发出了一个时辰,就相继传来了不少迷恋两人的少女为此疯癫成魔,哀嚎遍野,轻生跳山等种种传
闻。如此一来,那些空虚寂寞的吃瓜弟子们顿时炸开了锅。
从那天开始,云隐和云玖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谈论的重点对象,大家开始深扒两人出柜前的种种迹象,从云
隐入派开始,两人是如何结识,又如何在一起练剑,就连掌门屋立也被那些个弟子说成了促使二人相恋的红娘。
特别是身在舆论风口的云隐,即使没有与云玖同行,可他只要走到了人多的地方,耳边便会传来那些窸窸窣
窣的闲言碎语。
这所谓的“明星”光环让云隐叫苦不迭,一向低调行事的他再次没有逃过成了谈资对象这个恶性循环。
每每听到他人说起自己的性取向,云隐就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自己是女人的事实公之于众。可每回话到
了口边,云隐又把咽了回去。与其让自己沦落到更加危险的境遇,云隐还不如继续遭受风言风语。
只是云隐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猛料居然维持了一月之久。后头他稍微一想,便得出了答案。
流云大会期间发生了那样的凶案,为了维护归墟的形象,屋立说什么都不会让此事宣扬出去,而掩盖祸事的
好办法无疑就是用更加吸引眼球的猛料给遮掩过去。
至于被戏称为万年单身狗的屋极长老,他那金屋藏娇的消息,毕竟事关归墟长老的名誉,再加上它的精彩程
度远远不及受到万千少女追捧的两人要强。
这么一来,云隐和云玖出柜之事便想当然地成了归墟的头版头条。
更何况那些八卦群众在屋立茅厕被炸事件之后,已经许久没有新鲜的料可嚼了。如此堆砌起来,他们这个料
自然就成了吃瓜弟子的及时雨。以至于事情发生后一整个月都有八卦弟子对两人的追踪报道,比如什么两人公开
出柜后携手郊游,两人亲密舞剑……
即便云隐再不情愿,也只能咬牙硬挺过去。时间久了,于是憋在心里的那股怨气自然就冲着云玖发了出来。
“都是你干的好事!”云隐恨恨一声,坐在千叶林的石凳上开始一个劲地吐槽:“这都一个月了,他们还在
念叨此事!以前我跟别的师妹走得近,他们就在打趣,现在我跟哪个师兄弟走得近一些,那些个人又说我……”
“说什么?”云玖挑眉,明知故问道。
云隐白了他一眼,苦着脸抱怨起来:“说我见异思迁,对他们有意思!可我又不是双性恋,更不是那中央空
调!怎么可能见一个暖一个!”
对于云隐那听不懂的现代语,云玖早就行以为常,他拿起茶杯嘬了一口,语气淡淡:“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至少你身边没了那么些莺莺燕燕。”
云隐:……
云隐无奈地撑着脑袋,直勾勾盯着云玖那张绝美的俊颜,心里有了些许安慰,不禁喃喃道:“不过……我怎
么感觉自己还是赚到了。”
云玖拿茶杯的手顿了下,语气微微上扬:“是吗?”
云隐回望云玖,面颊微微泛红,露出了难得的娇羞:“阿玖你长得如此好看,还对我这么温柔,我实在有些
不明白,你为何在这么多人里头,却唯独选择了‘不男不女’的我?”
“谁说你不男不女了?”云玖忽然起身,用手撑着木桌,将头凑到了云隐面前,一双幽深的眸子凝视着云隐,
对着她情深意切道,“你个傻姑娘,你自己弄不清,我却看得分明。”
“可是……”
云隐还想说什么,下一秒轻啄了下云隐的唇瓣,轻轻道:“没什么可是,爱一个人哪来那么多理由?”

第 65 章 揭穿「下」
云玖情话撩人, 让云隐差点就神志不清了。可是云隐心里明白,现在的两人只是看上去和好如初。
毕竟当时那种情形云玖能不顾后果当众说出那样的话,足以证明他的心里是有她的位置。云隐知晓事情轻重,
自然不会当众对云玖闹脾气, 她不闹也并不代表两人的误会就此解决。
云玖他那种孤傲的性子,总将自己的内心封闭, 又甚少与人深交。虽然他对自己与旁人有所不同,只是云隐
没有想到, 自己贸然越过雷池的后果竟是如此严重, 甚至差一点让他们刚刚建立的感情瞬间破裂。
她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已经是恋人的自己还是不能真正靠近云玖?既然不能坦诚相待,那么他们又与那些貌
合神离的情侣有何区别?
云玖他到底是什么样人?又藏着什么样的心结?
云隐真的很想知道。这段时间里她也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将此事说出口,毕竟这个疑问一直憋在她心里许
久。
云隐是个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 可在这段感情面前,她真的怕了。
如若自己触碰到他的底线,两人的关系会不会又再次变僵?可若是不说,她都怀疑这样的自己是否能和云玖
继续携手下去。
即便云隐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可她面上细微变幻的神情,还是被云玖那双锐利的狐狸眼发觉了。
云玖猜中了云隐的心思,替她说了出来:“是想问我之前为什么对你如此冷淡吗?”
云隐微微一惊, 随即点点头。
云玖这次不再冷淡,反倒起身将云隐拉到自己的身边。
他抬眼望着这片依旧青葱的竹林,在鸟儿叽叽喳喳的歌声中,云玖终于启口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云隐眨了眨眼睛, 继续凝视着对方,云玖的厚唇慢慢开合,幽深的眼眸流淌着别样的光彩。
“北极至寒之地,有一个庞大的狐族名唤北极雪狐,他们与世隔绝,世代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那里。有一天,
老族长的独女厌倦这种日子,便偷偷跑来人界游玩,偶遇了一位风姿绰约少年郎,两人一见钟情,双双坠入爱
河。”
两人没有停留在原地,随着故事的推进,白衣飘飘的两人开始在寂静的林子里散起步来。
云玖讲的是个爱情故事,看似是个话本,可他讲故事的那种神态、那种语气,云隐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便懵
懵地问着:“之后呢?”
云玖转头朝云隐看了看,接着道:“世人都说异族结合,必遭天谴。可陷入深渊的狐女还是不顾家族的反对,
和少年郎在女娲像前拜了天地。后来少年郎将她带回家中,狐女才知少年郎竟是贵族子弟,他继承了家族爵位,
为了巩固他的地位,被迫娶了不少姬妾……狐女为了不让丈夫为难便在人前佯装大度,只是她看到丈夫穿了一次
又一次的喜服后,她也渐渐感受到那个曾与她海誓山盟的丈夫正在疏远自己。狐女心灰意冷,在他打算返回狐族
的那一天却意外发觉自己怀了身孕。”
不知为何,云玖忽然顿了一下停住了脚步,他微微低头掩过一丝伤感,随即继续诉说:“为了孩子狐女留了
下来,继续做着温柔贤良的妻子。在孩子出世之后,那些有权有势的妾室们开始明目张胆地算计着单纯善良的狐
女,她的狐族身份也被人当众揭穿。众人开始口诛笔伐声称狐女是妖,甚至还请来了道士,狐女的丈夫承受不住
舆论的压力,只好将狐女关了起来。可是她的孩子却毫不知情,他听信那些姨娘之言,将含有剧毒的点心送到了
自己娘亲的面前……”
浓厚的阴云终于承受不住更多的积压,开始向下飘落起纯白的结晶体,这些鹅毛般的大雪,如蝴蝶在风中翩
翩起舞。
“狐女离世的时候,才将自己的过往告诉了才刚满五岁的孩子,孩子经受不住丧母之痛,在母族的帮助下,
毅然离开了那个伤心地,他跟着自己的亲人拜入了一个门派,一呆就是十几年……”
云隐微微转动眼珠,闪过了一丝诧异。她将红唇微微张开,痴痴地看着面前的恋人。
那个狐女,以及她的孩子,还有云玖所说的经历,难道……
“那个孩子莫非就是……”
“没错,就是你面前的人。”云玖第一次在云隐面前撕去了自己孤傲的面具。
云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平静,自嘲了句:“如若我娘没有偷跑出去,她就不会遇到我爹,如若我
对那些人加以防备,我娘就不会被人害死……”
云玖吸了口气,忍下心上的抽痛,第一次在云隐的面前卸下了自己的伪装,他眼眸中的大海不再平静,正波
涛汹涌坦露了自己的脆弱和恐惧:“所以小隐,不是我不爱你,而是我真的害怕自己会重蹈覆辙,像我爹那样伤
害到你,我……”
云隐轻轻用手捂住了云玖的厚唇,微笑地回望着云玖,深情道:“你不是你爹,我也不是你娘,只要我们真
心爱着对方,就算顶着千万压力,我相信我们能够逃脱得了这可笑的预言。”
“小隐,你真的愿意?你不怕……”
云隐粲然一笑,她拉起了云玖颤抖的双手,将它们紧紧地握紧,像是在给他信心,也在给自己决心。她的眼
眸越发清亮,话语也更加坚定:“我只相信命由我定。”
云玖微微一震,波涛汹涌下的大海渐渐平息。他将面前的人靠在了自己怀里,用尖细的下颌贴着云隐的脑袋,
带着一丝欣慰和感动,轻声说道:“小隐,谢谢你。”
绿葱葱的林间,渐渐地点缀了不少嫩白的小花,刺骨冷冽的寒风在林间更加肆意张狂起来,随着风儿一阵阵
刮过,两人的衣摆也跟着跳起了舞。
= =
夜色已深,夜空的星子也在云儿的遮挡下提前回了家,就连平日里与他们为伴的鸟儿都停止了鸣叫,沉入了
香甜的睡梦中,只留那一轮玉盘在坚守岗位。
而灰色帷帐下睡得正沉的可人忽然眉头一皱,大叫一声瞬间从床上坐起,她抹了抹额间的冷汗,才惊觉自己
只是做了场噩梦。
云隐转头瞧了下窗外,见外边还是一片漆黑,本想躺下继续闭眼却又想起了方才的梦境,她那浓烈的睡意顿
时消散了不少。
云隐打了个哈欠,拿了身外袍随意地在肩上。刚一推门,一道黑影就从云隐面前一闪而过。
“谁?”云隐彻底清醒过来,她急忙揉了下惺忪的睡眼,朝周围望了过去。
毕竟年前出了那档子血案,对于行迹可疑之人云隐自然是更加谨慎小心了。
外边院子空落落的,在凄凉的夜色下,唯有挂于门房的两个灯笼闪着微弱火光。周围的一切静悄悄地,好似
并没有人来过。
云隐斜眼瞧了下那两盏微微摆动的灯笼,紧珉的唇角微微翘起,将声音稍微放大,故作慵懒状:“看来是我
疑神疑鬼了。”
她伸了个懒腰,从长袖内偷偷唤出了流光剑,紧接着刚准备回房的云隐忽然一个转身,举剑朝一个方向刺了
过去。
只听“嗖”的一声,躲藏在暗处的黑影闪身一避,出现在了稍亮的光影下,现出了黑影的面目。黑衣人在云
隐面前落了下风,正用手捂着臂上被长剑挑破的口子,有些慌乱看着对他扬剑的云隐。
在皎洁的月华下,流光剑发出了微亮的寒光,而云隐身上的隐魂珠也在此时透过厚重的衣袍微微发亮。
只是灯火微弱,黑衣人又用黑布遮去了容貌,云隐实在辨不清来人的样貌。
不待她开口质问,黑衣人突然向云隐丢了个暗器,云隐将猛然身子一偏避开,转头就见他逃入了茫茫的黑夜
中。
若不是云隐事先在灯笼上施了法,她又如何知晓有人闯了进来,这半夜三经出现了这么个身份不明之人,她
身为归墟入室弟子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
只见云隐轻身一跃,使出轻功追着那道黑影而去。
她的轻功可是归墟里数一数二的,不过那个黑衣人似乎也不比她弱,就在云隐快要追上他的时候,黑衣人又
加快了速度,和云隐拉开了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地较量着,直到跑到了雨花所在的院落。
不知为何,云隐刚追到此处,黑衣人就便消失了踪迹。她停住了脚步,仔细地朝周围巡视了一圈,也没寻到
那道黑影。
“奇怪,怎么会不见了?”云隐叹了口气,打算到别处找找,转身却见雨花房中依旧灯火通明。
此时已过了三更,按常理来算,雨花早就熄灯入睡,怎么房里还会点着蜡烛?云隐心下生疑,便抬脚走了进
去。
房门大开,只见两颊坨红的雨花正抱着个酒坛子喝着闷酒。不过雨花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知书达理的
她即便醉了酒,那姿态依旧端庄秀丽。
“云隐哥哥,你怎么来了?”雨花微微一笑,拿起个小小的酒杯,在酒坛子里继续碗着酒。
昏黄的灯光下,几个滚落在地的黑坛子格外的刺眼,再加上失魂落魄的雨花,这房里的一切都直直得戳进了
云隐的心窝。
“雨花你怎么喝成这样?”
不待云隐说完,雨花颤颤巍巍地走到她的面前,拿起酒杯对着云隐柔声道:“云隐哥哥,可愿陪我喝上一
杯?”
云隐没有接酒,转头避开了雨花目光灼灼的双眸,轻声劝道:“雨花你喝多了。”
“不,我没有!”借着酒劲,雨花将自己的委屈一个劲儿抖落出来,“云隐哥哥,我到底哪里不好?你为何
要去喜欢一个男人?”
那个善良灵动的姑娘居然会偷偷在房里喝酒,更让云隐始料未及的是,雨花伤心欲绝、彻夜买醉的缘由竟是
为了自己。
毕竟云隐之前就跟雨花摊了牌,她本以为雨花会重新振作,谁料在这期间爆出了自己“出柜”的丑闻。
作为女人,云隐十分理解雨花现在内心的感受。即便她出口安慰,也没有多大效用。云隐她心里清楚,唯一
能快速让雨花脱离苦海的办法就是把自己是美娇娘的事说出来。
想着容易,可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
“出柜”那事就让归墟上下嚼了一个多月的舌根,若云隐真将这等秘闻说了出来,肯定会在归墟引发更加轰
动的浪潮。到那时,那些个师兄弟们还有她的师父师伯又该如何看待自己?她又该如何自处?
云隐无法,只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拿着毫无作用的话语低声劝解:“雨花你真的喝多了!”
“不,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雨花把酒杯一甩,拿起坛子准备将里头的酒尽数灌入口中,被云隐眼疾
手快地抢了过去。
“你是不是疯了!”云隐带着一丝失望怒视着对方,声音陡然变大了些:“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些什
么?!”
“不要你管!”雨花伸手抢着酒坛子,晶莹的泪水终于从水汪汪的眸子里夺眶而出,“你又不是我爹!你凭
什么管我!”
云隐先是将酒坛高高举起,在雨花一声声悲切地哭泣中,软下了心肠。
“既然要喝,我陪你喝!”
话毕,只见酒坛一倾,泛着浓香的酒水如浪潮灌入了云隐的口中。
由于喝得太急,云隐猛喝了几口后,被呛得咳了起来。
“云隐哥哥……”雨花掩下了泪水,缓缓地去接酒坛,只听“啪”的一声,酒坛从云隐手中跌落,碎成了一
片。
云隐刚刚平息,这才惊觉自己并不擅长饮酒,紧接着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雨花,你什么时候会……”话还未说完,云隐只觉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
而一旁的雨花也忽东忽西地走到了云隐面前,弯下身子笑嘻嘻喊道:“云隐哥哥……喝!”话音刚落,雨花眼
一闭,身子一倾伏在了云隐身上。
红彤彤的蜡烛经过了一整夜的燃烧,被烛光消耗殆尽。清晨的曙光透过木窗,照亮了灰暗的卧室。
雨花睁开了眼眸,悠悠地从云隐身上爬了起来。她甩了甩头,抬眼看着明媚的朝阳,这才从酒醉中慢慢清醒。
此刻的云隐还在沉沉的睡着,雨花低头望着云隐恬静的睡颜,计从心上,轻声地说了声:“云隐哥哥,对不
起。”

第 66 章 逼婚「上」
日过梢头, 明媚的眼光早就笼罩了云隐整个身躯,耳畔传来一阵阵女子的哭声,云隐的眼皮动了动, 只觉这
个声音竟如此耳熟。
只是, 他身边怎么会有女人的哭声?
云隐缓缓打开眼帘,愣愣地从床上坐起。他拍拍晕乎乎的脑袋, 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
…”
刚一瞟到床那边的雨花,云隐吓得把后头的话吞回了肚里。
此时的雨花正坐于床角的另一处, 只见她青丝凌乱, 小露香肩。见云隐醒了, 雨花立马将衣袍扯了扯,浑身
瑟瑟发抖,对着他轻声哭诉:“云隐哥哥,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呜呜呜……”
“我怎么对你了?”云隐的脑子有些短路,呆呆地回了句。
雨花怎么会在床上,莫非自己又在做梦?
云隐使劲揉了下眼睛,见对面的雨花并没有变成青烟飞走, 他又大力掐了自己的大腿根,一股剧烈的痛感电
光火石般直冲大脑。
雨花不语,只是用更大声的哭喊来让云隐清醒。
在疼痛和哭声的二重夹击, 宿醉的云隐这才彻底反应过来。
即便如此,他先是瞧了瞧雨花的衣衫,又立马低头看看自己的,一个晴天霹雳重重把他压到了地上。
云隐刚想说非礼, 可一瞧非礼对象是雨花,立马改口:“雨花,你我难道……”
雨花凄凄道:“云隐哥哥,昨晚你喝多了,然后……”
雨花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可她的神情还有现在这种状况,一切都不言而喻。
“什么?!”云隐依旧摆着那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紧接着开始深度怀疑起自己的性取向。
难道自己真如那些弟子所说是个双性恋?云隐随即摇头否定。
如若自己真的男女通吃的话,为什么云隐对这两次都没有任何印象?而且他总感觉这两位受害者有哪里不对
劲。如若不是的话,云隐当时怎么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将云玖吃干抹净?而现在又为何会故技重施,对自己的师
妹下此毒手?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不符合逻辑了,可现在这种情形,云隐实在无法用常理进行思考。
唯一庆幸的是自己随身携带着隐魂珠,才不让自己的女儿身意外暴露。只是……正因为自己现在被隐魂珠变
幻了性别,才会让他骑虎难下。
云隐努力地让自己保持镇定,低声劝道:“师妹,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云隐刚准备整理衣袍,一个拿着早点的小弟子就堂而皇之走了进来,细声道:“师姐,今天有热腾腾的包…
…”
只听“噔”的一声,竹篮从小弟子手里掉落,那冒着热气又白胖胖包子从竹篮里滚落出来。
衣衫不整的两人如一道惊雷震得小弟子半天没有回神,接着他才懵懵地伸手指着两人,抖声道:“你……你
们。”
云隐慌忙地朝小弟子摆手,急声解释:“师弟!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云隐那话语欲盖弥彰,即便小弟子再傻,也看得出云隐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忽然,雨花也趁乱添了把柴火,抱着被子又开始抹着眼泪。
雨花的表演让小弟子大为震撼,干愣着他立马拔腿就跑,而床上的云隐也赶忙拿起袍子,飞身追了出去。
只是云隐轻功再如何高强,也比不上小弟子尖细的嗓音。
他刚一追上,小弟子就使出了自己的压箱绝活,在众目睽睽之下,扯着嗓子大喊:“云隐师兄调戏师姐
了!”
在小弟子叫出来的那一刻,云隐一脸呆滞,心也拔凉拔凉的。
= =
前几日的大雪将整个归墟覆盖在白茫茫的世界,在艳阳轮番几日的照耀下,白雪依旧保留着大半的江山,那
些早起的小弟子们正在清扫过大殿前跟着领头的师兄一招一式地学习着进阶剑法,为将来的论英大会做准备。
湛蓝的晴空漂浮着一朵朵无暇的大白云,它们无忧无虑飘荡着,甚至还伸出脑袋盯着底下和自己一般色彩的
积雪,许是好奇,许是吃瓜,这些云儿停留了好一阵子,才恋恋不舍随着风儿渐渐离去。
此时的暖阳早已过了梢头,随着它缓缓升起,骄阳夺目的光辉普照大地,归墟后山的千叶林里站着一位黑袍
公子,他将手负在背后,正静静地欣赏着这冬日的雪景。
这寒冬的竹林风光虽美,却不及公子心尖上的美人。
只是云隐迟迟没有赴约,云玖心生疑虑,正准备转身前去云隐院落。
忽然,寂静的竹林出现细微的声响,像是一个人的脚步声,随着时间的推移,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也愈来愈
近。
不待云玖回头,背后就传来了云明喘气声:“老七,出事了!”
云玖猛然转身,浓黑的剑眉微微蹙起:“究竟怎么回事?”
“是……是十四。”云明上气不接下气道。
云玖一听,那一双狐狸眼微微睁大,冷沉的外表下显出一丝急色:“小隐怎么了?”
报信的云明一时间难以启齿,只是叹气:“你……还是随我过来吧。”
轩辕殿
硕大的轩辕殿内阁时隔多年再次开启,内阁不比大殿,不仅小而且位置靠后,虽是设在了办理公事的轩辕殿,
但历代的掌门经常在这里处理一些私事。
内阁虽小,但五脏俱全,无论是陈设的物器还是四周雕刻的花纹,这里的一切并不逊色于宽敞的前厅。
沉色的木板光滑透亮,在柔和的阳光下像一面铜镜,又像是清澈的湖水清晰地印出了地上跪着的两人。
掌门屋立望着面前做错事的雨花和云隐,平日里的那张不苟言笑的祖师脸终于垮了下来。
一个是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一个是归墟未来的可造之材,这两人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也算得上是郎
才女貌,只是这郎偏偏在不久前当众宣告和自己的师兄有了一腿。
于是乎,本来该皆大欢喜的场面,硬生生渲染成不能再严肃的景象。那些用于摆设的红烛似乎也受到了这种
氛围的影响,笔直细长的烛火随着屋立那浑厚嗓音的亮起,微微地缩了下去。
“雨花,从小爹是如何教你的?你怎么能做出此等……哎!”屋立甩了甩袖子,刚准备出手教训云隐,就被
雨花拦了下来。
她扯着屋立的衣袖,苦着恳求道:“爹,一切是女儿的错,求你不要惩罚云隐哥哥!”
听到自己的闺女还在为那个负心汉求情,屋立更是痛心疾首。若是别人还好,屋立大可将女儿嫁给他。可雨
花失身的对象却是不久前出柜的十四,这让他这个当爹该如何是好?
念此,屋立气更不打一处来。他屋立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让雨花遇到如此的祸害!
在雨花的再三请求下,屋立这才收回了掌力,走到了云隐面前,开始指责起他来:“十四,你太让我失望
了!”
不待云隐解释,屋立抢声道:“你和云玖那点破事闹得归墟人尽皆知,本座还没有找你麻烦呢,你现在不仅
不守本分,还跑来勾搭我的女儿,你……”
“掌门师伯,我并没有……”
屋立见云隐没有丝毫悔改之意,气得面色通红:“并没有什么?难道你没有伤害我女儿?”
“师伯,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有意……”
屋立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哼哼道:“难道你还是蓄意?”
云隐:……
对于屋立的指责,云隐再没有开口。他心里清楚,除非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他的一切解释都是掩
饰。
云隐刚醒那会儿脑子还是一团浆糊,可事件已经发生了两个时辰,这段时间里云隐也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
即便雨花声称自己与她有了苟且,但云隐的身体明确地告诉自己,虽然现在的自己是男儿之身,但这肉身毕竟是
隐魂珠幻化而生,他是不可能那个的。
只是目前为止,除了这一个证据,云隐根本就找不出别的理由来为自己辩白,加之雨花那声情并茂的诉说,
以及他不久前的丑闻,鬼才会信他那无力的喊冤。
屋立平时都是那张祖师脸,即便是之前云霄被害,他也未曾完全撕下那张面具。他现在摆出的凶神恶煞,着
实让云隐吓出来了一声冷汗。
不过云隐也很是理解屋立的心情,自己的掌上明珠失身给一个断袖,就好比是一颗养大的白菜让猪拱了,谁
能够笑呵呵的接受?若自己是雨花的老爹,云隐也会亲手将那人抽筋扒皮。
云隐微微叹了口气,暗暗地为自己上了柱香,看来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徒弟!”忽然,屋新慌忙地跑了过来。
他刚一入殿,就见自己宝贝徒弟跪在了地上,连忙向屋立求情:“师弟,我小徒弟是犯了什么事?让你如此
动怒啊?”
屋立微微缓了缓神色,沉声回道:“问你那乖徒儿。”
屋新眨了眨眼睛,拉起快要生无可恋的云隐,急急地问着:“徒弟,你告诉师父,到底是谁欺负你了,师父
帮你去教训他。”
话音刚落,屋立朝屋新白了好几眼,哼哼道:“师兄,照你的意思,莫非是要教训我啰?”
被屋立这么一说,小老头这才注意到他变幻的面色,愣愣地回了句:“掌门师弟,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屋立冷笑了声,面带愠怒,“师兄,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徒弟犯了什么事,你难道会
不清楚?”
屋新尴尬地笑了笑:“我还以为那是谣言呢……”随即转头对着云隐真诚地问了句:“小徒弟,你跟师父实
话实说,师父一定帮你做主。”
“师父我……”云隐斜眼瞟了了下其余两人的表情,将口中的冤屈又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云隐毕竟是小老头的徒弟,他心里在纠结什么,屋新还是猜得出来的。只见小老头变了副神态,带着一丝谐
趣道:“难怪我那个掌门师弟会吹胡子瞪眼,原来是你欺负了人家的闺女啊……”
“师父我……”云隐还未解释完,就被屋新拉到一个角落。
“小徒弟,不是师父不帮你,但你得告诉师父,这老七和雨花你到底时喜欢哪一个?”
被屋新这么调侃,云隐更加着急:“师父!”
本来他还以为屋新会认真帮自己解决,谁料云隐没猜中开口,更没猜中结尾。
在这如此严峻的形势下,却听屋新恍然大悟道:“莫非你两个都喜欢?”

第 67 章 逼婚「下」
屋新将声音放大, 刚说出那句莫非两个都喜欢?
屋立和雨花父女两人瞬间瞪大了眼。就连云隐也呆愣了一会儿,师父这句话显然不是只讲给自己听。
可是小老头这么明目张胆的让阁内另外两人听到,这到底是何用意?这不是赤果果地表明云隐是个双性恋吗?

屋新没有明说, 只是冲他眨了下眼睛, 又拍拍他的肩膀让云隐安心。


只见小老头将手背到身后,迈着轻快的步子, 走到了屋立身边,笑嘻嘻冲雨花问了句:“小雨花, 你可得跟
老头子我说实话。”
雨花一惊, 转了转眼珠, 弱弱地问了句:“师伯,你让我说什么?”
“当然是问你喜不喜欢小老头的徒弟啦。”
雨花眨了眨眼睛,连忙点头, 一脸认真道:“喜欢。”
屋新粲然一笑,像是卸下了心中的大石,“既然这两人都互相喜欢,不如我们就成全两人, 让他俩成亲。”
话刚一出口,其余的三人虽然表情各异,但都带着一丝诧异。云隐刚要出声拒绝, 却见屋新那张笑眯眯的表
情,又将话咽了回去。
虽然不知道屋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云隐深知屋新的为人,平日里这小老头看上去吊儿郎当的, 可实际上
他什么都明白,再者屋新又是个护短的性子,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
对于小老头的这个馊主意,屋立有些不满:“师兄,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们怎么可以……”
“师弟……”屋新努着嘴朝屋立瞟了眼,底气十足:“既然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我们何不顺水推舟,成全了
这一对有情人。”
“可是……”
见屋立有所顾虑,屋新再给他下了一剂猛药:“我知道师弟你秉公执法,可雨花毕竟是你唯一的掌上明珠。
我徒弟打小体弱,若按门规处置了他,暂且不论云隐能不能保住性命,假若雨花不小心有了身孕,你还真想让你
女儿守寡不成?”
屋新虽然有袒护云隐的意思,但屋立明白,若真要追究起来,他的宝贝女儿今后又如何见人?万一真被屋新
说中,意外怀了孩子,自己岂不是成了罪人?
虽然自己有意大事化小,但被自己师兄给憋了回去,这面子上实在有些过不去。
小老头和屋立生活那么多年,怎么会不清楚他那点尿性,立马扬声问了下女方:“小雨花觉得如何?”
雨花本来就没打算将事情闹大,现在有了个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乐意之至,连忙回答:“自是极好的。”
有了个台阶,屋立自然也就顺势而下,“师兄,就算有这个想法,可这件事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呀……”
屋新缓缓点头,负手在阁内走了几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我记得老七说自己喜欢我徒儿,但我徒儿从始
至终都没真正表态过,我们何不拿此作为借口,去堵住那悠悠众口。至于昨晚的事情……”
屋新朝雨花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接着道:“可能就要委屈下雨花了。”
不待屋立反驳,雨花倒是抢先答应了:“只要能和云隐哥哥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屋立噙着笑意,快步走到了内阁门口,只听他扬声道,“都进来吧。”
片刻,云游和云玖缓缓走进了内阁,向屋立和屋新拱了拱手。
云隐见了他俩,就像找着了救命稻草,苍白的脸色立马有了一丝活力。
屋立面露诧异:“你们怎么在这里?”
“师弟,是我叫他们在阁外候着的。”
屋立更是不解,他捋了捋胡子,蹙着眉头问道:“师兄,你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屋新笑而不语,只是朝他俩使了下眼色。
云游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半个手心大的白瓶,走到了雨花面前,柔声道:“师妹,可否伸出你的左手?”
“二师兄,你这是……”
云游唇角微微扬起,安抚道:“师妹不必担心,我只是想瞧一眼你的守宫砂。”
雨花心下一惊,生怕被云游看了什么,便故作镇静:“师兄你……”
一旁的云玖终于不再沉默,淡声回应:“雨花,这是规矩。”
女子出嫁前检查守宫砂,是这个架空时代的习俗,就算是归墟也不能免俗。
雨花细眉微蹙,嘴唇紧珉,表现地很不情愿。
云玖挑眉:“师妹你怎么这副表情?”
屋新见之,轻声安抚:“小雨花,你不用害羞,他们也是在走走程序,不会太久。”
雨花撇撇嘴,缓缓将袖子撩起,她的手臂就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肌肤白皙细嫩,没有一丝瑕疵。那颗本该
印在手臂上的红点,也不知了去向。
见守宫砂消失,雨花默默地在心底松了口气。
谁知云游并没失落,反而将手中的白瓶打开。他将瓶身一倾,里头鲜红的汁液缓缓地流了出来。
汁液有些浓稠,加之云游操作熟练,只将一滴鲜红的露珠倒在了雨花的手臂上。
“别动。”云游轻声提醒。
虽然云游说的云淡风轻,可雨花的心底像是被泼了凉水,冷得发抖,又生怕被对方看出什么端倪,面上依旧
尽力保持冷静。
见血滴紧贴在白嫩的肌肤上许久,云游扬唇一笑,拿出白绢将液体抹去。
“师兄,这是什么?”
“鹦鹉血。”云游低头将白绢和瓷瓶收起,沉声道:“测验女子是否为完璧之身。”
雨花大惊,肩头微微一抖,不由语速加快了些:“二师兄你不是方才已经检查过了吗?”
云游道:“这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嘛……”
紧接着云游抬脚向屋立耳语了几声。雨花即使听不到云游说了些什么,可看到屋立浓眉猛然一抬,便已知自
己的秘密还是被人发觉了。
还未等屋立开口质问,雨花先前一步跪在了他的面前:“爹,是雨花对不住您。”
屋立眨了下眼睛,不解道:“雨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雨花咬了咬唇,将实情和盘托出:“我和云隐哥哥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昨晚上我和他都喝得酩酊大醉,之
后我提前醒来,将云隐哥哥拖到了床上,又用药水将守宫砂抹去,再佯装自己被他欺负……”
“你说什么?”屋立不敢置信,自己养的女儿不仅撒了弥天大谎,还做出此等让人不齿之事。
对于屋立的反应,雨花微微僵住,不敢置信回了句:“爹,你难道……云游师兄方才没有……”
“师妹,你以为我同师父说了什么?”云游扬了扬眉,不待雨花作答,便淡声回道,声音发抖,
雨花面色煞白,指着云游还有云玖,抖声道:“你们!居然骗我……”
云玖抬眼盯着雨花,冷笑了下:“师妹,你这话又从何说起?”
雨花气愤道:“难道不是吗?”
云游叹了口气:“师妹,你若不是心虚,又怎么会以为我是跟师父袒露真相?所以,你才会害怕地向大家承
认事实。”
“我……”雨花哑口无言,只能转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云隐。
见情势逆转,云隐也趁此向在场的人,表示着自己的清白:“掌门,我云隐行的端做得正,是我做的我一定
会认。可若不是我做的,我就算豁出性命,也不会背这个黑锅。”
屋立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捂着心口,痛心道:“雨花啊……你……”
只见屋立抬脚,刚一扬手准备向雨花扇去,云隐忽然冲到了雨花跟前。
只听“啪”的一声,云隐白皙的左脸现出了一道掌印。
“小隐!”
“十四!”
“徒弟!”
众人一慌,立马上前查看云隐的伤势。
云隐虽然脑袋有些犯懵,但还是摇头表示自己无事。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腿一弯朝屋立跪下,扬声道:
“掌门师伯,雨花的确犯了大错,但此事由我而起,请师伯不要责罚她!”
话毕,云隐拱手朝屋立磕了个头。
“云隐哥哥……”雨花心疼地注视着替她求情的心上人,晶莹的泪水哗哗地从眼眶中滑落,哽咽道:“都怪
我,我不该听信他人之言。”
话音刚落,众人面露惊色。
“你果然是受了他人指控。”
屋立捋了捋胡须转头看向云游:“老二,你方才与我说归墟近日出现了身份不明之人,莫非……”
云游点点头,“我也是听大师兄说起,接着就听到了此事。”
虽然云游并未挑明,但屋立心思深沉,自然是明白他的深意。
雨花虽然平日有些莽撞,但她的品性天真善良,按理不会干出此等荒唐之事。再加上方才又是那种情况,他
实在没办法静下心去细细思考。
如今听闻云游之言,这一来二回,屋立心底也猜出了大概,低声问道:“女儿,你到底是受了何人指控?”
雨花含泪摇摇头,抽噎道:“我也……不知道,他当时蒙着面,说只要我听他的话,就可以……和云隐哥哥
永远在一起。”
云隐心底的疑惑也顿时云开雾散,喃喃道:“原来如此,难怪我当时追着的那个黑衣人,跑到了雨花的院子
里就没了踪影……”
就在大伙将注意力放到黑衣人的时候,雨花忽然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匕首,架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众人惊呼:“雨花!”
雨花含情脉脉地盯着云隐,流露出了悔恨和歉意:“云隐哥哥,是我一时迷了心窍,才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冤
屈,我对不起你。”
屋立吓得老脸一皱,疾声劝道:“雨花,有什么事你可以跟爹说啊……你这又是作甚?”
雨花含泪摇头:“爹,雨花自知罪孽深重,就算你们原谅我,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即便我和云隐哥哥没有
发生什么,我也失了名节,怎么还有脸面留在这世上?”
“等等!”云隐猛然出声,目光如炬:“你真的以为自己嫁不出去了吗?”
雨花自嘲地笑了笑:“云隐哥哥,你不用劝我,我有自知之明。”
说着,拿起匕首就要朝自己脖子抹去。
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果决之音从云隐口中说出。
“如果我不是男人呢?”

第 68 章 大祸「上」
忽然, 他的手腕被人狠狠地握住。
云隐抬眼一瞧,云玖不知何时走到自己的身边。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深深地注视着他。眸中那幽深大海不再平静的, 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即便云玖面上波澜不惊, 可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云隐感受到了他的害怕,他的担忧。
一旦说出自己的秘密, 云隐不仅会被严惩,归墟恐怕又会鸡飞狗跳了。作为当事人, 云隐又如何不知其中的
利害关系?但她更清楚雨花的性子。
名节对于一个女子来说, 是多么宝贵的东西。可为了和他在一起, 雨花轻信来历不明之人的撺掇,不惜毁掉
自己的名节,也要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除了她骨子里的大胆, 更说明了雨花对自己爱的深沉。
只是这份爱,是错的,云隐接受不起,蒙在鼓里的雨花也承受不起。
雨花才十六岁, 花样的年华,云隐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一朵刚刚绽放的鲜花凋零?造成今天这样的结局,云隐
不怪雨花, 只恨自己当时的隐隐不发,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即便是让自己身陷囹圄,作为此次事件的□□,云隐也理应亲自出面切断她那错误的念想, 挽救雨花的性命。
念此,云隐默默地叹了口气,抬眼亮出了清澈的眼眸,回望着对方,无声地向云玖传递着自己的抉择。
云玖带着复杂的情感,轻声喊了句:“小隐,你真的决定了吗?”
云隐抬眼,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缓缓伸手,在袖中摸索着。
即便下了决定,可身体的本能在告诉着自己,他在紧张,他在害怕。正因如此,在寻找的过程中,他能感受
到自己手心冒出的冷汗,也能听见那砰砰直跳的心脏。
最终,那颗硬硬的圆物还是被他寻到。
泛着白光的隐魂珠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对于它的来历,云隐沉默不语,只是狠了狠心,将它丢到了云玖手
里。
此时的雨花顿了下,懵懵地回了句:“莫非你……是太监?”
云隐:……
他的嘴角抽了抽,内心的骏马开始舒展了下蹄子。云隐默默擦了下黑线,翘起了兰花指,眨了眨眼,细声地
问了句:“我像吗?”
雨花点点头,也眨着眼睛回应道:“是有点像……”
云隐绝倒。
两人这样的对话看似简单,却着实让那两位年长的没有听明白。
屋立思考了半晌,才幽幽地问了句:“云隐,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你不是个男人?”
屋新也偏偏脑袋,皱了下眉头:“是啊徒弟,你也不窝囊,怎么能说自己不是个男人呢?”
云隐:……
这么浅层的意思,怎么会没听懂呢?这屋立和屋新是不是……把他的话想复杂了?
云隐白了他们一眼,转头朝雨花正色道:“师妹,我这么浅显易懂的话,你也没有听懂?”
雨花惊得张了张口,弱弱声道:“云隐哥哥,你的意思是……”
“我是女的。”云隐抬脚又往前走了一步。
短短的一句话,却像一把利剑扎进了雨花的心脏,她的身体骤然一冷,似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云隐哥哥,你是在看玩笑吧?”雨花轻笑了下,带着最后一点希冀回望着对方。
“是真的。”沉重的三个字从云隐口里吐了出来,看似温暖的殿阁刹那降到了一个冰点。
雨花当即一懵,握紧的匕首不由松了松,云隐趁机向前迈进了一步,准备去夺匕首。
谁料,饱受打击的雨花猛然退后了一步,巧妙避开了云隐。
云隐并未感到挫败,反而抓起了雨花空闲的右手,就在她以为云隐又要去抢匕首时,云隐却做出了一个惊人
之举。
雨花隔着厚重的衣袍,只觉手心一阵温润。
云隐将她的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低低回了句:“这下,你该相信了吧。”
她一阵错愕,微微摇着头,喃喃道:“云隐哥哥,你……”
云隐有些无奈,轻声表示自己的歉意:“雨花,对不起,我骗了你。”
“不……”雨花一直在晃动着脑袋,不敢也不愿相信。
她幼时贪玩,险些被乌鸦啄了眼睛,幸好被云隐撞见,才将那些欺负她的鸟儿赶走。自此之后,她的心里就
埋下了一颗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那颗种子悄无声息地发了芽,长出了根。
那天,雨花得知云隐被屋立锁到了小黑屋,她就慌了神,这才惊觉自己对云隐的感情。她一直以为,只要她
努力,云隐就能看见自己,就会慢慢喜欢上她。
可是,她一开始就错了,云隐不曾对自己有心,更何况是知晓了他是女娇娥的身份。
只听“吧嗒”一声,匕首从雨花的细手中掉落。
接受不住真相的雨花,将眼一闭,向后倒去。
云隐立马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雨花!”
云隐刚接住师妹,就被屋立抢了去,只见他将衣袖一甩,反手就是一掌,狠狠地将云隐拍到了地上。
云隐重重地跌倒了硬邦邦的地板上,捂着胸口,当即就吐了口血。
“小隐!”
“徒弟!”
云玖先屋新一步,将倒下的云隐慢慢地扶了起来。
而方才挥掌之人,正皱着眉头瞧着自己的闺女。
云游把了下脉,抬声安抚道:“师父,师妹无事,只是受了些刺激。”
屋立这才松了口气,将雨花交给了云游:“老二,你把雨花送回房里,好生照顾。”
“是。”云游抱起雨花,在走出殿阁的那一刻,他停了下,转头朝云隐担忧地看了眼,这才迈出步子走了出
去。
昨夜醉酒事件算是告一段落,可属于云隐那暴风雨的前夕,才刚刚开始。
屋立负手于后,稍稍缓和的面色,随着云游的离去,又瞬间严肃起来。
云隐忍痛缓缓推开了云玖,不待屋立发问,便直直得跪在地上。他深吸了口气,大声道:“师伯,我虽然不
是有意欺骗,但毕竟隐瞒了大家,云隐无话可说,请掌门责罚。”
话音刚落,浑厚之音从云隐头顶发出:“你倒是认得快。”
云玖刚要开口求情,就被屋新拦了下来。
云隐这回犯的事可比方才的严重得多,如若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入室弟子也就罢了,可云隐偏偏女扮男装,做
了归墟的入室弟子。小老头即便是再心疼自己的徒弟,可他身为归墟的四大长老,于情于理都无法插手。
小老头叹着气,对云玖摇摇头。
只见屋立摆摆手,喊了句:“来人,将云隐押入秘牢。”
虽然他们身在殿阁,可屋立那声却是用功力喊出,即便是离得再远,轩辕殿门前的弟子也能听得到。
“师伯!”
“师弟!”
当屋立说出要将云隐关入秘牢之时,屋新面色煞白,再也无法袖手旁观。
那个秘牢常年阴暗潮湿,进去的人,关押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就算只待一天,那也保不准会变成什么
模样。云隐本就体弱,如何能待在那种地方?
“那秘牢可是关押归墟重罪之人的地方,你怎么能……”
不待屋新说完,屋立立马反驳:“师兄,你这徒弟没有违反当年祖师爷定下规矩吗?”
“这……”
屋新无言,虽然自己是归墟资历最老的,可他的权利却比不上面前这个掌门师弟。屋立一旦做出了决定,九
匹马都拉不回来。况且云隐的确犯了大错,屋新这会儿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改变屋立的决断。
“师父。”云隐转身,深深地朝屋新望了眼,淡声道:“徒儿犯了错,理应受到惩罚。”
“徒弟……”
“掌门。”
这时,门外的弟子们抬脚走了进来。
屋立又戴上了那张祖师脸,垂眸瞧了下云隐,又抬眼朝他们使了下眼色,正色道:“把云隐关进秘牢,三日
后,在大殿当堂会审。”
“是。”
弟子会意,拿出绳子准备将云隐捆上。
“不必了。”
云隐用手撑了下冰凉的地面,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面色异常平静,轻声说道:“我自己会走。”
在转身的那一刻,云隐抬眸轻轻地看了云玖一眼,张了张嘴,用唇语说了声:“阿玖,对不起。”
紧接着他掩下眸中闪着的一丝光亮,吸了吸鼻子,缓缓闭上了双眼。
“走吧。”
短短二字,略微悠长,不带一丝犹豫,可这语调,却掺杂了云隐深深的哀愁和抱歉。
= =
经过几笔墨色随意挥洒,就成了错落有致的亭阁楼台,几缕轻描的柳枝飘荡在楼台前方,为整副画卷增添几
抹生机。
只是这副描绘江南风俗的水墨画不是坐落于那席地的长篇画卷,而是小小的折扇中。
“王爷。”
李琛浓眉轻佻,继续欣赏手中的折扇,温声道:“可有找着画像中的女子?”
高瞻道:“属下找了好几个月,虽未寻到,但却有人认出了此人。”
“哦~”李琛收起了折扇,嘴角一扬,抬眼看向自己的随从:“从何人那里知道的?”
“是慕容大将军府的下人。”
“慕容安?”李琛滴溜了下眼珠,从眸中露出了别样的光彩,饶有意思的说了句:“有意思。”

第 69 章 大祸「下」
归墟秘牢
灰暗的黑云笼罩着头顶上方, 一道道闪电的滑过,把整个阴暗的牢房照得如白昼般明亮。闪电过后,一阵阵
“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四周, 刚恢复黑暗的秘牢, 又被这惊天的响雷震得抖了几下。
雷声下是一个个悬浮在空中的孤岛,这些孤岛杂乱无章地漂浮, 有些岛屿底下是爆裂的岩浆,有些是寒冷的
冰山, 还有些底下是爬满毒虫蛇蝎的深坑。
孤岛随着空中气流的走向, 随意飘荡, 加之互相没有衔接的桥梁,若是有人误闯此地,稍不留神就会跌入这
万丈深渊。
每座孤岛只设了三间秘牢, 每间牢房相互独立,关押着特定的犯人。有些岛上的是危害人间的妖魔,有些是
穷凶极恶之徒,还有一些牢房则关押着像云隐这般犯了大错的弟子。
秘牢终年不见光亮, 牢房更是一片黑暗。
一盏细小的油灯像一个迷惘的孩童,孤零零地立在陈旧的木桌上,灯上闪着的火苗, 用自己黯淡微弱的火光,
隐约照亮牢房内的凡人。
云隐正屈腿,坐在了几根稻草上,他将双手随意地环在腿上, 伸着脖子,透过铁栅栏,望了望秘牢顶上的奇
观。
雷声、闪电以及乌云是用法术幻化而成,但它的力量却丝毫不亚于大自然。除了这些天然的奇景,还有一些
非自然的现象。
例如雷鸣过后,灰暗的乌云惊现了不少红点,这些红点像是一颗颗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疯长,成了
一道道鲜红长鞭,这些红艳的线条,在乌云中相互缠绕,如地狱中绽放的妖艳玫瑰,它们越缠越紧,至高点,只
听“砰”地一声,这些快要分崩离析的乌云终于爆发了自己的小宇宙,如烟花般在黑夜中炸裂,紧接着这些碎裂
的火点如流星簌簌落下,撞击着悬在空中的孤岛。
油灯上豆大的火苗被震得左右摇晃,而坐在稻草上的云隐,并无任何异色。这些胆战心惊的场景每两个时辰
就会上演一次,对于已经在此呆了一整天的某人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即便当时刚进来的时候,云隐也没有被这种场面吓得魂飞魄散,虽然他早先就从云觅口中听说了秘牢的奇景,
可真让云隐亲临其境的时候,那些个类似于远古时期的景象,着实让云隐心头震了震。
头顶不仅有如此奇观,就连地下的布置也不逊色。
不仅要顶着那一阵阵惊心动魄的响雷流火,云隐还要承受忽冷忽热,以及时不时传来的那一声声振聋发聩的
哀嚎。
即使云隐只待了一天,他的身体也开始有些吃不消了。若真的要在这里待上个把月,即便是正常人,就算身
体能抗住,精神上也会被逼疯。
云隐默默叹息,忽觉周围的温度冷了下来,她将身子挪了挪,靠到一处墙角,随后紧了紧袍子,缩成了一团。
等到牢房飘出了冰雪世界,瑟瑟发抖的云隐慢慢地从口中长舒了口气,忍不住叹息:“这里果然不是人呆的
地方。”
“是吗?”一阵轻笑,从旁边的牢房里传了出来:“没想到我才刚进来不久,就有人来陪我了。”
“十师兄?”即便看不到对方,云隐还是能听出对方的声音,愣愣地回了句“你居然没疯?”
“疯?”云炼嗤笑,不明意味的情感说道:“都已经是快死的人了,疯不疯有何差别?”
“十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云隐有些不懂。
“你觉得窥探了归墟秘密的人真的有命活下去?”
云隐蹙了下眉头,长吸了一口,缓缓道:“可是,大师兄当时就求了掌门师伯,不是说等调查之后再行处置
吗?”
“调查?”云炼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就是晚死一些罢了。”
说着,云炼还不忘善意了一把,沉声安慰着云隐:“十四,这归墟的秘牢可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囚笼,既然
都进到这里了,你也别想着出去,安心等死吧。”
此刻,秘牢的天上又开始电闪雷鸣,不知是被这种习以为常的景象震住了,还是被云炼方才的话语吓住,打
自云炼说出那一番话后,云隐就没了回应。
见云隐那儿没了声,云炼倒是一脸无所谓,他扭了扭脖子,准备起身朝硬邦邦的床上睡上一觉。
一句果决之音从隔壁传了进来:“既然我自愿进到这里,那我就不会把命拱手相送。”
云炼顿了下,转身朝漆黑的墙面看了过去,嘴角轻扬:“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这天夜里,铁栅栏上的锁被人打开,云隐晕晕乎乎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还没看清来人的模样就被他打晕过去,
拖出了牢房。
= =
“师父,人已经带到。”
屋立甩了甩拂尘,微微点头。
云济拱手后,便转身抬手做了一下手势,随后两个抬着云隐的弟子缓缓走进了大殿,将手随意一摆,晕了的
云隐直直地倒在了黑亮的地上。
见自己的死对头未醒,云济扯起唇角,拿起一桶冷水,朝云隐面上狠狠地泼了过去。
此时正值冬末春初,井里的水早就冰至零点,即便是快要断气的病人,被井水这么一泼,就算脚踏进了阎王
殿,也会被强行拉回去,更何况只是晕过去的云隐。
冷水接触脸蛋一刹那,透心凉的冰感电光火石地刺激着大脑,云隐一个哆嗦,睁开了眼帘。
“师伯……”云隐哈着白气,打了着寒颤,偏头环视了一圈。
似日千里和烛火的衬托下,轩辕阁的大殿如白昼般明亮,亮堂的大殿内,除了和云隐交好的师兄弟外,归墟
的部分入室弟子、长老和少数的入门弟子都聚集于此。
发上的水珠正沿着湿漉漉的发丝,缓缓从发尖滴落,云隐抖声道:“你们这是……”
“公审啊……”云济摆出了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你是不是想问,你的师父和那些爱护你师兄弟都去哪儿
了?为什么会提前公审了?”
云隐的大部分衣袍都被井水浸湿,殿外寒风袭来,冰凉的衣衫贴着肌肤,引得身体不自觉地瑟瑟发抖。
即便如此,云隐也咬着牙,毫不示弱地回望云济,翘起了唇角:“哦~看来是你这个草包搞得鬼。”
“你说什么!”云济当场被他激得怒目而视,刚想抬手教训,就被屋立喊住。
气急的云济被屋立打断后,才发觉了自己又被云隐给算计了,才哼哼一声,甩了下衣袖,退了回去。
此刻的屋立正居高临下的盯着云隐,“十四,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
云隐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淡声回道:“弟子不知,请掌门明言。”
“云隐,你女扮男装混入归墟,到底有何居心?”
对于云济的质问,云隐眼都不瞟一下,淡声回道:“云济,你说这话是不是也该过过脑子?”
“你什么意思?”
云隐哼笑一声,把话说得明白了点:“看来这草包真的是抬举你了,你难道不知是何人将我带进了归墟?”
话音刚落,其余的在场弟子纷纷议论起来。云隐当年是屋零带进归墟的,如照云济的意思,云隐当年就居心
不良的话,那救她的屋零岂不是和她是一伙的。
听到众人的非议,云隐面色一白,慌忙地转头向屋零认起错来:“师伯,我……不是有意要……”
“十二!”屋立当即打断了他的话,无奈地摆摆手,让他闭嘴。
失了脸面的云济赶紧闭上了自己的臭嘴,朝云隐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回,坐在掌门之位的他亲自出马,居高临下俯视着云隐道:“归墟立派以来,只招收男子为本派的入室弟
子,你明知此例,却公然违反,你可知给归墟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屋立那一声苍劲地浑厚之音震地云隐不由地抖了下,云隐深深在心里吸了口气,正色道:“掌门师伯,云隐
只是归墟的一名小小弟子,实在不敢撼动归墟的门规。”
“不敢?”屋立面色更沉,“你女扮男装瞒了众人这么多年,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云济忍不住回了句:“就是!云隐,你死到临头,居然还在这里胡说八道!”
云隐抬了下眉:“看来十二不仅武功不济,连门规也记不住啊……”
她身上那浸湿了的衣袍,正透过衣边源源不断地朝地上滴水,一滩滩水渍聚集起来,成了一片浅浅的水洼。
加之黑亮的大理石地板,在光的映衬下,好似一个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而站在中间的云隐像是练就了轻功的最
高境界,如蜻蜓点水般,漂浮在了深渊之上。
即便有屋立那震慑性的压迫,云隐依旧面不改色,底气十足道:“掌门师伯说笑了,虽然云隐记性不好,可
自幼就学习了归墟门规,不知门规中哪一条写到女子不能成为入室弟子。”
屋立身子一僵,抬眼看向屋弦,却见屋弦也沉思了会儿,朝他摇了摇头。
只是某位对门规毫不在意的草包,又在这时出来丢人了:“狡辩!云隐你竟敢亵渎……”
“退下!”一声薄怒从屋立口里吐了出来。
“师父我……”云济嘟着嘴,表现地有些无辜。
“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屋立朝他甩了下手,“去黑屋闭门思过。”
见屋立心意已决,云济哼哼一声,甩手便气冲冲走出了大殿。
除了屋立,其他在场的众人也被云隐怼地哑口无言。虽然历代入室弟子都只招收男丁,但这条规则的确没有
写进归墟的门规之中。
若是以这种理由处置云隐,的确是难以服众。
屋立咳嗽一声,缓解了尴尬的气氛,做出了决断:“即便没有违反收徒门规,但你也欺瞒了众人十余年,必
须要惩戒。如若你能接住本座的三掌,此事就到此为止,若是承受不住,即刻逐出归墟。”
此话一出,众人打了个冷噤。掌门屋立可是将修为升到了第十重,接一掌就够呛了,还要连接三掌,即便身
为入室弟子的云隐也扛不住呀。
云隐唇角微抬,抹了下额间的冷水,正声道:“我愿意接受。”
“好!”
话毕,屋立飞到了云隐跟前,只见他凝神聚气,直接朝她打出了一记流云波动掌,重重地打在了云隐的身上。
只听“嗖”的一声,云隐被掌力飞出,摔在了硬邦邦的地上。
嘴里已经布满了甜腥之气,她深吸了口气,硬是将口中的呛嗓的液体吞了回去,云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咬
牙从地上站了起来,捂着胸口喘气道:“还有两掌。”
话音刚落,屋立又使出一记流火飞云掌,直接把云隐拍到了墙上,随即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只觉胸口一疼,
当即吐了口鲜血。
云隐本就体弱,又在秘牢待了一夜,现在又受了屋立浑厚的两掌,早就快支撑不住了。
周围的弟子也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劝说着云隐,让她放弃。即便被逐出归墟,也好比丢了性命呀。
可云隐早就打定了主意,怎么可能放弃最后的希望,她硬撑着胳膊,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气若悬丝道:
“还有一掌。”
见云隐还没趴下,屋立将手一扬,凝神聚气,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挡在了云隐面前。

第 70 章 归去「上」
归墟自创派以外, 从未有弟子像她那么大胆,敢女扮男装参加入室弟子的竞选,而且云隐还在那次论英大会
上取得了头名。
毕竟没有先例, 云隐的确猜不透屋立会如何惩罚自己, 但和云炼的一番对话后,她深刻了解到, 自己这前无
古人后无来者的做法,极有可能会被屋立当做教育弟子们的范本, 以此杀鸡儆猴。
云隐是惜命之人, 她之前也已死过一次, 好不容易受到了老天爷的眷顾,穿越到了这个时代,说什么也不会
任人宰割。
打自还在秘牢之时, 云隐就开始琢磨如何能为自己力挽狂澜,毕竟公审时归墟的其他弟子都会在场,屋立就
算对自己再有意见,也会秉公处理。
为了防止他人搅乱试听, 云隐必须事先想好应对之策。比如那个草包云济,当时云霄被杀,云济在没有证据
情况下, 就趾高气扬地在他人面前信口雌黄。如今云隐虎落平阳,以他那记仇的个性,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次千载
难逢的机会?
虽然这个云济出身侠二代,可他老爹自小就溺爱他, 以致将一个光宗耀祖的好苗子,活生生养成了个丢人现
眼的榆木脑袋。就算云济还敢在众人面前挑事,只需云隐在旁煽风点火提点一二,想必他也一定会兴高采烈地把
自己坑了。
至于其他人,大多也是以云济为中心,云济一倒,那些人自然是构不成威胁。只是,那些个长老还有屋立,
可不是云隐能轻易应付的主。
对于女扮男装这件事,云隐虽然一开始也蒙在鼓里,但她毕竟在知晓后,并未向掌门主动认错,的确是有些
吃亏。
公审那天的情形,云隐曾在脑中演练过多次,每当用毫不知情辩驳,就遭到了众弟子们群起的攻击。
比如:“不知道?云隐,你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难道你不洗澡上茅厕了?”
云隐:我没说瞎话,我天天洗澡上茅厕。
“以前不知道?你特么是在逗我吗?”
云隐:我真没骗你。
“云隐,你要脱罪也得好好想个理由,你蒙骗我们就算了,你居然把掌门和长老当三岁小孩耍!?”
云隐:......
由于前世的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妹,所以从穿越的一开始,云隐心里就有了膈应,这才洁癖为由,拒绝和
那些师兄弟们一起洗澡,一块上厕所。
不过回头一想,就算自己当初和师兄弟们同进同出,依旧会被群嘲,那些人可能会改口说:
“天啊,云隐你居然是雌雄同体!”
云隐:......
“世上哪有什么人时男时女,云隐,你肯定不是人!”
云隐:你才不是人,你全家都不是人。
“对,云隐一定是修炼了千年的妖精,求师父师伯收妖!”
云隐:师弟,你是不是有妄想症......
至于那个让自己变幻性别的珠子,云隐也没少从阁中翻阅典籍,差不多把整个藏书阁掀翻了,也没有查出半
点隐魂珠的线索。因此,即便云隐说出,是自己的变性灵珠搞得鬼,估计也没人相信,即使信了,自己还是被他
人当做妖怪。
所以,经过反复思量,云隐只好对此事保持沉默,毕竟变成别人口中喊打喊杀的妖怪,他还不如女扮男装让
那些师兄弟吐槽。
与其落于下风,变成砧板上待宰的羔羊,云隐还不如另辟蹊径,寻找新的解决方法,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于是,云隐找到了漏洞,也成功的激怒了屋立。
身为掌门的屋立,本来如云隐所想,要拿他杀鸡儆猴,以正视听。怎奈在公审的过程中,由于某人的助力,
导致形势逆转,反被云隐将了一军。
为了捍卫自己在归墟的威信,屋立说什么也不会轻饶了云隐。虽然承诺只让云隐承受三掌,但明眼人都很看
出来,这三掌绝非逗逗蟋蟀那样简单。
在屋立使出了第一掌的时候,在场的众位弟子都倒吸了口凉气,这流云波动掌是屋立最为拿手的绝活,只要
一掌就能让常人半只脚踏进黄土。
幸亏云隐修炼了上乘功法,对于此掌她还是能撑过去的。只是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屋立在使出流云波动掌
后,接着又向云隐打出了流火飞云掌。
赤色的火焰自宽厚的掌心而出,如一条飞龙冲进了云隐的胸口之时,陪审的众弟子们无不瞪大了双眼。
要知道,此掌不仅摧毁承受者的根骨,甚至能让此人今后再也无法继续修炼的可能。就算云隐能挺过去,今
后的修为恐怕也到此为止了。
承受了两掌的云隐已深受严重的内伤,如若再继续下去,就算她有内力支撑,只怕也会凶多吉少。
本来众人以为,一向惜命的云隐就要放弃之时,她却破天荒的没有退缩,即便云隐现在的身体开始摇摇欲坠,
但她依旧咬牙硬撑。
这份果敢,这份毅力,无不让场上的所有人对她刮目相看。
只是,众人暗暗地为她捏了把冷汗。归墟上下无不知晓,掌门屋立向来说一不二,即使他对云隐的坚毅暗暗
佩服,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在云隐做出了决断之后,屋立凝神静气,将浑厚的功力聚集在掌中,就在他准备打出最后一记冰裂碎云掌之
时,屋立忽然眸色一暗,像是被什么力量控制。
刚想趁此收掌,却为时已晚,只见大半的内力若一条巨波向云隐袭去。
不仅是在场的弟子,就连台上坐着的三位长老也神色一凛,站了起来。莫说是已经深受重伤的云隐,就算入
室弟子中内力最为浑厚的云间怕也抵挡不住这一招。
就算有再大的仇恨,屋立怎么能下此狠手?
即便众位长老想出手阻止,也为时已晚。
就在云隐等待着死亡降临的一刹那,云玖赶到了现场。只见他飞身一跃,挡在了云隐的面前。
在掌力打在云玖身上的一瞬间,他身上的衣袍瞬间被浑厚的内力冲得扬了起来,而站于两旁的弟子,也受到
了不小的波及。
云玖闷哼一声,被掌力逼得连连退后了好几步,当即被打得差点倒在地上。
“云玖!”屋零大惊失色,立马飞到了云玖身边,稳稳地扶住了他。而还在惊中的云隐也被屋零的那一声,
喊回了神。
“阿玖!”
此刻的云隐像着了魔一般,一手捂着胸,不顾身上的剧痛,颤巍巍地摆动着步子,以最快的速度触到了云玖
的衣袍。
“阿玖你怎么样了?”一向坚强的她,在触碰到云玖那冰冷而又颤抖的手腕后,担忧、委屈以及疼痛,全都
一股脑地在眸中迸发,那饱满的眼泪从红了的桃花眼中簌簌落下。
云玖压住胸口躁动的逆流,一把拉住了云隐的手,将内力输到了云隐体内,缓解云隐身上的伤痛。
“阿玖……”云隐朝他微微摇头,哽咽道:“你不应该来这里的。”
云玖翘起了唇角,向云隐和屋零示意自己的无事。他抬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转眸朝屋立微微拱了下手,忍
受着胸口的剧痛,一字一句从嘴里说出。
“掌门师伯,云玖有知而不报之过,当受处罚,毫无怨言。只是小隐她是无心之过,念在他平日勤勤恳恳,
也已得到了教训,还请师伯网开一面,饶了云隐。”
话音刚落,其余的弟子们也纷纷跪地为二人求其情来。
屋立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左手,眸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又见在场的弟子们都为两人求情,遂掩下了惊色。他将
衣袖一甩,摆了下手,夹杂着不明的意味沉声道:“带他们下去养伤。”
话毕,屋立悠长地叹了口气,将拂尘一摆,抬脚走出了大殿,而上方的屋弦和屋极也跟随着屋立出了轩辕殿。
至于殿上的那些陪审的弟子们,先是朝受伤的两人表示了下关切,接着也陆陆续续踏出了大殿。
随着众人的离去,亮堂的大殿渐渐空了起来。
云玖的面色早已惨白,见大殿里没了旁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抬眼看了下云隐,忽然身子一颤,惊得云隐焦急地问了句:“阿玖,你……”
“噗!”
云隐青色的衣袍上,开出了一朵鲜艳的红花,随即血迹和里头的水渍混在了一起,红花也融成了一片更大的
红艳。
就在云玖松气的瞬间,堆积在胸口的鲜血一拥而上,从厚唇中争先蹦出。
他再也没有气力支撑不住,身子忽地一软,闭上了幽深的双眸。
= =
天上布满着浓厚的阴云,它遮天蔽日,将整个归墟笼罩在自己的怀中,寒风瑟瑟袭来,在风的催促下,细小
的雨滴终于紧锣密鼓地从阴云里掉落。
雨中的归墟异常寂静,只有丹阳阁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阵阵细小的破空之声。
睡了三天三夜的云隐,刚一醒来,就不顾众人的劝说,拖着还未痊愈的身子,跑到了丹阳阁前。
见阁门紧闭,云隐只能驻足在阁前等待。
紧追而来云澈见云隐一身单薄,连忙将衣袍脱下,披在了云隐的肩上,连声劝说着:“阿隐,师父正在里头
为七师兄运功疗伤,这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可云隐现在心里只惦念着云玖,就算云澈再如何苦口婆心,云隐就像是立在此处一尊石像,没有反应,也没
有回应。
清冷的雨丝随风飘了进来,落在了云隐的发上,衣袍上,和裸露的肌肤上,可云隐依旧静静地站在阁前,一
动不动。
不一会儿,得知消息的云间也到达了现场。
“大师兄!阿隐他……”
云间朝云澈点点头,回了句:“无需解释,我已经知晓了大概。”
看着云隐那副面如死灰的神色,云间扬声道明了利害:“小十四,你尚在病中,这外头又这么阴冷,如若你
受了风,一病不起,这老七的半条性命也算是白搭了。”
被云间这么一激,呆愣的云隐这才有了丝血色,她微微启口:“大师兄说的对,阿玖既然用命保护了我,我
又怎么能轻易舍弃自己的性命?”
话毕,云隐转身准备离去。
忽然,一个沉闷的开门声将云隐踏出了脚又拉了回来。
丹阳阁紧闭了三天三夜大门终于缓缓开启,暖暖的光芒从里头射了出来,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三
人面前。
“云游师兄,阿玖怎么样了?”
云游刚一现身,就立马被云隐拉住了。
云游抹了下额间的细汗,深深地舒了口气:“总算是把人从鬼门关里抢了回来。”
众人还未暗自松气,云游又继续道:“七师弟之前就受了重伤,可之后并未好好休养,即是过了好几个月,
也未完全恢复。此次他又替十四挨了师父那一重掌,即便是捡回了性命,这一年半载也是下不了床的。”
见云隐面色又沉了下去,云游转头安慰道:“十四,你也不必自责,老七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可是……”
“回去吧!”云游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你想早点见到老七,就要把身子养好,这样才能照顾他。”
云隐不舍往阁中深深看了眼,瞥见那隐约却又熟悉的倒影,她才缓缓将头转了回去,弱弱地朝云澈说了句:
“走吧。”
云澈点点头,搀扶着云隐,踏着谨慎的步子,慢慢从殿阁前离去。

第 71 章 归去「下」
细雨依旧在淅沥沥的下着, 帘幕上太阳依旧被阴云遮蔽,即便已过了辰时,整个天依旧灰蒙蒙的一片。
空落落的小院里, 洒满了春雨的痕迹。不一会儿, 有两个身着白袍的少年缓缓走进了院落,虽然头顶着阴云,
可他们头上的发丝,身上的衣袍丝毫没有被细雨淋湿。
待两人到达了目的地, 云澈才将头上的如影随形收了下来。
云隐只是稍稍看了眼, 转身就将房门推开, 慢慢走了进去。
云隐的异常沉默,着实让云澈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放在以前,云隐早就开始吐槽, 指责他又胡乱使用能
挡住枪林弹雨的如影随形做雨伞了。
一回到屋中,云隐便静静地坐在了榻上,将头轻轻靠在床边,目光有些呆滞, 似有似无地盯着黑漆漆的桌脚。
云澈走了进来,见云隐眼眸暗淡,细眉低垂, 红唇紧珉,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忍不住轻咳了下。
昏暗的光线下,寂静的卧房, 传来一声接着一声地咳嗽,声音也越来越响,可无论云澈如何撕心裂肺,云隐
还是愁眉紧锁。
云澈一脸挫败抬起了头,朝头顶上的房梁狠狠地白了一眼,紧接着摆出了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开始念叨起
来:“阿隐,我们自小可是拜了把子的,说什么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原来都是些屁话!”
“阿隐你骗骗别人就罢了,可你还重色轻友,把你的兄弟蒙在鼓里,你……”
“小澈,对不起。”
在云澈的碎碎念下,云隐终于动了一下头,抬起了略微空洞的双眸,道:“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见云隐有了反应,云澈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再接再厉,装得气鼓鼓的样子,哼哼道:“说!你到底为什么
要瞒着我!”
“因为……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
“什么叫一开始不知道?”云澈被云隐的回答搞懵了。
云隐缓缓将身子摆正,从袖中掏出了泛着微微白光的隐魂珠。
“你还记得这个珠子吗?”
“当然!”云澈点点头,拿起这个珠子瞧了瞧,平声道:“这不是你打小就随身戴着的吗?”
“是啊……”云隐淡淡地望着云澈手里的灵珠,缓声道,“其实这颗珠子有着变幻性别的效用。”
“什么?”云澈惊了惊,瞪着圆溜溜的大眼,对珠子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看了半晌,呆呆地回
了句:“这天底下还有这种东西?”
不待云隐回答,云澈立马敞开衣襟,使劲将头放低,低眸朝自己的胸部看了看,见里头依旧一马平川,有些
惊异道:“听六师兄说,女人身上都有两个鼓鼓的包子,可我今日一瞧,这男人女人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是吗?”云隐淡漠的面庞有了一丝活力,疑惑地问了声:“你看清楚了吗?”
“当然看清了!”
见云隐不信,云澈将手放在自己的腰上,作势就要解开衣带。不过解着解着,就没了后续。
见云澈手上的动作停了,云隐不禁嘟囔了声:“怎么不解了?”
一块红晕爬上了云澈的脸颊,他又以两倍的速度将半开的衣衫用衣带系上,哼哼一声:“阿隐,你个登徒
子!”
云隐嘴角抽了抽,黑着脸说道:“小澈,咱俩以前还穿过一条裤子呢,你现在给我摆一副害羞的模样,是要
给谁看啊?”
“可你现在是女的!”云澈反驳道。
“难道我以前就是个男的?”云隐挑了挑眉,将目光移到了云澈的上身,啧啧一声:“再说,就你肚子上那
圆滚滚的肥肉,我早在多年前就细细地欣赏过了,你现在用得着这么矫情吗?”
云澈被云隐怼的半天也没吭声,现在他的内心是万马奔腾:云隐不是很丧吗?怎么他嘴巴还是这么厉害?!
真是人怼人,气死人!
不过云澈见好友的状态渐渐恢复了,即便是被他狠怼,云澈的心底还是有了些许安慰。
“哎……你终于又变回原来的云隐了。”
云隐愣了愣,才惊觉自己好像被人下了套,才缓声道:“小澈你方才是……”
“当然是给你找乐子啊!”云澈得意的翘起肥厚的唇角,哈哈一笑,“你不会真以为我为了这种事情和你闹
脾气吧?”
云隐有些不敢置信:“你不生我的气了?”
云澈撅起小嘴,缓声道:“我承认,在一开始爆出你女扮男装后,我的确是又惊又气。不过,我那是也是气
你不提前告诉我。”
“后来我又听说你被师伯打入了秘牢,那些什么气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你不知道,我当时都快吓死了,连
忙跑到掌门师伯那儿,却发现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五师兄、六师兄还有七师兄都在为你求情。”
“他们?”云隐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云隐没有将后头的话讲出,但云澈知道云隐的意思,扬起了唇,宽慰道:“他们既然都跟我一样找师伯
求情,自然也是原谅了你知情不报啊~”
“可是……”
“可是啥呀!”对于云隐的胡乱顾虑,云澈表现有些无奈,转身坐到床上,劝解道:“阿隐,我真的怀疑你
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大家一起在归墟生活了这么久,难道不清楚你的为人?再说了,师兄弟们又不是傻子,怎
么可能相信那个臭十二对你的抹黑。”
云澈这么一说,云隐的心里好受了些,惊讶道:“小澈你啥时候变得这么能言善道了?”
云隐破天荒地赞美了下自己,云澈忍不住心底一乐,当笑意刚漫上唇角,只听云隐悠悠地说了句:“你是不
是吃错药了?”
云澈:……
果然,云隐还是那般的喜欢捅人刀子……
之后,两人促膝长谈了许久。直到阴云散尽,日落梢头,经过云澈的层层开导,云隐终于稳定了情绪,不再
黯然神伤。
= =
冬去春来,被白雪和寒风统治的世界,终于迎来了新的首领。天气渐渐转暖,冬雪融化,而曾遭它摧残的土
地树木,随着春风的吹拂,接二连三地冒出了新芽,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休养,云隐的内伤也渐渐好了起来。
这天,云隐如往常一般看望躺在病榻上的云玖。
经此一役,云玖虽然捡回了性命,奈何伤势过重,一直陷入昏迷。
她弯下了身,静静地坐在床边,望着那张淡漠却又绝美的睡眼,脑海中又清晰地浮现出云玖挺身护她的一幕。
每当想起,云隐的心就被灌了铅一般,沉重又难受。
莫明的伤感涌上了心头,似乎有什么温温的东西在眼眶中打转。云隐慌忙抬起了头,努力地将快要涌出的水
光送回原地。
只是,那双明澈的桃花眼已泪光涟涟,就算云隐如何挣扎,也无法阻挡漫出眼眶的清泪。
轻轻的一声“吧嗒”,咸咸的露珠从面颊滑落,滴在了云玖瘦削的手上。
云隐擤了擤鼻子,低垂着头,用衣袍在脸颊使劲擦了擦。然后缓缓地拉起云玖的手,轻轻地将它放在自己柔
嫩的脸上。
从掌心散发的温热,如一道春风温暖着云隐的内心,给了她停靠的港湾,暂时驱散了她的孤独和恐惧。
云隐能隐约感受到脉搏的跳动,它在无声的告诉着自己,它主人只是沉睡,有一天终将醒来。
“阿玖,我要走了。”
云隐沉默了许久,终于向云玖宣告了自己的决定。
这个决定,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云隐思量后的结果。
这段时间,云隐已经感受到归墟上下对自己越来越重的敌意,即便当时的师兄弟见证了云隐的坚毅和勇敢,
虽然对她表示钦佩和赞赏,但并不代表他们同意让一个女人继续以入室弟子的身份留在归墟。
在云济的煽风点火下,在数日前,许多人已经聚集在轩辕殿前开始抗议,要求掌门将云隐逐出归墟。
那些长老的表态则大为不同,屋零长老当年虽然将云隐救回了归墟,可在他眼里,云玖还是比云隐重要,因
此对于此次事件,表示默认。
至于屋弦和屋极两位长老更加模棱两可,既不赞同,也不否认,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
只有屋新和云隐要好的师兄弟们一直在据理力争,奈何寡不敌众。加上云玖又因自己深受重伤,终日昏迷不
醒。最后,屋立下了决断,保留云隐归墟弟子的身份,将她放逐下山。
云隐虽舍不下云玖,但她更不愿其他人因为自己再被掌门责罚。
她静静的凝视着云玖,一动不动看了许久,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片刻,云隐闭上了双眸,从袖中唤出了流光剑。紧接着挥剑斩断了自己一缕发丝,用红绳系好,塞进了绣着
樱花的素白香囊中,将它放到了云玖的枕下。
今日的春光异常灿烂,枫树上的鸟儿正叽叽喳喳唱着一曲又一曲的歌谣,光秃秃的枝丫在阳光的照拂下,泛
出了嫩绿的新芽。
“十四!”
云隐刚踏出云玖所在的院落,就见和自己要好的师兄弟们,都在此驻足等着她。
“大师兄,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云间回道:“十四,我知道你是想瞒着我们偷偷下山。不过,我们也料到了你临走前一定会来看看老七,所
以一早就来这里堵你了。”
云隐怔了怔,微微哽咽:“我只是不想让你们伤心。”
“伤心?”云澈哼哼一声,“阿隐你若真的偷偷下了山,我们才会伤心流泪呢!”
“记得路上吃啊!”说着便上前,将一整包的干粮塞到了云隐手里。
云隐愣了下,才启口道:“对不起。”
“行了!哪来那么多对不起?”云明斜眼瞧了瞧其他人手上的物件,道:“你们不也准备了东西给十四送行
吗?还不赶紧的!”
被云明这么一提醒,其他人立马从伤感中回了回神,一个接着一个将自己手中的礼物交到了云隐手里。
云明道:“你女扮男装在归墟呆了这么多年,皮肤肯定比不上闺中女子,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盒桃花粉
是我珍藏了好久,一直也舍不得拿出来用,今天就送与你啦。”
云隐伸手接住,刚要说谢谢,抬头却见云明一溜烟地跑了。
“他肯定是跑到某个地方偷偷抹泪。”云间撇撇嘴,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包塞得满满的钱袋放到云隐手上,
“出门在外,总需要用钱的地方,虽然不多,但也能解燃眉之急。虽然师父将你放逐下山,但你依旧是我们的小
十四,你就当是下山历练。”
刚一看到云间送与云隐的钱袋,在场的其余人不禁腹诽,这云间是富贵家的公子,但平日里抠门得很,没想
到居然肯拿出了自己的钱财,还真是铁树开了花。
云隐掂了下沉重的钱袋,掩下自己的诧异,朝云间点头道:“大师兄,我知道了。”
接着云游上前,拿出一本医书、一张面皮和一个药瓶,温声道:“十四,你这一路艰险,难免会有磕磕绊绊
的地方。这本医书是我连夜赶出的,里面有不少应对小病小痛的良方,可若是重伤大病,你就服下白瓶中的药丸,
可保七日无恙。这张面皮是我近日精心研制的成果,可易容任意之人的样貌,它的用法我也写在了医书上。”
“谢谢二师兄。”云隐含泪抱了抱云游。
“十四啊,你三师兄我可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你可不能在我面前哭。”见云隐闪着泪光,云觅一脸严肃地看
着他。
云隐笑了下,将泪水又收了回去。
只见云觅吹了声口哨,一只红嘴黑尾的鸽子飞到了云隐的身边。
“三师兄,这是?”
“信鸽。”云觅逗弄了下白胖的小鸽子,轻声道:“这只鸽子十分机灵,速度也是数一数二的。就算没有危
险,平日里也可以用它来和我们互通书信。”
“三师兄想得真是周到。”云隐抬手摸了摸鸽子,柔顺的羽翼和温热的气息,让她的心底有了些许的宽慰。
等她抬起头,云观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看到云观笑嘻嘻的模样,云隐心下莫明生起了一丝惧怕,愣声道: “五师兄,你莫不是要送我稀奇古怪的东
西吧?”
“哇,你居然猜出来了!”云观心下一乐,立马伸手衣袖里找了找。
在这寻找的过程中,云隐在心里进行了无数设想:比如云观会送自己一对新研究的翅膀,助她半路失踪;或
者给她一身隐形外袍,让她变成有头无身之人;更或者是赐她一盒管饱的压缩豆子,把她撑成个怀胎十月的孕妇。
就在云隐认为云观要给献上奇葩大礼时,一个湛蓝的布袋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五师兄,这是……”
“乾坤袋呀!”
不待云隐反应,云观将她手上拿着一堆东西,尽数塞进小小的袋子里,拍了拍手:“下山历练当然要轻装上
阵,你带着那么多东西,这下个山不得要猴年马月啊……”
“也是。”云隐扬了扬唇角,暗暗地松了口气。
几人将云隐送到了刻着归墟派的石碑前,而云隐最为亲近的屋新却一直没有出现。
云隐向众人拱了拱手,刚准备转身,云间出声问了句:“十四,你不需要再等等吗?”
云隐了解云间的深意,叹了口气,道:“大师兄,我知道师父肯定不舍,所以昨晚我特意给他弄了一桌好菜,
顺便撒了些蒙汗药。估计这会儿,师父老人家还在打着鼾呢~”
云间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路上小心,若遇到了什么棘手或者危险之事,一定要让鸽子回来,给我
们捎个信。”
“好,一定。”
云隐拜别了众人,临走之际,又转头朝石碑看了会儿,这才深吸了口气,抬起了沉重的脚,走下了石阶。
归墟褪下了雪白的外袍,一抹春色慢慢地从山脚往山上蔓延,春天下的归墟最有活力,只是归墟派中活力四
射的云隐已从生机勃勃的归墟山没了踪迹。
上卷完

第 72 章 惊险「上」
云华城
秋风渐起, 不仅吹红了城中的枝叶,也为饱受夏日折磨的古城送上了一份凉意。
潺潺的河水自南向北,缓缓地流经了千年的古城, 成为了城中百姓的母亲河。
这条河水名唤仙子河, 传说千年以前,天上的一位仙女来到此地, 见刚刚城中水源枯竭,便用法术在不远的
山上开出了一条河水。云华城的百姓为了感谢仙女, 便以此为名, 才有了现在的仙子河。
清澈的河水穿过了云花城, 将城分为了河东与河西,靠近河水的东边,有一条车水马龙的大街, 大街北边开
了一家不大医馆,名为通灵医馆。
这家医馆与其他的有所不同,不仅馆内的装饰上别具一格,就连招收的伙计也格外的俊俏。加之掌柜就对外
宣布, 通灵医馆开业的头三日无偿为百姓诊病。
此言一出,如自由穿梭的秋风一般,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
于是, 医馆开张当日,公鸡刚刚打鸣,门前就聚集了许多穷困潦倒的乞丐,其他的百姓也纷纷从城中四处赶
来, 在医馆门前排起了长队。
一位身着白衣长袍的男子就开始张罗起来,他有时看看账目,有时就跑到门前维持秩序,甚至还为馆内的几
位大夫端茶送水。
日头东升西落,一连三日,通灵医馆人山人海。云隐望着天上的烈日从树这边跑到了屋那边,而门外等着的
男女老少不仅没有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云隐撑着脑袋,低眉瞧了瞧那两位大夫的神态,他们从刚开始的精神抖擞变成了精疲力尽,直到日沉西山,
云隐这才拿起门板,招手打发着停留在门口的人。
等到他将大门用木板封上,转身一瞧,那两位年轻的大夫已经累地两眼翻白。
“辛苦了。”
云隐摆摆手,对伙计说道,“阿新,将大夫们扶回房,再烧点热水,准备些酒菜。”
“好的,掌柜。”
待阿新将二人扛回了后院,云隐这才拍拍衣袍,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她百无聊赖地朝周边仔仔细细的看
了又看,面上浮上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这间医馆的装潢都是自己一手操办的,看上去颇有些现代风。当初云隐离开归墟,就四处游荡,见这座城的
名字略微熟悉,便再此住了下来。
虽然云间给的钱财够她花上大半年的,但云隐深谙,钱财再多也会有花完的一天,若不做点小生意,以后就
真的要成了门外那些要饭的了。
云隐虽有一身的好武艺,但这里民风淳朴,一没盗贼,二没妖怪,英雄的确无用武之地。
于是乎,云隐就拿着一本医书和一袋金子,在云花城开了间医馆。自己在此地没有根,所以为了引人注目,
云隐才想出了这个无偿问诊的法子。
只是,幸好云隐是只说了三天,若再多说一天的话,估计她这个医馆刚刚开业就要闹出两条人命了。
既然通灵医馆的名声已经做出去了,今日过后,他们店里的人就不用像这三天一般,累死累活地干着活。一
想到明日医馆就有进账,云隐疲惫的身心顿时有些许安慰。
虽然云隐聘请的这两位大夫年纪尚轻,但医术是极好的,加上她给的酬劳丰厚,对他们关怀备至,即便两人
被云隐压榨,也是心甘情愿的。
只是,云隐意想不到的是,由于医馆三天无偿问诊,造成了城中的那些医馆就门可罗雀,那两名大夫也被城
中老百姓传成了妙手回春。
于是,第二天医馆刚刚开门,两名大夫就被城中的达官贵人请到家中诊病。
所以,云隐不得不和阿新一起,一遍又一遍向来此看病的男女老少表达歉意。本来云隐想关门大吉,可馆内
总时不时有一两人来此抓药。云隐自然也不会放走到手的鸭子,只能边叹着气,边招呼着。
当日头升到最上方,午时的大街也少了许多行人,见医馆终于没了客人,云隐这才扭了扭脖子,一屁股坐到
了椅子上,将手撑到了问诊桌上,闭眼歇息。
还没进入梦乡,一声嘹亮的嗓音就把云隐喊了回来。
“大夫,你快看看我儿子!” 一位身穿布衣的普通妇人神色焦急地跑了过来。
云隐刚想说,医馆的大夫已经出门问诊了,就见妇人将怀中三岁稚子塞到了云隐面前,喃喃道:“我这孩子
平日里吃啥都香,可这几日突然就死活不吃东西了。”
云隐怔了怔,仔细地看看了面前的小儿,皱了下眉。
若不是这妇人在他面前说明病情,恐怕云隐也难以相信,面前圆鼓鼓的小胖子只有三岁。
云隐虽然对医术不是很懂,但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她将云游的那本医书精读了好几遍,又见妇人如此着急,
云隐索性就当起了大夫。
云隐先是摆了摆手,示意妇人不必担心,然后伸手在那只白嫩嫩的小手把了把。只是小孩的肥肉太厚,她把
了半天,硬是没把到脉,接着又让小胖子换了只手,使出内力再把了把,这才隐隐地把到了脉息。
妇人急了:“大夫啊,我之前找的九个人,他们再把完脉之后都对我摇头,您可是我找的第十位郎中,说什
么您都要救救我这苦命的孩子!”
青年闻言,嘴角顿时抖了抖,随后一本正经地问道:“平日你这孩子都吃些什么?”
说起自己孩子吃的东西,那妇人抹了一把辛酸泪,开始念叨:“说起来还真是苦了我这孩子,自打我生下他,
家里就没啥好东西的。这平日里,我儿子也是给什么吃什么。”
云隐满脸黑线,提醒道:“那这孩子具体吃的是啥呀?”
妇人这才说到了关键之处:“其实也没啥吃的,就是家里养的猪多,平日他爹去卖猪肉都剩一些,我就把那
猪肉做给他吃。”
云隐愣了愣,不可思议道:“顿顿吃猪肉?”
妇人点点头:“是呀。”
“那除了猪肉,还吃了些什么?”
“家里穷的只有猪肉吃,再没有啥好吃的了。”
云隐的嘴角抖得更厉害了,缓声道:“其实你孩子没什么大病,只要去山上摘点野菜煮完汤给他就没事
了。”
“不用喝药?”妇人有点不相信。
“不用。”云隐点头,肯定回答。
“谢谢大夫了。”妇人立马向她作揖,随后从篮子里取出一大块粉嫩嫩的猪肉摆在了看诊桌上,笑着道,
“这是孩子他爹今日刚砍下的猪头肉,新鲜着嘞,就孝敬大夫了。”
未等云隐婉拒,那妇人便带着胖儿子兴匆匆地离开了。
云隐不禁在心头腹诽:天啊,再来几个这样的病人,我这铺子怕是真的要关门大吉了。
刚准备看看医馆的账目,一位面容俊俏的公子哥出现在云隐的视线中。
这位公子剑眉星目,仪表堂堂,一身火红的锦衣,再加上他周围跟随的几个小厮,一看就是不凡之人。
他的出现,引得过往的男女频频侧目,也不少少女含羞着脸,朝他暗送秋波。
这位贵公子却未正眼瞧过,反而径直向云隐这里走来,云隐从未想过此等人物是在看他。
直到贵公子将目光停在了自己面前,当他笑意盈盈朝云隐挑逗了一眼,云隐这才反应过来,心下忽而一惊,
赶紧走到门口拿起木板,准备提前歇业,却被贵公子身旁的小厮给提前拦了下来。
“干什么?!”
云隐嘿嘿一笑,粗声解释:“大爷,小店已经打烊了,若是想看病的话,往南边那头还有间医馆呢……”
“打烊?”贵公子抬头朝天上望了望,见艳阳依旧高照,浅笑道:“这太阳还没下山呢,贵店就要打烊
了?”
云隐转了转眼眸,不慌不忙道:“其实是大夫们都被请到了王员外和刘员外的家中,一时也不回不来,公子
若真要到小店看病,只能委屈公子等到明日了。”
“什么!”
对于云隐的回答,小厮明显不满,揪起云隐的衣领,抡着拳头就要朝云隐砸去。
“等等。”贵公子抬眼朝小厮使了下眼色。
小厮会意,哼哼一声,将手从袍子上放了下来。
“小哥,你说这里大夫都出门问诊了?”
云隐点点头:“是啊,一大早就出门了。”
贵公子挑眉道:“可我方才还看到有人在这里看病。”
“这……”云隐一时语塞,想到方才的妇人,悔不当初啊……
他干嘛要作死地当一回大夫!面前的公子肯定是这里的显贵之人,如若云隐今日不给他看病,以他的实力,
才开张三天的医馆恐怕明日就真的要关门大吉了。
几经思量,云隐只能先服软了:“公子有所不知,在下医术浅薄,实在不及馆中那两位大夫。”
“小哥不必谦虚。”贵公子翘了下唇角,柔声道,“现在这全城的老百姓可都知道你这医馆出了神医,在下
也是相信小哥的医术。”
话毕,便转头朝身边的随从看了眼。
只见一位小厮拿出一方干净的丝帕在椅子上使劲儿擦了擦,待贵公子点头,才将帕子收了起来。
贵公子将衣摆一扬,坐了下来,一声轻微的“咯吱”声传了出来。
贵公子神态自若,唤了句:“小孟。”
那名叫小孟的随从立刻会意,从后边搬来一张金丝楠木椅,踢开原来的木椅,将椅子轻轻放于云隐的正前方,
贵公子这才满意地坐了上去。
云隐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道:“不知公子近日有何不适?”
话毕,身边的一个小厮立马喝道:“敢说我家公子有病,你是不是活腻了?”
“唉……”贵公子抬头瞪了他一眼,小厮见此立即改口:“郎中,我家公子近日的确有些不适。”
云隐抬手:“那就请公子具体说说看。”
贵公子笑得有些灿烂,略着一丝兴奋说道:“其实,我近日哪里都不太舒服。”
云隐心底一惊,这公子面色红润,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病。
莫不是……
见云隐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贵公子也没计较,反而提醒道:“小哥?”
“公子莫急。”
云隐回过神来,抬手在他手上把了一下,随后立马将手收了回来,一脸平静,“从公子的脉象看,并无急
症。”随后又道:“若感觉身体不适,可能是公子平日的饮食有关。”
这贵公子久经风月,如何不知云隐的意思,只见他笑得有些□□:“小哥说的是,不过再下还有其他旧疾,
还请你再帮我仔细把脉看一看。”
说着便抓住云隐的手,不禁在她的手心摸了摸。
登徒子啊……登徒子……
云隐有些尴尬地笑道:“公子,再下是男子。”话毕准备抽手。
谁知那公子把她抓得更紧了,目光灼灼盯着云隐:“我知道小哥是男子,可在下就好这一口。”
这人竟有龙阳之癖!云隐有些汗颜。
一直以来,她就跟断袖扯不开关系,好不容易发觉自己是个正常之人,谁料,她还是没能逃脱断袖的魔咒。

第 73 章 惊险「下」
云隐皮笑肉不笑道:“公子, 你是认真的吗?”
贵公子以为云隐答应了,笑得更加地肆无忌惮了:“当然。”
云隐掩下心底的恶心,呵呵一声:“不瞒公子, 其实在下是一名女子。”
云隐本来想教训这个登徒子, 但她还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一直在委婉的拒绝。
谁料, 那个公子并不松手,反而露出了嘴里的那颗大金牙, 说出了让在场的人都震惊的话:“没关系, 女子
我也喜欢。”
云隐瞪大了眼睛, 呆愣地回了句:“公子,可你刚刚还说喜欢男的,怎么现在……”
“不行吗?”贵公子微微低下了头, 细细的看云隐的玉手,笑得意味深长,“我是好男风,但不代表我就不
喜欢女子了, 特别是你这种穿着男装的女子。”
云隐:……
天啊……这肯定是聚集了其他药馆的怨念,才让她遇上个这么胆大妄为的双性恋。
云隐的那双桃花眼,总在她思索的时候, 焕发出别样的神采,着实让贵公子顿时看呆了眼。加上云隐那细腻
的肌肤,让他心头一震,情不自禁地将她的手微微抬起, 顺便撅起了那肥厚的大嘴。
云隐懂得忍让二字,但她更明白什么叫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股泛着恶臭的绿气从他的嘴里散发出来,当那张大嘴就要吻上自己的玉手之时,云隐反手握住了贵公子的
手腕。
她弯起唇角冲他粲然一笑,就在贵公子以为对方要投怀送抱之际,云隐的眸中露出了狡黠之色,只听“嘎
嘣”一声,手腕处一阵剧痛。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从某人嘴里喊出,贵公子疼得当即站了起来,用另一只手指着云隐:“你!”
后头的话还未出口,只见云隐抬手使力一掰,又传出了手腕骨断裂的声音,贵公子的左手也未能幸免于难。
不仅是贵公子,就连周边的小厮都目瞪口呆盯着那双被折弯了的咸猪手,不禁暗叹:这是要是多大的劲?才
能弯成跟镰刀一般的弧度。
贵公子吓得腿一软,就要往后倒去。
“公子!”
“公子你怎么样了?”
小厮们这才一拥而上,接住了自家公子,开始查看他的伤势。
“疼疼疼!”贵公子发出一阵阵□□,抬眼见云隐正幸灾乐祸注视着他,瞬间青筋暴起,怒声道,“你们还
站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抓住这个臭丫头!”
“是!”
还未等小厮们大显身手,只见云隐翻了个筋斗,使出一记扫荡腿,瞬间就将一部分人踹翻在地。
其余人吓得愣在了原地,开始忍不住往后退,贵公子见个个畏首畏尾,抬脚就是一踹,声嘶力竭地喊道:
“谁能抓住这个臭丫头,老子给他一锭金子!”
有了金钱的诱惑,其他人立马换了副脸色,凶神恶煞撩起袖子,准备大干一番。
谁料云隐悠悠地问了句:“知道老娘我以前一招收拾过多少人吗?”
不待小厮们回神,只见云隐飞身一跃,使出一招翻云覆雨,给余下的通通甩了一记狠厉的耳光,由于招式过
于凶猛,被打了耳光的人,疼得当场就晕了过去。
云隐拍拍手,做了一个“二”手势,道:“二十个。”
话毕,她转身就要坐回原位,却见身后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最后的鱼儿正拿着根巨粗的木棍,惊恐地看着她。
云隐翘起了唇角,低眉瞟了眼他那发抖的双手,提醒道:“要打就快点,瞧你这畏畏缩缩的怂样,算什么男
人?”
被她这么一激,小厮卯足了力,抡起棍子,向云隐扑了过去。
眼看就要打中猎物,谁料这只猎物闪身不见了踪影。
小厮眨了眨眼,不禁挠了挠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出来。
“我在这儿呢……”
话音刚落,云隐转身就将他手中的木棍给夺了过去。形势瞬间逆转,云隐这回成了猎人,而那位小厮却变成
了她手中的肥羊。
云隐觉得自己也逗得差不多了,便抬脚来到了他的身边,顺便用胳膊肘往后一击,朝小厮胸上一撞,立马向
上一抬,只听“哗啦”一声,一大股泛着臭气的脏水,天女撒花般从小厮的嘴里喷了出来。
经过方才的打斗,医馆周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的老百姓,虽然云华城民风淳朴,但里头还是个别的老鼠屎,他
们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就在城中无恶不作。
百姓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见云隐只用一招就将这帮人打地是屁滚尿流,开始连连欢呼:“打得好!打得
好!”
云隐抱胸,居高临下的藐视着地上的那群人,哼哼道:“想揩姑奶奶的油,我就让你们掉一层油。”
自己在城中根基不稳,一开始云隐是想息事宁人,可这些人实在是欺人太甚,她也只好逞这一时之快了。毕
竟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云隐从来就不是啥温顺的兔子。
贵公子见大势已去,立马跪在地上,朝云隐使劲磕头:“大侠饶命啊!”
方才还大放厥词的贵公子立马变成个龟孙子,云隐弯弯细眉,饶有意思瞧着他,又斜眼瞟了瞟这帮倒得四仰
八叉的人,哼哼一声:“还不快滚!”
“是是是!”
见云隐不再计较,贵公子甩了甩衣袖,小厮们在一声又一声的痛呼中,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们架起贵公
子,以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云隐的视线中。
见云隐帮老百姓们狠狠整治了这帮恶霸,在场的人朝云隐聚集起来,开始集体控诉这帮人是如何如何欺辱他
们的,接着纷纷对云隐表示感谢,甚至有些妇人还拿出自己篮中的鱼肉作为谢礼。不过,这些都被云隐一一婉拒。
待众人散去,太阳也差不多落了山,那两位大夫也急急忙忙得赶回了医馆。
待阿新将大门用木板合上,两位大夫开始神色飞扬地谈论起自己在员外家中的所见所闻。
不知为何,馆内几人交谈甚欢,面上也都笑意盈盈,只有阿新一个人愁眉苦脸。
他每当想开口跟云隐说些什么,就被任参打断,两位大夫终于完成了自己的长篇大论,阿新又被黄杨喊去烧
水沏茶。
等到他把茶水送上了桌,却见云隐已经上床歇息。
烛火灭尽,黎明降临。一夜过后,又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云隐伸了伸懒腰,刚卸下一块木板,明媚的阳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医馆,等她准备将第二块木板卸下,就听到
不远处那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
云隐有些好奇,将脑袋一伸,远远望见一大帮身穿盔甲的带刀侍卫,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正向这边走来。
云隐虽然不是这里的居民,但她也在云华城生活了两个多月,这么大的阵仗她还是头一回见。
“什么情况?”云隐眨了下眼眸,将头缩了回去,倚着木板转头朝阿新问了句,“他们来这里干嘛?一大早
巡逻吗?”
“糟了!”
阿新也伸头跟随着云隐的目光望去,随之眉头一皱,疾声道:“赶紧把木板合上!”
话毕,立马将云隐拉回了馆内。
“怎么了?”云隐愣了愣,有些无措地看着阿新重新拿起木板,合上了大门。
医馆又陷入了一片昏暗,靠着桌上的烛火维持着仅有的光明。
阿新叹了口气:“掌柜你闯了大祸了。”
“昨日你整治的那个公子哥,是我们城主的独生子,向来是骄横跋扈,百姓们即使被他欺辱,那也是敢怒不
敢言啊……”
云隐细眉一抬,恍然大悟:“难怪昨日的那些男女老少都说我勇气可嘉……所以门外的那些人不就是……”
阿新点点头:“就是过来找你麻烦的!”
云隐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又朝阿新抱怨道:“你怎么不早点说啊!”
“我都不知道掌柜你会拳脚功夫!再说了,我昨晚一直想开口来着,可没想到任大夫和黄大夫他们那么能说,
我根本就插不进嘴啊!”
“行了行了!”云隐摆摆手,面色焦急道,“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你对这里熟,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避开
那些人的?”
阿新一听,不敢置信问了句:“掌柜,你不会是要跑吧?”
“废话!”
“可你功夫那么好,干嘛要跑?”
云隐朝他白了一眼:“功夫再好,也压不住过几百人啊!你不都说了那些是城主的人嘛?就算我打得过这些,
谁知道后头还有没有候补的千万侍卫,你是想累死我啊!”
阿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可是,你一走他们不得把我们这药馆给掀了呀?”
“放心,他们要抓的是我。”云隐拍拍阿新的肩膀,底气十足道,“这黄大夫和任大夫对城里头的两位员外
有救命之恩,他们不敢对这个药馆怎么样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砰砰”的敲门声。
阿新见人已经到了医馆门口,赶忙指了指后门,对云隐细语了几句。
云隐点点头,在侍卫准备破门之际,便跑出了医馆。
“累死我了……”
云隐甩掉了后头的追兵,刚走到另一条大街,便弯下身子,大口地喘气,开始悔不当初。
自己为啥要逞这一时之快呀?如果自己像在青楼那般,就不会有现在无止尽的逃跑了……
不过,碰到那样的恶霸,云隐怎么可能像个孙子一般畏畏缩缩?只不过她心里那口气是出了,可也彻底地得
罪了城主,往后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
忽然,耳畔传来一阵马儿的嘶鸣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隐寻着声音抬头一瞧,两匹褐红的马儿正拉着一辆湖蓝马车,横冲直撞地朝自己奔来。
两匹马儿像是受了惊讶,撞翻了路上一切阻碍,吓得两旁的人连连惊呼:“快跑!”
云隐跑了那么久的路,又没喝上一口水,反应遂有些迟钝。等她准备逃离之际,两匹烈马已经离她不足五米。
眼看着云隐就要被马儿撞上,云隐使力纵身一跃,闪身避开了马车。
“吓死我了!”
云隐刚飞到另一边,就见后头跑来了一位大约十五六岁的绿裳姑娘。这个姑娘长得颇为清丽,她虽然努力地
追着马车,却受到衣裳的束缚,只能目视着马车离自己越来越远。
“小姐!小姐!”
绿裳姑娘边跑边指着前头的马车大喊:“谁来救救我家小姐?”
虽然云隐刚刚脱险,可她见此情景又怎能作势不管?
她将衣袍一撩,使出了轻功,飞身追了过去。
呼呼地狂风朝自己迎面扑来,把云隐的脸吹得有些僵硬。
虽然云隐轻功了得,奈何气力已经消耗了大半,追了好一阵子她才飞到了马车上。
受惊的马儿速度很快,加上路上磕磕绊绊,造成马车摇摇晃晃,极为不稳,云隐好几次都差点掉下来。
待她稍稍站稳,便使出法术将自己双腿扎在了车上,又拼尽全力将缰绳一拉。
两匹马儿传来一声长长的嘶鸣,紧接它们将前腿一抬,终于停了下来。
为防万一,云隐转身朝马车上又施了下定身法,让它稳稳地扎在了土地下。
见马儿情绪稳定,云隐才将缰绳放下,长长的松了口气。
“姑娘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里头就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像是在整理自己凌乱的装束。片刻,从里头传来一声温婉之音:
“没事。”
听里头人没有大碍,云隐心中悬着的大石已然放下,这才拍拍手,准备去掀轿帘。
当帘布掀开的那一刻,云隐弯起的嘴角僵住了,他那双明澈的桃花眼露出了惊异之色。

第 74 章 投奔「上」
轿子里的人身着淡粉束腰金丝百叶裙, 梳着一头周朝少女固有的发髻,剩余的大部分青丝从耳后如瀑布般垂
下。
从服饰来看,云隐看得出面前姑娘出身于富贵人家。但不同的是, 面前的女子并没有戴着耀眼华丽的珠钗,
而只是用一枝简洁、小小的镂空五瓣梅花钗装饰。
方才受了一路的颠簸,轿中人的脑子早被晃得晕晕乎乎, 加上里头视线有些昏暗,她又头放地很低, 压根没
有注意对方的模样。
打自云隐掀起轿帘的那一刻, 周围就陷入一片寂静, 见对方没有动作,里头的人低声提醒了句:“公子?”
云隐回过神来,眨了眨下眼, 懵懵地回了句:“姑娘是不是要下来?”
“嗯。”里头的人点点头,温声道,“有劳公子了。”
虽然那股子震惊还在心头荡漾,可云隐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 她收起了笑容,有些无措地将轿帘掀到了
轿顶上。接着又将手在衣袍上抹了抹,见手上的污垢处理得差不多了, 云隐这才将手伸到了里头。
或许是他体力不支,又或许是他的惊惶无措,在将手伸出的一刹那,云隐感受到了自己右手的颤抖, 在瑟瑟
的秋风中,那冰凉的手心却冒出了层层细汗。
里头的姑娘将手放到了云隐的袖口上,扯着衣袖,将头微微放低,走出了轿门,顺势将裙摆轻轻撩起,跳下
了马车。
一双素白的绣花鞋踩到堆满落叶的土地上,发出一声 “簌簌”之音。
她转头向云隐表示谢意,刚一抬头见到云隐的容颜,似水的眼眸微微睁大,露出了诧异和惊奇。
今日是白露,秋阳透过红叶的缝隙,投射出温和而又耀眼的光芒。秋风扬起,吹起了一地的落叶,绚丽多彩
的红枫如蝶儿般翩翩飞起,飘过两人的衣摆,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马车旁的两人,像是两尊立在此处的石像,他们表情僵硬,没有一丝话语,只是用那桃花双目,带着一丝惊
讶,灼灼地盯着对方。
明澈的桃花眼,弯弯的细眉,高挺的鼻梁,轻薄的红唇,鹅蛋形的脸颊,还有那似雪的肌肤。
这是云隐对粉裙姑娘的第一印象,同时也是粉裙姑娘对云隐的第一印象。
双方都十分震惊,而让她们惊讶缘由恰恰便是对方的这副容颜。
不是因为对方长得如何的倾国倾城,而是……对方居然长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即便粉裙姑娘知晓自己有一个弟弟,她还是从心底认为,面前的这个人和她有莫大的关系。
如若不是亲眼见到,慕容绫也不会相信,世上竟有认长得和她如此相像,又或许不能‘相像’来形容,应该
换成‘相同’。
若真要从中找出不同点,可能是云隐比对方多了几分英气,而粉裙姑娘比她要温柔婉约一些。
两人默不作声,都在用那双明澈的桃花眼盯着对方,时不时还做出同样的动作,比如紧张时用嘴咬咬下唇,
惊讶时微微张开红唇。
两人有着同样的小动作,同样的小表情,就像面前摆放的一面行动的铜镜,从镜子中看着自己的一颦一笑。
“你是……”
在较长的沉默后,两人用着相同的语调,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同样的话。
刚一出口,双方都愣了下,露出了同样古怪的表情。
双方又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片刻,只听云隐噗嗤一笑,抬起手做出了请的手势:“姑娘先说。”
粉裙姑娘回了神,缓缓道:“还是公子先说。”
“不不不,还是姑娘说吧。”
“公子先说。”
……
两人你让我,我让你,就这样焦灼了半天,最后云隐无法,只好打破了这个恶性轮回。
“哎……”云隐努着嘴,有些不乐意了,“我们再这样让下去,这太阳都要下山了。”
“说的也是。”被云隐这么一调侃,粉裙姑娘用手掩嘴一笑,温声问道,“不知如何称呼公子?”
“我叫云隐。”云隐翘起唇角,微微一笑,“姑娘呢?”
或许是两人长得太过相似,才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即便自己身份显赫,但粉裙姑娘也没藏着掖着,
报上了真名:“慕容绫,临安人氏。”
“临安?”
见云隐眼眸露出了一丝诧异,慕容绫轻声问了句:“云公子也是临安人氏?”
云隐回想起在临安的过往,默默叹息,朝慕容绫摇摇头:“慕容姑娘说笑了,我只是听说那儿很是繁华。”
“说的也是,云公子的口音的确有些不像。”慕容绫用一抹浅笑化解了尴尬。
由于相同的长相,云隐也对慕容绫生出了莫明的亲近感,不过云隐并未朝两人血缘上深想。
自从来到了这个架空时代,云隐身边总是会出现各种让自己匪夷所思的怪事:比如身上佩戴的变性灵珠,又
比如自己喜欢上了一只狐狸。
因此,两人长相一模一样,或许也是这个架空时代的设定也未可知。不过,慕容绫却和她想法有些大相径庭
了。
即使慕容绫没有问出什么有效的证据,但她依旧没有放弃自己心中的揣测,开口又问了声:“那云公子家中
可有什么亲人?”
“没有。”云隐晃晃脑,心中生起了一丝伤感,低声回道,“在我小的时候,我的亲人就过世了。”
云隐将那抹伤痛处理得极淡,可透过他面上的细微变化,慕容绫深深地感受到了。
既然对方有过亲人,那慕容绫的猜测就不成立了。只是,救她的云隐为何跟自己长得如此相像?
还未等她深想,云隐像是猜出了对方的心思,没头没脑地说了声:“我不是妖精,我是捉妖的。”
云隐这平白无故的一句话,把慕容绫给逗乐了。
不知为何,慕容绫也跟着说了句:“我不是鬼怪,也不惧怕。”
两人相视一笑,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两人却像是多年不见的故人,在秋日的光辉下,又说了许久的话。
= =
慕容府后门
绿裳姑娘一直惦着脚尖朝周围东看看西瞧瞧,从白天等到了黄昏时分,也没有听到有关慕容绫的半点消息,
就连府上的管家王青也开始急得跳脚了。
“这太阳都快落山了,小姐到底去了哪儿?”府里的管家抬头望了望夕阳,不由担忧道,“寸芯,要不要把
这事儿告诉老爷啊?”
“王伯,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寸芯瞧了瞧王伯脸上那从横捭阖的皱纹,有些无奈道,“这老爷还在外打仗
呢,你难道要上前线给老爷报信不成?”
不待王伯回答,寸芯又道:“再说了,小姐是有福之人,哪次不是逢凶化吉?现在指不定在回来的路上。”
寸芯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早在十八年前,元宵佳节那晚,慕容安被周明帝召进了皇宫,刚走一会儿慕容夫人
就难产了,紧接着府里忽然进了许多盗贼,将军府当即一片混乱,所幸在那次慌乱中,慕容夫人还是将慕容绫平
安地生了下来。
随着慕容绫的长大,府里又出了许多离奇之事,且件件都发生在慕容绫身上,虽然她每回都能化险为夷,但
慕容安还是借此将府邸迁到了云华城。
被寸芯这么一说,王伯那副发愁的脸也稍稍舒展了下,甩手道:“那我先去前头了。”
走时还不忘叮嘱寸芯:“小姐回来,一定要立马告诉我!”
“好。”
虽然寸芯面上表现的不慌不忙,但心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见王伯一走,她瞬间垮下了脸,双手合十开始向上天祈祷:“天神大人,请保佑我们小姐能平安回来。”
寸芯表现地十分虔诚,老天爷好像被感动了。她刚一祷告完毕,一阵阵马蹄声就从远处传了过来。
“驾!”
一位英俊的男子靠着身后的轿子,手拉缰绳,正驾着两匹褐红色的烈马,朝后门奔驰而来。
绿裳姑娘定睛一看,见是自家的马车,心下一喜,连忙扯着衣裳迎了过去。
“小姐!”
寸芯将云隐慢慢拉了下来,眨了眨那双灵动的眸子,疑惑道:“小姐,你怎么穿了身男人的衣服?”
云隐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绿裳姑娘说出了自己的性别之时,他有些猝不及防:“额……其实我……”
“寸芯。”慕容绫拉开轿帘,撩起裙摆缓缓走了下去。
“小姐?”寸芯愣愣地朝慕容绫喊了声,随即又转头看看云隐,接着用手使劲擦了擦眼睛。
睁眼一看,发觉视野里依旧是两个活生生的慕容绫。
寸芯瞪大了双眼,伸手朝两人指了指,抖声道:“怎么……会有两……两个小姐?”
“寸芯,你说什么傻话呢?”
透过寸芯那副瞠目结舌的神情,慕容绫像是看到方才的自己,见寸芯快要把她那双灵动的大眼变成白眼之际,
这才弯弯细眉,朝自己的丫鬟解释:“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云隐云公子。”
寸芯张了张嘴,不敢置信说了声:“云隐公子,你的脸怎么跟我家小姐一模一样啊?”
慕容绫摇摇头,抿嘴一笑,“我当时也很惊讶,但世上确有这么凑巧之事。”
可寸芯并不觉得是凑巧,心直口快道:“世上哪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除非是小姐的孪生姐妹。”
“寸芯!”慕容绫朝她使了下眼色。
在周朝,对男人来说,把一个男人认作女子,是对自己不尊重的说法,更何况对方还是慕容绫的救命之人。
寸芯会意,立马住了嘴。
慕容绫转头向云隐道歉:“寸芯一时嘴快,还请云公子见谅。”
云隐嘿嘿一笑:“无妨,能跟姑娘长得相像,是在下的荣幸。”
被云隐这么一说,慕容绫面露赧色,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
云隐虽然只是客套话,但寸芯方才的那句却提醒了他:云隐的确还没跟慕容绫提起,自己是女扮男装。
刚要张口解释一番,又发觉是画蛇添足,随即将话又咽了回去。
云隐其实也曾想过两人或许真是孪生姐妹,但苦于一时没有证据,自然将这种猜测按了回去。加上若此时说
出自己是女儿身,极有可能让对方误会他不怀好意。
慕容绫心细如尘,见云隐欲言又止,便开口问了声:“云公子是有什么事吗?”
云隐尴尬地笑了笑,眨了眨眼,淡声道:“其实,在下想起家里还有些事儿没处理。”
“原来如此。”
慕容绫扬了扬衣袖,朝云隐拱了拱手:“多谢云公子的救命之恩,若今后有任何困难,云公子可随时来府上
找我便是。”
云隐点点头,也朝慕容绫拱了拱手:“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两人目送着云隐走出了自己的视线,这才放心地转了身。
在回屋路上,寸芯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小姐,你方才怎么不送那位公子钱财呢?”
慕容绫微微挑眉,温声回了句:“这恩可不是单单用钱财就能报的,万事都要投其所好,就比如方才那位公
子,他一看就不是那种爱钱之人。”
寸芯更加疑惑了,继续追问:“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算出来的。”
慕容绫对测算颇有一手,作为她的贴身丫鬟,寸芯自小就跟在她身边照料,对此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寸芯有些好奇问了句:“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云隐公子?”
慕容绫伸出细嫩的玉手,用指尖拨弄了几下,当即就算出来了。
她顿了顿,良久才道:“不出意外的话,便是明日。”

第 75 章 投奔「下」
在云隐离开慕容府之际, 太阳收起了自己最后一丝光辉,彻底沉入了西山。云隐迈着谨慎的步子,小心翼翼
地走回了那条靠河大街。
云华城不像临安, 除了特定的节日外, 每当日落西山,街上的行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往自家赶, 没了客人的商
铺自然也就合上了大门,而街上摆摊的小贩们也早早收拾东西回家。
空荡荡的大街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寂寥, 靠着周边微弱的火光, 云隐像做贼一般, 偷偷摸摸地往自家药馆那儿
前行。
皎洁的月光投射到云隐身上,他怀中的隐魂珠闪耀着五色的光辉。为了防止他人察觉,云隐掏出乾坤袋, 将
珠子装了进去。
随着珠子没入袋中,五色光芒顿时消失,只留下暗淡的月光与自己为伴。云隐暗暗松了口气,继续朝前方摸
索。
大街上太过寂静, 静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即便云隐如何将自己的步子放轻,还是发出了轻微
的脚步声。
现在的云隐是战战兢兢, 他一边急速朝前方迈进,一边又紧张地竖起耳朵,关注着周围的任何响动。
于是,一条大街不过十里, 他却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直到通灵药馆出现在自己眼前,云隐这才彻底松了口
气。
“噔噔噔。”
云隐敲着木门,亮起嗓子喊道:“阿新!”
不一会儿,里头就有人声传来了句:“掌柜?”
“是我。”
确认身份后,阿新才把木板拿开。
“吓死我了。”
云隐麻溜地跑了进来,将衣袍一撩,坐在了木凳上,拿起桌上的茶壶,开始往杯中倒水。
“掌柜,这水凉,要不让我给你换壶热的。”
云隐摆摆手,仰头将水灌了进去,一股沁凉感浸透了整个身体,可云隐依旧感觉口干舌燥,又开始同样的动
作,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了起来。
直到茶壶里的水见了底,云隐这才抱着肚子,长长的舒了口气。
借着烛光,云隐仔细地环视了一周,并未发觉有任何打斗痕迹,淡声道:“那帮人就这样走了?”
阿新点点头:“掌柜料事如神,那帮侍卫在药馆里搜了半天,发觉你不在,就立马派人到别处去了。”
“那我就放心了。”
云隐打了个哈欠,转身准备朝卧房走去。云隐刚抬起一只脚,阿济又立马喊住了他。
“掌柜,其实……”
= =
天蒙蒙亮起,初生的太阳缓缓从地面升起,用自己耀眼的光芒划破漫长的黑夜,给天上的云儿镶上了一道金
边。
寸芯伸了伸懒腰,将后门缓缓打开,就见一个男人侧着脑袋,正倚在门边呼呼大睡。
寸芯怔了怔,想起昨日慕容绫的测算,赶忙走过去仔细一瞧,发觉这个男人正是昨日搭救慕容绫的云隐。
“云隐公子。”寸芯摇摇云隐的肩膀。
云隐本就睡得很浅,又被寸芯这么一摇,慢慢将眼眸打开。
“寸芯姑娘。”云隐揉了揉睡眼,在微凉的地面上用手一撑,借助外力让自己缓缓站了起来。
“公子是来找我家小姐的?”
“正是。”云隐点了点头道,“不知你家小姐可在府里?”
“在的,请随我来。”寸芯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转身走进了慕容府。
云隐刚踏进府里,就嗅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这香气馥郁盎然,让云隐紧张的心绪稍稍放松了几分。
跟随着前头的寸芯,云隐走了一会儿便进了后院的花园。
此时已是深秋,园中虽养了不少的花草,但只有秋桂在这个时节开了花。
设计花园的人独具匠心,将这些秋桂种植在不同的位置,树上那一朵朵细小嫩黄桂花,像夜幕中星子一般,
点缀在众多绿叶之中,衬得整个园子简洁却不失高雅。
两人缓缓在园中穿梭,直到寸芯走到了一处假山,这才停了下来。
“云隐公子,小姐一直在山后的厢房中等着你。”
云隐眨了眨眼,朝假山后的厢房看了看。除了沉色的门房,厢房外围布满了爬山虎。这些五颜六色的枝叶笼
罩着整个低矮的房子,掩盖了它的突兀,将其花园融为一体。
若不是寸芯提醒,云隐也没发觉这假山后的另一番世界。
只是,身为慕容府的大小姐,为何会在这种地方?照方才寸芯的说话,和之前并不惊讶的表现,让云隐不禁
感觉有些奇奇怪怪。
虽然是猜测,云隐还是将疑惑说了出来:“你家小姐这是?”
寸芯轻声回道:“小姐料到云隐公子今日会来,所以叫我一早就在后门等候。”
“不过,云隐公子与小姐长得太过相似,未免人多口杂,所以选了个幽静之地。”
被寸芯这么一说,云隐更加不解了:什么叫慕容绫一早就料到他会来找她?
云隐微微呼了口气,满腹疑虑地将门缓缓推开。
随着一声沉重的“吱呀”声响起,身着罗裙的慕容绫,转身冲云隐莞尔一笑。
望着和自己一样面容的女人,云隐抿了抿唇,刚组织好语言,慕容绫就开口把他的疑虑说了出来。
“云公子是想问,我为何知晓你今日会来府上?”
云隐心下一凛,不禁腹诽道:我的妈呀,她到底是人是妖啊?怎么什么都知道!
望着云隐那副微微变幻的神色,慕容绫掩唇低笑:“云公子,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自己不是鬼怪。”
云隐点点头,愣愣道:“我记得。”
既然慕容绫是人,那之前的那些可能也是碰巧,毕竟慕容氏家大业大,慕容绫派人调查自己也未可知。
云隐稍稍平复了自己不稳的情绪,又继续思索着如何向慕容绫开口,谁料慕容绫竟然又一次替他解决了。
“云公子莫要着急,即便药馆被城主收走,但你可以来我府上,做我的贴身侍卫。”
云隐猛吸了一口凉气,收起了腹诽,有些结巴:“你你你……还看出了什么?”
慕容绫伸手又在指节上拨弄了几下,摇摇头道:“算不出来了。”
“算不出来?”云隐愣了下,转眸朝慕容绫测算的右手看了过去,不敢置信说道,“所以方才的那些事是你
自己算出来的?”
慕容绫爽快地回答:“正是。”
“我自小就会测算这些,只是天资有限,每日只要超过了三次就不灵验了。”
这叫天资不够?云隐有些汗颜,在归墟即便是天资最好的云间也没有此等的绝技。显然,慕容绫在谦虚。
云隐不禁呵呵一声:“小姐你真会说笑。”
接着云隐收起了嬉笑,正经道:“不过,小姐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于我?莫非也是算出我是能交心之人?”
慕容绫看上去十分温婉,但昨日与她的一番交谈之后,云隐发觉慕容绫不仅仅知书达理,她的内心好似沟壑
万深,让人捉摸不透。
慕容绫抬脚朝云隐走近了一步,轻轻摇头:“这方面我倒没测算过,但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点,你无法说服我。”云隐道。
慕容绫浅笑道:“因为我看得出公子和我是一般的人。”
“原来如此。”
云隐提溜着眼眸,抬脚朝周边走了一圈,她一边环视着房内的装饰,一面又在心里细想。
谁能料到,这城主的公子抓不着云隐,却想了这么个阴损的法子,找了个借口,将他的医馆占为己有。
对于慕容绫的提议,他到底要不要接受?在心里也纠结了好一阵子。
他之所以当初要开医馆,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受人驱使。若接受了,那他真的就要寄人篱下了,可若不接受,
那他就不得不流落街头。
云隐考虑再三,最终有了决定。
这寄人篱下总比流落街头要强,毕竟自己还是慕容绫的救命恩人。至于两人是否真有血缘关系,云隐也有些
好奇。
他摆出了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撇了撇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就有劳云公子了。”慕容绫向他拱了拱手。
“虽然是贴身侍卫,但慕容绫向云公子保证,一切如常。”
“不过……”
见云隐还有顾虑,慕容绫眨了眨桃花眼,轻柔道:“不知云公子有什么要求?”
“其实我要求不多,只是小姐能不能对我改改称呼,你总是云公子云公子的叫着,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
思。”
慕容绫浅浅一笑,转了转明澈的眼眸,随即焕发出别样的光彩,缓声唤了句:“云隐?”
云隐满意地点点头,玩笑地喊了句:“小绫。”
对于刚见过两面的人,突然给对方起一个亲昵的小命,的确有些唐突。可不知为何,慕容绫总给自己一种亲
近感,靠着这份亲近,云隐这才鬼使神差地敢斗胆一试。
果不其然,对于云隐对自己突然的别称,慕容绫欣然接受了。
“哎……”慕容绫噗嗤一笑,玩味道:“这个称呼还真是别致,以后云隐就叫我小绫吧。”
慕容绫转头看了看下滴漏,见快到辰时,便说了声:“云隐,你赶紧休息一下,明日我们要启程去临安。”
云隐当即瞪大了眼:“临……临安?”
“是啊,父亲飞鸽传书,让我们即日启程。”
未免对方看出端倪,云隐努力让自己平静,平声道:“好的小凌,我这就准备。”

第 76 章 临安「上」
归墟山
深秋时节, 整个归墟山早已换上了五色暖衣。从山脚到山顶,经历了一次秋冬的变幻,整片林木由绿变黄再
转红, 像是悬挂在天地相间上的彩虹。
一只鸽子正挥动着强有力的翅膀, 越过了大片的树木,径直朝着归墟后院飞了过去。它歪了歪脑袋, 像是被
金黄心形叶片吸引,平稳地落在了一棵银杏树下, 对着附近藏书阁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不一会儿, 一位身穿白袍的男子走了出来, 拿起了那只红嘴黑尾的白鸽,从它的脚踝上取出了一张细小的纸
条。
还未打开,手中的纸条就被一道急速而来的黑影夺了过去。
“我徒弟终于来信了。”屋新一脸的兴奋, 刚打开字条,一张油腻的老脸又立马起了不少褶子。
云觅见屋新愁容满面,伸手将字条拿过来一看,只见小小的纸条上只留了“一切安好”四个大字。
他暗暗放下心来, 张口劝了下屋新:“师伯,这不是有消息了嘛……”
可这小老头并不领情,哼哼两声道:“这个臭徒弟, 走的时候给我下蒙汗药,害老头子我没能好好送送。现
在可好,好不容易来了封信,他还写得这么简陋!”
云觅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打自屋新醒来后,刚一听到云隐下了山,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哭了三天三夜,闹得归
墟人尽皆知,最后还是掌门出面,劝说了一晚上,才将此事摆平。
之后,屋新又得知云觅送了他徒弟一只信鸽,此后每日他都会来藏书阁看看,顺便在附近找找鸽子。
这一来而去的,云隐的那只鸽子虽没找着,可其他的鸽子也跟屋新慢慢熟络起来。云隐离开归墟已有半年之
久,却只来了三封回信,且每封都十分简短,从来不会超过十个字。
面对屋新的埋怨,云觅无奈地笑了笑,出声安抚道:“这字虽少,可十四对师伯的思念却深。”
“我怎么没觉得?”屋新闷声道。
云觅挑了下眉,将纸条放到屋新面前,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师伯你看,这字迹并不流畅,说明十四
在写这四个字的时候,是有停顿的。”
屋新撇撇嘴道:“所以呢?”
云觅继续发挥:“小十四当时停顿,是因为他想起了大家,特别是师伯,但又怕大伙担心,才会写这么简短
的四个字。”
接着又补充了句:“你看,这‘安’字有些模糊,肯定是小十四的眼泪化开的。”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那么回事。”小老头眉头一展,心情好了许多。
“看来我徒弟心里还是有我的。”
话毕,屋新将手负于背后,哼着小曲儿,自顾自地离开了。
云觅这才长长舒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间的细汗,暗暗佩服起自己,幸亏他看了不少的话本,才能编出如
此天衣无缝的故事,不然这老头要是闹起来,那掌门又得把自己撵出藏书阁了。
屋立刚一走,藏在银杏树下的云澈就跑了出来,眼巴巴地问了声:“三师兄,你方才的话是真是假?”
云觅僵了下,白了白眼,暗自开始叹息,怎么又来一个……
当云觅热火朝天继续跟云澈胡扯之时,云明正端着一盆清水朝云玖屋中走去。
秋日朝晖透过屋子的木窗,轻柔的洒在了一张俊颜上。浓黑的剑眉,狐狸眸子下那一对长卷的睫毛,那温润
的鼻梁,以及厚重的嘴唇。在秋光的映衬下,白嫩的脸庞浮现了一丝血色。
而它的主人正静静躺在床榻上,合着双目沉沉的睡着。
云明推开房门,将木盆放到了一旁的桌沿上,他拿了个抹布,小心地踮起刚烧好的水壶,将水壶缓缓向下一
倾,往盆里头开始倒热水。
滚烫的开水一离开壶嘴便泛起了层层的热气,刚一没入冷水,那片温暖的白雾便就此消散。
云明一边倾倒,一边伸手在盆中试了试水温,待感觉清水微微发烫,这才收起了水壶。
云明扯了扯衣袖,把木盆捧到了床榻旁,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他先是把干帕放入盆中,在温水里细细地搓
洗了下,接着拧了拧,转身用手帕在云玖面上开始轻轻擦拭。
寂静的屋子,发出了一阵阵“淅沥沥”的水声,经过了云明一次次的搓洗,盆中那清澈的温水也变得有些浑
浊。
“老七,你啥时候能醒啊?”
云明抬眼盯着云玖那张睡眼,回想起云玖舍身相狐的情景,微微叹了口气:“当初老爹把你带到归墟,就是
不想让你步姑妈的后尘。可你倒好,瞒着我们喜欢上一个凡人,竟然还为她差点丢了性命。”
“你也别恨老爹,这人狐相恋本就天理难容,即便十四是老爹带进归墟的,可她还是威胁到你的安危,老爹
也是没有办法才联合其他人,将十四放逐下山。”
云明见帕子有些脏了,转身又将帕子放入木盆中洗了洗。
凉爽的秋风从木窗席卷而来,平躺在榻上的青丝微微扬起,而那张高雅冷峻的面容依旧没有变化。或许秋风
强劲,云明刚刚擦拭过的那只手在风儿的吹拂下微微动了动。
云明捡起落在盆中的枯叶,将它丢出了木窗,随后开始擦拭另一只手,又喃喃道:“算算日子,十四也离开
了半年有余,虽然偶有书信,却从未提及行踪。如若你不是这副样子,想必早就偷偷溜下了山,去找十四了
吧。”
虽然云玖一直未醒,但云明每日坚持来此给他擦洗,顺便对着他絮絮叨叨说起归墟的近况。
云明抬头望了望天上的云朵,接着又重复方才的动作,将云玖的手,上身,长腿都仔细擦了一遍。
“老七,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说着,云明端起了木盆,抬脚走出了卧房。
= =
随着队伍的北上,从一排排葱郁的梧桐,变成了如今落叶分崩的杨柳。骨碌碌的车轮在粗糙的地面上磨出了
阵阵响声,马车上坐着的人跟着微微晃动起来。
云隐朝车窗外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头对慕容绫道:“是不是快到临安了?”
坐在另一边的慕容绫也朝车窗外瞟了眼,轻声说道:“不出意外,第二天清晨便能到达皇城。”
得到对方答复,云隐点了点头,有些惆怅地微微一叹。
临安的确是整个周朝中最为繁华之地,但由于里头住着的某些人,云隐对这座皇城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怎么了?”慕容绫见云隐眉头不展,随口问了句,“不开心吗?”
云隐愣了下,找了个借口:“没有,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云华城。”
慕容绫那明澈的眸子闪过了一丝别样的神色,轻声道:“不必烦恼,听父亲说我们只是在那边小住,过段时
间就会回云华了。”
听慕容绫这么说,云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抬眼却发觉慕容绫一直撑着脑袋注视着自己,他眨了眨眼,有些
尴尬:“小绫干嘛这样看着我?”
慕容绫提溜着眼眸,带着一丝玩味道:“你说,我们长得这么像,会不会真是孪生姐妹?”
“说不定。”云隐弯了弯细眉,想象着两人相认的画面。
明媚的春光下,将军府大门口,双方眼含泪水拥抱在一起,边哭边喊着:姐姐,妹妹。
每每想起这煽人泪下的情形,云隐就暗暗地笑了好几下。
虽然只有短暂的相处,但双方都给了彼此一种说不出的信任感和安全感。在云隐的认知中,慕容绫是一个值
得自己交心的好姑娘。就算双方没有血缘关系,他也从心底认定了慕容绫这个姐妹。
所以,早在刚出云华城的时候,云隐就向慕容绫坦白了自己女扮男装之事。
如果之前对此深有顾虑,那么当云隐听闻慕容绫会测算之术后,便改变了隐瞒的想法,毕竟比起被人揭穿,
还不如坦坦荡荡地大方承认。
果然,在云隐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慕容绫虽表现地有些惊讶,但从她整个人语气、神态都可以看出,
慕容绫对云隐的态度显然更加是欣赏和喜爱。
“噔噔”的车轮声一直在周边围绕,却未能影响两人的心情,他们又聊了一路的话,随后沉沉地睡去。
等到黎明破晓,云隐首先睁开了那双明澈的桃花眼。
他扭了下脖子,伸了伸懒腰,这才转头朝窗外看了看,透过微亮的光线,瞥见了不远处那座熟悉的城楼。
云隐打了哈欠,随手拍了拍慕容绫的肩头,喊了声:“小绫,我们到临安了。”
慕容绫缓缓睁开睡眼,拿出手帕揉了揉眼,呢喃道:“云隐,你把面皮戴上吧。”
“嗯嗯。”
云隐点点头,先将一头青丝尽数撩了起来,盘好发髻置于头顶,再拿出发带将发髻绑好。
他伸了伸手,从袖中拿出乾坤袋,往里头掏了掏,拿出了那张云游送与自己的面皮,云隐深吸了一口气,将
面皮糊在了脸上。
望着另一副长相普通的男人容貌,慕容绫不禁有些佩服:“如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是不太相信这世上有此
易容术。”
“除了易容术,还别的呢!”说着,云隐咳嗽了声,变了个公鸭嗓,低低喊了句:“小姐,未免人多嘴杂,
我还是先坐到轿门口。”
慕容绫惊讶地微微张了下红唇,随后又弯起唇角,忍着笑意道:“去吧。”
云隐摆了摆身子,将轿门前的帘布掀了上来,随后将身子挪到了车边,将双腿随意放了下来。
随着城门的临近,云隐的心也越发的忐忑起来。
马车不断地前行,临安两个大字也自己面前慢慢放大,等到达了一个顶点后,两字也瞬间从自己眼前滑过,
紧接着云隐的世界也暗了下来。
云隐的手气一直很好,追个猴子就被莫明背了黑锅,随意挑个偏殿就幸运地掉进大坑,现在找了个时辰进城
又撞上了大运。
当那属于清晨的光辉重新洒在自己身上之时,一个熟悉人影就出现在了自己视线之中。
气愤,惊讶,害怕这些情绪混在一起,一股脑地冲到了云隐的头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差点从马车上掉下。

第 77 章 临安「中」
子辰王李琛正骑着马停在了临安城门口, 他穿着一袭藏蓝锦缎长袍,袍上那绣着的银色祥云,在晨光的照耀
下若隐若现。
他身后还跟着那个冷面侍卫高瞻, 不过照他们的样子, 好像是在这里等待着谁。
都说临安是个好地方,对云隐而言, 这座皇城的确是个好地方,好到让他印象深刻, 好到让他不由地竖起了
中指。
虽然云隐有了准备, 可这个准备还没做彻底, 李琛就出现在他眼前。
这般的华丽丽,这般的猝不及防,让云隐心头为之一震, 紧接着双腿一抖,挨到了地面。
马车还在前行,云隐却差点从马车上掉下来,幸好他身怀武艺, 在最后一刻紧拉缰绳,才没有做出丢人现眼
之事。
虽然云隐脸上糊了个面皮,但并不代表他不紧张, 就在李琛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云隐扯了扯缰绳,让马
儿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只是慕容绫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她所在的马车比普通人家大了一些, 周围的装饰虽不耀眼却多了几分高
雅,就连驾车的马儿也出自骏马之都—幻溪,加上后头好跟着好几辆运货的马车,很难不让过路行人频频驻足。
能引起老百姓的注意,自然是逃不过李琛那双观察入微的鹰眼。
只见他将缰绳一拉,挡在了马车的前方,说了声:“请问,轿内坐着的可是慕容安大将军的家眷?”
被李琛这么一拦,车夫不得不紧拉缰绳,停下了马车。
云隐猛吸了口气,为了让自己不与李琛对眼,他一直将目光放在前方,面无表情地粗声道:“公子,你看错
人了。”
面对云隐的无视,李琛并未发怒,反而扬嘴笑了笑:“这位小哥说话真有意思。”
被李琛这么一调侃,云隐吓得连眼都忘了眨。
难道被李琛看出来什么了?
随即云隐微微摇头,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皮,无声地安抚着自己,一直在心底默念: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于是,云隐又一次瞧见了自己绝佳的运气。
只见对方从马背上飞身而下,从袖中又拿出了那只折扇。李琛用扇柄在手上拍了拍,抬脚朝云隐又靠近了几
步。
而靠在车篷外的某人,像是背着他人偷吃了蜜饯一般,小心脏被吓得砰砰直跳,冷汗流了一背,如若不是糊
了张面皮,云隐他那张脸早已惨白不堪。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被李琛揭穿之际,李琛却抬眼看向湖蓝色马车,又问了句:“可是慕容绫小姐?”
“正是。”一声温婉之音从轿内传了出来,“不知公子是……”
李琛转了转眼珠,扬声表明了自己的意图:“在下子辰王李琛,奉了父皇之命特意来此接小姐回府。”
慕容绫听后,略微停顿了下,回道:“那就有劳子辰王殿下了。”
李琛翘起唇角,转身朝目光有些呆滞的云隐看了眼,缓缓来到马前,将扇子收了起来。接着用脚一蹬,便骑
在了马背上。
“驾。”他拉了拉缰绳,调转马头,轻夹了下马肚,朝西边的方向走去。
直到车轮重新转动,云隐这才回过神,拍拍胸口,稍稍松了口气。
无论是穿着还是所带的随从,子辰王的阵仗是异常低调,但光他身上散发独有气质,皇城的不少百姓还是认
得出这位儒雅王爷。
在马车走后,他们便聚在一起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这马车里坐的好像是慕容大将军的独女。”
“是啊,是啊!我刚才就在马车旁,听到子辰王殿下说是奉了当今皇上的旨意来接慕容小姐的。”
“皇上?”一位妇人惊得长大了嘴,“看来慕容安大将军是颇得圣上重视。”
“我觉得不仅于此。”另一个妇人大胆地说出自己看法,“这慕容小姐好像也到了出嫁的年龄了,皇上让皇
子来接,说不定是……”
一个小孩听到了妇人们讨论,大叫道:“哇!所以皇上又要娶皇后了!”
孩子的母亲吓得当即捂住了小孩的大嘴,嘿嘿一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 =
早在去往临安的路上,云隐就从慕容绫那儿听了不少有关陈国与周朝之事。
周朝自建朝两百年来就与陈国毗邻,以麒麟山—洛水河为界,两国各占据了东西两边的河山。由于陈国地处
偏远,土地贫瘠,远远不及周朝国力强盛。为了国家的长盛不衰,陈国每年都要向周朝缴纳巨额的贡税,因此这
一百多年来双方一直相安无事。
直到三十年前,陈国国主陈武帝刘献继位后,开始了一番大刀霍斧的改革:对内把朝政进行了彻底的整顿,
对外颁布了不少惠民良策,除此之外刘献还暗中集资训练军队。
陈武帝花费了十余年的功夫,使得陈国国力开始快速上升,且日益向周朝逼近。在刘献知天命之年,他终于
抓住了机会,在麒麟山边境悄无声息地发动了与周朝的第一次战争,大军势如破竹,杀得周朝措手不及。
由于边境已安定了一百多年,戍守的将士多有疏忽,等到临安收到战况之时,周朝五分之一的城池落入了陈
国手中。周朝的上一代国主,也就是周明帝的父皇周文帝,听闻此事气得一病不起。
周明帝即位后,痛定思痛,提拔了包括慕容安在内的不少将领。之后慕容安一度将陈国的军队逼出了归来关,
立下了赫赫战功,被周明帝封为定远大将军。
云隐一面回忆着,心里对慕容氏又多了一分好奇,他抬眼朝前方望去,无意间瞟见了子辰王的背影,云隐心
绪万般复杂。
去年这个时候他被刘妈妈带进了百花楼,为了寻回珠子和宝剑,便以花娘的身份在青楼里忍辱负重,之后就
遇到眼前的人。
这个李琛看着是温润儒雅,可那张看似无害的外表下却埋着一颗蓬勃的野心。
不过,除了野心之外,李琛还有颗色心。
起初云隐还以为李琛是迫于无奈,可当那夜他偷偷亲了自己之后,云隐才恍然大悟:李琛他是人面桃花内里
黑,那些所谓的无可奈何,实际上是心甘情愿,乐意之至。
每每想起,云隐就恨不得拿刀阉了他。可后来云隐又冷静地想了想,这李琛毕竟是个皇子,还能隐忍这么多
年,肯定也是城府极深的狠角色。就算云隐能偷偷跑进子辰王府,恐怕还未拿起大刀,就进了圈套,说不定还被
那个登徒子给……
云隐又猛地吸了口凉气,死死地盯着前面的人,张着嘴忍不住微微长叹:“老天爷,你赶紧让这个扫把星走
吧……”
马车一晃一晃地持续前进,云隐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将帘布轻轻撩起,对着里头的慕容绫小声地说了几句,
随后才将轿帘放下。
半个时辰后,云隐远远看见了一处巨大宅院。
虽然还未到达府邸,云隐就能隐约地感受到一股恢弘之气。
不一会儿,马车就在正门停了下来,云隐抬头一看,大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匾,写着‘定远大将军府’六个大
字。
这字是周明帝亲自提笔,虽然已过了十多年,但这块牌匾依旧是耀眼夺目。
云隐有过书法功底,光从这六个大字,他便能看出周明帝的凌云壮志,以及书写之时那份喜悦。
云隐静静地凝视着肃然的大门,通过大门,他好似看到了一位带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接着他再将目光放到
大门周围,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激烈的战争场面。
一位拿着□□的大将军,振臂一呼,带头骑着骏马,和自己的将士们一起在沙场上挥汗如雨,大破敌军。随
之而来是士兵们打赢胜仗的欢呼声,那声音震耳欲聋,让云隐忍不住颤抖了下。
“云隐,你怎么了?”
见云隐一直没有动作,坐在里头的慕容绫打开了车窗,稍稍提醒了句。
“小姐,我们到了。”
云隐回了神,将手在车板上用力一撑,跳下了马车,转身准备伸手去接慕容绫。
“小哥,让我来吧。”李琛走到了云隐身边,轻声说了句。
云隐的双眸与李琛对视了下,立马又低头避开,不再作声。
而李琛将目光一直放在轿子上,并未察觉到云隐的异常,得到了云隐的默许后,便儒雅地伸出了手。
慕容绫面带轻纱,将帘布撩开,缓缓走了出来。
她看了眼李琛的那只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掌,柔声拒绝:“小女子怎敢劳烦王爷?”
话毕,轻轻掀起裙摆,另一只手发在车门上,借力轻轻跳了下去。
李琛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色,他将手放下,随即哈哈一笑化解了尴尬:“小姐果然和那些个待在闺中的文臣之
女不一样,真不愧为慕容大将军的女儿。”
“殿下过奖。”慕容绫朝李琛服了服身,轻声道,“殿下不辞辛劳,一大早就赶到城门口迎接,慕容绫实在
受宠若惊,本来想请殿下到府上做客,怎奈身子有些不适,还请殿下见谅。”
慕容绫心细如尘,早在城门之时,便算出了李琛的意图,加上云隐方才对她所说的话,慕容绫自然要与面前
的子辰王保持距离。
见慕容绫对自己有了逐客之意,李琛只好识趣地说了声:“既然如此,小姐就好生休息,几日后宫中会有设
宴,届时还请小姐准时参加。”
“好。”慕容绫点了点头,转身朝府内走去。
见李琛吃了闭门羹,云隐噙着笑意朝李琛看了眼,不料被李琛逮了个正着。
云隐僵了下,随即浅笑地朝李琛鞠了个躬,粗声道:“王爷好走!”
不待李琛回应,云隐立马转头,快步跑进了将军府。
李琛看着那个跑得跟兔子一般快的身影,轻笑了声。
“王爷,我们要不要……”
“哎……”李琛用扇柄挡住了高瞻接下去的动作,意味深长道:“着什么急?这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机
会。”
“所以王爷是......”
李琛点点头,用折扇拍了拍胸,盯着远去的清丽身影,道:“好戏还在后头。”

第 78 章 临安「下」
云隐听了府门口家奴向慕容绫的报告, 知晓李琛已然离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待回到慕容绫的住处,云隐这才将面皮撕了下来。
“云隐, 你方才是怎么了?”
见云隐面色不佳, 慕容绫露出了一丝担忧。
云隐摇摇头,掩下了自己的疲惫, 轻声道:“没事,只是身体坐了这么久的马车, 身体有些不适。”
云隐心不在焉地找了同一个借口, 惹得慕容绫不禁掩嘴浅笑:“那我先给你安排住所, 你就先去好好休息下,
午时左右会有人来叫你,记得来这里吃饭。”
“好。”云隐点点头。
云隐临走前, 慕容绫又提醒了句:“云隐,你把面皮改改,弄成一个丫头的模样,衣服我会差人送过去。”
说着便摆摆手, 朝寸芯吩咐了下。
“好的,小姐。”寸芯服了服身,对云隐轻声道, “云隐姑娘,请随我来。”
云隐照着医书的说明,又将面皮改成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
在寸芯的带领下,云隐来到了长长的走廊边。
云隐将目光放到了走廊两边, 这弯弯曲曲的走廊边并没有栽种什么珍奇的花朵,取而代之是一棵棵成排的枫
树。
一阵阵秋风袭来,勾动着细长的树枝,摇摇欲坠的枫叶如一只只火红的蝴蝶,在秋风的带领下,翩翩起舞。
云隐一边走着,一边又随口问了句:“这里没有种花吗?”
“有的。”寸芯停下了脚步,伸手指了指上方。
云隐仰头看了看,这才惊觉这走廊上方是镂空的。
走廊顶上由一条条细长的石板构成,不过每条石板并未放置地整整齐齐,而是根据石板的长度,随意地搭在
了两边。
而这些石板上爬满了许多的藤蔓,现在又刚过了寒露,藤蔓上的叶子早已枯黄,有的甚至只留下了光秃秃的
浅棕蔓根。
云隐自小也就住在乡下,认识不少的花草,不过这样的藤蔓倒是有些特别,光从这些树根,云隐的确是看不
出什么端倪。
见云隐一直在盯着这些藤蔓,寸芯解答了他的疑惑:“这是花藤,是小姐幼时一位先生送的,它在春季开花,
夏季结果。”
“是什么样子的花?”带着好奇,云隐又多问了句。
“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云隐噗嗤一笑,调侃起来,“我可听说你自小就在小绫身边,怎么会不了解她门前开的这些花
草呢?”
寸芯莞尔一笑,解释道:“其实,这花藤有些特别,它每年开出的花都不太一样,有时候是紫罗兰,有时候
是娇艳的玫瑰,有时候又是清新的百合。”
云隐惊得瞪大了眼,抬头又继续盯着那些藤蔓,不敢置信道:“真是有趣,我好从没听说过有此等植株。
“不过,到哪里能寻到此物?”
寸芯笑了下,随后又叹了口气:“可能会让姑娘失望了。”
云隐挑眉道:“此话怎讲?”
“这天底下,只有我们将军府才有。”
“哦?”听寸芯这么一说,云隐更加好奇了。
“不仅于此,这花藤的习性也特别奇怪,它看着金贵,实际上生命力极其顽强,只需每年浇水一次即可。”
“不过,它只认小姐一人,其他人再如何悉心照料,这花藤就会枯萎成现在这副样子。”
这架空时代可真是无奇不有,连一株花草也能成精认主。
云隐提溜了下眼眸,问道:“那……之后可曾找过那位送小绫花藤的先生?”
“当然找过呀!”寸芯摇摇头,望了眼环绕在石板上的藤蔓,继续道,“说来也奇怪,老先生打自送了花藤
后,就人间蒸发了,这些年我们派人找遍了大周,都没有寻到老先生半点踪迹。”
“一点踪迹都没有?”
云隐转眸看了眼寸芯,随口道:“说不定,那位老先生是天上的神仙。”
“也有可能。”寸芯故作思考了下,随后提醒了句,“姑娘,我们赶紧走吧。”
“好。”
等云隐悠悠转醒,才发觉外边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才发觉自己桌上多了套丫鬟的衣裳。
待他穿戴完毕,寸芯就将饭食送了进来,问了声:“姑娘睡得可好?”
被寸芯这么一问,云隐倒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一声:“寸芯你真会说笑,我睡到这个时候,哪会睡不好
呀!”
寸芯笑而不语,将几碟香气四溢的菜放在了桌上,说道:“小姐料到姑娘可能会睡到晚上,特意让我在这个
时候过来送饭。”
“小绫可真是细心。”
云隐将裙摆轻轻撩起,坐在了凳子上,看了看桌上的美食:香辣鱼,香煎豆腐,红烧土豆还有清炒时蔬。
云隐有些诧异,抬头问了声:“这也是你们小姐算出来的?”
寸芯摇摇头,“这倒没有,不过这几道菜是我们小姐平日爱吃的。”
“小绫也喜欢吃这些?”云隐面露惊愕,微微张了张口。
寸芯愣了下,回问:“难道姑娘也喜欢?”
云隐转了转眼珠,掩下了惊喜之色,平声道:“也不是,只是许久没有吃到这样丰盛的菜肴了。”
“那姑娘赶紧吃吧,凉了就不好了,一会儿还要去小姐那儿呢……”
云隐点了点头,接着捋捋袖子,拿起筷子便低头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云隐就将眼前的四道菜全部消灭殆尽。
= =
月上梢头,众多星子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清亮夺目。
慕容绫缓缓地来到了院中,就着皎洁的月光,望了眼走廊上的藤蔓。
看着它那枯萎落败的模样,慕容绫微微叹了口气。
就算有院子两旁的灯火照耀,在漆黑的夜色中,这些烛火只是一个像样的摆设。
慕容绫靠着昏暗的灯火,抬脚来到走廊边的一口水缸边,抬手拿起木勺,往缸里舀了舀,转身走到花藤的根
部,往里头慢慢地浇水。
清水刚一接触到干涸的泥土后,便迅速地往下渗透,而土中栽种的花藤好像有了一丝动静,不过慕容绫并未
察觉。
忽然,寂静的院落出现细微的挥翅声,一只鸽子越过院墙,飞到了慕容绫的跟前,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慕容绫怔了怔,立马蹲下身子,将鸽子抱了起来,熟练地摸了下脚脖,从里头取出了一封信。
还未来得及打开,耳畔就传来了云隐的声音:“小绫。”
慕容绫将信收到了衣袖中,转身望去,走廊那边隐约有两人朝自己走近,他们手上的灯笼如夜帘上的星子般
璀璨夺目。
“小绫,你方才在做什么?”
慕容绫温声道:“也没做什么,就是浇了下廊上的花藤。”
“哦~”
“寸芯都跟你说了?”听云隐那了然于胸的口气,慕容绫不用算,就猜出了个中缘由。
随后慕容绫朝寸芯说了声:“我有些话要与云隐说,寸芯你先去院门口把风,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寸芯服了服身,提着灯笼离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入房内,云隐刚关上房门,就听慕容绫道:“现在没有旁人,你可以和我坦白了吧。”
“小绫,你是要我说什么?”云隐有些不懂慕容绫的意思。
慕容绫莞尔一笑,将衣裳一撩,坐在了木椅上,饶有意味地盯着云隐的那双眸子,扬声道:“你和那位子辰
王到底什么关系?”
打自白天云隐在轿前与她耳语后,慕容绫就觉察出云隐与子辰王相识,特别是从马车上下来,即便她遮住了
半张脸,却也瞧见李琛的那副惊奇的神态。从那时起,慕容绫就从心里断定了两人关系匪浅。
“你不是能算得出来吗?”面对慕容绫的谐趣,云隐朝她白了一眼。
慕容绫难得努着嘴摇摇头,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我还是喜欢听你亲口说。”
云隐撇撇嘴,坐在了另一把木椅上,拿起水壶往杯子里倒了满满的一壶水。
接着便与慕容绫说起了他与李琛那段往事,当然也在里头带过了与李琛无关之事。
“真想不到,你在那种烟花之地待了那么久,竟然还能守身如玉!”慕容绫打趣了声,脑海回忆起那位儒雅
的子辰王,啧啧道:“真想不到,风度翩翩的子辰王居然还是个饿中色鬼。”
“你不知道?”云隐见杯子空了,又往里头灌水,随后将目光放回了对方白嫩的脸颊,有些不解:“我听寸
芯说,那个时候你好像是在皇城,怎么会不知道李琛那些风流韵事呢?”
慕容绫抿嘴一笑,也拿了个水杯,温声道:“我向来不喜欢听这些八卦的。”
“是吗?”云隐有些不太相信。
慕容绫眼眸微微暗了下来,随后拿起水壶往面前的杯中缓缓倒水,轻声道:“你有所不知,去年八月,陈国
国主刘献驾崩,圣上刚得知消息就立马召集了众位大臣,在大殿里密谈了一天一夜。”
“原来如此。”云隐转了转眼眸,恍然大悟。
难怪那个时候高瞻说李琛连夜进了宫,原来是在商谈此等大事。
不过那个时候,她一心都放在寻找云玖上,自然是没有注意。况且李琛那点子风流韵事哪能和刘献驾崩相提
并论,慕容绫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云隐抿了口热茶,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慕容绫低眉看了眼杯中的茶水,把自己的所闻都尽数说了出来。
去年八月,陈国国主刘献驾崩,刘献之独子刘湘继位。
周明帝得知消息后,便连夜召集群臣,开始商讨如何对抗陈国事宜。周明帝本想派定远大将军前去讨伐,谁
料慕容安忽然旧伤复发,难当主帅大任。在这紧要关头,李琛主动请缨,在朝堂上当众立下军令状。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商讨,周明帝最终让李琛披挂上阵,授主帅印,率领十万精兵前去讨伐。
而陈国新任国主刘湘,不仅没有继承他刘献的雄才伟业,反而在守丧期间大兴歌舞,广招美女,有听信佞臣
之言,大厮杀虐朝中忠良之臣,惹得陈国上下天怒人怨。
虽然刘湘荒淫无度,但时间不长,对刘献留下的基业并未有所撼动。只是谁也未能想到,以儒雅冠绝天下的
子辰王,竟然有将才之风。凭借着此次战役,一战成名。
只用了短短二十多天,李琛就大破陈国最为坚固的城池,随后他带领军队不仅收复了原为周国的领土,还连
番拿下了陈国的大半江山。
而刘湘在听闻军情后,当即吓得从龙椅上滚了下来,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这位陈国后主居然在新年后就递
交了降书,向大周天子俯首称臣。
随着国主的退位,陈国灭亡,周明帝成了周朝有史以来第一位统一东西河山的君王。
听了李琛的辉煌战绩,云隐惊得下巴都快掉出来了。
虽然他深知李琛是个狠角色,可云隐也未曾想过李琛还有此等魄力。不过佩服归佩服,对于李琛的为人,云
隐还是不敢恭维。
“云隐?”
慕容绫瞧对方一直在盯着空空如也的杯子,半天没有回话,不由提高音量,“你可不可以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云隐回过神来,又往空杯里倒了杯水,愣愣地问了声。
慕容绫挑了下眉,浅笑一声:“圣上于十一月十五在宫里设了宴,到时候你陪我去吧。”
只听“吧嗒”一声,茶水漫出了水杯。
“宴……宴会?!”

第 79 章 朝宴「上」
十一月十五的朝宴是周朝每年一度盛会, 朝宴设在皇宫中的凌云殿。这凌云殿是专门用来宴请朝中大臣和各
国朝贺的使臣,因此凌云殿的规模足足能容纳上千人。
盛会当天,聚集了不少的宾客, 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 只要品阶在正三品以上,都有资格参与此次盛会。
这次的朝宴不仅仅一场普通的宴会, 当朝天子会在此次朝宴上总结周朝这一年来的过往,对朝中作出贡献的
得力干将进行嘉奖。另外, 按照往常的惯例, 天子还会在宴会中成就不少佳话。
因此, 每年的这次朝宴,这些肱骨大臣们都会带着自己适婚的儿女前来参加,就算不能获得天子的青睐, 若
能与皇家沾亲带故那也是有益无害。
刚进辰时,凌云大殿就已经聚集了不少的朝臣,他们在互相寒暄后,纷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入座。
每条玄色红边的长桌上皆摆放了美酒和新鲜瓜果, 在灯火与阳光的映衬下,带着晨露的青提红果闪耀着别样
的光辉,更加惹人垂涎欲滴。
而宴席就座位置十分讲究, 大殿正上方摆着一张耀眼而巨大纯金龙椅,是周明帝的宝座,龙椅两边则是皇后
妃嫔的专座。下方的左右上侧则安排了周明帝的众位皇子公主,之后的座位则是按照大臣们的品阶依次而下。
文臣在左, 武将在右。
慕容绫身着一袭淡蓝束腰烟云蝴蝶裙,跟着慕容安坐在了大殿的右中侧。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殿内的文臣武将们陆续入席就坐。紧接着,众位皇子和公主也接二连三地来到了凌云殿。
四皇子李琛一袭月白锦缎长袍,他将手放于背后,面露浅笑,缓缓走进了大殿中,向周围的大臣们微微点头,
雅致一笑。
在经过定远大将军的坐席边时,李琛稍微停顿了下,朝慕容安拱了拱手,顺便将余晖扫到了一旁的慕容绫那
儿。
慕容绫从入座开始,便腰身挺立,将双手规矩地搭在了双腿上。现在的她红唇紧珉,双眸含笑地盯着远处正
中间粗大红柱,即便是感受到来自某个地方的灼热目光,她依旧保持着那副端庄的神态。
李琛扬了扬唇角,又往前走了几步,将衣袍一掀,坐在了离慕容绫不远的位置上。
辰时将至,一声高昂冗长的声音,传遍了殿里大大小小每一处角落。
“皇上驾到!”
朱记的骤然一声,使得原本喧闹的大殿顿时静了下来。原本坐于席间的大臣皇子们也陆续起身,拱手弯腰,
恭迎当今圣上。
随后,周明帝缓缓从殿前侧门走了出来。
他头顶龙冠,一袭明黄锦缎龙袍,在灯火的映照下,袍上那用金丝绣着的九爪金龙更加栩栩如生,好似要从
袍中飞出,在云海中腾云翱翔。
周明帝的身后跟着的是最得盛宠丽贵妃,她一身火红蹙金席地双层广绫长尾鸾裙,顶着一头凌云髻,髻上插
着一对华贵的金步摇,随着丽贵妃的走动,进步摇微微晃动,更加的熠熠生辉。
寂静的殿上发出了轻微的衣摆声,只见周明帝将龙袍大力一撩,坐在正中央的龙椅上。丽贵妃坐于右侧,与
周明帝俯瞰着一众臣子。
刚一入座,下方的所有人等皆异口同声地高呼:“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岁月的冲洗,周明帝的龙颜多了几分沧桑,原本白皙的肌肤黯淡不少,而那冷沉的双眸多了几分凌厉,
他望着底下一片俯首的大臣皇子,将手一摆,用依旧富有磁性嗓音,不带一丝情绪道:“众位卿家免礼。”
“谢圣上!”
随着周明帝的一声令下,殿上的百余位大臣纷纷就座。
丽贵妃依旧风姿绰约,在四季的轮回中,那楚楚动人的容颜下更添了几分韵味。
只见她抬眸朝朱记看了眼,太监总管朱记会意,立马小步走到丽贵妃旁,俯首朝她小声低语道:“娘娘,一
切准备完毕。”
丽贵妃微微点头,转了下脑袋,朝周明帝柔声道:“陛下,可以开始了。”
周明帝正襟危坐,朝朱记摆摆手。
朱记会意,暗暗清了下嗓子,扬声道:“宴会开始!”
随后便有丝竹之音传来,身着淡粉彩衣的舞姬们排着队从四面涌上了殿中央开始排成列队,跳着一曲华丽的
花开富贵。
这次宴会由丽贵妃操办,无论是殿上的舞姬,还是伴奏的乐手都是皇城乃至整个周朝数一数二的代表。能请
到她们参加,可谓花费了不少的心血。
加上此次编排的歌舞,加入许多新的元素,就算是那些喜欢流连于烟花柳巷的大臣们,也是各个看呆了眼。
不过,他们碍于龙椅上周明帝以及两边的皇子公主,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纷纷挺直了身板。只是他们的
双眸有意无意地盯着那些舞姬,在欣赏着这绝美的歌舞的同时,还不时从口中传来几许赞叹之音。
欢乐的丝竹声萦绕着整个大殿,慕容绫微微动了下僵硬的脖颈,伸手摸了摸席下有些麻木的脚踝,眸中闪过
了一丝无奈之色。
慕容安捋了捋胡须,转眼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瞧她面色有些苍白,额间还冒出了不少细汗,便轻口问道:
“绫儿,不舒服吗?”
“父亲,我没事。”慕容绫轻声回道,“只是感觉胸口有些闷。”
由于慕容夫人难产,慕容绫打从娘胎里生出来,就患有咳疾,劳累过度便会发作。
听了慕容绫的回答,慕容安面露担忧道:“这样,你先悄悄地出去透透气,过会儿再回来。”
慕容绫愣了下,细眉一弯,随后温声拒绝:“父亲,这……恐怕不合适。”
慕容安拍拍女儿的细手,安抚道:“没事,往常的宴会也有不少公主小姐中途离席。再说这凌云殿千百号人,
都在欣赏殿上的歌舞,没人会注意到你的。”
慕容绫稍稍放下心来,对慕容安点了点头。
周围赞叹声是越来越大,心不在焉的李琛也回了下神,朝前方望了一眼,只见这些仙女随着乐声缓缓向中心
聚拢,形成了一朵等待绽放的牡丹。
乐声就在此刻忽然停止,过了一会儿只见聚拢的花瓣随后又向四周缓缓散开,牡丹花开了只见花蕊处出现了
一位身着鹅黄裙衫的女子,似刚从梦中醒来,随着丝竹声缓缓起舞,像牡丹一般绽放。
在座的宾客是看得是如痴如梦,直至丝竹声止,有些人还沉醉在梦中,未曾醒来。
李琛端起酒杯缓缓喝了一口,转头朝右侧看了看,慕容安一直坐在案前欣赏歌舞,而他身旁的慕容绫却不见
了踪影。
= =
丝竹声渐渐远了,慕容绫加快了步伐,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廊道,见周边没人,这才深深舒了一口气。
随着那口气的呼出,那双温柔似水的桃花眼,忽得灵动起来,那副端庄温婉的姿态也随即垮了下来。
“总算是出来了!”
云隐扭了扭脖子,又大力摆动了下两只胳膊,穿着绣花鞋的双脚也跟着动了动,他用脚尖点地,在地上画圈,
只听身体各个部位发出一阵轻微筋骨声。
经过了一系列动作后,云隐这才终于卸下了包袱,他抖了抖衣袖,从里面拿出一个绿油油的鸭梨。
这是他刚刚趁慕容安不注意,起身之际顺手从果盘中拿的。
只听云隐喃喃道:“这个小绫,看着端庄婉约,居然会做这种见色忘友之事!”
云隐看着这鲜嫩的梨子,眸中的倒影却成了慕容绫,紧接着恶狠狠地啃了下去,水嫩的梨子顿时变作了一半。
那晚,在慕容绫的软磨硬泡下,云隐终于答应陪她来皇宫赴宴,谁料在慕容安回来的那天,她就消失了踪影。
只留下一封信,说她有急事出门一趟,请求云隐代替她去往皇宫。
为了不被家人揭穿,慕容绫还在信中附上了一些注意事项,例如自己的禁忌,还有老爷子慕容安的生活习惯,
等等。
云隐被骗后,当即怒火中烧,差点冲出厢房扬长而去,谁料慕容绫身边的寸芯丫头跪在了他的面前,开始一
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明了她家小姐难以启齿的秘事。
云隐这才知晓,慕容绫这已一声不吭地出门的缘由,是为了去找那许久不见的江湖情郎。
回想那晚的种种,云隐的双眸顿时又冒出了火光,恨恨道:“关键我和她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居然还不告诉
她有情郎!”
随即又咬了一口,开始一个劲儿吐槽起来:“我就弄不明白了,有什么事不能大大方方的说,非得在宴会前
一天留书出走!这个可恶的小绫在外头过得是逍遥自在,可怜了我差点儿在这儿闷出病来。”
“还好我演得不错,不然早被老爷子看出来了!不过,明明是我救了她,怎么现在倒变成了我做她的替身,
待在这里活受罪啊!”
云隐撇撇嘴,把剩下的梨啃完了,随即将梨核往花草里一扔,撩起繁重的裙摆,随意坐在了廊椅上。
他嘟着嘴,回想起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转头朝着蔚蓝的天空长叹一声:“哎……算了……估计是我上辈
子欠了她什么恩情。”
“你是欠了多少人恩情?”
被别人这么一打断,云隐没好气道:“不关你的事!”
话音刚落,放空的云隐这才反应过来。
有人?!声音怎么这么熟悉?莫非是!
他转头一瞧,一个穿着月白锦缎袍子的某人正手拿折扇,噙着笑意,饶有意思地盯着他。
云隐心下一惊,猛然站起了身,立马变回了那副温婉贤淑的模样,朝李琛服了服声,干笑道:“殿下怎么在
这里?”
李琛将扇柄往手上拍了拍,回问道:“小姐又为何在此?”
“慕容绫自小不胜酒力,方才又觉得殿中闷得慌,遂出来透透气。”
云隐的话真假参半,加上他演技高超,就算是慕容安在此,也未必能辨出面前人的真假。
李琛做出了一副我也是的表情,剑眉一挑说道:“小姐与我还真是志和道同啊……”
云隐在心底狠狠地翻了个白眼,面上依旧保持着那抹礼貌式浅笑:“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又朝他福了福身,转身就走。
只是这宴会穿着的绣花鞋底太高,即便云隐走得太快,也依旧像麻雀点地。
就在云隐刚走出廊道之时,只见李琛一个飞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第 80 章 朝宴「下」
见自己的去路被李琛堵死, 云隐愣了下,面不改色道:“不知殿下还有何吩咐?”
李琛淡淡一笑,将手背在了身后, 不慌不忙道:“慕容小姐, 不用那么着急。”
不着急?云隐顿时火冒三丈。不由暗暗腹诽道:你是皇帝老子的儿子,你当然不着急啊!
见李琛不依不饶的样子, 他转了转眸子,心生一计, 转头拿起帕子捂嘴咳了起来。
李琛顿了下, 带着一丝急色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说着, 便伸手就要去扶云隐。
云隐眼疾手快,将身子一偏,避开了李琛的魔爪。
他轻柔地拍着胸口, 轻声道:“王爷不必惊慌,这是我自小从娘胎里带的咳疾。”
“那我能做些什么?”
对于李琛的询问,云隐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起来:“我需要充足空气,殿下可否离我与远一些。”
慕容绫的咳疾, 李琛早就知晓,所以云隐的这番说辞,的确也没有多大的破绽。
李琛细细盯着对方, 薄唇一扬,稍稍往后退了几步。
“空气还是不够清新,殿下可否再退几步?”
于是,李琛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见李琛将路口让开, 云隐趁机往随意往一个方向走去。
只是,云隐又忘了自己行动不便。他才刚走了几步,只见李琛将折扇一展,挡住了云隐的去路。
“小姐不可。”
“又怎么了?”云隐有些不耐烦了。
“前头是皇后的凤栖殿,父皇曾下旨禁止任何人靠近。”
云隐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眼不远处那间硕大且精致的殿阁,轻声道:“多谢殿下提醒。”
说着转身又想开溜,不过李琛能在宫里隐忍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看出云隐那点戏码。
就在他没有做出动作之时,李琛首先开口道:“小姐要不要先留在这里休息下?”
云隐袖中的玉手握成了拳,神态依旧,压着怒气温声道:“慕容绫只是一介女眷,若去晚了,圣上怪罪下来,
实在担当不起。”
云隐那天衣无缝的说辞,却被李琛当即驳了回去,“小姐不用担忧,父皇早从慕容将军那里得知了小姐的咳
疾,所以在我离席前,已经派人交代,要我好生陪着小姐在殿外透气。”
那皇帝老儿的一番好心,差点让云隐当场背过气去。
“咳咳咳……”
“小姐,你是不是咳疾又犯了?”李琛趁机又往回走了几步,伸手又要去扶云隐。
云隐这回没有放羊,他是真的咳嗽,而且还是气急之下被自己的口水呛咳的。
为了将戏码做足,即便云隐被口水呛红了脸,也要装作慕容绫的样子,又拿出袖中的手帕,捂着嘴咳了起来。
现在云隐的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颤抖,他一边咳着,一边还要伸手推开那个登徒子。
待稍稍平稳后,云隐有气无力地瞪了一下李琛,恨恨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被云隐这么一问,李琛装作一脸惊讶愣声道:“小姐何出此言?”
云隐心里万马奔腾,都到了这种时候,话讲得如此明白,他还要装蒜!
云隐哼哼两声:“殿下英明神武,自然是懂我的意思。”
谁料李琛摇摇头:“不懂。”
云隐:……
在李琛的连番猛攻下,云隐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你个登徒子!上次偷亲我就
算了,这次还想轻薄于我!”
“哦~”李琛挑了下眉,意味深长道,“原来那位消失一年的香菱姑娘就是小姐你!”
“废话!”云隐指着对方的鼻子开始,怒道:“你堂堂一个王爷,竟然骗我!若我知道你是个色胆包天的家
伙,我当初才不会救你!”
“本王什么时候骗你了?”李琛盯着云隐伸出的玉手,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本王不是说了吗?让你做本王
的侧妃。”
尚在怒气中的云隐,被李琛用力一扯,直直地扑到了对方身上。
蔚蓝天上,洁白积云在秋风吹动下,缓缓移动,最终将隐藏在背后的太阳露了出来,明媚的阳光照射到皇宫
下,将两人的身影映到了一起。
云隐面上的怒色当即僵住了,他抬眸一瞧,才惊觉两人已经贴到了一起。
他赶紧使力一推,从对方的束缚中抽了出来,呸道:“混蛋!谁要做你的侧妃了!”
李琛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对他如此大呼小叫,更何况还说出如此粗俗之语。
在李琛的眼里,人前温柔婉约的慕容绫,却对着他露出了截然不同的一面。这样双面的慕容绫更让他有兴趣
了,甚至有了一丝心动。
“你当然不能做我的侧妃啦……”李琛轻笑道,“慕容小姐可是定远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又是唯一的嫡女,
这样显赫的身份要做也是做本王的正妃。”
李琛这么一说,云隐这才幌神自己错过了什么。
原来这子辰王一直把他认作了慕容绫,难怪当时用那种眼神看着小绫……
不过慕容绫现在心有所属,虽然她见色忘友,给他丢了这么大的摊子,可她毕竟是自己雇主,也极有可能是
云隐的亲人。云隐怎么可能让温婉恬静的慕容绫身陷火海,遭到李琛的欺辱呢?
即便云隐现在是慕容绫的替身,面对李琛的调戏,他又如何能坐视不管?
云隐暗暗思索了下,忽然眼睛一亮。
“怎么可能?”云隐呵呵一声,一脸遗憾道,“我怎么记得子辰王殿下已经娶了相府千金为妃了,难道是我
记错了?”
“说的也是,不过……”李琛无奈地笑了笑,忽然正经起来,一脸深情地盯着云隐,正色道:“如果本王没
有正妃,你可愿意嫁与我?”
“什么意思?”云隐眨了眨眼睛,有些没有弄懂。
不仅是云隐,就连李琛也被自己的那句脱口而出的话吓到了,又嬉皮笑脸起来:“没事,你就当做一句玩笑
话。”
云隐翻了下白眼,思虑再三,觉得还是向李琛解释清楚为妥。可刚要开口,一个蓝衣小太监就跑了过来。
“王爷,皇上叫你回大殿!”随后又把目光放到云隐身上,接着道,“顺便带慕容小姐一道回去。”
李琛听后,眸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后点头道:“知道了,你告诉父皇,我稍后就到。”
小太监点点头,立马退了下去。
李琛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看了眼还呆在原地的云隐,提醒道:“你不是早想回去嘛,怎么还杵在这里?莫非
……是在考虑本王的那番话?”
对于李琛的调侃,云隐哼哼了声,“你也太自恋了!”说着便抬脚自顾自地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看着云隐那清丽的背影,李琛收起方才的浪荡表情,转而露出了难见的深沉。他脑中回忆起方才的悸动,将
折扇一收,暗暗下了个决定。
= =
两人刚到凌云殿,之前那些激情澎湃,绕梁三尺的歌舞乐声刚好戛然而止,殿上的那些宾客们还在席间意犹
未尽。
两人趁大家还未反应之时,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太监总管朱记看了眼,随后走上了台阶,朝周明帝耳语了几声。
宝座上的天子将眼眸微微一抬,对着众位大臣道:“今天的歌舞,众卿可否满意啊?”
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皆高呼:“满意,多谢圣上!”
对于众臣异口同声的回答,周明帝并未露出多少喜悦之色,反而带着一丝调笑说了句:“你们啊……总是这
般的奉承。”
云隐有些无语,默默道:这次的歌舞的确编排得很好,的确挑不出啥大毛病。再说了,就算真的不好,谁会
冒着砍头的风险,在这种宴会上直言不讳的?
即便暗暗腹诽,云隐还是随波逐流,跟着大伙朝周明帝拱拱手道:“微臣不敢欺君!”
面对众位大臣的真心实意,周明帝礼节性地弯了下唇角,起身举起金玉酒杯,沉声道:“为了大周的黎民百
姓和千秋万代,朕先干为敬。”
周明帝饮完,其他的宾客和皇子们也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朱记。”周明帝朝太监总管使了下眼色。
朱记会意,立马伸手大力地鼓了三声掌。
掌声响完,大殿两侧出现了一群太监宫女,他们个个手捧方形玉盘,井然有序地排着两条长队。
云隐定睛一看,只见每个玉盘上都放着一卷黄绸圣旨。即使台上的皇帝图个清闲,没有宣读里头的内容,但
云隐也能猜出这些圣旨里的大致内容。
无外乎写着某某某因为干了啥于国于民的大好事,加官进爵,赏多少两黄金或白银,赐多少亩良田,外加多
少匹绸缎等等。
不过云隐想错了,并不是周明帝偷懒,而是在今日的早朝时分,大部分圣旨便由朱记宣读完毕,只是碍于时
间关系,没有一一颁发。
随着周明帝的一声令下,两列的太监宫女,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固定位置走去,接着转身面朝大臣,朝他们捧
上圣旨。
除了那些个走动的宫女太监,在场的所有的宾客,全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朝殿中央的皇帝,深深地鞠了
下躬,齐声:“谢圣上隆恩!”
得到了周明帝的默许后,大臣们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盘中的圣旨捧起。
那些完成了任务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低头退出了大殿。
云隐本就不喜这种场合,方才出殿想透个气,就被李琛吓得惊魂未定。现在又跟着这些人站站坐坐,不由地
在心里盼望着宴会早点结束。
他本以为拿了嘉奖,再欣赏下歌舞后,就可以结束了,谁料座上的周明帝又开始新的话题。
“听说定远大将军的爱女今日也来参加宴会了?”
被周明帝当众点名,就算云隐再不情愿,也只能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周明帝福了福身,正色说道:“臣女
慕容绫,参见陛下。”
周明帝目光如炬,对着慕容安一脸赞许道:“慕容卿家虽身为武将,想不到女儿却和文臣女儿一般的温婉端
庄,想必卿家对教导儿女下了不少功夫。”
面对周明帝的赞许,在座众人的视线刷刷地聚集在了‘慕容绫’身上,即便云隐不看,也能隐约感受到了那
些目光里夹杂的羡慕、嫉妒还有恨。
对于成为焦点这件事,云隐虽然是见怪不怪,但他毕竟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场面,为了掩饰心里的紧张无措,
他将头放得更低了。
一旁的慕容安闻言立马起身,向周明帝俯身道:“圣上过奖,小女自幼顽劣,哪能和其他文臣之女相比?”
“哎……慕容卿家过谦了。”
见周明帝对定远大将军的亲眷如此关心,在场的众人也隐约猜到了圣上的意图。
果不其然,只见周明帝扬嘴一笑,“不知慕容小姐年方几许?”
“回圣上,小女今年十八。”
在两人的对话间,云隐越发觉得心慌起来。
其实,早在周明帝让李琛在城门口接慕容绫的时候,云隐就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今日,圣上又让李琛去
殿外照顾他,现在还当场点名,云隐就算没有去过朝堂,也多多少少猜出了周明帝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在得到慕容安的答复后,周明帝剑眉一挑,带着一丝正色随口道:“不知慕容卿家可否愿意与朕
结为亲家啊?”

第 81 章 守护「上」
定远大将军府大门前, 站着不少的奴仆,其中一位浅绿罗裙的姑娘显得格外耀眼。
寸芯双手合十,一边向上天祈祷, 一边又踮脚伸着脖子朝远处观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 悬挂在天上的太阳渐渐往西边降落,耀眼的光芒也随之暗了下来。
直到载着云隐和慕容安的马车出现在自己面前, 寸芯吊着的那颗大石才落了地。
马车刚在大门前停住,慕容安便一脸凝重地出了轿门, 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云隐也尾随其后, 微微低头, 面色不佳地从轿子里缓缓出来。
“小姐!”
寸芯慌忙地跑到马车前,将云隐慢慢地扶了下来。
还没等府上的管家询问情况,就见慕容安摆了摆手:“寸芯, 你先扶绫儿回房休息。”
寸芯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带着云隐走进了府邸。
何管家上前,问了句:“老爷,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望着云隐的背影, 慕容安叹了口气:“回厅上说。”
随即将手背在身后,步履有些沉重地踏过了将军府大门。
寸芯一边扶着云隐,顺势在周围看了看, 才轻声问道:“有没有被人发觉?”
云隐摇摇头:“我本来就和小绫长得像,你昨晚还那样教我,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破绽的。”
寸芯稍稍放下了心,随即问道:“那你怎么摆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哎……”云隐不由地长叹一声, 脑中又回忆起在凌云殿上周明帝的那一番话,小声说了句,“回屋再
说。”
而在另一边,慕容安屏退了一众下人,又让管家召集了留在府里的其他族人。
慕容安见众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便向管家道:“你派人在外头守着,有事叫一声。”
何管家在慕容府待了二十多年,难得看到自家的老爷面带忧色,如今又弄得如此神秘,便知慕容安在皇宫里
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好的,老爷。”何管家依言退到了玄关,又找了几个得力的小厮守在屋外。
见慕容安如此焦急地召集他们,族人们面面相觑,开始问道:“大哥,你这么急急忙忙地召集大家,到底出
了何事?”
慕容安微微皱眉,回道:“的确是有一件大事,关系到慕容一族的兴衰荣辱。”
在场的族人们闻言,纷纷蹙起了眉头,正色道:“大哥请说。”
“今日,圣上在凌云殿当着众位大臣面,给绫儿赐婚了。”
“赐婚?!”
所有的族人当场一愣,“莫非是赐给了圣上的哪个皇子?”
得到慕容安的默认后,族人们思索了下,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周明帝趁慕容安还未返回临安之际,就对慕容
绫多有照料,又点名让慕容绫参与今日的朝宴,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
“大哥,圣上是把绫儿赐给了谁?”坐在离慕容安最近的慕容桀问道。
“不知道。”
“不知道?圣上没有说吗?”
慕容安点点头,把周明帝的意思讲给了众人听:“圣上说,绫儿人品贵重,是太子妃的最好人选。”
“太……太子妃!”慕容桀瞪大了双眼,吓得有些结巴,“这太子都没立,怎么就让凌儿当了太子妃
呢?!”
不仅仅是慕容桀,就连其余的人也跟着瞠目结舌,接着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这圣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觉得这是圣上对于慕容家的重视,我们安大哥虽然没有攻打陈国,但也带伤去了北疆,这南征北战这么
多年也是战功赫赫,封咱们绫儿为太子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看不见得。”慕容殇说出了自己另一番见解,“正是因为大哥战功赫赫,才引起了圣上的猜忌,所以才
会如此大张旗鼓厚待慕容家,这是让我们慕容一族成为众矢之的啊!”
慕容桀点头附和:“我同意殇弟的说法,如若圣上真要嘉奖的话,就不会让绫儿做太子妃了。”
接着又有几人出声附和,慕容安捋捋胡须,扬手道:“我也是这样想,所以才急匆匆地把大家叫到这里商
量。”
众人面色各异,开始思索起来。
一旁的慕容桀问了句:“不知大哥有什么好办法?”
慕容安微微摇头,叹息道:“我也一时间想不到好的法子,既然圣上已然下旨,我们慕容一族是接也得接,
不接也得接。你们回去之后,一定要向其他族人互相转告,今后谨言慎行,不要被他人抓了把柄。”
在场的族人纷纷点头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我们这就回去转告。”
= =
刚刚入冬,归墟便迎来了第一场雪,伴随着凛冽的寒风,鹅毛般的雪花如天女散花般簌簌下落。一夜之间,
原本生机勃勃的归墟山,裹上了素色的银装。
“啊秋!”
云明狠狠地打个巨大喷嚏,刚刚睡醒的他,看着外头白茫茫的一片,又转头看了看身上单薄的被单,开始冻
得瑟瑟发抖起来。
“天啊!怎么就下雪了?”
云明又使劲往被窝里钻了钻,寻找里头的余热来暖和自己颤抖的身子。
忽然,他又立马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不行!”
接着他火速下了床,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木柜找出了压在角落里的棉袍,立马披在了身上。
“归墟忽然下雪,老七又没醒,万一冻病了可怎么办?”
云明刚刚想到,吓得连桃花粉都顾不上擦,他紧着外袍,深吸一口气,在簌簌的寒风下出了门。
厚重的大雪将整个归墟染成了一片雪白,云明刚踏出大门,一双脚就陷进了雪里。
“怎么会这么严重?”看着没入小腿的积雪,云明更加忐忑不安。
在深雪下行走本就不易,更何况跑了。可云玖衣裳单薄,又下了这么大的雪,云明实在是放心不下。
他一咬牙,使出了自己笨重的轻功,挨着地上的深雪,往云玖的住处飞了过去。
鹅毛般的大雪下个不停,山上的温度也在风雪交加下,又下降了不少。
寒风凛冽刺骨,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道印记,此时的云明满载着白雪,似乎快要成为这山舞银蛇
的一部分。
远处的院落渐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云明这才微微张嘴哈了口白气。
刚一放松,只听“砰”的一声,在离院落还有五尺之处,云明华丽丽地掉了下来,在饱满的积雪下砸出了个
人形雪坑。
“哎呦!”
一股刺骨的寒冷从四肢空隙中蹿进了温暖的身体,云明咬咬牙从雪地里缓缓爬了出来,拍了拍已经冻得没有
知觉的脸蛋,忍痛一步一个脚印地往院子里走去。
刚一把门推开,云明的整个身体像猪肉解冻般,渐渐有了些许知觉。
云明呼了口气,往木柜里找了见厚重的袍子,大步流星地朝云玖的卧房走去。
“老七!”
云明不敢置信地大叫一声,将手放在眸上使劲擦了擦,还是看到同样的情景。
床榻边的小炉子正闪耀着熊熊的火光,炉子上吊着的铁壶正往上冒着一圈圈微白的雾气,而原本躺在床榻上
的人却失了踪迹。
“老七醒了!”
云明又惊又喜,瞬间忘了方才的伤痛,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云明鼻尖一酸,原本干涩的眼眶一红,喜极而泣。
“老七你终于醒了!”晶莹剔透的眼泪水从脸颊滑落,云明对着空无一人的床榻开始大哭起来,“老七你知
道吗?二师兄说如果你这个冬天没不醒的话,可能一辈子也醒不过,我差点被他唬住了!呜呜呜……”
云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我……我天天盼望着这一刻到来,为了让你早日醒来,我每天一大早就跑
到你这里。给你喂药、擦洗、陪你聊天……”
“想我云明从小到大就没有对哪个美女如此认真过,连我老爹我也从来没有这么的尽心尽责……肯定是老天
爷被我感动了!”
忽然,一个微弱而又磁性的声音传到了云明的耳畔:“然后呢?”
云明用衣袖往脸上擦了擦,嘟囔着:“然后……”
云明猛地一惊,对于方才的声音,这才后知后觉。
完了……
现在的云明如一个雪人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除了脸上那一股股肆意横流的眼泪水。
想他云明一介风流公子,从来只让那些胸大腰细的女人哭,就算被屋零如何惩治,他也从不在人前流过一滴
眼泪。
这下好了,他这副狼狈模样被云玖抓了个正着。他的那高冷的光辉形象,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崩塌了。
寒风呼呼地在外边一圈又一圈地刮着,那一阵阵风雪像是周围吃瓜群众,在云明耳边萦绕不断。
云明好像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片刻后,云明终于整理好那悲喜交加的情绪,寻着声音看了过去。
只见房内空无一人,并未看到云玖的身影。
“老七去哪儿了?”
云明蹙起了眉头,往门外跑去,只见自己那一排脚印旁出现了另一排细小的狐狸爪印。
云明眨了眨眼,恍然大悟:他真是蠢到家了,竟然急得忘了自己是只狐狸。
虽然人在这么深雪地里行走困难,但雪狐不同,可以凭借自己小巧的身形和那灵活的双腿,在雪地里出声穿
梭自如。毕竟雪狐一族常年生活在寒冷的北地,对这样的大雪,早就见怪不怪了。
云明翘起唇角,摇身一变,变回了只纯白的狐狸。
云明甩了甩那双尖尖的耳朵,跟着那排脚印,急速跑了过去。
不知何时,笼罩在天上的阴云,还有白雪皑皑的土地,已经融为了一起,除了那些显眼的屋舍树杈,整个世
界已经快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脚印消失,云明这才发觉已经到了归墟后山的千叶林。
离他不远处,一位身着青色衣袍的男子背对着云明,正站在这片白茫茫的土地上,向远处望去。
看着那副熟悉的背影,刚刚整理好情绪的云明,心里又开始泛起了酸,紧接着一股青烟从他身边涌现,随着
烟雾的散去,云明变回了人的模样。
“老七!”云明抽噎一声,朝云玖大喊。
云玖顿了一下,不由地紧了紧手中那绣着樱花的香囊。随后才微微转身,一脸淡然地看着满是泪痕的云明。
“表哥,好久不见。”

第 82 章 守护「下」
“老七!”
云明再也忍受不了, 一个箭步跑到了云玖身旁,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开始一个劲儿吐槽起来:“臭老
七!你知道我为了照顾你, 我连那些个漂亮女人都不要了!你看看我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说着, 拿起了云玖的手,就往他脸上摸。
云玖剑眉一挑, 将手从云明手里抽了回去,闷声道:“的确是有些油腻。”
云明黑着脸, 接起一片雪花, 指着这个罪魁祸首, 慌忙解释:“我……是因为担心你,怕你冻着了,才急得
连桃花粉忘了擦。”
云玖轻笑了下, 抬头仰望着这漫天飞雪,问了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立冬。”云明看着云玖那双狐狸眼,回想起这大半年的点滴,不由地轻轻吐了口白气, 继续补充,“你昏
迷了大半年,一直是我在照顾你。”
云明本以为云玖接下来会向他问起云隐的近况, 谁料他连云隐的半个字都没提起,而是开口问他:“我醒来
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云明摇摇头, 愣愣地回应:“连老爹我都没来不及说,就跟着你的小脚印跑来了这里。”
云玖闻言,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光亮,带着一丝不明的意味说了句:“那我就放心了。”
“啊?”云明还未弄清对方的话,只觉眼前一黑,倒在了雪地里。
“对不住了。”云玖抱起自己的表哥,飞速地回到了自己住处。
卧室依旧和往常一般,而火炉上的铁壶已经烧开了水。
云玖轻轻地将云明放到了自己的床榻上,将手往云明面上一抚,将他化作了自己的模样。
“表哥,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我更相信小隐所说的命由我定。”云玖拿出了香囊,把它当做云隐一般,
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樱花。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现出了云隐的模样:高兴的她,生气的她,羞涩的她,气恼的她,还有大义凛然的她
……
他的眼眸流露出了疼惜和笑意,带着款款深情,对着晕了的云明郑重道:“小隐是我此生的挚爱,既然她被
掌门放逐下山,那我便去山下找她,哪怕天涯海角,终其一生,我也要把她找到!”
一滴清泪从云玖眸中滑落,掉在了香囊上,渗进了那朵粉色樱花上,得到‘雨水’滋润的樱花,绽放得更加
耀眼夺目。
= =
立冬这日,临安依旧艳阳高照,只是在这一阵阵寒风中,整个皇城迎来了另一番美景。
立冬不仅仅是一个由秋及冬的过渡节气,更是周朝一年一度的祭天庙会。
天刚蒙蒙亮,寂静的皇城就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尤其是临安城西,许多的老百姓一大早就聚集在城西的济善
寺前,参加此次庙会。
这济善寺是临安里最大的寺庙,同时也是周朝皇族的御用寺庙。来这儿的人不仅是皇城中的那些普通老百姓,
就连官家子女也会来此求神拜佛。
其中缘由不外乎两点,对于已婚的男女而言,是为全家求得一个好福气,而那些尚未娶亲或还待字闺中的公
子小姐,则来此为自己谋一个好姻缘。
这天,扮作慕容绫的云隐也带着寸芯出了门。
两人刚上了马车,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寸芯,你说小绫今天会不会回来啊?”
寸芯信誓旦旦道:“当然,我们小姐从来就不说假话,约定了什么时辰,就会是什么时辰。”
寸芯虽然底气十足,但云隐有些泄气,他转头打开车窗,往外头随意地看了看临安的大街。
虽然云隐早前在临安住过一两个月,怎奈那个时候由于种种原因,对于临安的风土人情,他的确没有放半点
心思。
这临安大街比起云花城要繁华了不少,不仅道路较为宽广,就连周围贩卖的玩意儿都新鲜许多。
只是大街上人头攒动,车夫不敢走快,只能驱使马儿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缓缓骑行。
车速缓慢,加上地面比较平整,因此车轿里的两人不但不觉得摇晃,反而坐得更加舒适了。
于是,对外头的风景,云隐忽然有了一丝兴趣。只是,云隐这般好的兴致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女孩尖锐的哭声就打乱了云隐赏景的雅兴。
那声音撕心裂肺,惹得云隐不由开口喊道:“停一下。”
接着,在车夫刚停好马车的时候,云隐就从里头跳了下来。
他寻着声音朝东边走了几步,有好几个人正围着一个地方。云隐看不大清,遂又上前了几步。
“让一下。”云隐一边喊着,一边伸手推开了观望的人。
只见一个估摸七八岁的小女孩,抱着另一个瘦骨嶙峋的姐妹,正用力摇着怀里的亲人,试图让她清醒过来。
虽然她们穿着破破烂烂,脸上又泥土弄得脏兮兮的,但云隐也能看出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是一对孪生姐妹。
那个坐着的小女孩哭得是昏天黑地,她看了看围观的群众,开始一个劲儿的恳求:“求求大家帮帮忙,救救
我姐姐。”
见众人没有反应,满脸泪痕的她又低着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姐妹,嘴里嘟囔着:“妹妹……你不要死!不要
丢下我一个人!”
此情此景,惹得一些围观的人隐隐有些动容,刚要从兜里掏出点铜钱救济,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一句:“又一
个骗钱的!”
众人一愣,纷纷又将刚抬起的手放了回去。
其中有几个人叹着气,摇摇头就走了,还有极个别的开始指着这对姐妹开始大骂起来:“小小年纪,就干这
种偷蒙拐骗的不耻之事!你们父母是怎么教育你们的?”
不待对方反驳,那人又道:“我知道了,是你们的父母让你来这里行骗的,是不是!”
“我爹娘才不是这样的让你呢!”
面对如此污蔑,小姑娘气得使劲推了男子一把,接着又哭嚎道:“我们不是骗子!”
那个男子本就身强体壮,只是他未想到眼前的小女孩会使出如此蛮力,经她这么一推,他一个不留神差点摔
了个狗吃屎。
“嘿!臭丫头,竟敢推老子!”
男子恼羞成怒,撸起袖子就要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
忽然,一个身着月白踏雪寻梅裙的女子挡在了男子面前:“她们只是七八岁的孩子,大哥你这么大的人了,
何必要跟小孩子计较呢?”
壮汉心里还燃烧着熊熊怒火,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着装。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拦老子的路!”说着男子握紧拳头,就要向云隐打过去。
云隐轻笑一声,在拳头离自己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随即转身一躲,又顺便将脚偷偷伸到了男子腿前,用力
一跘,那个凶猛的男人就这样四脚朝地,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不待对方爬起,云隐抬脚越过了这个大汉,弯下身子,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
刚要交到姐姐的手中,在场的人纷纷劝道:“姑娘,不要被她们骗了!”
云隐转头,温声问道:“你们都说这对姐妹是江湖骗子,可我想问问在场的诸位,可曾亲眼见过小姑娘行骗
了?”
有人出来回应:“虽然没有,但是既然有人这么说,那肯定是有人见过。”
云隐又问:“那方才说话的人又在何处?”
吃瓜的众人先是面面相觑,开始陷入了沉默之中。
云隐趁此,伸手摸了下那位昏迷的小女孩的额头,刚要把脉,一个妇人站了出来。
“是我说的。”
面对证人,云隐依旧气定神闲:“敢问这位大姐是在什么时候,哪个地方见过这对姐妹行骗了?”
妇人说:“我是听隔壁王三婶说,最近皇城里来了对孪生姐妹,以病重为由,蒙骗不少人的钱财,我瞧着那
骗子十之八九就是……”
云隐打断了妇人的话:“所以,大姐也是没有亲眼见到。”
不待妇人回答,云隐对着在场的男女老少拿起了云间那一套,开始侃侃而谈:“小女子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
但也知眼见为实这个道理。正所谓人云亦云,既然大伙没有查实,又怎能轻易相信?”
“再说了,我方才已经查看过了,小姑娘额头很烫,的确是生了病。”
云隐的这番话,怼得那些谨小慎微的人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大汉终于撑着胳膊爬了起来。
云隐用另一只手偷偷在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趁他人不注意,朝对方的脚踝用力一弹。
只听“砰”的一声,大汉又摔了个偷吃屎。
大汉经过了那连续的三摔后,已浑身是伤。由于云隐技巧纯熟,并未让其他人发觉是自己做了手脚。所有围
观的那些个吃瓜群众,也纷纷表示是大汉运气不好,加上身体不佳,才会惹出这样的笑话。
面对众人的嘲笑,大汉脸都气青了。
“你给我等着!”大汉先弱弱地威胁了一句,紧接着抬脚跟兔子似的窜了。
云隐表现的一脸无辜,低头又在孩子的手上号起了脉。
脉象气悬若丝,的确是生了大病,而且只剩下一口气了。
云隐趁着把脉之际,暗暗给孩子输送了一些真气,接着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瓶。
这是云游给他救命灵药,瓶中只有三颗药丸。云隐本来想留给自己,可是面前的女孩已经奄奄一息,他又如
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消逝?
将瓶子一倾,倒出了一粒褐色药丸,给孩子服了下去。
在医术方面,云隐只是学了一点皮毛,至于这个女孩具体得了什么病,他实在无法确诊。
待妹妹气息稍微平稳后,云隐这才放下了心。
“小姐,时候不早了。”寸芯一旁提醒道。
云隐点点头,又拿了锭银子,放到姐姐手中:“虽然你妹妹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要尽早去找大夫,这
银子就当做给你妹妹看诊买药的钱。”
“可是……”
云隐拍了拍姐姐的肩膀视作安抚,随即起身,准备离开。
背后忽然响起了女孩带着感激的颤音:“谢谢姑娘!”
云隐顿了一下,转头冲她微微一笑,随后快步走上了马车。
在不少人的注视下,停在路边的蓝顶马车又开始滚动轮子,缓缓前行。
坐在车里的两人相顾无言,一时间陷入长长的沉默中。
过了好一会儿,云隐才幽幽地问了句:“寸芯,你是不是在怪我多管闲事?”
寸芯摇摇头,“姑娘想多了。”
云隐有些不信,壮着胆子追问:“那你为何从方才起就不搭理我?”
寸芯愣了愣,垂眸一下:“我只是没有想到,姑娘和小姐竟有如此的默契。”
寸芯怕云隐不懂,又把话说得更加明白:“其实,若是小姐在这儿,也会和姑娘一般,帮助这些手无缚鸡之
力的穷人。”
寸芯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云隐又如何不懂她的言外之意?无论是样貌还是想法,他和慕容绫都出奇的相
似。在云隐心里,两人是孪生姐妹这一论断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只是,云隐为何总感觉有一丝隐隐不安呢?
见云隐有些心不在焉,寸芯不由地抬高了音量:“姑娘在想什么?”
云隐回了神,用和慕容绫一般的桃花眼注视着寸芯,缓缓地回答了之前的话:“既然想法都离奇一致,即便
小绫算到了婚事,也不会丢下我们的。”

第 83 章 踪迹「上」
马车走过了繁华的大街, 就开始加快了速度。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马车越过拥挤的街道,来到了与慕容绫约定的地点。
寸芯撩开轿帘, 对车夫吩咐道:“马四, 你先找个地方停一下马车,我和小姐去看望里头的孤儿。”
“好。”
马四在慕容家干了七八年, 自然清楚慕容绫在此地置了一处农屋,供那些孤儿住下。因此, 他并未对两人来
此心存疑虑, 二话不说就驾着马车离开了。
看着马车从两人视线中消失, 寸芯这才放心地带着云隐走进了这条僻静的巷子里。
这条巷子十分安静,两人踏着堆砌好的石阶,发出了“噔噔”的脚步声, 周围时不时还能听到鸟儿的鸣叫。
“这是小姐在皇城里秘密处所。”寸芯一边走着,一边开始介绍起来,“前几年,小姐救治了不少的孤儿,
只是碍于身份,不能把他们放到将军府里,于是她拿出了自己的积蓄, 在这里找了个院子,把孩子们安置起
来。”
说着她转身指了指远处的农田,又道:“小姐每年只会回皇城小住,一时间也无法照顾他们。所以又买下了
几亩良田, 让这些孤儿们自己动手,解决温饱。”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慕容绫有如此远见,让云隐不禁暗暗佩服。她转身朝寸芯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块块熟悉的旱地,还有堆在田间的草垛。虽然这个时候,地里的那些粮食早已收割,在这片黑褐色土地里,
只能隐约看见露出了一些枯黄的根茎。却能预见来年春夏之时,农田里那一片片绿油油的蔬菜瓜果。
此情此景,让云隐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爹娘,善良又慈爱的荷花,憨厚又勤恳的木头,还有自己幼时在李家
村的那段时光。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他们的面容还有声音一直深深地刻在了云隐的脑海中,每每忆起,总让云隐不禁泪目。
如果当初没有遇到那个蜘蛛精,或许云隐还过着归园田居的生活,或许云隐不会去到归墟拜师学艺,或许云
隐也不会和云玖相识相恋,或许云隐现在也不会再遇见自己的亲人……
“姑娘是怎么了?”
云隐吸了下鼻子,用手擦了下快要滑落的泪水,低音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寸芯虽然是个婢女,但察言观色这种事情,她早就习以为常,见云隐眼眶微红又含蓄带过,便知里头有着他
的伤心事。
她立马转移了话题:“姑娘,我们赶紧上去吧,小姐还在里头等着我们呢……”
云隐没有作声,只是跟着寸芯来到了一处农家院舍。
只听“哐当”一声,房门打开,一个清丽的身影出现在云隐的面前。
不待云隐开口,慕容绫便道:“我知道了。”
云隐眨了眨眼,懵懵的问了句:“你都知道了?”
慕容绫点点头:“无论是太子妃之事,还是你因何晚到,我方才就算过了。”
云隐虽一早猜到,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如你所说,既然我都在信里做出了承诺,又如何能不顾诺言,抛下朋友还有我的母族呢?”
“更何况,我面前的人可是我的孪生姐妹。”
云隐微微一震,即便他心里对此事也如出一辙,但这话从慕容绫口里说出,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良久,云隐才道:“可是,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而且……”
慕容绫表现地格外坚定,温声道:“虽然性子不同,但你我的长相,还有相同的做事规矩都是最好的证
明。”
见对方如此笃定,云隐不禁道:“莫非……这种事情你也是算出来?”
只听慕容绫噗嗤一笑,一旁的寸芯掩着嘴帮自家小姐解释起来:“姑娘有所不知,小姐虽然会测算,但也不
是天上的神仙,又如何事事都知晓呢?”
“那小绫你到底能算什么?”云隐有些好奇。
慕容绫回道:“我只能算一些我见过之人的事,而且是发生在一个月以内。”
“原来是这样啊……”云隐珉了下唇,又回到了方才的话题,“你说,我们真的是亲生姐妹吗?”
“十之八九。”
慕容绫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她朝寸芯吩咐了一声:“寸芯,我有私事要与云隐说,你先去外头守着。”
寸芯依言点头,随即将房门一关,守在了院子里。
慕容绫难得将寸芯支开,定是要吐露不为人知的秘密。
“小绫,你要同我说什么?”
慕容绫手牵着云隐,走到了屋子里头,才跟云隐讲起了十八年前的一段往事:“我听府上的人曾说起,我出生
那晚,将军府就进了盗贼,而父亲当时却去了宫里办事,这才导致了府上一片混乱。”
“然后呢?”
“母亲拼了半条性命才将我生下,为了安全考虑,接生的稳婆带着我和母亲分头去了别处避难。
直到天亮父亲才听闻消息,急匆匆地赶回了府,而那些闹事的贼人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偷了慕容氏的至宝从
府里消失地无影无踪。”
云隐细细地听着,红唇轻启,说出了慕容绫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将军夫人其实是生了对双胞胎,在混
乱之际,带着我的稳婆被贼人杀害,把我偷走了?”
慕容绫垂眸,稍稍点了下头:“的确是有这个可能。”
“可是,我怎么听说当时陪产的不仅仅只有一个稳婆呀?!”
“这就是我要说的秘密。”慕容绫将衣袖一摆,朝窗外看了看,又继续道,“我在见到你的长相后,便派人
做了调查,发现一件诡异之事。”
云隐细眉一挑,干脆坐到了屋里的木椅上,像听故事一般,将手撑在了下颌上,细细地听着慕容绫接下来的
话。
“当年守在母亲身边的有五人,贴身丫鬟小翠还有四名稳婆。就在母亲产后昏迷之时,四人被贼人杀害,只
剩下一个姓黄的稳婆至今下落不明。此外,除了当时给父亲报信的何管家以外,府上的一众下人在那日都被灭了
口。”
“所以,只要我们找到那个稳婆,真相就会大白。”
“没错。”
云隐将手放了下来,不再做吃瓜的看客,又开始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既然都被灭了口,可将军夫人和你为
什么会侥幸活下来?”
慕容绫转头朝着窗外看了眼,她目光如炬,眸色深沉:“虽然我不知道贼人的目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
们不是冲着钱财而去。”
云隐提溜着眼眸,陷入了沉思,接着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难道他们是慕容一族的仇家?”
慕容绫微微晃了下头,答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
“那当时将军夫人可曾发觉过什么可疑之处?”
慕容绫顿了下,眸中露了几分哀伤,轻声回应:“母亲本就身体不好,打自生下我后,更是雪上加霜,所以
没过几年就去了……”
丧母之痛,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或许是血缘关系,即便慕容绫刻意压下心底那深深的思念,可云隐还是能感同身受。
“小绫……”
云隐忽然起身,朝慕容绫走了过去,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云隐感受到了慕容绫轻轻的颤抖,他也跟着心
底一颤,将手环绕在对方的身后,把怀抱又加紧了几分,似乎是想用自己温暖的胸膛为对方找一处避风的港湾。
“没事了……”云隐拍着慕容绫的后背,轻声安慰:“小绫,你还有我!”
慕容绫怔了怔,抬头盯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带着微微的哭腔道:“云隐,你当我妹妹好不好?”
云隐的桃花眼微微睁大:“妹妹?”
“我知道这对于你有些唐突,可我是真心想要你做我的亲人!”
面对慕容绫突如其来的请求,的确让云隐有些无措。
打自他来到这个架空时代开始,身边的亲人朋友都离他而去,现在的他有时还会想起自己还是向凛凛的时候。
向凛凛因为肥胖,自小就没有一个真心的朋友,是他的哥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哥哥就是她生命中的一道温
暖的阳光。
如今慕容绫想做云隐的姐姐,他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喜悦之情。
见对方眼中含泪,慕容绫疾声道:“云隐你别哭,你就当我没说过此事。”
“不是的。”云隐擦了擦眼眶中的泪水,冲慕容绫粲然一笑,“姐姐!”
慕容绫红唇微张,神色一僵。
随即回神喜极而泣,亲切地回应:“好妹妹!”
话音刚落,两人又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寸芯依旧守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她被一抹艳丽之色吸引,她愣了一下,朝院子角落里走了过去。
她不敢相信地盯着面前秀美多姿的山茶花,忍不住伸手触碰。柔嫩的触感,还有山茶特有的香气,让寸芯顿
时清醒。
那一丛几年都不曾开花的山茶,不知何时起偷偷打了骨朵,竟开得如此灿烂。
或许是山茶想通过开花,对房内那一对相认的姐妹,送上了自己绵薄的祝福。

第 84 章 踪迹「下」
银月深处周朝南部, 即便是到了严寒的冬日,这里的景色依旧四季如春。
这日,银月里腰缠万贯的天机楼如往常一般, 向聚集在大门的众人索要见面礼。
“今日天机楼主想要……”林旭还没说完, 众人就抢了他的词。
“一只白狐狸!”
“带黑色尾巴的白狐狸!”
“一只尾尖为黑色的雪狐!”
林旭表现地略为惊讶,微笑着对着底下的人明知故问:“原来大伙都知道啊!”
众人集体朝他白了一眼, 这天机楼主喜爱狐狸,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从去年开始, 这天机楼楼主也不知抽了什么疯, 就好上了狐狸, 除了每日派人去各地搜寻外,就连每天开门
索要的见面礼都成了狐狸。
刚开始楼主是要一只白狐狸。于是,大伙从银月附近抓了个把月的白狐狸。
后来楼主见抓来不尽人意, 便加了要求,要黑尾白狐狸。于是,大伙又跑去更远的地方捉了三个月的黑尾白
狐狸。
随着时光流逝,这天机楼里的狐狸是越来越多, 可楼主依旧没有找到一只称心的。不肯罢休的她在今年春天
又提高了要求,要一只尾尖玄色的雪狐。
于是,大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搜寻。不过, 雪狐本就稀有,更何况是一只黑色尾巴的雪狐呢?
接下来的半年里,不少人通过多方打听,散尽钱财也没找到一只。寻觅无果后, 有人铤而走险,硬生生把一
只白狐假扮成黑尾雪狐,带着一丝侥幸和天机楼做了交易。
从第二天起,送狐狸的人连带着他的全家,就没在银月里出现了。
有人说,他被天机楼的人关了起来。也有人说,他逃跑了。更有人大胆猜测,他已经去见阎王了。
总之,得知此事的众人除了惊叹天机楼的狠绝外,也不禁暗暗拍拍胸脯,抹了把冷汗,庆幸自己没动这种歪
念头。
林旭低眸,朝下方黑压压的一群人里瞟了几眼:“竟然大伙都已了解,那可否找到了楼主想要的东西?”
对于楼主这特殊的癖好,大家是叫苦不迭。由于抓了大半年的狐狸,那些狐族早就被凡人吓得逃之夭夭了。
莫说是雪狐了,如今就连一只普通的红毛狐狸他们也是寻不到的。
终于底下有一人壮着胆子驳斥:“楼主这是故意刁难!你们天机楼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有了出头鸟,其余的人也开始接二连三地附和:“对啊!说不定这世上根本就没什么黑尾雪狐!”
面对着此起彼伏地抗议,林旭表现地不慌不乱:“如果大伙质疑天机楼的,大可不必日日在此久等,请另寻
别处。”
“一群骗子!”
话音刚落,一只玄色尾尖的雪狐就窜了出来,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下,灵活地绕开了林旭等人,如风一般跑进
了天机楼。
依照记忆,雪狐按着奇门八卦的走向,避开了院落中的一切机关,堂而皇之地蹿进了长廊。
长廊两边的山茶开得婀娜多姿,缤纷绚丽,连花园里的母狐狸看到许久不见的雪狐,兴奋地嗷嗷直叫。
可雪狐哪有闲空管着这些莺莺燕燕?他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进来,虽然轻易躲过了那些设在空地上的明枪暗
箭,但并不代表背后没有追兵。
现在雪狐要做的就是尽全力,争分夺秒地跑进塔里,找到那一面水心镜,从镜子里搜寻云隐的踪迹。
虽然已时隔一年,但天机楼大致分布,以及这一路上的机关摆放,早就存在了他的脑子里。遵照之前逃跑的
路线,雪狐一路畅通无阻地跑到了高塔前。
两个侍卫见是那只失踪了一年多的雪狐,是又惊又喜,为了不把狐狸吓跑,他们刻意放低声音,和雪狐套起
了近乎。
“小狐狸你回来了?”
“你知道楼主找了你多久吗?”
这两人的小心思,雪狐又怎会不知?
索性他将计就计,摆了摆尾巴向他们示好,在守卫放松警惕的情况下,用那双碧蓝的狐狸眼盯着两人。
那两个守塔的侍卫终日守在此处,早就把周围看厌了,如今有了新的观赏物,他们喜不自胜,自然被雪狐那
双漂亮的眸子吸引住了。
不知为何,那双狐狸眼变得越发明亮,渐渐地两人只觉眼皮异常沉重,面前的世界有些昏花。他们下意识晃
了晃脑袋,视线变得更加昏暗,紧接着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雪狐抬起爪子碰了碰两人,见催眠术生效,这才飞速地撞开了高塔的大门。
在昏黄的灯火下,隐约显现了高塔一层的全貌。
一层的中心是一个圆形空地,它周围共有八个大门。
从面上来看,这八道门大同小异,可每间门里却各有天地,有的是珍品宝物,而有的则是人间地域。
八道门就有八个选择,即便雪狐在这里住了一段日子,也很难辨别哪间门里挂着水心镜,毕竟只要进错一道
门,就有可能把性命交代在这里了。
这座高塔本就鲜有人迹,更何况里头埋藏了不知多少偷盗者的尸骨,在微弱烛光的烘托下,整个高塔都围绕
着阴森而又恐怖的气氛。
雪狐并不害怕,他将头一偏,仔细地巡视了这八道铁门,又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这才装着胆子往左边的第
二道铁门走去。
就在他准备开启铁门之时,一声柔媚之音打断了雪狐接下来的动作。
“等等。”
随着天机楼主的走入,昏暗的高塔忽然被似日千光笼罩,亮如白昼。
轻衣如往常般面挂白纱,带着一众侍卫走了进来,好意提醒了句:“这八道铁门每过一季便会更换一次,现
在这里头放着的可不是你要找的水心镜,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千年恶鬼。”
雪狐闻言,犹豫了一会儿,才将攀在门把上爪子放了下来。
轻衣见雪狐并未冒然行动,便摆摆手,示意其他随从下去。
“楼主……”林旭有些不放心,“这只狐狸跑出去这么久,现在突然出现,又能轻易躲过了这么多机关,肯
定是……”
轻衣将细手扬起,打断了他的话:“放心,一只狐狸而已,不会伤到我的。”
“可是……”
“下去!”轻衣不由将语气加重了一分,带着一丝威严盯着林旭。
“是。”林旭将手一拱,带着其余的随从退了出去。
轻衣一袭淡粉广袖流仙裙,抬着步子,轻轻地走到了空地的中心,饶有深意地对着雪狐说了句:“公子既然
光临雅舍,为何要以雪狐之身视人?”
“看来我是小瞧你了。“一股白烟从雪狐周围升起,摇身一变,成了一位俊美无比的白衣公子。
云玖挑眉,带着一丝狐疑淡声道:“莫非是你救我之时,就知晓我的身份了?”
轻衣眼含笑意回视云玖,柔声回应:“公子说笑了,轻衣并未如公子所说那般神通广大。”
“只是这雪狐本是稀罕品种,轻衣身为这天机楼的楼主,自然比常人多了几分见识罢了。”
“你以为我会信吗?”云玖冷冷一哼,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世人皆知雪狐是稀有品种,却不知雪狐天生拥
有化作人形的能力,变作凡人的雪狐,即便是天机楼里的各种法宝,也是测算不出,除非……”
云玖将唇角微微一翘,抬脚朝轻衣走去,那双狐狸眼微微显露幽蓝之光,继续方才的话:“族人自愿暴露身
份,或者是同族之人,才有可能勘破。”
对于云玖而言,他除了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了云隐外,便再无旁人知晓。轻衣既然知晓云玖是雪狐,却要将真
相隐瞒,甚至在他方才质问下,还要用谎言遮盖。
天机楼主如此反常,只能说明一点:轻衣也留着雪狐的血液,所以看出了云玖的雪狐之身,也懂得如何救助
云玖。
不过,云玖只有一半的雪狐血液,勘破之力自然低于纯种,更何况对方佩戴着遮盖雪狐气味的宝物,若不是
云玖的仔细推敲,恐怕现在他还蒙在鼓里。
“公子果然厉害,就凭方才那一两句之言,就能猜出轻衣的身份。” 轻衣轻笑一声,道出了实情,“轻衣的
确有着一半雪狐血统,才能隐隐发觉公子身份。”
“所以,你们这历代的天机楼主都是我族之人?”
轻衣摇摇头,无声否认。
她抬起步子,摆动着一群走到了靠右边的第一道门边,柔声道:“公子,你要找的水心镜在这里。”
虽然对方轻描淡写地告知了水心镜的位置,但云玖又如何不知轻衣是在转移话题?既然她有意回避,云玖也
就不再多问。
他敛了神色,恢复了以往的冷淡,朝轻衣走了过去。
随着沉重的“吱呀”声响起,门中的黑暗被似日千光的光芒瞬间败下了阵。闪着微微白光,流水一般的方形
镜子,出现在两人面前。
“公子可带了那人的贴身之物?”
云玖面无表情,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樱花香囊。在云玖骨节分明的手上,囊上那一朵朵盛开的樱花显得格外娇
嫩。
云玖垂眸,静静地注视香囊,用拇指轻轻抚摸,随后从囊中取出了一缕青丝。
把手中的发丝看做是云隐本人,像对待恋人一般,将青丝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风平浪静的水心镜中。
轻衣的眸中闪过一丝惊异和失落,即使她还未瞧见镜中之人,却能从云玖这一系列的动作中知晓,面前的男
人已有了心爱的姑娘。
如此一来,云玖不顾安危,闯入此地的意图也是为了那个姑娘,他是想通过水心镜找到不知所踪的爱人。
随着发丝的进入,水心镜打破了静谧,荡起了涟漪,又从涟漪变成了一圈圈旋涡。
在旋涡化开的一瞬间,一位身着月白踏雪寻梅裙的姑娘显现在二人面前,她红唇细眉,外加一双明澈见底的
桃花眼,那灿烂的笑容不仅让云玖心头一震,就连身旁的轻衣也发自内心地暗暗羡慕。
挂着面纱的姑娘,痴痴凝视着镜中的女子,想在面纱里露出同样的笑容,可当她将唇角微微弯起,却忽然僵
住了。
云隐的笑如山上的泉水那般纯净,没有一丝杂念。那是少女该有的模样,只是这样纯真无瑕的笑颜,却不属
于轻衣。
她不该拥有的,也不能拥有。
她缓缓转眸,朝云玖看了过去。
云玖现在的神态,是轻衣从未见过的样子。
此刻,云玖外表的那座冰山已经开始消融,眸中依旧幽深却盛满了无尽宠溺和温柔。

第 85 章 花灯「上」
冬去春来, 春日的光辉将除夕那日的积雪全部消灭殆尽,得到了春光和风儿的轻轻吹拂,那些属于冬天的痕
迹也渐渐离人们远去。
这日, 周朝皇城临安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 元宵不仅仅是合家团聚的日子,更是云隐和慕容绫的生
辰。
一大早, 两人就乘车去往临安郊外的慕容一族祖坟,拜祭故去的将军夫人。
即便云隐没有见过将军夫人的容颜, 但盯着慕容绫的模样, 隐约也能从她脸上看出夫人年轻时的风姿。
“娘, 绫儿来看你了。”
慕容绫双腿一弯,跪在了垫上,对着将军夫人的墓碑开始介绍起云隐, “娘,这是你的小女儿,云隐。”
说着伸手拉了拉云隐的衣袖,提醒道:“妹妹, 还不赶紧跪下。”
“好。”
云隐回过神来,身子略微僵硬地跪在了另一个垫子上,面对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将军夫人, 他心里百味杂陈。
慕容绫看出了云隐的紧张无措,拍拍他的肩膀视作安抚,“放心,娘虽然去得早, 但她生前一向温柔慈爱,
不会怪你之前没来看她的。”
云隐用贝齿咬了咬下唇,转头看了眼慕容绫,随即又将目光放回到将军夫人的墓碑前。
他伸出颤抖的左手,接过寸芯送上来的香烛,心里开始默念着一些对将军夫人的问好,最后和慕容绫一起虔
诚地朝对着墓碑拜了三拜。
“娘亲,我想在您面前,和云隐正式结为姐妹。”慕容绫抿着嘴,一脸肃然,“虽然我们还没找到证据,证
明云隐就是娘亲的小女儿。即便他不是,我也想与他结为姐妹。”
“姐姐……”云隐有些哽咽。
慕容绫细眉弯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把双手放在云隐的手上,将他轻轻拉起。
她将修长的食指和中指紧紧并拢,面朝着将军夫人的墓碑,头顶着青天白日,郑重道:“我慕容绫,在娘亲
面前,对天起誓,与云隐结为姐妹之谊,从此祸福与共,吉凶相救,永不背弃!”
现在的慕容绫在春日的洗礼下,温柔中透着坚毅,婉约中含着豪放。
云隐深吸了口气,随着慕容绫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正色喊道:“皇天在上,我云隐在此郑重起誓,与慕容绫
结为姐妹,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天人共诛!”
“两位小姐。”寸芯从篮子里拿出两个酒杯,被云隐阻止了。
“这么重要的日子,两个小酒杯怎么够呢?”云隐心情大好,直接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黑罐女儿红。
他咬开罐布,张嘴将酒灌了一口,接着交给了慕容绫。
“小姐这……”
慕容绫酒量不好,寸芯本想劝她,却被慕容绫打断了。
“无碍。”慕容绫伸手拿过酒罐,也学着云隐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
浓烈的辛辣冲击着她的整个神经,慕容绫最终没有忍住,轻咳了下,面上泛红回望云隐。
谁料云隐见慕容绫咳了一声,他咧嘴笑了下,紧接着也开始咳了起来。
慕容绫轻笑地指着云隐那红彤彤的脸颊,带着一丝醉意道:“原来妹妹你不会喝酒啊!”
“哈哈哈!”
云隐大笑起来,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自嘲道:“本来想看你出丑的,结果我自己也没能忍住,哎呀!失
策失策!”
云隐的阵阵笑声,在周围荡漾,给死寂的墓地增添了一丝生机与活力。
慕容绫饮得不多,面上的酒气也渐渐发散,稍稍清醒的她发觉这种场合实在不宜嬉戏,便将笑意压了下去,
扯了下云隐。
云隐愣了下,看了看慕容绫的脸色,跟着她的目光往左一瞥,这才明白对方的眸中之意。
他赶忙收起笑脸,尴尬地眨了下眼,不好意思地道歉:“姐姐,我方才实在是太开心了,所以才会忘乎所
以。”
“没事。”慕容绫微微一叹,提醒云隐,“以后可要注意。”
慕容绫抬眼望着蔚蓝的天空,春日的朝阳正在东边向她招手,她转了下眸子,忽然对云隐道:“对了妹妹,
晚上我们去赏花灯吧。”
云隐惊讶得张着红唇:“花灯?”
慕容绫点头,“今日元宵佳节,临安每年这个时候便会举办花灯节,到了晚上,千家万户都会挂出各色各样
的花灯应景。”
随着慕容绫的描述,云隐的脑海中也相应出现了大街小巷挂满灯笼的景象,整个皇城在花灯的闪耀下,如夜
空中星子,绚丽多彩,闪耀夺目。
“除了花灯,也会有不少小贩在街边准备着各色的小吃,那些个杂耍……”
不待慕容绫说完,云隐不禁感叹一声:“太棒了!”
虽然云隐在临安待了好一阵子,但他整日都缩在将军府里,甚少出门,如今有如此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
放过?
云隐连忙拉着慕容绫双手,欢快像个小孩一般,兴奋道:“姐姐,我们赶紧回去吧!”
= =
黄昏时刻,当春日的最后一丝光辉彻底沉入西山之际,皓月和星子也带着夜幕如期而至。
如今的月儿又大又圆,又恰逢夜晚无云,玉盘周围的星子更是多如牛毛,一条玉带般的银河从璀璨的星光中
划下,与底下灯火通明的皇城争奇斗艳。
两姐妹带着寸芯从后门出府,来到皇城中最为繁华的如湘大街。
云隐刚撕下面皮,就被周围的花灯吸引住了。
“姐姐,你快看那里!”云隐指了指面前的兔子花灯,“这小兔子居然能动!简直不可思议!”
“哇,姐姐!那里围观了好多人,我们去瞧瞧!”不待慕容绫回应,云隐就拉着慕容绫往人堆里挤。
好不容易找着个位置,云隐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一个玩杂耍的布衣男人,正拿着一个长勺,从锅里舀了一勺糖汁,凭靠着自己柔软的身躯,在众人面前翩翩
起舞。就像是画家与舞者的结合,用手中的勺子在冰冷的案板上,描绘出一幅美妙的画卷。
看着男人行云流水般的舞姿,以及那张用糖汁勾绘的图画,忍不住伸出双手开始鼓掌。
“好!”云隐咧开嘴角,跟着其他百姓一道连连叫好。
而一旁的慕容绫只是静静地看着,眸色暗淡,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姐姐,你怎么了?”云隐转头问了声。
“妹妹,我有事想跟你说。”
慕容绫刚一回神,就将云隐拉出了人群,走到一处稍微安静的角落,开始全盘交代:“其实,我拉你来此是
因为……”
“是想让我假扮成你,好让姐姐你有机会见情郎吗?”云隐一脸八卦地盯着对方。
慕容绫一惊,愣愣地回了句:“妹妹,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猜的。”云隐得意地翘起了唇角。
早在清晨拜祭将军夫人之时,云隐就发觉慕容绫心事重重,接着又听到慕容绫叫他晚上一起赏花灯,云隐这
才弄懂其中的猫腻。
慕容绫温婉可人,不像自己大大咧咧。
临安虽然有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但对慕容绫而言,她并不喜热闹的场面。即便是为了陪云隐赏灯,也不应该
是由她先说出口。加上云隐从寸芯那里探听的八卦,慕容绫的情郎是江湖人士,云隐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毕竟这一消息,将军府上下自然不得而知。为了避免周边人怀疑,两人遂把相会的日子选在各种节日里,然
后再偷偷找一个地方见面。
“妹妹,你会帮我吗?”慕容绫微微咬了下红唇,带着一丝请求道。
云隐双手交叉,假装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见色忘妹呢?万一你想不开,带着你的
情郎私奔可如何是好?”
“怎么可能!”慕容绫有些着急,伸手拉着云隐的衣袖,恳求道,“姐姐若动了这种小心思,早就不在这里
了。”
“可是……”
慕容绫狠了狠心,又加了一剂猛药:“要不这样,我让寸芯跟着你,你晚上在这里的一切吃穿用度找寸芯拿,
好不好?”
云隐一听,眼眸发亮,艰难地点点头:“好吧,谁叫你是我姐姐啊!”
见云隐答应了,慕容绫面露喜色,“有劳妹妹了!”
随即她摆摆手,朝寸芯吩咐几句,转头就往桥边走去。
云隐有些不放心,对着渐渐远离自己的慕容绫喊了句:“姐姐,你要早点回来!”
慕容绫顿了一下,冲云隐的方向回眸一笑,点点头示做回应。
慕容绫一走,云隐掩下了担忧之色,回复了自己的本色。
“二小姐,我们要去哪里?”打自两人结拜开始,寸芯就改了口,私底下称云隐为二小姐。
云隐没有作声,将手背在身后,抬脚在街上开始随意闲逛,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云隐有些漫无目地,见周边那些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深深感觉应顾不暇,仿佛临安各个大街都有他没见过
新鲜事物。
只是临安这么大,一时间他也有些茫然,不知该从何处看起?如若真要一条一条这么走过去,恐怕到天亮都
欣赏不完。
云隐纠结万分,生怕错过了精彩看点,只好搔搔脑袋向寸芯求助:“寸芯,你对这里熟,告诉我哪里有好吃
的?”
“好吃的?”
寸芯从小待在慕容绫身边,自家小姐向来只对手工艺品感兴趣,所以寸芯也就在这方面下了功夫。
只是,她没想到,现在的这位小姐不仅兴趣广泛,还对美食情有独钟,这可让寸芯一时间脑袋短路。
“额……这个……”对于云隐这突然一句,寸芯怔了一会儿,刚要开口,就被一句儒雅之音打断了。
“我知道哪里有小吃。”
李琛扬了扬扇子,穿着一身便服信步朝云隐走了过来,“我正好也要去那儿,不知小姐可否赏脸,随在下一
道呢?”
而另一边,慕容绫裙摆,快步走到了桥下,在较为僻静的河边缓缓走动,那双明澈的桃花眼在四处搜寻黄鸭
图案的花灯。
她找了好一会儿,目光刚放到西南边,便瞧见了那只憨态可掬的小黄鸭。
她粲然一笑,刚抬脚准备往花灯的方向走去,一个身穿玄色厚袍的男子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慕容绫抬眼一瞧,就着周边灯火,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浓黑剑眉,温润的鼻尖,长长的睫毛还有那一双绝美
的狐狸眼。
那双幽深眼眸灼灼地盯着慕容绫,男子将厚唇扬起,磁性的嗓音说了句:“终于找到你了。”

第 86 章 花灯「中」
慕容绫眸露疑惑, 说了句:“公子,我们认识吗?”
云玖那幽深的眸子泛起了一丝涟漪,他寻了多日, 好不容易找到了许久不见的恋人。谁料云隐用淡然之色看
着自己, 竟还用如此陌生的语调回应他!
云隐他,是怎么了?他是在刻意回避, 还是另有隐情?
面对疑惑不解的慕容绫,云玖有些无措, 扬声问道:“你不记得我了?”
对方长着一张和云隐一模一样的脸, 就连音色也未曾改变, 可云玖总感觉对方十分陌生,甚至云隐那熟悉的
气息也在此时荡然无存。
慕容绫礼貌一笑,温声回应:“公子真会说笑, 你我第一次见面,又怎能谈得上记得或者不记得呢?”
随后她礼节性地福了福身,抬起脚步准备越过云玖。
“等一下。”
云玖使出法力,从慕容绫上下扫视了一遍, 发觉她并非是妖魔鬼怪,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公子还有何事?”慕容绫并未看他,而是将目光放在了远处的那只黄鸭花灯上。
“姑娘可曾失忆过?”
被云玖这么一问, 慕容绫更加不解了,随即将手埋在衣袖里开始暗暗测算起来,只是测了半天也没从云玖那
里算出什么。
为何她算不出来?难道此人和她情郎一样并非凡人?
慕容绫一惊,不由地快走了几步。
云玖这回并未拦住, 而是用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将慕容绫震在了原地:“姑娘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慕容绫抬眼,伸出左手看了下,回道:“我没有失忆,也从来没有见过你。”
方才的声音虽然不大,却震得四肢发麻,显然那人暗暗使了法力。
云隐在归墟待了那么多年,也学一身好功夫,而这人神情虽然淡漠,但慕容绫却能从他的声音和动作看出此
人并非说谎。至于自己,她的确没有失忆过,更没有见过此人。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种说法了。
慕容绫转了转眼眸,刚要说出自己猜测,就被云玖抢先了一句:“姑娘可曾见过与你长得一模一样之人?”
慕容绫惊奇注视着云玖,微微张开红唇道:“你是说云隐?”
“正是。”云玖听慕容绫提及‘云隐’二字,便大致猜出两人的关系。
云玖先拱手对慕容绫表示歉意,再继续追问:“姑娘可知,他在何处?”
慕容绫轻笑一声,反问道:“你找他做什么?公子又是他什么人?”
云玖转了下眼眸,别有深意地说了句:“亲人。”
“我可没听他提起,有你这么个亲人。”
“我是他男人。”云玖不假思索道。
慕容绫愣在原地,半天也没反应。
在云玖回答之前,慕容绫设想了好几个答句,可能对方会说是云隐的师兄弟,或者会回答是云隐的好友,甚
至她还想到云玖可能是云隐的恋人,碍于羞涩会隐晦挑明。
让慕容绫大吃一惊的是,云玖非但没有藏着掖着,还如此地光明正大道出了自己与云隐关系匪浅,甚至还把
这层关系说得更加亲密无间。
不过有赖于云玖的坦诚,慕容绫倒是对这个妹夫颇有好感。为了以防万一,一向谨慎的她对云玖进行再三确
认。
“男……男人?”
得到云玖肯定答复后,慕容绫这才放松了警惕,掩嘴笑了笑:“真未想到,我这妹妹居然比我先出嫁。”
云玖挑眉道:“妹妹?”
慕容绫点点头,温声道:“是啊,我与云隐是孪生姐妹。”
“年前,我在云华城遇了一次险,是云隐救了我,之后我们便成了朋友……”
慕容绫开始向云玖简要诉说起她与云隐的故事,说着说着,才惊觉自己忘了约会之事。
她刚要向云玖说明,对方就替她说了出来:“慕容小姐是有急事?”
慕容绫长叹一声,点了点头:“公子要想寻云隐可以先去桥头等着,我和他约定一个时辰后在那儿会面。”
说着,慕容绫摆手指了指方向。
云玖随着慕容绫的指向望了过去,脸色一沉。
桥那边的花灯比起这里更加明亮多彩,甚至还能找到幼时见过的方形花灯。
那时候,云玖的娘亲就会带着他来这里赏灯,嬉闹……
这么多年过去,临安还是原来的模样,花灯节依旧在正月十五如期而至,而自己的娘亲却永远的离开了他。
“公子怎么了?”
见云玖面色不好,眸中似有隐隐泪光,慕容绫温声问了句。
“无碍。”云玖将脑袋微微抬起,将泪水又收了回去,哑声道:“那我先去了。”
云玖避而不谈一定是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慕容绫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去傻傻追问。
她微微一叹,转身朝西南处的黄鸭花灯那边快步走去。
= =
面对李琛的邀请,云隐提溜着眼珠,转了好一会儿,表现万分纠结。
“慕容小姐这是怎么?”
云隐翘了翘唇角,开始唉声叹气起来:“不是我不想陪王爷去,只是啊……”
云隐先是朝李琛使了下眼色,随即将目光扫到了别处,紧接着又把眸光放到了右边。
李琛用余晖放到了云隐方才目光所及好几处地方,这才发觉周围有不少跟踪他们的人。
虽然人家在暗处,对李琛随意一想就知道这几路人是谁派出去的。
打自周明帝宣布将慕容绫定位太子妃之后,多少眼馋太子之位的王孙子弟,纷纷把目光开始集中在慕容绫身
上。
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打听慕容绫的喜好,时不时向慕容府送上厚礼,想以此讨得慕容绫的欢心,为自己的将
来奠定厚实的基础。
除此之外,那些个王爷也会派一些眼线成日里呆在定远大将军府附近,盯着慕容绫的一举一动。
不过这些人的小心思,云隐也是知晓的,只不过他轻功极好,又头脑聪明。因此,只要两人同时出府,他就
会想出各种方法甩开那些讨人厌的跟踪狂。
只是云隐方才玩心大起,故意暴露身份,这才引诱出了那些眼线。
现如今又有李琛作陪,他怎么可能白白浪费这种好机会?即便云隐身在暴风中心,也乐意做个吃瓜群众,且
看李琛是如何收拾这些人。
李琛信步走到云隐跟前,对他小声道:“小姐不用担心,在下自有办法应对。”
“不过,我方才已经买了不少东西,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恐怕是……”
“哎……”李琛扬了扬袖子,底气十足:“在下既然邀请了小姐,又怎么能让小姐破费呢?”
“慕容小姐尽管放心,接下来的吃喝玩乐,我都包了,可好?”
寸芯一听,瞪大了眼睛,刚想向对方解释银子够花,就被云隐摁住了。
见云隐身旁的丫鬟欲言又止的样子,李琛顺便一问:“小姐的丫环怎么了?”
在李琛的威严下,寸芯微微一抖,就要说出实情:“王爷我……”
云隐立马捂住了寸芯的嘴,朝子辰王嘿嘿一笑:“没什么,寸芯只是担心我们玩得太晚,怕父亲担心。”
李琛狐疑看着奇怪的二人,只道:“无事,到时候我送小姐回府。”
云隐心下一惊,眨了眨眼睛,尴尬一笑:“那就有劳王爷了。”
李琛将扇子在胸口轻轻拍了拍,伸手做了个手势:“慕容小姐请吧……”
云隐也谦虚地将手一抬,细声道:“我容易迷路,还是由王爷在前面带路吧。”
李琛儒雅一笑,遂了云隐的要求,挥着折扇,带着两个随从走在了前面。而其余几人则自动走到了云隐的身
后,像是在保护云隐不受闲杂人等的干扰。
就这样,一群人走到了小吃街,而那些赏灯游玩的群众也成功被他们吸引,开始窃窃私语。
群众一号指了指那些黑衣侍卫,问道:“这些人什么来头啊?看上去凶神恶煞的。”
群众二号咬了口冰糖葫芦,有些含糊不清说了句:“我认得里头的人,走在最前头好像是子辰王殿下。”
“什么?子辰王殿下?!”群众一号惊呼一声,“他们来这干嘛?难道要抓人?”
“我知道!”群众三号扬起手上的小花灯。
“你又知道?”群众一二号一脸的不敢相信。
群众三号得意洋洋地道:“他们在来这儿吃东西啊!”
众人:……
于是,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的众人,又把重伤的某人送到了不远处的医馆急救。
寸芯听着不远处某人的惨叫声,开始心惊胆战,她扯了扯云隐的衣袖,抖声道:“小……小姐,我们真的要
跟着子辰王殿下吗?”
“不然呢?”云隐反问。
“可是……”
云隐满脸黑线,小声道:“哪来那么多可是?你是怕我把前头的人吃了,还是怕前头的人看出我的身份
啊?”
“都怕……”
云隐:……
云隐拍拍寸芯,凝视着前方的那位气质俱佳的子辰王,带着一丝玩味道:“好戏马上开锣。”
寸芯有些摸不着脑袋,可接下来发生的种种,让她恍然大悟。
“这个好!给我包起来!”
“这些都不错,我全要了!”
“哇!这些也很好吃,给我全部打包,我要送给父亲吃!”
不一会儿功夫,云隐就狠狠让李琛放了次大血。
既然子辰王如此心诚,云隐自然要验证一下,而这验证之法就是使劲、用力地宰了李琛一顿。
云隐瞟了瞟李琛身旁的仆人,他们正满腹怨念地抱着堆积如山的礼品,云隐满意地扬嘴一笑,带着歉意道:
“王爷,实在不好意思,这里的美食和装饰物实在是出众,所以我才忍不住多买了一点点。”
话音刚落,周围的侍卫纷纷冲云隐甩了一个大白眼。
让他们抱着举步维艰的礼品只是一点点……那么再多一点点岂不是要将整条街搬到慕容府上了?
云隐感受到那一溜溜怨恨交加的目光,面不改色地朝另一个摊位看了过去,冲子辰王狡黠一笑:“王爷,那
边好像有更好玩的,我可不可以……”
高瞻一愣,赶忙提醒道:“王爷,这已经……”
“让他买!”李琛弯弯唇角,对着云隐浅浅笑了笑。

第 87 章 花灯「下」
云隐本来就在试探他的极限, 见李琛没有知难而退,也狡黠地用看好戏的笑容回应对方。
子辰王都如此说了,那些随从们即便是再有怨言也不敢开口。
小吃街算是逛完了, 可云隐的放血计划还在继续。
“王爷殿下, 你可知道这临安城里哪条街上是卖胭脂水粉的?”云隐眨着那双细长的桃花眼认真地盯着李琛,
补充道, “我觉得自己府上的脂粉成色不好,想换个新的。”
李琛抖了下唇角, 面色依旧温和:“我怎么听说慕容小姐并不爱涂抹胭脂水粉呢?”
话一出口, 身旁的寸芯连忙为云隐捏了把冷汗, 暗暗向上天祈祷:千万不要被子辰王发现什么猫腻!
云隐呆愣了下,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他掩下心中的慌乱,平声回道:“殿下, 你方才的‘听说’二字,想必
也并未求证过。您是饱读诗书之人,应该懂得人云亦云的道理,连我都不知道的事, 他人又如何得知呢?”
“再说了,就算此话是真,难道我就不可以将这些脂粉送与其他的小姐呢?”
云隐抬眼看了看身边那些拿着大包小包的随从, 努力压着快要从口中迸发的笑意:“又或许王爷是心疼这些
下人,所以要扫小女子的兴?”
云隐巧舌如簧,硬是说得人晕头转向,甚至把李琛想要反驳的话全都给他憋了回去。
李琛并不气恼, 反倒咧嘴哈哈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折扇:“慕容小姐放心,本王是个守诺之人,怎么可能会
做出尔反尔之事?”
云隐装作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既然如此,那王爷就请吧!”
于是,云隐又开始自己的扫荡计划。
从来到永顺大街开始,云隐几乎每家店面都逛了一遍,且次次有不少收获。
随从们心里是万马奔腾,而他们的主人李琛依旧文质彬彬,含笑地喊人拿钱收礼。
眼看着自己带来的随从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等在店外的李琛信步走了进去。
他先是冲云隐点点头,转身面向店铺里的掌柜,问道:“小哥,我们在你这儿买了不少东西,可否派人将它
们送到定远大将军府?”
子辰王气质极佳,即便掌柜没有见过,但看他的派头还有随从喊得那一声王爷,自然是猜出了李琛的身份。
而子辰王显然是陪他身边这位小姐来此采购,只是李琛方才说送到定远大将军府,这让脂粉殿的掌柜为之一
愣。
那不是未来皇帝的亲家吗?那旁边的这位小姐岂不是……
掌柜瞪大了眼睛,随即对着云隐笑得是满面春风,只是这春风的力度有些大,硬生生把才而立之年的掌柜吹
成了满脸褶皱的老叟。
“殿下不用担心,小店能有幸迎到二位贵人,已经是蓬荜生辉了,又怎能劳烦慕容小姐呢?”
说着,便连忙挥手让店里的人包好礼品,准备派伙计送到定远大将军府上。
李琛浅浅一笑,顺便又朝外吩咐了一声:“待会儿你们就跟着这里的伙计,把手里的东西一并先送过去。若
有人问起,就说是本王替慕容小姐挑选的东西。”
云隐一听,脸上的笑容当即僵住了。
早在参加宴席的第二日,慕容安为了慕容一族的安危,就明令禁止慕容绫与那些个王爷接触。况且慕容绫不
爱脂粉是真,若把这些东西直接送回府里,那定是会出大事的!
本来慕容绫就难得出一次门,今日好不容易以生辰为借口才让慕容安松了口。如若放任李琛这样堂而皇之地
送礼,不仅仅是将军府,就连整个临安都会人尽皆知。
到那时候,不仅慕容绫会被禁足,就连慕容一族恐怕也会引起周明帝的猜忌。
云隐现在如此大胆,只因为他一早就盘算好了:李琛身为皇子,即使他知道自己的计划,也无可奈何地要在
大众场合顾全颜面。除非云隐提前制止,不然等他把李琛的血全部放光,没了银子的某人付不起云隐挑中的东西
也自会知趣离开。
之后,云隐就可以找借口,把这些东西送到临安郊外的院落里,交给那些孤儿。
“不用了!”云隐连忙摆手制止,朝李琛呵呵一笑,“这随从若都走了,那谁来保护王爷呢?”
“不是有你吗?”李琛噙着笑意道。
云隐对着李琛狠狠一瞪,拽着李琛走出了店铺,轻声道:“你想干嘛?”
李琛表现地十分单纯,愣愣地回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想干嘛?”
云隐眼眸放火,笑得是咬牙切齿:“你是想让父亲关我紧闭是不是?”
“怎么会?”李琛将折扇一合,不由地将身子贴近云隐,带着一丝撩拨之意:“我还想以后多跟小姐会面呢
~”
云隐立马往后一退,提溜着眸子,找出了李琛的破绽:“小女子可不敢,若是被你家王妃知晓,还不知道怎
么怂恿丞相跑到圣上面前参父亲一本呢?”
“我还听说圣上打自腊月起身体就愈发不好了,在如此紧要关头,被你父皇得知的话,即便是殿下打了胜仗,
恐怕也成了催命符吧……”
虽然云隐说得云淡风轻,可字里行间都在向李琛表达:慕容一族如若遭殃,一定会拉着李琛下水,让李琛筹
谋多年的计划付诸东流,了断他的帝王梦。
“算你厉害!”被云隐这么一提醒,李琛有所收敛,“你想怎么样?”
既然李琛已经放让,云隐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我突然觉得东西已经买够了,王爷就不用相陪了,待会儿我会叫人把东西送回家里,就不劳烦保护王爷的
这些随从了。”
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李琛也深谙此理,毕竟机会多得是,便二话不说朝高瞻摆摆手。
高瞻会意手,便小声吩咐让那些仆人们把东西放下,随后跟着李琛离开了永顺大街。
直到子辰王消失在云隐的视线中,他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气还没舒干净,寸芯就在一旁提醒了句:“二小姐,这些东西怎么办?”
云隐愣了下,垂眸看着地上这些五颜六色,大大小小的包裹,顿时紧了紧眉头。
他思忖了半会儿,回道:“这样吧,你到店里让里头的人帮忙送到城外的孤儿院去,顺便给掌柜知会一声,
让他不要声张。”
“可是,这东西这么多,万一他们不答应呢?”
云隐气得作势拍了下寸芯的脑袋,摇摇头:“你说你多机敏的人,怎么现在被李琛吓成了一团浆糊呢?”
“我们又不是没在他们那里买东西?再说了,掌柜既然知道我是慕容家的小姐,怎么可能会冒险得罪我们呢?
不过,你待会儿还是象征性地给点钱,当做他们的封口费。”
寸芯是慕容绫的贴身丫鬟,照顾云隐也是因为慕容绫的关系。
虽然慕容绫和云隐长得一模一样,可性子却大相径庭。特别是云隐这大大咧咧的性子,更让寸芯担心不已,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闯了大祸。
可就在方才,云隐的处变不惊,做事果决让她不禁暗自钦佩,也顺便感慨两人的确是实打实的亲姐妹。
礼品处理之后,云隐便和寸芯赶忙去到了约定的地点。
途中,寸芯也好奇地问了句:“二小姐,这子辰王对你这么殷勤,你当真不为所动?”
云隐当即摇摇头:“你别忘了,他看上的可是姐姐的身份,如若没有圣上的那一道赐婚圣旨,他怎么可能费
尽心机地来讨好我?”
“可是,我记得在这之前,子辰王殿下也是如此啊……”
云隐顿了一下,转头对着寸芯意味深长道:“我问你,一旦木桶装满了水,还能盛得下别的水吗?”
水满木桶,即便别的水再如何努力,也会从桶里溢出来。云隐的心也一样,心头的容量早被云玖填满,即使
李琛再如何优秀,待自己再如何好,也取代不了云玖在他心里的位置。
在离开归墟的这些日子,云隐每每想起云玖就会不由地心痛,纵使他心里再如何想念,也没有办法去到归墟
看望他。
云隐虽然心底悲伤却刻意不让旁人看出,因为他不愿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卸下自己外表坚强的躯壳。
特别是自己的亲人面前,云隐能得到这样的亲情实属不易,唯一能报答的就是用自己的这副坚硬的身躯保护他们,
不让他们受到伤害。
云隐本来以为寸芯会明白自己的深意,谁知这个姑娘不按套路出牌:“可以啊!你把这个木桶放到更大的木
桶里不就行了吗?”
云隐:……
由于永顺大街靠近河边,因此两人没花多少时间就来到了桥边。
此时的云隐有些心不在焉,虽外表看上去无事,可他那明澈的眼眸灰暗了不少,依旧沉浸在对云玖的深深思
念中……
“你在想我吗?”
一句熟悉的嗓音打乱了云隐的所有思绪,这个声音即便已经许久未曾听见,可每次午夜梦回,如魔咒般深深
地环绕在他周围。
这个音色,这个语气,还有那散发的气息,如千万张嘴提醒着自己,说话的人是他心心念念的云玖。
此时的云隐如一座石像定在了原地,他屏住呼吸,含着泪光,最后鼓起勇气微微抬起了眼眸,不敢置信地注
视着面前的人。
当那副熟悉、绝美而又冷傲的容颜呈现在自己面前时,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中滑落,顺着脸颊掉在了自己的
手背上。
云玖也感受到了云隐的情绪,即使方才和慕容绫打过照面,但他见到真正的云隐之时,那股荡漾在心头许久
的爱恋被那滴清泪点燃,一瞬间在眼眸里爆发。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对方,无论周边如何嘈杂,也无论春夜的风如何陡峭寒冷,也丝毫影响不了两双眼
眸中激荡的火花。
他们就这样回望,紧接着相视一笑,似乎要这般待到天长地久。
一旁的寸芯先是看看云隐,又转眼瞧了瞧云玖,从两人之间隐约嗅到了虐狗的气息。
她想起云隐方才的比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云隐是有心上人了,而且这个心上人就是面前的这位俊美不凡
的公子。
寸芯喊了半天,见两人半天都没回应,甚至连眼都不眨一下,只好狠了狠心,准备掐云隐一把,当即被云玖
拦住了。
只见他伸手拉住了云隐,躲过了寸芯黑手,顺便将他送进了自己的怀里。
寸芯张着嘴呆愣地看着这一幕,就连那只掐人的手也停在了方才的位置。
云隐感受到一阵暖意袭来,这才缓了下来,他先是抬头看了眼云玖,随后才转身懵懵地问道:“寸芯,你方
才在做什么?”
寸芯眨了眨眼,转头看看自己的手,立马收了回去,咳嗽了声,明知故问道:“二小姐,这位是……”
“我七师兄。”云隐不假思索道。
“仅仅是师兄?”寸芯有些不信,那么强大的恋爱气息环绕在两人周围,还有这亲密的举止,就是三岁孩子
都骗不过。
云隐撇撇嘴,一朵红晕不知何时从面上升起,他刚一感受到脸颊的发烫,就赶紧羞涩地微微低下了脑袋。
这个寸芯,她脑袋方才不是被吓迟钝了吗?怎么现在又突然好了呢?!
为了不让寸芯继续追问下去,云隐赶紧转移话题:“对了,现在都快亥时了,怎么姐姐还没有过来?”
被云隐这么一说,寸芯放下了八卦的心思,开始担忧起来。
慕容绫一向是守时之人,即便是会情郎也不可能会迟到这么久?一向严谨的她迟迟不见也没派人来此捎个话,
莫非是慕容绫出事了?

第 88 章 身世「上」
“我见过你姐姐。”云玖沉默许久, 终于开了口,“是她告诉我你在这里的。”
云隐着急地问道:“那她有说去了哪里吗?”
云玖细细想了想,回忆起慕容绫之前的种种, 隐约猜到了什么, 道:“我知道她在哪了。”
云隐惊惶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握住云玖的胳膊, 快声道:“阿玖,你快点带我们去!”
云玖抬眼看了下云隐, 微微一叹:“好吧。”
云玖带着云隐二人来到了方才和慕容绫见面的地方, 三人以此为中心在周围找了好一阵子, 依旧没有见到慕
容绫的身影。
“老爷说了亥时一定回府,可小姐到现在都没音讯,这可怎么办啊!”
云隐擦了擦头上的细汗, 下了决断:“这样吧,我先代替姐姐回府,寸芯你和阿玖再去姐姐常去的地方找
找。”
“也只好这样了。”寸芯叹着气点点头道。
刚刚才见面的二人还未来得及互吐衷肠,又要暂时分离, 这对云隐和云玖来说的确是有些难受。
但往好处想,云隐时隔一年又能见到云玖,而且从面上来看, 对方没有大碍,这对云隐来说已经很心满意足
了。
他抬手握了握云玖,柔声道:“阿玖,现在情况紧急, 我来不及和诉说其中细节,你可不可以帮我去找找姐
姐?”
云隐深知云玖对临安这座皇城有着深深阴影,可是事态紧急,他实在不能让慕容绫深处险境。
云玖感受到了云隐的请求,回握住那只颤抖的手,用自己的温暖和厚实安抚着他:“放心,我会尽力的。”
云隐猜得不错,云玖的确对临安有着复杂的情绪,但自从和云隐在归墟深谈之后,那种恐惧和愤恨已经减轻
了不少。
即便云隐没有这般请求,现在的云玖也不会置之不理,即使自己曾深陷泥潭,他也要从这里爬起来,不再躲
避,勇敢面对。
“你且安心回去等着,到时候我会让寸芯给你捎信儿。”
云隐有些惊异地盯着云玖那幽深的眼眸,似乎读懂了他眸中的深意,抿了下嘴角,含泪点了下头。
= =
云隐刚一踏进府里,何管家就迎了上去:“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若再迟一些,恐怕我在老爷那里就难以交代
了。”
云隐掩住了一脸疲态,学着慕容绫的样子,温声道:“有劳管家了。”
话毕,云隐转身刚要往慕容绫的住处走,就听到何管家说了句:“哎……小姐,我记得你出府的时候是穿了
身蓝色衣裙,怎么现在变成了鹅黄色?”
云隐一惊,微微转身,表现地十分平静:“赏灯的时候不小心被人弄脏了衣裙,所以跑到裁缝店里随意买了
身,就直接换上了。”
“这样啊……”何管家虽然没有怀疑,可依旧皱着眉头:“不过寸芯那丫头去哪了?这月黑风高的,怎么能
让小姐你一个人独自回来呢?!”
云隐表面依旧波澜不惊,又找了个理由:“今日元宵佳节,想起了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所以在街上买了不
少点心和礼品,准备送去孤儿院,又怕那些人毛手毛脚的,便特意让寸芯走了一趟。”
“本来我也想一块儿去的,不过见天色不早了,怕父亲担心就自己回来了。”
何管家一听,眉头这才稍稍展了展,嘱咐道:“小姐,这外边人多险恶,以后可不能这样独自回来了!”
“好。”见自己过关了,云隐暗自松了口气。
子时已至,外边的灯火开始渐渐熄灭了,临安城赏灯的游人在尽兴之后也各自回到了家中,吹灭蜡烛,进入
了甜甜的梦乡。
至于将军府里的仆人们,除了那些个守夜的,也已经在屋里睡起了大觉,只有慕容绫的房间仍旧灯火通明。
云隐攒着手,一脸忧色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即便现在已夜深人静,云隐也没有半点睡意。
经过漫长的等待,房外听见了敲门的声音,云隐心下一喜,赶紧将房门打开,说了句:“寸芯,找到……父
…父亲。”
慕容安看着云隐一脸的惊慌,疑声道:“找?绫儿,叫寸芯找什么?”
云隐笑容一僵,连忙又恢复了正常,他咽了咽口水,用着慕容绫的神态回望着慕容安,温声道:“我在街上
掉了东西,所以让寸芯帮忙去找。”
“是吗?”慕容安低眸掠过云隐的玉手,随后板着脸看着他,“绫儿啊,你骗得他人,却骗不了你爹我啊!
你从小就是这样,只要说了撒谎,就喜欢用拇指在另一只手上磨搓。”
云隐一愣,低头看了看,吓得赶紧收起了小动作,慌忙解释:“父亲,对不起,其实我……”
“好啦,不用说了……”慕容安摆摆手,缓缓走到了桌边,坐了下来。
而云隐则随着慕容安的移动,转动着身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着脑袋等待着慕容安的训斥。
“绫儿啊,不是父亲不让你出门,只是这里是皇城,多少双眼睛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慕容家,特别是你
这次被圣上赐婚以后,更是将我们慕容氏推到了风口浪尖。虽然圣上身体是每况愈下,可他到现在都没有宣布太
子人选,却让你做这个太子妃,你可知这是何意啊?”
云隐眨了眨眼,按照慕容绫的语气回道:“绫儿不敢妄言。”
“没关系,现在就你我父女二人。”
云隐转了转眸子,将头微微抬起,说出了自己想法:“绫儿认为,圣上之所以赐婚有三层深意。”
“哦~”慕容安捋了捋胡子,扬声道:“哪三层?”
“这一层深意是为了拉拢父亲:父亲虽然在朝为官多年,但一直保持中立,从来不偏帮任何一派。在朝臣间
的争斗中,父亲之所以能屹立不倒,除了圣上的恩泽之外,还有父亲手上的兵权。因此,这也成了圣上忌惮之
处。”
云隐顿了下,见慕容安只是点头,并未启口打断,便继续道:“父亲戎马半生,是大周的肱骨之臣,为大周
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虽然您没有任何夺权之心,可在外人看来,父亲的确是有此等本事。因此即便圣上
知晓父亲的忠心,也想通过此次事件点醒父亲,让您认清现在的处境。”
慕容安依旧没有说话,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眸盯着云隐,像是要从他身上挖掘出更多宝藏。
只是在这样的氛围下,云隐的心开始微微害怕起来,他掩下自己紧张,带着一丝颤音谈起了第三层深意:
“至于这最后一层,也是圣上封绫儿做太子妃最重要的深意:圣上雄才伟业,是大周第一位统一东西的帝王。即
使现在,圣上身染重疾,也迟迟不肯选定太子。圣上是想以绫儿为饵,看看究竟有哪些皇子们垂涎未来的天子之
位。”
慕容安缓缓点头,露出了欣慰之色,温声道:“说得不错,圣上的确是有这个意思,不过这第三层还差了一
点。”
“差了一点?”云隐面露惊疑,这三层深意早在孤儿院时,慕容绫就与云隐进行了一次详谈。为此,慕容绫
还特意测算了一遍,不可能有缺漏呀!?
慕容安长叹一声,道出了多年前的一段往事:“十八年前的这个时候,夫人难产,正巧圣上召我连夜入
宫。”
“绫儿知道此事,何管家跟我说起过。”云隐道。
“那次,我进宫的目的是为了全城寻找一位皇子。”
云隐眨了眨眼睛,想起当年在李家村从王二婶那里谈起的八卦,带着一丝试探之色问道:“您说的是那位十
八年前失踪的九皇子?”
“九皇子是故去的皇后所生,不仅容貌俱佳,且聪明好学,三岁时便能背诵百家文,圣上对他甚是疼爱。”
慕容安说着说着,有些哽咽, “只是,皇后在九皇子五岁那年无辜惨死,而九皇子在第二年的元宵节便从宫里消
失了踪影。”
“父亲的意思是,难道圣上想……”云隐惊得将后面的话化为了无声,随后又道,“可是,九皇子失踪了那
么多年,圣上怎么会如此肯定他还活在世上?”
对于云隐的疑问,慕容安又道出了一件秘事:“其实在两年以前,九皇子曾去到皇后陵前拜祭。”
云隐闻言,眸色暗了下来,却莫明地,不自觉地忆起那天云玖无故失踪的场景,还有在归墟前云玖曾跟他说
起的故事。
虽然云玖和九皇子看上去没有多少关联,可不知为什么云隐总觉得二者关系十分密切。
云隐沉默了许久,带着一股子奇怪的情绪:“父亲,圣上此举难道是在为自己赎……”
慕容安摆手制止了云隐接下来的话,徐徐道:“九皇子的失踪一直是圣上心中的痛,圣上的龙体状况本来是秘
而不发的,可为了尽早找回皇子,才故意对外宣告了自己的安危。”
云隐望着和自己有些相似的面孔,又听了方才的话,不知为何心里开始隐隐作痛。
不待云隐回答,慕容安又道:“对了,都已经三更天了,早些歇息吧!”
“父亲,我睡不着。”云隐想了半天,还是说出了实情,“我有一位好友,在赏灯会上失去了踪影,我怕她
的家人着急,所以特意派了寸芯一并寻找。”
“原来如此。”慕容安缓缓起身,拍拍云隐的肩膀,露出了难得慈爱,对着云隐感慨万千:“绫儿,打自你
出生起,爹就没在你母亲身边守着,之后又为了朝政之事南征北战,一年都难得见上几面,爹亏欠了你太多,你
有没有恨过我?”
慕容安说得情真意切,云隐听得也是眼眶泛红,不仅仅是为了慕容绫,也是为了自己。虽然他自出生起就与
亲生父母分离,也曾一度怨恨过为什么父母要如此狠心地将他抛弃,可当云隐知晓真相之后,他的怨恨也跟着烟
消云散。
现在又听慕容安之言,即便云隐不是他们家的孩子,他也感觉到异常温暖和安心,他眼眶泛红,没有做出表
示,只是抱着慕容安开始暗暗哭泣。
“绫儿不哭。”慕容安拍拍云隐的后背,轻声安抚。
硕大的玉盘依旧牢牢地挂在夜帘之上,周围的星子一闪一闪地像是在为这对父女鼓劲,甚至有一颗颤抖着棱
角,从夜空中化作一束流星,用感动的泪水化作美丽的尾巴,从天际划过,在帘上短暂地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玉带
似的痕迹。
两人拥抱之后,紧闭的房门又一次被人推开。
云玖背着已然昏迷不醒的慕容绫,而寸芯紧随其后,刚准备叫云隐一道过来帮忙。可一瞟到云隐身旁的那位
时,寸芯整张脸都吓得惨白,而那些快要出口的话也全数憋了回去,寸芯努力抖动着僵了嘴唇,带着颤音道:
“老……老爷。”
早在房门发出声响的那一刻,慕容安就警觉地将目光放到了门口。此刻的他,不仅失去往日的沉着冷静,甚
至比寸芯还要目瞪口呆。
他的惊愕,不仅仅来源于云玖背上的姑娘,这个和自己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只是他更多的诧异却是出自
于冰冷而漠然的云玖。

第 89 章 身世「中」
“慕容叔叔, 母后为什么不来看我?”
“慕容叔叔,我找到母后了!可她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我想送东西给她吃, 你说母后会喜欢吃什么?”
“慕容叔叔!我母后这是怎么了?!她怎么会吐这么多血?!”
当见到云玖的第一眼, 那尘封在慕容安心里的一句句清脆的软糯之音,如滔天巨浪, 强力地拍击着平静的心
灵;又如烟花一般,‘嗖’地一声在脑中崩裂。
时隔多年, 除了那几句话, 慕容安甚至快要忘记九皇子的模样了。可当云玖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脑海里九
皇子的面容忽然又清晰起来。
云玖不仅有着与周明帝一般的剑眉和那高挺的鼻梁,还长着一双与皇后一样的狐狸眼。特别是那温润的鼻尖
和稍厚的嘴唇,简直和幼时一模一样。
慕容安震惊了许久, 苍劲的眼眸顿时水光涟涟,艰难地抬起步子,走到了云玖跟前,带着惊喜和颤抖之色,
问道:“你……是不是……九皇子?”
云玖从进门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可慕容安依旧凭借着云玖的容颜确定了来人就是失踪了十八年的九皇子李
珏。
这一重大秘密,在夜深人静, 在这样的尴尬场景,被慕容安揭露。
除却当事人,云隐和寸芯也接连露出震惊的神情。云隐虽然之前有过猜测,但从慕容安口里说出来的时候,
他还是有些诧异。
云隐是如此,更别说从头到尾蒙在鼓里的寸芯了,从开门那刻开始,她就一直处于惊吓之中,而且一次比一
次强烈,吓得她差点跟慕容绫一般晕过去。
云隐蹙着眉头将目光放到云玖身上,即便没有说话,却无声地向云玖问着:这一切是否真如慕容安所言,他
的七师兄云玖究竟是不是周明帝的第九子?
云玖感受到了来自周围灼热的视线,只是那目光刚触碰到云玖冰冷的表情,就立马失去了热意。
云玖拿出了那张冰山盔甲包裹着自己,他淡然地将慕容绫放下,交给了寸芯。而双眸越发的幽深,似乎是想
起了那些伤心的往事,试图用沉默和冷淡来逃避。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轻轻地握住了他那冰凉的手掌,如黎明的第一道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了死寂的
黑暗,驱散了一切的寒冷。
云玖微微一眨,转眼看着给与他避风港的云隐,那双快要沉入海底的眼眸瞬间明亮了不少。
云隐虽未开口,却凭靠着方才那个动作,给与了云玖太多的慰藉、温暖还有勇气。
云隐见对方褪下了坚硬的外壳,遂将手收了回去。
云玖从心底深深吸了口,抬眼看着慕容安,终于打破了沉默:“是我,慕容叔叔。”
话音刚落,慕容安热泪盈眶,忍不住抬手深深地抓住云玖的双臂,哽咽道:“小珏,你这些年都去哪了?你
知不知道……慕容叔叔这些年一直在找你!”
云玖微微睁大了那双狐狸眼,“慕容叔叔,你一直在找我?”
得到慕容安肯定的回答后,云玖身子微微一震,仿佛解开了禁锢自己的束缚,那副淡漠的神情突然间不复存
在,被另一副带着一丝孩子气的表情所覆盖,就连那声音也难得有了些起伏。
云玖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师父一直在骗我……”
慕容安又紧了紧云玖的双臂,疑惑道:“师父?莫非是……”
“就是我娘的弟弟,屋零道长。”云玖道。
慕容安将眼眸微微眯起,将手从云玖的双臂上放了下来,背在了身后,“难怪……”
慕容安随即转身,开始在慕容绫的屋子里踱起了步子,而脑中则回忆起了云玖失踪前的那些点滴过往,喃喃
道:“当时你只是失踪了半个时辰,我带着不少禁军搜遍了整个皇宫还有临安城却没有寻到任何蛛丝马迹,原来
小珏你是被屋零带走了。”
“之后,他又带着你去了哪里?”慕容安转身对着云玖问道。
云隐眨了眨眼睛,抿嘴看着云玖。
云隐深知云玖是懂分寸之人,虽然幼时慕容安待他如亲人一般,但屋零不仅仅是自己的亲舅舅更是养育他多
年的恩师,他怎么可能会告诉慕容安呢?
果然,云玖回声道:“抱歉,我不能说。”
云玖这护短的性子真是像极了故去的皇后,慕容安无奈地叹了口气:“也罢,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
只是……”慕容安犹豫了一下,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还是问出了口:“圣上的身体已经愈发的不好了,小珏
你可不可以去……”
云玖翘起唇角,冷冷一笑:“慕容叔叔,虽然我那时年幼却也知道我娘是怎么惨死的。如果他真爱我娘,怎
会迎娶一个又一个的妃子?如何会听从那些人的话,将我娘送入冷宫?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被人设计,让我娘
香消玉殒?”
云玖静静地说着,表现地异常淡漠,说话的速度缓慢。
没有起承转合,没有跌宕起伏,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只是这字里行间是那么地咬牙切齿,以至于字字清晰有力,在说到‘娘’字之时,云隐却看到了他眸中一闪
而逝的哀恸。
或许在云玖心里,早在皇后去世那一刻,那些幼时美好的回忆已经随风消逝了。又或许,对于云玖来说,那
份亲情是异常脆弱的,只要稍微一碰,就会化作碎片。
云玖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未等他人反应,他又补充了句:“慕容叔叔,我那慈爱的爹早就随我娘一到去了,
你说我要上哪儿去看望爹呢?”
“小珏……”慕容安面露忧色,想继续劝说,“其实圣上他……”
“不用说了。”云玖启口打断了慕容安接下去的话。
见云玖如此决绝,慕容安只好作罢。
他抬眼看了看一旁的云隐,这才想起了自己遗漏之事。
他捏了捏眉心,又将目光放到了慕容绫身上,对着云隐愣声道:“绫儿,怎么会有个姑娘和你长得一样?”
早在两人对话的时候,云隐就拍醒了还处于震惊之中的寸芯,随后和她将慕容绫放到了床榻上。
被慕容安这么一问,便急急地走了过来,在毫无预告的情况下,双腿一弯,跪在了慕容安面前。
“绫儿,你这是……”慕容安微微一震,立马伸手想要扶起女儿,却被云隐开口打断了。
云隐按捺着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微微低着头,坦诚道:“慕容将军,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并不是
慕容绫。”
“你说什么呢?绫儿……”慕容安哈哈一笑,“爹居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
慕容安还想继续笑下去,可他见到云隐那张严肃的神情,挂在嘴边的笑意顿时僵住了,一脸不敢置信道:
“不可能!即便你装得再像,也不可能连那些下意识的小动作也和绫儿同出一辙?!”
“寸芯,你过来!”
寸芯正拿起被子盖在了慕容绫身上,听到慕容安的话,也立刻跪在了慕容安面前道:“老爷,二小姐说的都
是真的!现在躺在床上的那位才是真正的小姐!”
慕容安闻言,发觉自己被骗后,青筋瞬间暴起,面色也气得通红,可一回想起寸芯方才所说的二小姐,他的
神情又忽然缓和了一些。
“二小姐?”慕容安抬眸,指着云隐问道,“寸芯,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安虽身居高位,可他待府中的下人一向宽厚,除非是犯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大错。
见慕容安动了怒,寸芯吓得当即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在这关键时刻,云玖只好出面道:“慕容叔叔,云隐和慕容绫是孪生姐妹。”
“孪生姐妹?”慕容安大惊,表现地异常激动,“当时夫人就生了绫儿一个女儿,怎么现在又变成了两个
呢?”
这个架空时代本就无奇不有,慕容安不信也实属正常。
慕容绫和云隐能结拜姐妹,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的血缘,更是她俩过命的姐妹情。
即便是没有找到那个失踪的稳婆,可两人一直坚信双方是自己的亲姐妹。不过,这并不代表身为一家之主甚
至一族之主的慕容安就能坦然接受此事。
云玖看出了云隐的心事,忆起了当年天书里所写的文字,便开口提醒:“小隐,你那颗自小就随身佩戴的珠
子呢?”
云玖那句话可谓是云隐的救命稻草,云隐刚一反应过来,立马从袖子里拿出乾坤袋,在慕容安的注视下从里
头拿出一颗指节大小,闪着微微白光的隐魂珠,送到了对方面前。
在珠子出现的那一刻,慕容安那副怒颜瞬间被惊色取代。
“隐魂珠?!”慕容安惊呼一声,抖着手将珠子捧在了掌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仔细地瞧了一
次又一次,再三确认之后,面上才露出了喜色。
慕容绫出生那日,盗贼袭击了将军府,不仅将所有的下人几乎赶尽杀绝,还盗走了慕容一族的至宝隐魂珠。
这些年,他们慕容氏一直苦寻无果,谁知今日这颗丢失的珠子竟出现了慕容安面前,简直就
是奇迹。
慕容安想想,忙掩袖抹了把泪,低眸注视着云隐,将声音放缓:“孩子,这珠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云隐先是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
云隐实话实说:“我养父母曾说过,他们捡到我的时候,这颗珠子就在我身上了,至于珠子是从何而来,我
的确是不知道。”
慕容安张着嘴,先是点点头,随后带着一丝深意问了句:“那你可曾有什么异样?”
云隐眨着那双明澈的桃花眼,没有一丝隐瞒:“您说的是性别转变吗?”
云隐刚一说完,慕容安便咧嘴一笑,立马将跪着的云隐扶了起来:“云隐,你真的是我们慕容家的孩子!”
说着拿起手上的隐魂珠放回了云隐说中,道:“这珠子是我们慕容家世代相传的宝贝,它只认流着慕容血脉
的人为主,赐予他变幻性别的能力。”
被慕容安这么一说,云隐低头盯着手上的隐魂珠半晌,最后破涕而笑:“原来我和姐姐真的是亲姐妹。”
随后和慕容安徐徐谈起了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而一旁的云玖也细细地听着。
云隐话刚说完,忍不住抬起头望着慕容安。
此时,这位年近半百的男人已经老泪纵横:“隐儿,爹对不起你啊!孩子你刚一出生就被贼人掳走,让你从
小生活在穷乡僻壤,就连你娘的面都没见……”
“我不怪你,爹。”云隐含泪,伸手擦擦父亲脸上的泪水。
慕容安还想说什么,窗外忽然传进了一阵响亮的公鸡打鸣声。
“怎么就快天亮了?”慕容安感慨一声,用袖子抹了把泪水。
也摆手让寸芯起来,对着她道:“绫儿现在昏迷不醒,需要人照顾,你是她贴身丫鬟,比他人得心应手。”
“你也跪了这么久,就当是对你知情不报的惩戒,待会儿去请大夫给绫儿看看。”
寸芯惹着腿上的不适,低着头弱声回道:“是,老爷。”
虽然几人彻夜未眠,可由于各种原因,在场的几人依旧神清气爽,可这样的喜悦却未能持续多久。
按照周朝的惯例,正月十五之后的三天免朝。
一大早,为了庆祝自己失而复得的小女儿还有慕容氏的至宝,慕容安特意吩咐出厨房多准备了几道精美的早
膳。
只是菜刚一上桌,何管家便急匆匆跑了过来。
“老爷!”何管家面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道,“圣……圣上来了!”

第 90 章 身世「下」
清晨, 朝阳初升,院子里的鸟儿正在枝上梳理羽毛,发出悦耳的鸣叫。此时, 云隐换上了干净的衣裙, 从房
里走了出来。
今日,刚得女的慕容安备了丰盛的早膳, 除了让云隐感受到家的温暖外,还准备当场向府里的人介绍他, 因
此特意嘱咐云隐要穿得得体大方。
他见云玖正在屋外等着自己, 带着笑意信步走到了云玖的跟前。
昨夜, 云玖也和慕容安坦诚自己和云隐的关系,在云玖和慕容安的协商下,两人的住所被安排在了现在的院
子里。
这间院子到处都种满了梨树, 因此院子又叫梨院。梨院坐落在将军府的西北角,由于地处偏僻,鲜有人迹,
是府上不错的世外桃源。
昨晚没有云彩, 今早的太阳也异常灿烂,在春光的照耀下,树上的不少枝丫接连冒出了小小的花苞。
梨院现在只有他们二人, 显得格外寂静。
昨天事出紧急,云隐还未好好跟云玖说话。现在有这么好机会,云隐当然要抓紧时间,过一过两人世界。
“阿玖, 你什么时候醒的?屋零长老知道你下山了吗?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对于云隐这一连串的疑问,云玖淡淡一笑,言简意赅地解答了所有的疑问:“我醒来的时候已是深秋十月,
随后偷偷下了山,先去了天机楼查了你的位置,就立马过来了。”
云隐又道:“为什么要私自下山?”
云隐微微蹙眉,伸手把了下云玖的脉息,有些担忧道:“阿玖,你这才刚好,又未完全康复,怎么能不顾安
危来找我呢?”
面对云隐的责备,云玖启口反问对方:“你不在我身边,我又如何能安心养病?”
云玖字字真心,让云隐微微一震,即便他担忧对方身体状况,可云玖的那一袭话,实在让他甜到了心口。
云隐是又感动又自责:“阿玖,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受此劫难。我对不起你,我……”
云隐接下来的话,被云玖用唇封进了口里。
云玖轻轻地抱着恋人,深情地吻着,极尽温柔。用亲吻,用拥抱传达着自己的思念。
良久,他才将厚唇移开,带着一丝沙哑道:“如果真觉得内疚的话,就不要再私自离开我了。”
“阿玖……”云隐将头靠在了云玖的肩上,带着一丝哭腔,“我答应你,这一辈子我永远都不会与你分
离。”
云玖感受着那片温暖,将手裹在云隐身后,回抱住他。
云隐抬眼,看着正对着自己的那棵梨树,树上的花苞在自己的注视下,忽然就开出了雪白的花朵。
云隐眨了下眼,发觉自己只是看花了眼,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对了,你说是去天机楼里查到
了我的位置?”
云玖点点头:“里头有一面水心镜,可以查到你的踪迹。”
“可是据我所知,这天机楼主古怪得很,每天又只接一单生意,你是怎么办到的?”
不待云玖回应,云隐红唇忽然一张,像是明白了什么:“我忘了,你不仅是条狐狸,还是位皇子。”
说着,云隐鼓着梆子装作生气,一把推开云玖,瞪了他一眼:“阿玖,居然不告诉我,你就是那位失踪了十
多年的九皇子。”
云玖剑眉一挑,将头微微垂下,噙着笑意盯着对方,轻声回答:“我的身份早就跟你,还有归墟的所有人说
了。”
“什么啊!”云隐面露疑惑,眯着眼质问:“你什么时候说的?”
“当你知道我的名字之后。”云玖一脸认真,瞧着云隐还未酝酿过来,便又提醒了句,“我的名字是玖。”
“玖……”云隐喃喃道。
他眸色变深,做抱胸状,用左手撑着下巴,背对着云玖,边想边向前走了几步,这才恍然大悟。
玖,顾名思义,王的第九子……
云玖都讲得如此明白,他方才怎么没想出来?
云隐忽而转身,一脸赧色地看着云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恰好此时,寸芯跑了过来:“小姐,老爷叫你和皇子去正厅用膳。”
对云隐来说,寸芯的出现,实在及时。
“知道了。”云隐点头。
刚准备拉起云玖,就被对方当场拒绝了:“你去吧,我现在的身份不合适。”
云玖虽然能向慕容安坦白身份,却不代表他就毫无芥蒂了。云隐是知晓他的性子,遂没有强求。
= =
“什么?”
慕容安大惊失色,刚准备吩咐何管家去给云玖报信,朱记那一声尖音打乱了慕容安的计划。
“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一个伟岸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慕容安的视线中。
形势紧急,已经来不及通传。慕容安无法,只好带领着其余的下人跪在了地上,迎接突然驾临的周明帝。
“臣慕容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将军,快起来!”周明帝面容祥和,礼节性地抬起慕容安的手,示意他起身。
慕容安掩下心中的慌乱,缓缓起来,对周明帝道:“皇上造访敝府,臣实在是荣幸之至,只是没及时收到消
息,未在大门恭迎圣驾,还请皇上降罪!”
说着又将腿一弯,就要跪下去,被皇帝阻止了。
“哎……”周明帝摆摆手,不但没有动怒反倒是一脸的歉意,“是朕不让小朱子说的,爱卿又何罪之有?”
待把慕容安扶起,周明帝又道:“朕这次是微服出巡,体察民情时恰好经过这里,一时兴起就过来了。”
慕容安稍稍松口气,又拱手道:“臣不知皇上今日要来,准备不周,还请皇上见谅。”
周明帝虽口头上说是兴起,是随意,可慕容安一瞧周明帝带的那些人是一点都不随意,全是周明帝的心腹。
此次周明帝身穿便服,装扮成乡绅贵族前来造访,如此低调,定是有要事相商。
果然,周明帝抿着薄唇,看似随意地在周围瞟了几眼,最后停留在那一桌热腾腾的早膳上,顺口道:“看来
朕来得正是时候,不知朕有没有机会和卿家一起呢?”
慕容安对着周明帝恭敬道:“陛下能在此用膳,是臣一家的荣幸,微臣这就叫人为陛下添置碗筷!”
说着,立马朝何管家挥了下衣袖,喊道:“管家,还不快把府里珍藏的那一套碗具洗好送上来!”
“是,老爷!”何管家迅速跑了下去。
周明帝微微点头,将衣袍一摆,准备坐于一旁,却被慕容安生拉硬扯坐到了上座。
周明帝刚要摆手,却见桌上多了几双碗筷,对着慕容安随口道:“慕容卿家今日的膳食可真丰盛,府上是有
什么贵宾吗?”
面对周明帝的问话,慕容安心里是七上八下,仍然要装作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否认道:“并不是什么贵客,
是微臣的两位远房亲戚。”
“亲戚?”周明帝挑了下眉,将手背在身后,朝周围看了看道,“这个时候怎么没见着他们?”
慕容安本就只是应对,谁料周明帝竟然追问起来,这让他后背是冷汗直冒。
“这个……”慕容安一时不知如何答复。
突然,穿着一身月白束腰流仙裙的云隐,兴致勃勃地走进了正厅。
云隐先是喊了一声,随后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而他那一双明澈的桃花眼刚一触及周明帝,面上的笑容就
立马僵硬了。
与此同时,两人听到那一句悠长的脆声,就目光放到云隐身上。
而坐于左侧的慕容安叹息地扶了扶额头,现今他不想遇见的情形,从一句“爹!”起,开始精彩上演。
周明帝除了面色稍显暗淡,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周明帝没有开口,云隐也不说话,这周边的氛围一时间变得尴尬。
“绫儿!”慕容安打破沉默,赶紧朝云隐使了下眼色。
云隐顿了顿,会意后立刻朝周明帝服了服身:“参见皇上!”
“绫儿啊……”周明帝亲切地叫了一声,将头微微一摆道,“不必拘礼,坐吧。”
云隐咬了咬下唇,忐忑地走到了桌边,矜持地坐了下来。
这时,何管家也把那副象牙制作的碗筷端了上来,放到了周明帝的面前。
朱记走上前来,在每道吃食里拿出一小份放于碟中,用银针试毒,再将碟中的东西尽数放进自己口中。等了
一会儿,见自己无碍,这才放心地退了下去。
即便朱记已经替周明帝试好了毒,可他还是迟迟不动,慕容安心中有些着急,连忙提醒道:“陛下请用
膳。”
周明帝并没有动筷子,反倒问了句:“爱卿,朕虽是天子,那也是你府上的客人,这人都未到,哪有先一步
用膳的道理。”
随后朝云隐看了过去:“绫儿,还不快叫人去请你那两位远房亲戚。”
云隐本就心慌,又被周明帝这么一说,他更加不知所措。
“陛下,其实……”面对周明帝的龙威,云隐礼节性地弯了弯嘴角,抬眼朝慕容安无声地求助。
“绫儿,你是不是要说你那远房的兄姐一大早出府去了?”
云隐听出了慕容安的言外之意,立马点头道:“是的,父亲!”
“原来如此。”周明帝面带微笑,先是对慕容安露出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随后又扬扬手,示意朱记将厅里
的其他闲杂人等全都打发。
不一会儿的功夫,正厅就只剩下周明帝、慕容安和云隐三人。
寸芯见云隐久久没有出来,越想心里就越觉得不安,现在慕容绫昏迷不醒,慕容安也在里头,这府里能出主
意的,也只有梨院那位皇子了。
几经思量,寸芯立马跑去找了云玖。
“皇子殿下!”刚一入院,寸芯就大喊了一声。
那位白袍皇子正坐在院落里,品着刚沏好的新茶。
听到那一阵惊呼,面色淡然转了过去:“你怎么了?”
“皇子,今天皇上突然驾临,二小姐他……”寸芯还未说完,只觉一阵疾风朝她扑面而来,一个白色身影在
她眼前一闪而过。
等寸芯回过神来,人已经消失在梨院中,只剩下那杯还未饮完的茶水孤零零地摆在了大理石桌上。
云玖刚快步走到了正厅,却发觉厅里大门敞开,除了那些正收拾早膳的仆人外,云隐、慕容安和周明帝却不
知了去向。
第 91 章 皇位「上」
一道高大的红墙将宫内外隔绝, 这堵红墙内有八道宫门,坐落在八个方位,每道宫门有精兵把守, 甚至红墙
上围还特意请人设了禁制, 即便是武功高强之人能翻越红墙,也会被这禁制强力弹出去, 并触发警报。
在西南处的宫门外,一位白袍男子躲在了一处不显眼的地方。
他目光如炬, 正死死地盯着那些守宫的侍卫。
随着时间的推移, 温暖的春日已升至了蓝天正中央, 午时已到,是侍卫们换班的时辰了。
此时正是守卫最为薄弱的时候,就在两班侍卫交接之时, 白衣男子找到了一个空挡,凝神静气,使出了轻功,
用最快的速度, 飞到了离宫门三尺多的红墙外,紧接着又一个闪身,纵身飞过了红墙。
这道禁制早在大周开朝之时就请了茅山派的掌门设下, 威力无比,无论是武林高手还是修道之人都难以破解。
只是该禁制设立距今已有两百余年,且修道的术法也与日更新换代,此禁制也有了破解之法。
当年屋零为了万无一失, 便用了声东击西之法,让云明扮作云玖的模样从西北门出去,再利用此漏洞将云玖
成功带出,隐入归墟山。
虽当时云玖只有五岁,可那时的场景依旧清晰地记在他的心里。这道禁制在西南宫门边有一个阵眼,关于阵
眼的解法云玖在归墟之时就已偷偷研究过,打开之法需要雪狐的一滴心头血,便能开启一道缝隙。
虽然该禁制不能完全解除,但能通过缝隙,无声无息地进入宫内。
穿着一身红黑铠甲的禁卫军正排着一队,井然有序地在皇宫内一圈又一圈地例行巡视,而身穿蓝衣的太监还
有粉裙宫女们也穿梭在这硕大的皇宫内。
云玖每飞到一处就会找个隐蔽点,用那双狐狸眼警惕地环视周围,一旦有人经过,就立马隐藏起来。
宫内金碧辉煌,有一片片巨大的空地,也有不少狭窄又错综复杂的廊道,再加上这些宫殿大多千篇一律,若
不是常年住在宫内的人,又没有他人的带领,极其容易迷失方向。
云玖刚一听说周明帝带着云隐进了皇宫,就立刻出了定远大将军府,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宫门前。
云玖虽生在此地,但也离开了十多年,加上又要谨慎行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背靠绿水青园的宫殿前。
红墙黄殿林林总总地矗立在硕大的皇宫内,红黄是这片庄严而又令人神往的区域里的代表色。
在代表色统辖的皇宫内,有两片突兀的青绿之色。这少有的绿色除了宫内的后花园外,当属故皇后所在的栖
梧宫。
云玖望着这片谋生而又熟悉的宫殿,心头是五味杂陈。
这栖梧殿如十多年前一般散发着母仪天下的光辉,可周围的一切早已换了一副景象。纵使阳光如何灿烂,春
日如何温暖,也进入不了这片寒冷冬夜笼罩的栖梧宫。往日里嬉笑热闹的殿门口异常萧索,台阶空地也积满了枯
叶残枝,无人问津。
只是十多年的光阴,给他带来欢声笑语的地方死寂一片,而殿中的主人也早已化作了尘埃。
云玖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忍着悲伤哀恸,使力抬起了如同灌了铅般脚,踩着地上的枯叶,发出轻微的沙沙之
音。
在这复杂的情绪之下,云玖缓缓地推开了尘封已久的殿门。
那厚重的开门声如一道惊雷刺入了云玖耳内,寂静的宫殿随着殿门的开启,投入了一束璀璨的光芒,照亮了
殿内的一切
漆黑的宝殿仿佛寻到一把扇子,拨开了厚重的迷雾,眸色深沉的他刚一进门,眼前就忽然一亮,露出了惊异
之色。
这里头并未像冷宫一般结满蛛网,满地尘埃,摆设七零八落。整个殿内不仅打扫地干干净净,就连里头的摆
设如十八年前一般原封不动地立在了原地。云玖震惊地瞧着里头的每一处角落,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注视着,
掩埋内心深处的美好记忆也随着熟悉的情景慢慢开启。
皇后美丽而又慈爱的笑容,皇后教年幼的云玖识文断字,能背诵白字文的他受到皇后夸赞……
明明殿外门可罗雀,落败萧条,为何殿内却一尘不染,就连那烛台的位置都没有变动过?
云玖满腹疑虑走上了台阶,徐步往后方走去,皇后的卧房也如前殿一般,没有丝毫变动。
云玖盯着桌台上放置的青花瓷瓶,瓶上正放着纯白的凤尾兰。
昔日里每次清晨,皇后总是会去殿外的青园折一枝当季开得最为灿烂的花儿,将它剪好放在瓶里。
现在是冬末春初,按理应该放的是红梅早樱,可为何是秋天盛开的白色凤尾兰呢?
云玖转了转眸子,在殿内寻找着蛛丝马迹,直到将目光放在了前殿的悬梁处,他才发觉了这不寻常的根源。
一道黄纸红字的符咒正贴在了不起眼的角落里,靠着这道法术,栖梧宫内才没有像殿外那般落败不堪,依然
保持着十八年前皇后仙逝那天的模样。
云玖飞身一跃,将符咒撕了下来,细细查看。
这道符咒虽然贴在此地十余年,可法术没有丝毫减弱,一看就是法力高强之人所设。而且这道法术不仅仅作
用于此,还兼有阻挡外来之人的效用。
不过,当年皇后遭奸人所害,被周明帝幽禁于此,究竟是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请高人在此设了法术?
云玖还未细想,耳畔就传来了微弱的脚步声,他心下一惊,连忙寻了个位置,躲在了红柱上。
云玖刚一藏好,掩着的大门又一次被人推开。
一双玄色龙纹式样的靴子抢先踏进了殿内,身着玄色锦缎龙袍的周明帝来到了多年未曾踏入的栖梧宫。
面对这十八年如旧的场景,周明帝并未有半点诧异疑惑,而是散发着肃然之气,面带悲色地走到了烛台边,
熟练地从夹子里拿出了火折子,一个接着一个地点亮了红烛。
随着火苗的燃起,加之明亮的春光,这殿内瞬间亮堂了许多。
周明帝转身来到云玖躲藏的红柱前,抬头朝壁上挂着的长卷静静凝视。红柱后的云玖随着周明帝的目光看了
过去,身子微微一震,这长卷里画着的正是自己早已故去的母后。
只是画卷里的狐女没有穿金戴银,而是一袭少女装扮,穿着月白广袖流仙裙,头戴五色花环,手拿刚折下的
一枝桃花。她那绝美的狐狸眼微微弯起,娇艳的红唇咧开,欢乐地看着不知名的方向。
云玖虽没见过少女时期的狐女,可面上那副笑颜是他懂事起从未见过的,他的母后笑得是如此地纯净无暇,
没有一丝顾虑,没有一丝忧愁。
“子凝,我来看你了。”周明帝注视了良久,这才深情一唤,“你离开了这么多年,你可知我没有一天不在
想你……”
话还未说完,那伟岸的身躯忽然一颤,发出了猛烈的咳嗽声。
待口中腥味散尽,周明帝垂眼看着帕上的点点血迹,轻笑一声,将丝帕收了起来:“子凝,等我将珏儿找到,
我就……”
“不用了!”一句冷沉之音从红柱后传了出来。
周明帝微微一愣,寻着声音转头看了过去,在烛光和阳光的交相呼应下,一个白色身影从红柱边走了出来。
虽然时隔多年,可周明帝一见他那双幽深的眸子,就知道了对方是何方神圣。
周明帝那墨黑的发间已显现不少银丝,原本那副俊颜也遍布褶皱。他眯着眼仔细地瞧着来人,不敢置信地说
道:“珏……珏儿?”
见云玖没有回应,周明帝又唤了一声:“是珏儿吗?”
云玖面色冷淡,唇角翘起,启口道:“珏儿?”
云玖轻笑一声,反问道:“皇上,你喊我吗?”
云玖虽未承认,但周明帝听出了他言中冷淡,只道:“珏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皇上,您是九五之尊,珏儿这名我实在是担待不起,还是叫我云玖吧。”
云玖那冷漠的态度,让周明帝心底一震,眸中含泪,疾声道:“珏儿,父皇知道你的怨恨,可父皇这些年也
一直在派人寻你……”
云玖冷哼一声:“皇上,草民和你无亲无故,又怎么会有怨言呢?”
云玖的漠然和决绝深深地刺激着周明帝,虽他是真龙天子,但也是寻常的父亲,面对云玖决然的抛开父子之
情,让周明帝一时难以接受。
周明帝压住喉间的血腥之气,开始悔恨起来:“珏儿,朕知道你的心情,一切都是父皇的错,如若当年朕顶
住朝堂压力,你就不会失去疼爱你的母后……”
“够了!”
云玖低吼一声,打断了周明帝的话。
他将手背于身后,迈着略微沉重的步子往前走了几步,眼色充血将面前的人看作恶徒凶鬼。
良久,云玖的面色才恢复之前的淡然,只听他冷笑一声:“如若你真的觉得内疚,觉得悔恨,那你为何不去
陪我母后?”
话音刚落,地上开出了一片红艳的花朵。
周明帝高度紧绷的身体忽然松了下来,那句冷言给与了强大戾气,喉间的气血再也压制不住,从口里喷了出
来。

第 92 章 皇位「中」
“父皇!”
方才还一脸淡漠的云玖, 就在周明帝吐血的那一刻失了方寸,他吓得眼眸睁大,厚唇微张, 猛地闪身扶起了
就要倒下的周明帝。
云玖看着周明帝唇角那一片鲜红, 立马抬手在他手上把了下脉。
刚一触碰手腕,云玖才惊觉周明帝早已消瘦不堪, 除了面容外,身体其他地方已经皮包骨了。
还在归墟的时候, 在云游的要求下, 归墟弟子都学了一点医理。
因此, 云玖虽不是大夫,但也能从脉象上知晓周明帝的健康程度。
这脉象似有似无,就连脉搏的跳动显得十分无力。
若不是周明帝方才吐了血, 加上把了下脉,云玖又怎会知道面上表现康健的周明帝已经病入膏肓?
云玖大惊失色,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
而周明帝并未回答,反而带着惊喜之意问着:“珏儿, 你刚才叫我什么?”
面对周明帝突然的询问,云玖微微一怔,随后转眼回避, 只道:“你吐了这么多血,赶紧找太医看一下
吧。”
说着,云玖将他轻轻扶到了最近的靠椅上,随后将手一放, 转身就要出去找太医。
就在此时,周明帝拼尽全力拉住了云玖的衣袖:“珏儿,你能不能在这里多陪我一会儿?”
云玖一顿,没有作声,周明帝又道:“珏儿,父皇已是将死之人,这一生娶了无数的三宫六院,也生了那么
多的皇子公主,可在父皇心里,爱的人……自始至终只有子凝和你……”
周明帝字字真言,这份亲情瞬间化作狂风暴雨,猛烈吹拂着深扎在心里的阴暗之树。纵然云玖再如何地铁石
心肠,面对一个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的人,而且这人还是爱着他的父皇,他怎么能不动摇呢?
那棵阴暗之树已经扎在了心头十多年了,那些让它茁壮成长为大树的负面情绪也已深深影响了云玖这么多年,
这一切都是由爱生恨,由亲而疏。
只是,若没有对周明帝那深深的爱和思念,又怎么演变成如今的怨恨和失望呢?
云玖的母后已故去了这么多年,他也怨恨了这么多年,甚至将那个开朗嬉笑的李珏变成了现在冷淡寡言的云
玖。
正因如此,面对周明帝的真情实意,云玖那如大海一般幽深的眼眸瞬间不再平静。那些曾堆积在心里头悲恨
交加的情绪好似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一股脑向外奔涌,接着又被口上刮来的劲风瞬间抽离。
云玖的眼眶微微泛红,他深深吸了口气,卸下了伪装多年的冷漠与坚强,转身双目含泪地看着周明帝。
半晌,他紧闭的厚唇才终于开了口:“父皇,珏儿答应你。”
父皇只是简单二字,可对于云玖来说,这二字能从他口里说出可谓是铁树开花,极其之困难。
口头上,云玖虽然对周明帝没有任何有关原谅之语,但他方才能说出那句话,就代表云玖多年的心结已经解
开,彻底放下。
周明帝自是知晓,可他听到云玖说出那清晰的“父皇”二字,先是一愣,顿时哭成了泪人。
周明帝深染恶疾已经一年有余,可他为了找到失踪的云玖,硬是撑着病体苦苦挨着。如今,周明帝终于见到
了自己苦苦寻觅多年的爱子,又亲耳听到了云玖的原谅,他已经是没有多少遗憾了。
“珏儿,你过来!”周明帝朝他有气无力道。
云玖依言走了过来,弯下身子,那双狐狸眼又重新绽放往日的神采,正温情地注视着面容已然憔悴的周明帝。
周明帝抬手,轻轻地抚摸着爱子的面庞,感受到微湿的温润。
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努力将唇角微微扬起,展眉一笑。
云玖也跟着厚唇一弯,忽然只觉肩膀一沉,周明帝倒在了他的怀里。
“父皇,你醒醒!”
云玖疯狂地摇着已经合眼的周明帝,将浑厚的内力从掌中缓缓输入周明帝体内,用真气维持着周明帝的心脉。
只是,云玖尚未痊愈,又这样冒用真气救人,自然是吃不消。
面对的是自己的父皇,云玖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周明帝离开自己呢?即使他知晓输入真气的后果,也不管不
顾地持续不断护住周明帝逐渐消逝的生命。
“噗!”云玖的身体没有熬住,一口甜腥猛然从口里吐了出来。
“阿玖!”
恰在此时,一位穿着白裙女子朝他跑了过来。
“小隐,你怎么会来这里?”云玖眼露惊色,一脸疲态看着云隐。
云隐看了看面色有些发白的云玖,又转眸望了望人事不省的周明帝,这一来二回,便大概知晓了来龙去脉。
云隐没有回应云玖的询问,而是立马坐到了云玖身后,他凝聚真气,用双掌贴在了云玖后背,将真气源源不
断输入云玖体内,为对方疗伤。
随着真气的灌入,云玖疼痛的身子也有了好转,而云隐额间也冒出了层层细汗。
通过云玖,他感知了云玖伤势和周明帝那微弱的生命力,立马劝道:“阿玖,你快停下来!你的身体已经快
要承受不住了!”
“不……”云玖没有答应,向云隐解释,“我若收手,父皇他……”
云隐满目担忧,立马道:“阿玖,你父皇即便有你真气护着,可这真气一旦耗尽,就药石无用了!”
云隐一面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阿玖,我身上有云游师兄给的还魂丹,你快住手!”
这还魂丹是云游苦心多年的成果,里头加了归墟特有的神仙草,无论重疾大病,只要服下这还魂丹,可保七
日无恙。
云隐立刻拿出乾坤袋,将药瓶拿出,取出一粒给周明帝服下,接着将手在他手腕上把了把,确认脉息渐渐回
复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二人默契地将周明帝扶进了后殿的卧室,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了榻上。
而云玖则坐在塌边,一动不动,也没有开口说出一个字,只是一个劲地看着周明帝,眸中满是悔意。
即便服了还魂丹,可周明帝的生命也只剩下短短七日,就算现在去请太医,也没有多大效用。
云隐见云玖还是一脸忧色,便轻声安慰道:“阿玖,皇上待会儿就会醒过来了。”
许久,云玖才打破了沉默:“小隐,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不待云隐回答,云玖又道:“当年,我母后被人污蔑成祸国殃民的狐妖,他就将母后幽禁在这殿里。
“后来,母后就这样惨死于此,我也被师父远远带离了这个深恶痛绝的地方。”
云玖说着说着,那些原本波澜不惊的话语也随着他变化的情绪,变得抑扬顿挫起来。
“我恨了他那么多年,现在他居然跟我说最爱的人是我母后,这让我如何相信?可他那些话语又句句肺腑,
我真的不明白……如果他爱我母后,为何要把她幽禁?为何会放任奸人害死母后?”
“阿玖……”云隐心里隐隐作痛,他抬步朝云玖走近,伸出双手将云玖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身上,给与他一丝
慰藉。
云隐思索了下,万分纠结下终于下了决断:“其实,皇上早就知晓你的行踪了。”
云隐徐徐向云玖吐露在清晨在定远将军府里发生的一切。
(回忆中)
“绫儿,朕听说你昨晚去了赏花灯了?”
云隐一顿,未搞不清周明帝的盘算,只是点了点头。
“朕又听说,你在灯会上曾和琛儿一同结伴?”
既然周明帝已暗自派人跟踪他,当时又有不少的老百姓,自然是认得子辰王的。
所谓言多必失,为了不被周明帝发觉自己是在假扮,云隐只好照着慕容绫的姿态又点点头,无声默认。
“朕还听说,你在灯会上和一个男子十分亲昵?”
云隐下意识又点了点头,随即才反应过来,当时和云玖碰面并未在自己的意料之中,恰好又发生了慕容绫失
踪的紧急情况,他这一着急就忘了那些盯着自己的眼线。
自己已经被周明帝定为太子妃,现在又和别的男人亲密无间,这下可如何收场?!
赶忙出声辩解:“皇上,我……”
周明帝摆摆手,打断了云隐的话:“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朕只想听你的实话。”
周明帝表现地异常认真,抬眼盯着云隐,沉声道:“绫儿你真的喜欢那个男子吗?”
此时的周明帝虽然少了一分凛然,多了一分和煦,可对于云隐而言,依旧是心惊胆战。
周明帝看出了云隐的顾虑,又补充了一句:“不必畏惧,无论你说出什么话,朕都恕你无罪。”
就连一旁的慕容安也开了口:“孩子,说吧。”
“我……”云隐忍下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心脏,怯弱地说出了实话,“我喜欢。”
话音刚落,云隐的整个心如同乱麻般深深地揪了起来。
只是让云隐意想不到的是,周明帝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哈哈一笑:“爱卿,你家绫儿的眼光还真是独到啊…
…”
对于周明帝这么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在座那对父女皆是一愣。
周明帝又立马为两人解了惑:“其实,朕昨晚也在灯会上,恰好在桥边见着了绫儿,也看到了朕的爱子。”
周明帝这话说得是平声静气,可在‘爱子’二字上却加重了语气。
慕容安大为震惊,连忙起身跪在了周明帝面前:“皇上,微臣知情不报,还请皇上降罪。”
周明帝朝慕容安抬了下手,微微一叹:“朕今日前来,可不是要来治罪的。”
说着,周明帝转眸看着云隐:“朕想把珏儿找回来,既然珏儿对你用情至深,可否帮朕一个忙?”
为了保住慕容一族的性命,云隐别无选择,只好答应了周明帝的要求。
不过周明帝为了防止慕容安提前泄露,也将他带入了宫内。
(回忆结束)
云玖静静地听着,心中的疑问也顿时解开,他抬头仰望着站在原地的云隐,扬声问道:“所以,你就和父皇
一起设计了我?”
云隐咬了咬下唇,带着一丝歉意:“阿玖,虽然我当时的确考虑到了慕容氏的安危,但我更多是为了你。”
云隐垂眸凝视着云玖,缓声道:“你曾告诉我,你的名字是玖。玖字是代表了王的第九子。不过,我知道这
并不是全部的缘由。”
“玖字,从字面上看的确是王的第九子,可仔细一想,这玖字偏旁部首却和其他皇子如出一
辙。”云隐弯下身子,细细地看着云玖的那双眸子,“所以,你在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爱着你的父皇,是
不是?”
对于云隐的解答,云玖眼眸一亮,身子也微微一震。
这个 ‘玖’字的确是他自己起的,当时的他对于这名字也并未在意,可如今一想,倒也应了云隐方才所言,
如若没有对周明帝的爱,又如何会下意识的起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云隐每每从云玖眼眸中探寻奥秘,总是以失败告终,如今却意外看出了他的默认,略带兴奋地翘起了唇角。
云隐刚要开口,却感受到了殿外那一阵阵窸窸窣窣地脚步声。
云玖耳朵尖尖,自然也听到了,而且这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第 93 章 皇位「下」
“有人来了。”
云玖听出了那是一大波往殿内赶来的人, 而且光从那整齐的脚步声判断,便知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禁卫军。
云隐一听,立马开始在四周寻找合适的藏身之处。
他走到一处柜门前, 打开黑底红纹门, 拉着云玖急忙道:“阿玖,你快到柜里躲起来!”
为了不让云玖拒绝, 云隐又道:“你失踪了那么多年,若宫里人知道你的身份, 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现在
你又元气大伤, 实在不宜动手。”
云玖就这样被云隐推着走到了衣柜旁,他见柜中只能容下一人,便转头回问:“小隐, 那你怎么办?”
“放心,我现在扮作了姐姐,慕容绫是定远大将军的爱女,又是未来的皇后, 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云隐边说着,边注意着殿外的一举一动。
一旁的云玖也竖起了耳朵,他听到了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 现在那些侍卫已经到了前殿。
“小隐,你小心点。”
云隐点点头:“好。”
云玖将袍子一撩躲进了柜中,云隐帮忙将柜门合上,留下一丝通风的缝隙。
他低头整理了下衣衫, 舒了口气,立马坐在床边的木凳上,把起了脉。
刚摸到周明帝的脉搏,那群侍卫就兴匆匆地走了过来。
“慕容小姐!”
云隐转头一瞧,见领头的是周明帝贴身龙林军,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扮作慕容绫的姿态,道:“林将军,你
们怎么会来这里?”
林立手握长剑,朝慕容绫拱了拱手:“慕容小姐,属下是特意来此找皇上的。”
话毕,他就瞟到了卧在床榻之上的周明帝,面露惊色,刚一想到周明帝每况愈下的病情,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皇上这……这是……”
云隐急忙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对方噤声,轻声道:“皇上只是一时劳累,在这里小憩。”
即便来人是周明帝贴身的龙林军,可事出紧急,云隐不得不小心谨慎,除了面前这位曾被慕容安提拔的林立,
其他人云隐是一个也信不过的。
众人一听,立马将嘴闭的严严实实。云隐见众人依旧站在这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将头放低,用手遮挡
对着林立小声了几句。
林立听后,点了点头,朝身后的人做了个撤离的手势。
那些龙林军听从了林立的调遣,开始从卧房内撤了出去。
“慕容小姐,定远大将军正在朝圣殿内待命。”林立临走前跟云隐报了备。
林立虽没有明说,但云隐知晓他话中之意,周明帝已然病危,却并未设立太子,那些个皇子们又各个虎视眈
眈,周明帝早就料到自己大限将至,就提前让慕容安待在朝阳殿内,以防万一。
云隐闻言,便轻声回道:“我知道了。”
待那些侍卫撤离大殿后,云隐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将柜门打开,把里头躲着云玖拉了出来。
“阿玖,这里太危险了,你又身份特殊,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我不会走的。”云玖转眸看了看还在沉睡中的周明帝,“这最后的七日,我想留在父皇身边。”
云玖一旦有了决定,九匹马都拉不回来,即便他明知留下会面临什么后果,他还是想为周明帝冒这一次险。
他的坚定,他的执着,还是那份为人子的情谊让云隐有些动容,云隐微微一叹,握紧他的手:“既然这样,
那我也舍命陪君子了。”
话音刚落,两人就听到一声细微的咳嗽声。
“皇上!”
“父皇!”
两人赶忙跑到床边,查看周明帝的病情。
云隐在云华城的时候学了一阵子的医术,自然是比云玖要略高一筹,云隐见周明帝已然清醒,便把了下脉,
轻声询问:“皇上,你觉得好点没?”
“是绫儿啊……”服下了还魂丹后的周明帝,气色明显好了一些。
他转头守在一旁的云玖,用力抬起左手朝云玖伸了过去。
“父皇,珏儿在。”云玖握住周明帝孱弱的手,轻声道。
“父皇此生还能看到这样的情景,真好……”周明帝弯了弯唇角,忽然又开始咳嗽起来。
“皇上,你用这个。”云隐一见,立马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白色丝帕,递给了周明帝。
周明帝拿起了帕子,咳嗽了好一阵子这才稍稍缓和。
云隐抬眼看了看两人,自是知晓他们有话要说,便起身道:“皇上,我去备点茶水过来。”
周明帝垂眸道:“去吧。”
云隐福了福身,就走出了卧室。
刚一出来,云隐就后悔了,这栖梧宫本就是皇后的住所,面积大屋舍也多,加上又没有宫女太监,他到哪儿
去弄茶水?
虽然方才那只是推脱之言,可周明帝现在的确是需要进一些清水的,云隐伸手抓了抓头发,忽然眼眸一亮,
他曾听慕容绫提起过,宫内有一汪清泉正好是坐落在栖梧宫后。
想着,他就朝通往青园的后门走去。
半个时辰后,云隐就提着一壶装满泉水的水壶走回了栖梧宫,却见整个宫殿已经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
“这是怎么回事?”
云隐心下一惊,将手中沉甸甸地水壶放进了乾坤袋里,他在大殿周围转了一圈,也没寻到个突破点,只好躲
在一处隐蔽之地,朝天上发了个信号,然后守在原地伺机而动。
= =
半个时辰前,周明帝见云隐离开,便开始问起了云玖。
“珏儿,你愿不愿意……”
“我不愿。”云玖启口打断了周明帝后面的话,沉声道,“我知道父皇你要说什么,可我不能接受。”
“珏儿,你是不是还在生父皇的气?”周明帝眉头紧锁,带着一丝悲痛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父皇一直没
有设立太子,那是因为在父皇心里,下一任的君主一直都是你……”
周明帝字字真情,引得云玖刚刚安定的心又开始泛起了涟漪,他微微一叹,对着周明帝认真道:“父皇,你
的心意珏儿又怎会不知?可珏儿的这个决定也并非意气用事。”
“这个位子关乎整个大周的兴衰,且不说父皇你和母后当年经历的那些坎坷,就论我这尴尬身份,那些大臣
又怎会支持?更何况我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并不了解朝政之事。父皇你有那么多优秀的皇子,他们任何一个恐
怕都比我更适合坐那高高在上的皇位。”
“珏儿……”周明帝还是没有死心,却见云玖忽然跪在了他的面前。
“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的黎明百姓,还请父皇三思!”
“子凝,是我对不起你。”
见云玖如此决绝,周明帝忍痛合下双眼,心中悔恨万分。
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
若当年他能相信皇后之言,就不会把她幽禁,她也不会被人陷害,他的爱子也不会离开皇宫这么多年……
他曾说过,要保护他们母子一辈子,要给与他们整个天下,可他却食言了……
这个皇位看似万般荣耀,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引人垂涎三尺。可谁能想到,周明帝为了稳固皇位,早已迷失
了自我,弄得妻离子散,现在又如何恳求他的爱子重蹈自己覆辙呢?
周明帝思量良久,最终摆手,长长一叹:“这个皇位的确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不要也罢!”
“谢父皇!”云玖面色肃然,拱手朝周明帝重重磕了个头。
周明帝眼眸含笑,虚弱地抬了抬手道:“能与心爱之人厮守一生,的确是令人艳羡之事。”
“珏儿,父皇去后,你就带着绫儿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好好生活。”
周明帝轻轻地拍了拍云玖的手背,语重心长:“答应父皇,一定要过得幸福安康,把我和你母后的遗憾都补
上......”
云玖一怔,随即反手握紧周明帝瘦削的手,含泪点点头。
周明帝抬眼看了看窗外的风景,若有所思地转动了眸子,接着将手放在床榻上,硬撑着从床上坐起,轻声道:
“父皇想再去看看你母后的画像,珏儿,你扶我过去吧。”
“好。”
云玖小心翼翼地扶着周明帝来到了前殿,两人站在皇后的画像前,仔细地看着画像中那活泼美丽的少女。
“这是朕第一次见你母后的情景。”
周明帝痴痴地看着,低喃道:“那时阳光明媚,你母后就站在这片花园里采花,朕那时还是个王爷,对你母
后是一见钟情,她手中的那枝桃花还是朕给折的。”
随着周明帝诉说,云玖的脑海里也渐渐想象出那时的场景,一身月白广袖流仙裙的狐女,一个英俊潇洒的少
年郎,两人在春日下相知,互生情愫……
一切都是那般的美好,没有所谓的身份地位,没有那些人的指指点点,更没有那些个尔虞我诈
如若就这样归隐山林,无忧无虑地生活,那该多好……
“珏儿,这是父皇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话毕,只见周明帝使力往前方的暗格一踩,机关瞬间触动。
云玖还未回神,只觉脚下一空,掉进了密道之中。
云玖武功高强,为了不让他出来,周明帝又踩了一脚,立马将暗格合上。
这是当年周明帝特意为皇后设置的机关,通过这条密道就能安全地走出皇宫。
只是那时,皇后得知此事,依旧没有离开。没想到,这密道反而救了云玖一命。
周明帝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早在来栖梧宫时,周明帝就算到那些个蠢蠢欲动的皇子们会在免朝的三日内动
手。
其实周明帝从未昏迷,自始至终都压着一口气,而方才龙林军忽然到来,他自是猜出了有人已开始了行动。
这龙林军虽是他的贴身军队,不过照这个情形,想必已经被人偷偷收买,甚至换成了他人的军队了。
即便那些龙林军离开了大殿,但已经偷偷藏到了这殿外的周边区域,若云玖这样走出大殿,也定会中了他们
的圈套。
果不其然,就在周明帝触动机关将暗门合上之时,栖梧殿的大门又一次被人推开。
一个手拿折扇,气质绝佳,面容温润儒雅之人走进了大殿。
他拱了拱手,对着一身玄色龙袍的周明帝,带着一丝亲密地喊了声:“儿臣参见父皇。”
周明帝闻言,转过身来,对着来人一脸冷沉肃然。

第 94 章 新帝「上」
“琛儿, 你怎么来了?”周明帝冷沉地看着一身玄黄长袍的李琛,对他明知故问道。
李琛抬头,双手拿着紧闭的折扇, 幽声回应:“儿臣自然是担心父皇身体。”
“是吗?”周明帝扬了扬唇, 面色却异常严肃。
“父皇,儿臣刚一听闻父皇龙体欠佳, 就立马带了太医前来为父皇诊治。”说着便将头一转,斜眼对着门外
的人别有深意道, “太医, 还不赶紧的!”
“是。”一个三四十来岁的人手拿药箱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他将头放得很低, 走路也格外的谨慎小心,深怕一个不留神就惹怒了面前这两位金贵的主。
那太医刚走到周明帝跟前,准备抬手把脉, 就天子冷声喝住。
“不必了。”
周明帝摆手一扬,示意太医退下。
太医吓得冷汗直冒,又转头看了看李琛,得到他的允准之后, 这才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琛儿,现在这殿外守着的可都是你的人,又何必多此一举?”
“儿臣是一片孝心, 父皇为何要如此曲解?”
“曲解?”周明帝冷冷一笑,“琛儿,你虽然出身比不上其他皇儿,可也是朕看着长大的, 你什么性子朕会
不知道吗?”
李琛浅浅一笑,抬脚走了一步:“父皇说的是,儿臣是罪妃之子,这出身自然是不能和别的兄弟相提并论,
只是儿臣以为,能坐上皇位之人,不单单是靠身份……”
周明帝将衣袖一挥,在春光的照耀下,袖袍上金丝绣着的龙纹熠熠生辉:“你说的不错,能成为天下之主,
除了这显贵的身份以外,更需要善用这帝王之术。”
周明帝眼眸深沉盯着李琛,像是要从他温润含笑的面庞里寻找些什么,又接着说道,“琛儿,朕有十一位皇
子,可在这所有皇子之中,你的确是最像父皇的。”
最像周明帝,指的是他那狠绝果断的处事之道,李琛从小就长在宫里,又这会不知周明帝的意思?
“儿臣认为,能稳坐江山,让大周百姓安居乐业不仅要靠野心,更是毅力。”
“哦?”周明帝将手放于身后,眸色幽深:“说来听听。”
李琛将折扇放回了袖中,收起往日的放荡不羁,正色谈起了自己的见解:“这野心指的是志向高远的野心,
深谋远虑的野心,已经拉拢群臣的野心,有了这些自然能成为九五之尊。”
“至于这毅力,实际是帝王不受外人干扰的见解,广纳谏言,不听信谗言,在朝内平衡群臣势力,又能处处
为百姓着想,让大周子民丰衣足食。若帝王拥有这份毅力,定能成就太平盛世。”
“有点意思。”周明帝虽口上如此,可面容依旧,“所谓地位越高,面对的诱惑也越大。能有此番见解的人
虽少,可并不只有你一人。”
不待李琛回答,周明帝开门见山道:“琛儿,你是想做这样的帝王?”
周明帝直截了当地询问子辰王,李琛也不再拐弯抹角,坦白了自己的意图:“儿臣有这个决心。”
谁料周明帝冷冷一笑:“以往的那些帝王在刚登基时哪个不是有胸襟抱负,可没做多久就开始迷失自我,被
美色、金钱还有权力所惑,就把那多年的心血抛之脑后,变为一纸空谈。”
“琛儿,朕知道你隐忍了这么多年,对这个位子也垂涎已久,可你又如何让父皇相信,你方才的那些不是纸
上谈兵呢?”
李琛闻言,沉声回道:“儿臣听说,皇爷爷在世之时,父皇也只是一位不受宠的皇子,可父皇还是做出了一
番大事,发动了北门事变,将当初太子拉了下来,再次开启了大周盛世。创造这番伟业的父皇一直儿臣心中的楷
模,父皇也说儿臣是最像你之人,儿臣虽不能预知将来,但儿臣有这个信心治理好大周,也愿在此向父皇立下重
誓。”
“重誓?”周明帝微微眯起了眼,死死地盯着李琛,像是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时候,一身铠甲的周明帝也曾跪在先皇面前,向先皇说了同样的话。岁月轮转,他居然在崩逝前又看到了
这一幕,只是那时的先皇已经变成了如今的自己。
“有着心系天下的胸襟不错,即便你掌握了宫内的禁军,可有些事不是单单靠武力就能解决的。”
周明帝虽看上去是为他着想,可实际上是对李琛委婉拒绝。
李琛虽是皇子,但却是罪妃之子,一直受众皇子排挤,也不得群臣拥护。即便他有帝王之才,可一位不受臣
子待见的皇子又如何成为能接掌大周江山?
即便周明帝愿意传位于他,可李琛今后的帝王之路定是坎坷万分,其他皇子想必也会跟着跃跃欲试,为皇位
拼个你死我活,到那时刚刚安定的大周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父皇不必忧心,此事儿臣早有准备。”
李琛垂眸,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折,走到周明帝跟前,将那份群臣启奏书交于了他。
那青蓝色的奏折上赫然写着“万臣之书”四个大字,厚度也比起以往的奏折长了足足两个指节。
周明帝俯看那四个字,眸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他忍下胸口的疼痛,颤抖地打开了那份沉甸甸的奏折。
随着奏折开启,李琛缓声解释:“这是五品以上官员的签名,里头的大臣武将都愿意拥护儿臣成为太子。”
周明帝眉头紧锁,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犹如蚂蚁一般正肆无忌惮地啃食着自己的身体,忽觉口中布满了甜腥。
“另外,宫里的那些对儿臣有偏见的皇兄弟们在近日离开了皇城。”
离开皇城?或许已经被李琛的人给暗杀了吧……
周明帝微微瞪眼,使力动了动喉结,扬起唇角狠狠赞赏道:“真是好手段!果然是朕的好儿子!”
李琛拱了拱手,虚心道:“父皇太抬举儿臣了,即便儿臣有天大的本事,也说不动这么多大臣。”
周明帝方才还挺立的身子忽然间开始摇摇欲坠,指着李琛不敢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李琛抬眸,将话挑明:“若没有丽贵妃娘娘的帮助,儿臣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得到群臣的一致认同呢?”
话音一落,周明帝只觉血气翻涌,一口老血吐了出来。他那残存的意识在也撑不住那般挺立的身躯,直接重
重地跌倒在地。
恰在此时,一身乳白金丝百鸟朝凤裙的女人缓缓走了进来。此人正是帮助李琛的丽贵妃。
而之前守在殿外的云隐则趁丽贵妃走入栖梧宫,众禁军将目光锁在她身上之时,便使出轻功从后门溜了进去。
他刚进到后殿,就躲在一个隐蔽之处,细细地看着接下来的一幕。
丽贵妃居然穿着一袭白裙,若放在以往她大都是以红妆华服示人,可现在丽贵妃穿的是格外素净,脸上的妆
容也只是略施粉黛,就连头上梳的发髻也是寻常妇人的模样,用一只白皙透亮的玉簪固定。
她拖着长裙缓缓走向周明帝,背后是温暖又明媚的春光,给她整个身子周边洒下一层微亮的光圈,给地上投
出了一道长长的黑影。
丽贵妃虽已将近不惑之年,可她那张白皙娇嫩的玉脸就如二十来岁的女人一般,再加上那身金丝白裙,犹如
天上下凡的仙女。
“皇上。” 丽贵妃微笑着看着周明帝,轻轻一唤。
此时的周明帝神智开始渐渐模糊,来人长着一双倾国又明亮的狐狸眼,温润的鼻梁,白皙而又精致的面庞,
在春风吹拂下,她衣炔飘飘,如莲一般纯洁,不可亵玩。
在他眼里,面前的仙女不是常年伴其左右的丽贵妃,而是画像中的人。
周明帝深情地凝视着丽贵妃,微微抬起发颤的手,轻声喊道:“子凝,你来了……”
话音刚落,丽贵妃那弯起的唇角立马僵住了,那双媚眼也在‘子凝’二字下,顿时失了光彩。
方才还温柔似水的仙女瞬间坠入地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人,一个满目愤恨,面色发青的女罗刹。
她大步向前,弯下身子,抬起周明帝的脸颊,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着皇后的画像,咬牙切齿:“李舜,你
给我看清楚,我是丽儿!一直爱着你……陪伴在你身边的丽儿!不是那个死了十几年的狐狸精!”
周明帝一怔,这才稍稍恢复了神志,看清了来人,狠狠将她那双手打掉,摇了摇头:“是我病糊涂了。”
由于愤然,丽贵妃胸口不断地上下起伏,她望着自己爱了半辈子的男人,这个不久于人世的皇帝,不死心地
问了句:“你告诉我,你到底爱谁?”
“我?!还是那个子凝?”
丽贵妃瞪大了眼睛,眸中含泪,企盼着周明帝能告诉那个她最想要的答案。
不过,这都是丽贵妃的自欺欺人,一厢情愿罢了。
“丽儿,对不起……朕爱的一直都是……”
“不要说了!”丽贵妃疾声制止,一滴饱满的泪水从眼眶里滑落,“我明白了。”
她面色惨白,仰头哈哈一笑:“李舜,你果然还是那般的狠绝无情!”
丽贵妃缓缓起身,开始慢慢诉说着自己那些甜蜜而痛苦的过往。
“我自幼就爱慕于你,为了能待在你的身边,我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嫁于你做了个低贱的侧妃。你说你要
做九五至尊,我便帮你铲除异己,把你扶上这至高无上的龙位。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
丽贵妃抬眼,盯着那副画像,眸中满是妒火:“她只是个狐妖,既不识人间烟火,又没有家族的支撑,对你
是毫无帮助,甚至好几次让你深处险境!可你却那般的疼爱她,不仅给与她正妃之位,还让她抢走了我的皇后宝
座!”
“你可知这些年来,我有多恨!”
“丽儿,你已经是这宫里地位最高的妃子了,你为何还会有如此深的执念?”
“地位最高?李舜,你说的是我这个贵妃之位吗?”丽贵妃冷哼一声,转身走到了皇后的位子,正色一坐。
她摸了摸座上雕刻的凤凰图案,抬声反驳:“这才是后宫最高的位子。”
“皇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宁愿虚设,将栖梧宫废弃,也不愿将这个后位给我。”
在丽贵妃的责问之下,周明帝却忽然笑了:“即便如此,朕这些年也待你不薄,可谓是宠冠后宫,你还有什么
不满意?”
“我要的是你爱我啊!”丽贵妃歇斯底里地喊道,“若不是我与那狐妖有几分相像,你怎会对我另眼相看?
若你爱我,又怎会狠心夺走我做母亲的快乐,让我一生都无所出?”
云隐闻言,立马瞪大了双眼,难怪家族庞大的丽贵妃却始终未能生育,原来是周明帝的安排。
可让云隐想不到的是,丽贵妃接下的话,更让他瞠目结舌。
“还真是报应!”丽贵妃呵呵一笑,为了刺激周明帝,她想出了更加狠绝的招式:“李舜,你知道当年是谁
害死了你最爱的皇后吗?”
丽贵妃稍微停顿一下,脱口而出:“或许已经猜出来了……没错,就是我干的!不过还有一个人你绝对想不
到,那就是……”
“娘娘!”李琛出声喝止,朝门外人摆摆手,“送丽贵妃娘娘回宫。”
就在侍卫们要架走丽贵妃之际,此时的她已极尽疯癫,不待周围人反应,就道出此人的身份:“就是你面前
的人。”
“我们的四皇子,子辰王殿下,李琛。”

第 95 章 新帝「下」
当丽贵妃在众人面前当众揭露当年皇后被害的真相时, 周明帝眼眸冲血,不敢相信看着自己的儿子。
李琛的生母是罪妃,还未满四岁岁就交于皇后抚养。那时, 皇后刚刚生下李珏, 可待李琛如亲子一般,吃穿
用度与李珏同等, 在他失去母亲的童年里弥补了李琛缺失的母爱。
就算李琛城府深重,为了皇位筹谋多年, 暗中买通官员, 扩充替换军队, 周明帝也并未责怪。可他怎么能帮
着丽贵妃去伤害皇后?做出丧失人格之事,那时的李琛不过一个未满七岁的孩子,心肠怎会如此狠毒?!
被侍卫驾着的丽贵妃发出一阵阵疯笑, 她偏着头盯着皇后的画像,眸中的泪水不断滑落,嘴上还带着笑意喊
道:“想不到吧!你视若珍宝的皇四子居然成了你上黄泉路的刽子手!”
“够了!”周明帝低吼一声,额间的青筋暴起, 原本还有些苍白的面色也忽然转红了。
即便周明帝现在已经快没入黄土,可在他的龙威之下,丽贵妃身旁的两个侍卫依旧吓得跪在一旁, 瑟瑟发抖。
只是丽贵妃已受了不小的刺激,不但未被周明帝那一声吓住,反而更加放肆:“李舜,你吼也没用, 我就是
要报复你!要你在死前亲眼看看皇后养的孩子是个什么东西!这都是你的报应!”
周明帝强力撑起身子,转头看向默不作声的李琛,用浑厚的嗓音问道:“琛儿,你告诉我……这个贱人所说
的都是疯话……”
周明帝忍着怒气,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盯着李琛,希望能从他那里听到一句否定,哪怕只是一个‘不’字。
这隐瞒十几年的秘密忽然在此被丽贵妃说出,的确出乎了李琛的意料。
即便他深知丽贵妃对周明帝心怀愤懑,可他却算错了这愤懑的来源。若没有深深的爱恋,哪来如此庞大的怨
气?
他本想借由丽贵妃的力量,拉拢群臣,掌控禁卫军,等登基之后从长计议,再慢慢收拾这群朝廷蛀虫。
可丽贵妃从来就不是个愚蠢之人,李琛能想到的,她怎么会不知呢?无论是怎样的结局,丽贵妃也难逃一死。
既然如此,还不如来个鱼死网破,让大家都不好过。
周明帝的目光一直锁在子辰王身上,可李琛始终低眸看着别处,像是在逃避那灼热的目光。他面容冷沉,眼
色幽深,如一尊石像定在了那里,没有动作也没有声音。
这无声的默认渐渐将周明帝那颗微弱跳动的心彻底凉了,倒在一旁的周明帝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撑起了身
子,面色苍白,一步步走到李琛面前。
只听“啪”的一声,周明帝拼尽全力给了李琛一记重重的耳光。
那声音瞬间响彻了整个大殿,就连躲在一旁的云隐也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李琛温润的左脸顿时红了一片,隐隐现出了巨大的掌印,恐怖而又心惊般包裹了整张左脸,就连嘴角也被打
得流出了鲜血。
“殿下!”见证那一过程的侍卫们惊得赶忙跑了过去,想要查看他们主子的伤势。
“退下。”李琛扬手一摆,用指腹擦了擦嘴角血迹,将头转向周明帝,眸中露出大惊之色。
方才涨得通红的周明帝忽然间变得惨白不堪,嘴唇微微开启,眼眸死死地盯着他,一副气势汹汹、咬牙切齿
却又带着一丝惋惜和悲伤的表情。
他站在这里,一动不动,连那双往日里冷沉的眼眸好像失去了光彩。
李琛看了周明帝许久,面前的人没有说话,神态定格,就连眼眸都未曾眨过。李琛心里咯噔一声,泛出了一
个大胆却又合理的想法。
他摒住呼吸,忍着心头那一抹悲伤,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慌乱,带着一丝颤抖将手在周明帝眼前大力摆了摆,
见周明帝没有反应,又伸出食指缓缓地,放在了周明帝的鼻尖。
那寻常温热的气息,在此刻化为了乌有。
而躲在一旁的云隐却见证了这位大周建朝以来,第一位统一东西的伟大帝王断气的那一刻:周明帝本就只剩
下一口气支撑,又把这股气化作了怒气全部发泄在了李琛身上。
就在他打完耳光之后,那只扬起的手忽然间没了力气,如同从悬崖处飞下的瀑布,没有一丝停留瞬间垂落。
父皇啊父皇,我不是禽兽!我是您的儿子啊……
我是什么性子,您难道不知道吗?皇后待我那般好,我怎么可能去设计害她?您居然这么容易就听信了丽贵
妃之言,认为我是凶手……
您就这么恨我?连死都不让我知道……
李琛眼眶微红,弯起了唇角,惨笑了声。
下一秒,他又收起了唇角,立马恢复了以往的神色。
“父皇,驾崩了。”
话音刚落,殿上的侍卫面朝周明帝跪在了地上,殿外的将士们也跟着一个个弯下了身子,无声地向整个皇宫
宣告:为大周平定硝烟战火,重新让百姓过上安定生活,一统东西的一代枭雄于永顺二十八年正月十六殡天,时
年四十八岁。
一直都在不远处的云隐忽然没了力气,跌坐在地上。
他双眸含泪,用手捂着嘴,为周明帝的离去无声抽泣。
好不容易用力压住了沉重的内心,就被接下的一幕吓得叫出了声。
方才还疯癫的丽贵妃,在听闻周明帝驾崩的那一刻,咧开唇角大笑一声。又趁众人跪拜之时,突然间拔出了
侍卫随身佩戴的长剑,往细长的脖子上用力一抹。
鲜艳的血水如大片的泪水,簌簌地沿着闪着寒光的长剑滴落。紧接着那把长剑从她手上滑下,清脆地掉落在
地,发出了清脆的“吧嗒”声。
丽贵妃含笑地看着周明帝,一如那时她初见他的神情,倒在了冰冷的石板上,带着满足之意合上双眸。
云隐那一声尖叫音量很小,加上在场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放在丽贵妃身上,更没有人注意到那一句异音。
李琛转了下眼眸,摆手道:“丽贵妃与父皇夫妻情深,骤闻父皇驾崩,现已自刎殉葬。着贵妃之礼葬于刺陵
右侧,让她永世都陪着父皇。”
“是。”侍卫们依言将周明帝和丽贵妃一并抬出了栖梧宫。
随着周明帝的离开,包围在栖梧宫的龙林军也开始撤离,只留下为数不多的亲信保护着李琛。
“殿下,该做出决断了。”高瞻走了上来,提醒李琛。
方才那么多的惊天秘密可被不少人知道了,若这些秘密出了皇宫传到百姓耳中,定会大乱。
李琛儒雅地从衣袖内拿出那柄折扇,缓缓打开,不动声色道:“那就照你的意思办。”
“是。”高瞻拱了拱手,朝身边的两个侍卫做了个手势,示意除了王爷的心腹外,其余的人都让他们去陪周
明帝。
李琛继续欣赏着这副江南烟雨图,好似又想起什么遗落之事。
他忽然抬眼,对着红柱后面的人,幽幽地喊了一声:“出来吧。”
果然,方才的那一声尖叫避开了其他人的耳目,却还是没能逃得过心思细腻的子辰王。
云隐整个心被那句看是随意的话语给吊了起来,他深深舒了口气,擦了擦满脸的泪痕,一脸沉色地从隐蔽处
走了出来。
此时春日已落到了西山,散发出昏黄暖色的光辉。
云隐的面容渐渐出现在李琛面前,让在场的亲信微微吃了一惊。
慕容安的女儿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方才的那些秘密也被她听到了?
“怎么是你?”李琛见到云隐的面容,眸中露出了难得的轻松之色,忽然又想到方才的一幕,眉头一皱,表
现有些诧异,抬声问道:“你都听到什么了?”
“你觉得我听到了什么,我就听到了什么。”云隐翘起了唇角,传出了一丝刺骨的冰凉。
高瞻一听,忽然加重了声音,“殿下!”
“退下。”李琛忽得将扇子一收,说出了一句不可违抗的语气。
“不可啊!殿下!”高瞻深知云隐的身手了得,自然是不敢轻易留下他一人。
李琛将扇柄在掌上轻轻一拍,继续看向已经泛出几分戾气的云隐,把话挑明:“若他想要我死,你们谁也拦
不住。”
云隐闻言,紧了紧隐藏在袖中的匕首,带着佩服之意道:“你倒是个明白人。”
李琛垂眸,将目光锁在云隐右手的衣袖中,加重一分语气:“当然,慕容小姐若想要定远大将军陪葬,那就
拿出你手上的利器狠狠地往我胸上刺吧。”
“你说什么?”云隐大惊失色,亮出手中的流光剑,重声质问,“你把我爹怎么了?”
“定远大将军是我大周的肱骨之臣,我只是把他请到了子辰王府喝茶,可若是他女儿犯下了弑杀皇帝和皇子
的罪名,那就另当别论了。”
早在周明帝骤逝的那一刻,云隐便对李琛动了杀机,他一直在等待着最好的时机,把李琛一刀毙命。只是他
没想到,被先被李琛逆转了形势,造成了自己的被动。
原来李琛早就设下陷阱,等着他们跳进来。
云隐忘了,李琛精心策划了这么久,怎么会算漏慕容安呢?李琛虽未挑明,可云隐知晓他是在拿整个慕容氏
做筹码,赌云隐会不会宁愿抛弃整个慕容家也要置他于死地。
“果然好手段,难怪能气死你的父皇。”云隐呵呵一笑。
“殿下!”高瞻气得就要对云隐拔剑相向,又被李琛挡了回去。
李琛的心猛然一沉,随即又命令道:“退下!”
“殿下!”
李琛转眸看向高瞻,扬声道:“不要让我再说第三次。”
高瞻一愣,他居然看到李琛眸中闪现的阴狠,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对一直以来的忠心于他的自己动了杀机。
高瞻回过了神,将头放低,对着李琛拱手,带着其余人退了下去。
待殿内只剩两人,李琛抬眸说了声:“不知慕容小姐是如何决定的?”
云隐狠狠盯着李琛,最后认败:“你到底想要怎样?”
李琛深深吸了口气,说出了隐藏在心底的秘密,满目深情地回道:“我想要你嫁给我。”

第 96 章 嫁娶「上」
“你说什么?!”云隐一脸诧异, 深深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于云隐的反应,李琛自是料到,他又声音放缓, 一字一句道:“如若慕容小姐愿意嫁于我, 定远大将军便
是皇亲国戚,我手下的人也定会安全地将他送回去。”
“若我不答应呢?”
李琛扬了扬扇, 说出了一件云隐还未知晓的事:“对了,定远大将军未经传召, 私自带兵进宫, 已经被众臣
弹劾, 要求严惩。”
“你!”云隐气得拿手指着他,破口大骂道,“你拿整个慕容氏的性命要挟我这么个弱女子, 还真是无耻至
极!”
“无耻?”李琛嗤笑一声,抬脚往云隐靠近了一步,“慕容小姐不早就知道了吗?”
“你不是有正妃吗?那可是丞相之女,你真想为了我去得罪他吗?”
面对云隐的疑问, 李琛早有准备:“这平常的达官贵人都有三妻四妾,更何况是主宰大周的天子,多你一个
而已, 他人怎敢多说一个不字?”
“就不能换个条件?哪怕是让我做你的奴仆。”
“不能。”李琛断然拒绝。
云隐闻言,笑得凄凉:“我倒是忘了,早在朝宴之时,皇上就封了慕容绫做太子妃, 现在皇上突然驾崩,又
没有遗诏,你若不把慕容家的小姐娶走,怎么能堵上百姓们的悠悠之口呢?”
云隐的那方话犹如玄铁利剑,狠狠地刺在了李琛的心口,不仅血流不止,而且他那颗对‘慕容绫’火热的爱
恋瞬间凉了半截。
夕阳沉入了西山,连一丝光芒都不剩下,如同李琛现在的心情,堕入了无尽的黑暗。
他李琛从小就没了母爱,周明帝又待他冷漠,一直以来他在皇子中备受欺凌,尽管处境艰难,他也咬牙挺过,
经过了这些年的精心策划,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才一步步地走上今天的位置。
在李琛眼里,只有权力才能给他快乐,让那些之人曾欺辱他之人付出惨痛的代价。为了达到目的,他娶了丞
相的庶女为妃,双方达成协议,各取所需,互不干涉。
李琛试问从不曾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可自从那日被‘慕容绫’所救,他才恍然知道,原来世上还有人能不
问其身份,如此真心待他。
一开始,他的确只是利用云隐,可当云隐忽然从百花楼消失,他却感觉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好像被人偷走了
什么。
之后他便派人寻找,得知‘慕容绫’是慕容府的小姐,又在宴会上见到了不一样的她,李琛这才发现自己的
心事,他是喜欢上‘慕容绫’了。
为了她,李琛冒着风险和她“偶遇”;为了她,李琛不惜力排众议,保下慕容安;为了她,李琛甚至做好了
抛弃自己心腹的打算。
李琛深深地吸了口气,忍下微微抽痛的心,一丝光亮从眸中闪过,缓缓走向云隐,带着喑哑之音问道:“你
一直以为我在利用你?”
云隐紧珉红唇,转眸看向别处,声音更冷:“当然,难道我要自作多情地认为你喜欢我吗?!”
不待李琛回应,云隐发觉对方离自己太近,便自顾自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将两人距离拉开:“我倒是忘了,
我们的子辰王殿下可是个钟情之人,这些年只爱子辰王妃一人,从不纳三妻四妾。如今忽然要扩充后院,真是不
怕惹你王妃伤心?”
“绫儿,其实我……”
云隐冷笑一声,打断了李琛还未出口的话:“我说错了。比起爱情,你更看重那把龙椅,为了达到目的,如
此不择手段,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女子的爱恨喜忧?”
李琛当即被云隐怼得哑口无言,那些已经到嘴边的话,被他默默吞了回去。
云隐虽然带了主观情绪,可他说得不错,他隐忍这么多年,付出了多少代价,不就是为了那皇位吗?
比起爱情,他的确是更爱这至高无上的权力。
云隐垂眸看了看手里的流光剑,恨不得挥剑割下面前人的头颅,可他不能……
如若他还是那个刚刚下山的云隐,没有任何包袱,大可一剑斩了李琛。
可是,现在的云隐是慕容家的女儿,他身上背负的不单单是自己一人的性命,又如何能凭着一时冲动,用百
余条人命换这李琛一条命?
云隐思虑良久,终于做了决定。
他曾向云玖许诺,今生要与他的阿玖不离不弃。可是今日,为了慕容安,为了姐姐,为了慕容一族的平安,
他只能对不起云玖,做那个连自己都不耻背信之人。
云隐含泪闭上了双眸,忍下心底泛疼的抽痛,随即将眼帘打开,缓声又无力道:“只要你能让慕容一族平安,
我答应你。”
对于云隐突然间的答应,李琛暗暗吃惊,可紧接而来的不是欢喜,而是更加疼痛的悲伤。
或许李琛是知晓‘慕容绫’的退让只是为了慕容一族,或许李琛是厌恶这样的自己,又或许是为那句还未出
口的话而后悔。
可不论怎样,眼前的慕容绫终究是答应了自己,即便手段再是卑劣,他也甘之如饴。
可能现在的他给不了‘慕容绫’那多少女人艳羡的后宫之主,但李琛已暗暗下了决定,只要‘慕容绫’进宫,
他会给她无上的荣耀和极尽的宠爱,到时候慕容绫会慢慢发现自己的心。
“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云隐道。
‘慕容绫’的性子,李琛自是算到的,因此对于她忽然的要求,李琛并没有显现多少惊异之色。
“什么条件?”
“放心,不会为难你的。”云隐转眸,走到殿门前,抬眼望着夜幕上的那一轮的圆月。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看来还真是如此,只是昨晚那些点缀在黑幕上的璀璨星子没了踪迹,只留下那比玉
盘还圆的皓月凄凄惨惨地悬挂在空中。
“七日之后,就接我入宫吧。”
李琛猛然一惊,‘慕容绫’开出这样的条件,看似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亲,可稍稍深思,便知‘慕容绫’是
让他自断一臂。
周明帝刚刚驾崩,正值国丧,如若在此期间迎娶‘慕容绫’,不仅会引发朝臣非议,甚至可能会失去已有的
民心,让李琛落下一个贪图美色的恶名。
“如若我不答应呢?”李琛也学着云隐的口吻,回应道。
云隐没有退缩,反而底气十足,对着李琛云淡风轻道:“那你等待的将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李琛身子微微一震,她居然用死来要挟他!
狠,实在是狠!
李琛翘起唇角,目光深沉,看不见底。
他默不作声地盯着云隐许久,而云隐则将眸子一转,避开了他的探寻。
“我答应你。”
在灯火透亮的栖梧殿,李琛最终答应了云隐的要求。
= =
一道道浑厚的内力从云玖手中使出,重重地打在了头顶的暗门上,发出一阵阵“砰砰”之音。
云玖见内力无用,又从手里唤出流星剑,使出高超剑法朝暗门砍去。
可无论云玖如何努力,那道暗门依旧纹丝不动,就连那流星剑划过的地方也没留下一丝痕迹。
“殿下,您不要白费力气了,这密道上的机关是用断龙石所制,沉重无比,没有上头的开关,您是打不开
的!”
朱记看着脸色愈发苍白的云玖,甚是担忧,急声劝道。
话音刚落,由于内力消耗过度,再加上还未痊愈的身子,云玖当即吐出了一口鲜血。
云玖将流星剑插在地上,借力支撑,这才没有狼狈不堪地倒下去。
“殿下!”朱记吓得赶忙扶起正捂着胸口的云玖,“殿下,您这是何苦呢?!”
云玖转头,用那幽深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对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朱记闻言,使劲地晃着脑袋:“不知道,奴才只是按照皇上的旨意行事。”
“不知道?”云玖冷笑一声,“你是父皇的贴身太监,不在他身边伺候,反而会在这密道里,你觉得方才的
这种说辞我会信吗?”
“这……”
云玖反手扯着朱记的袖子,在昏暗的火光下,厉声道:“还不肯说实话!”
在云玖的再三逼迫下,朱记说出了实情。
“殿下,皇上其实早算到您不愿意接受皇位,所以特意吩咐奴才在此等候,等到新皇登基后,再带着您从密
道撤离。”
朱记说着指着前方光亮之处,“那里准备了这些的干粮和水,还有换洗的衣衫……”
“我不是要听这个,我问的是父皇到底怎么了?!”
朱记在周明帝身边服侍多年,又怎会不知云玖所问何意?只是周明帝曾吩咐过,不能让云玖知晓,朱记又怎
敢违背周明帝临终嘱托呢?
“殿下!您杀了奴才吧!”朱记跪在了云玖面前,摆出一脸赴死的表情。
“威胁我?”云玖剑眉微微一皱,冷冷一哼,“我还没被谁要挟过……”
话毕,云玖提着剑大步流星地朝光亮处走去。
映入眼帘的一大片开阔的区域,这里修建了一个不大的屋舍,一条地下暗河绕着屋舍流了过去,河边上立着
一张石桌,桌上是放着一盘新鲜的瓜果。
虽然这里深处地下,可这篇开阔区域却如白昼般明亮,像是请了道士在此施了似日千光。
除却进来的洞口,空地四周共有多达十六处洞穴,每处洞穴都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云玖转着眸子,环视着周边的洞穴,嗤笑道:“原来,父皇早有准备。”
朱记带着一群侍卫紧随而来,“殿下,请您理解皇上的一番苦心啊……”
“若我随意去到一处,是不是就回不来了?”云玖转头,带着不明之意说道。
朱记愣愣地点点头,忽然惊觉云玖话中之意,猛然拉着云玖的衣袖,急声道:“殿下!不可啊!”
话音刚落,云玖就甩开了朱记的束缚,随意地朝一个洞穴飞了过去。就在他快要没入那漆黑的深渊之时,朱
记吓得脸色发青,大声道:“皇上已经驾崩了!”
云玖身子一震,瞪大了狐狸眼,又转身飞回了朱记身旁,双手扯起他的领子,惊惶质问:“你说什么?”
“皇上前年就发觉自己身患无法医治的恶疾,可为了找到殿下您,皇上硬撑着身子挨到了腊月,这才发现了
殿下的踪迹。皇上深知自己病体拖不到元宵之后,便服下那颗噬心丸,每日承受万蚁啃食之痛,将寿命延长一月,
今日便是最后的期限。”
“不……”云玖的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抽空,无力跪在了地上,摇着脑袋,嘴里不断呢喃着:“父皇你为什
么要这样?为什么?!”
虽然云隐当时曾告诉云玖,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可当周明帝驾崩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云玖还有无法接受
这个事实。
他好不容易放下了怨恨,想要和他的父皇重新开始,好好孝敬他,可为什么老天要这样跟他作对?他已经失
去了母后,现在老天爷又要夺去他的父皇……
“殿下请节哀……”朱记也跪了下来,满脸泪水。
云玖就这样面朝东方,跪在了有些不平的石块上,眼神空洞,不知在看向何处。
就在朱记不知该如何开导云玖之时,堆积在胸口的瘀血又借着这股悲伤,一股脑地尽数从云玖的厚唇喷出,
为地上单调的白灰之色增添了一抹艳丽。
“殿下!”朱记大喊一声,赶忙上前抱住了已然昏倒的云玖。

第 97 章 嫁娶「中」
正月十七日清晨, 坐落在皇宫西侧的宝善塔,传来了冗长的钟鸣,塔顶上尘封多年的天命钟终于再次被人敲
响。
宝善塔是大周开朝之时, 周高帝命人建造。这天命钟代表着人的命数, 只有在宫里的太后、皇后、太子或者
皇帝逝世时方可敲响。
这钟由金铜所制,高达两丈, 一经敲响,沉重而冗长的钟声瞬间便会传遍整个皇宫, 就连皇宫附近的大街小
巷也能感受到这震耳的钟声。
为了区别殡天之人的身份, 便制定了太子三声, 皇后五声,太后七声,皇帝十声的规则。
当钟声第一次敲响, 皇宫里的妃嫔、侍卫还有那些个太监宫女皆摆出了一副震惊之色。
要知道,周明帝的母后在他登基之前就已亡故,而皇后也早在十八年前薨逝。如今后位悬空,太子未立, 天
命钟一旦响起,直接代表着周明帝的驾崩。
就在众人认为自己耳朵出问题的时候,第二次钟声紧接而来, 惊得皇宫内所有人开始抹起了眼泪,怀揣着不
同的心事开始哭喊:“皇上!”
当第八次钟声敲响之际,生活在皇宫附近的老百姓将此等大事传遍了大街小巷,百姓们皆大惊失色, 当今圣
上竟然元宵之后骤然长逝,引得感念皇恩的民众纷纷泪目,跪到在地,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哀嚎之音。
由于周明帝生前没有册立太子,又没有任何遗诏。于是,在大臣们商议之后,力荐皇四子子辰王李琛为下一
任大周皇帝。
而李琛当场拒绝,回府紧闭大门三日,终于在丞相的劝解之下,答应了众臣的请求,于次日登基为帝,称为
周襄帝。
在登基当日,当着群臣的面连发三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尊先帝为高宗孝明皇帝,葬于刺陵,后宫中未曾生育皇子公主的妃嫔一并殉葬。定次年为乾安
元年,大赦天下。
第二道圣旨:立子辰王王妃郁氏为皇后,赐居秀阳宫。封定远大将军之女为绫妃,赐居栖梧宫。
第二道圣旨一下,不少大臣提出了异议。国丧期间,李琛进行婚嫁之礼本就不妥,郁倾颜乃丞相之女,李琛
正室,居然要住在前丽贵妃的宫殿,反而将仅有妃位的慕容绫赐居在前皇后所住的栖梧宫,实乃本末倒置。
对于众臣的非议,李琛早就有所准备,下了第三道圣旨:先皇崩卒,北方乌善人虎视眈眈,边境恐生变故,
封慕容安为护国大将军,领十万兵马镇守北方边境。
那些抗议之声忽然小了不少,慕容安戎马半生,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即便现在年近半百,可论带兵打仗,
朝中没有一人能与之媲美。再者,慕容安本为兵马大元帅,手握百万重兵,李琛把他调至边境,看似升官实则贬
职,不仅解决了边境困扰,又借此夺了他兵权,此乃一箭双雕。
尽管如此,李琛的做法还是引得丞相一派的官员颇为不满。
身穿明黄锦缎龙袍的李琛眼眸冷沉盯着那些大臣,道:“先皇曾册立慕容绫为太子妃,她本应成为这后宫之
主,只是朕早已有了皇后,为了大周今后的安定,朕权衡之下才想出此等法子,难道众位爱卿还有比这更好的计
策?”
此话一出,众臣又开始议论起来,有向周边询问的,有看丞相眼色的,也有沉默不语的。
李琛这番言论的确是不好反驳,毕竟慕容绫是先皇钦定的太子妃,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实,更何况慕容绫还
是慕容安的独女,在这种关头,谁敢惹众百姓非议?
不过,这群大臣里还是有个别不怕死的古板之人。
“可是陛下,国丧期间实在不宜举行婚嫁之礼啊……”
忽然,一位胡子花白的大臣将笏板拿起,站了出来劝道:“若陛下执意如此,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爱卿此话有理,只是万事都有变通,朕大可先将慕容绫接近宫里,待国丧之后再举行婚礼。”
对于李琛的说法,那位谏言的大臣当即哑口无言,他转头看了看丞相的面色,见他沉默不语,眸中意味不明,
一时没有对策,只好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还有人有异议的吗?”李琛一脸沉色注视着台下的众臣。
这些臣子们在朝为官多年,怎会不知察言观色?
这个看似温润儒雅的李琛,现在在众人眼中却是另外一副模样,他的凌厉狠绝在登基这日表现地是淋漓尽致。
儒雅的外表下,散发着一丝戾气,好似在无声地警告众臣,若有人再敢反对,下场定会惨烈不堪。
在李琛的龙威之下,众臣不约而同的跪在了大殿上,齐声道:“微臣谨遵陛下圣旨!”
= =
先皇驾崩的次日,慕容安同云隐一道回到了定远大将军府。
“老爷,二小姐。”云隐刚一下车,就看到一身绿裳的寸芯跑了过来。
“寸芯,是不是姐姐醒了?”
寸芯点点头,道:“小姐醒来就一直不吃不喝,可把我急坏了!”
慕容安一听,立马拉着云隐走回了府里,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快步走到了慕容绫的住处。
刚一入枫院,花藤上那些粉嫩娇柔的樱花一簇簇点缀在花藤之上,将这条走廊变成了粉色的世界。
看着这样柔美的樱花,让云隐不禁想起以前刚下山时,归墟山脚那一大片樱花林。
那时她为了躲避雨花,随着云游师兄下山为百姓诊病,后来碰见了那一群蛇妖,被女大王吞进了肚中,险些
丧命。
也是那时候,云玖第一次向他表白了心意,云隐也是在那时知道自己对云玖的心思。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眨眼的功夫,自己从一个孤儿变成了现在的慕容家的二小姐,而云玖则摇身一变,成了
周明帝的第九子。
若放在以前,这样离奇之事,云隐想都不敢想,可事情就这样不经自己反应,一步步演变到现在这种局势。
虽然云隐昨日未曾见到云玖,可她知道周明帝对云玖的疼爱,周明帝既然能设计让云玖和自己相认,自然是
将后路安排妥当。即便云隐没有云玖的消息,但她也推测出云玖是安全的,只是由于某些原因未曾前来找她罢了。
云隐收回思绪,将目光从樱花转向了衣着有些单薄的慕容绫。
此时的她正坐于长廊下,穿着极为素雅的淡蓝百叶长裙,正仰着头观赏着这些绽放着的樱花。
“姐姐?”云隐轻轻唤了一声,见慕容绫没有反应,便提着步子走近,又重复了一声。
慕容绫动了动眼眸,寻着声音望了过去。
“父亲,妹妹,你们回来了。”慕容绫朝慕容安行了下礼,温声道。
看着慕容绫有些憔悴的面容,慕容安有些担忧:“绫儿,我听寸芯说你病了,可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慕容绫微微摇着头道:“不必了,父亲。绫儿身子一向如此,过阵子就好了。”
慕容绫性子一向如此,若她不想说,慕容安即便再如何劝说也于事无补。
他长叹一句:“好吧。父亲还有些要处理,隐儿你就留下在这里陪陪你姐姐。”
云隐闻言,点点头:“爹,我明白。”
待慕容安走后,云隐便招呼着寸芯在院门口把风,对着略显病态的慕容绫道:“姐姐,你那晚是不是和情郎
吵架了?”
见慕容绫没有作声,云隐又说出了第二种更坏的猜测:“难道你那个情郎没有赴约吗?”
慕容绫一听,眸中闪现一丝忧愁,将目光又放到了那些粉嫩的樱花上。
虽然对方一再沉默,可云隐却从慕容绫方才的反应大致知晓了事情的真相。
那晚,慕容绫等了好一阵子也未见情郎,遂去到了昔日里她和情郎去过的地方。可慕容绫找了一整夜,依旧
没有寻到情郎的踪迹,这才在凉亭上晕倒,被云玖和寸芯找到,送回了府里。
慕容绫性子温和安静,与云隐的活泼好动是大相径庭,可他们到底是姐妹,骨子里对爱情都是火热执着,只
愿得一人心,哪怕是遇到再大的困难,也永不相负。
“妹妹,你说……他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沉默良久的慕容绫忽然冒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虽然没头没脑,但云隐深知慕容绫话中的“他”便是她的情郎。虽然云隐未曾有幸见到这位江湖之人,可他
能让慕容绫如此倾心,定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或许他是有事才未能赴约。”云隐撩起裙摆,缓缓地坐在了慕容绫身旁。
“妹妹。”慕容绫转头看着面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有些悲伤,“以前也曾出现过这样的事,可他总会找
人稍信于我,或者去到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凉亭那儿等我。”
“你知道吗?这次赴约的是一位姑娘,自称是他的未婚妻。那人跟我说,他已经遵照家人的安排,不日后就
要成婚,让我不要再痴心妄想。我不相信,撕了那封还未打开的书信,哭着跑到了凉亭里等了整整一夜,也没有
等到他……”
慕容绫说着说着,一滴清泪忽得从眸中掉落,滴在了云隐的手背上。
云隐感受着那微热的湿润,心也跟着慕容绫的哀伤而沉了下去。
她忽而想起自己昨日答应李琛的话:只要你放过慕容家,我答应你。
虽然自己情有可原,可现在的她又何那个背弃慕容绫的负心汉有何区别?
云隐眼眶微微泛红,用力吸了吸鼻子,忍着快要掉落的泪水,伸手抱住了声泪俱下的慕容绫,给了孤独的她
一个安稳的依靠,也给了自己勇气和坚定。
一个是被抛弃之人,一个是背弃诺言之人,看似矛盾的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在这片美丽的樱花之下,在明媚的春光照耀下,两个散发着淡淡哀伤的姑娘成了这副画卷里的点睛之笔。
而当李琛登基那日,定远大将军府集体迎来了新帝的两道圣旨,一道是封官,另一道是封妃。
在外人看来,慕容一族可谓是极尽恩宠,但在慕容绫看来,却是晴天霹雳。

第 98 章 嫁娶「下」
二月下旬, 晴了多日的临安城在云隐入宫前一日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
伴随着和煦的春风,略为干旱的土地上被雨水润湿,这场绵绵细雨持续了一整日, 直到夕阳西下, 这场润物
无声地春雨才渐渐停歇。
云隐一身火红彩蝶裙,正拎着几坛小小的桃花酿, 手持灯笼,好似夏夜的萤火虫, 在黑夜中慢慢飞舞。
刚下过雨的枫院, 到处都充满着一股掺着青草味的泥土气息, 云隐呼吸着春季味道的空气,来到弥漫这火光
的慕容绫房中。
“姐姐,明天我就要进宫了, 可愿意陪我喝上一杯?”云隐说着,便将手中的桃花酿放在了桌上,发出细微
的沉闷之音。
慕容绫闻声,意味不明地看着云隐, 直接将衣裙撩起,坐在桌前,二话不说地拿起了一坛放在自己的面前。
在那日接旨之后, 云隐便向慕容安和慕容绫坦白了自己和李琛的交易。也向慕容安请求,为了慕容一族的安
危,让他不能向族人介绍自己和慕容绫是双生姐妹。
不知为何,原本还郁郁寡欢的慕容绫, 自那日起就立马变成了另外一人,面上不仅没了悲伤,就连往日的笑
容也跟着消失了,像是心里藏了更不为人知的心事。
云隐抿着嘴,面带愧色地看着一身淡绿柳叶长裙的慕容绫:“姐姐,你是不是怪我没有提前知会你,就做了
这样的决定?”
慕容绫弯弯细眉,抬眸道:“妹妹是为了爹和整个慕容家着想,若换做是我,姐姐也会做出和妹妹同样的决
定。”
自那日后,变化的不光只有慕容绫,原本一脸郁色的慕容安听到云隐的交易,更是内疚地落了泪。他直呼自
己没用,让刚刚才相认的女儿去踏入那尔虞我诈的后宫,葬送自己的幸福。
云隐那时一直在安慰慕容安,直言自己很向往宫里的生活。
但即便云隐再如何伪装,也未能逃得了慕容绫的眼睛,她本就心细如尘,怎会没发觉云隐那细微的变化?
一直以来,活泼好动的云隐就像一个快乐的天使,能将自己的光芒温暖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可那时的她却失
了光彩,就连那双明澈的眼眸也开始变得黯淡无光。
她凝视着那双桃花眼,不动声色地扯开了两坛酒的红布塞:“不说了,咱们喝酒吧!”
不待云隐反应,一向沉稳的慕容绫忽然变成了昔日豪爽的自己,将头一仰,将泛着浓香的桃花酿狠狠往嘴里
倒了过去。
“对,喝酒!”
慕容绫都如此放开,云隐自然也不会落后太多,也把酒坛一倾,痛快地喝了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互相拿着坛子清脆一碰,又仰头喝了起来,不知是酒醉的缘由,还是想借酒消愁,今晚
的两个姑娘再互相敬酒下感到格外快乐。
桃花酿虽只有小小的几坛,但一小罐的酒劲却赶上了三坛女儿红。两人就喝了一坛,已经醉得不成样子。
面颊泛红的慕容绫,看了看已经醉得迷迷蒙蒙的云隐,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她伸着手摸了摸两颊发烫的云隐,
带着醉意道:“妹妹,今后姐姐不在你身边。答应我,无论遇到怎样的境地,也一定要好好的,幸福的生活下
去。”
云隐将头一偏,倒在了桌上,正吧唧着红唇,口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模糊不清的话语。
可仔细一听,还是能隐约听见那些话语中的某些人名,例如:姐姐,爹,阿玖,师父……
在微弱的灯火下,两位醉得一塌糊涂的姑娘,闻着浓烈的酒香沉沉地进入了美好的梦乡。
在梦里,她们和自己爱的人长相厮守,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第二天清晨,寸芯就早早地来到了梨院,准备为里头的人梳洗打扮。
她刚准备敲门,只听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袭素色露水百合群的女子出现在了寸芯面前。
虽然面前的人穿地十分素雅,但还是让寸芯眼前一亮:“二小姐,从前你英姿飒爽,这回的装扮简直比小姐
都要好看……”
对于寸芯的夸赞,云隐只是轻声回道:“寸芯,还不快给我梳头。”
寸芯眨了眨眼,带着一丝疑虑,愣愣地点了点头。
国丧期间,无论是百姓还是皇室贵胄,都不得浓妆艳抹,大肆铺张。即便云隐挑得这身衣裙格外素净,却并
未失了慕容家的体面,寸芯也依照衣裳给云隐梳了个双刀髻,用一只素色的玉簪将其固定,再在髻上装饰了几只
简洁的花簪。
就在寸芯准备完工之际,云隐却从袖中拿出了一只簪子:“等等,寸芯你把这个也给我戴上吧。”
寸芯一瞧,大吃一惊:“这……不是小姐贴身的镂空五花簪吗?”
云隐转了转眼眸,浅浅一笑:“姐姐将它送与我了,我想戴着它进宫。”
寸芯听闻,放下了疑虑,将五花簪插到了较为显眼的位置。
这时,院外传来了何管家的声音:“小姐,皇上已经派人来接您了。”
“知道了!”寸芯扯着嗓子回道。
“走吧。”
穿戴完毕后的云隐,缓缓起身,微笑着走出了梨院。
待她走到大门时,慕容府的所有下人都跪在地上,带着哽咽之音齐声道:“恭送小姐。”
云隐吸了吸鼻子,眼眸含泪地盯着一身正装的慕容安,这个昔日里不畏强敌,深受重伤也掉泪的男人,却在
这个时候满是惆怅不舍。
“父亲,女儿不孝,无法再继续待在您的身边照顾,请受女儿一拜。”云隐双腿一弯,直直地跪在了慕容安
的面前,向他重重地磕了个头,“以后女儿不在您身边,还请您一定要注意身体,冬日里多穿些衣裳,千万不要
为了军务而熬坏了身子。”
虽然慕容安早知女儿要进宫,可在这一天到来之时,他还是心如刀绞,恨不得抛开身家性命,拉着面前的孩
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慕容安他是朝之重臣,万事当以国家安危为先,怎能顾小家而舍大家呢?
“娘娘,该走了。”在领头太监的催促下,云隐抹了抹眼泪,缓缓地站了起来。
云隐带着沉重的心情,一步步踏出了府门,她抬眸盯着那块周明帝亲自书写的牌匾,在大门前站了好一阵子,
在领头太监的又一次催促下,这才动了动身子。
就在她走进轿子的那一刹那,云隐轻声对随行的寸芯道:“寸芯,你留下来照顾枫院的那位,让海棠跟着我
就行。”
“啊?”寸芯还未回过神,云隐就俯身进了轿子。
“起轿!”
随着领头太监一声高呼,随行的侍卫跳上了马,扯着缰绳,往皇宫的方向徐徐前进。
半个时辰后,云隐从正南门入了皇宫,住进了栖梧宫。
宫门前的那些枯枝残叶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新栽的枫树和梨树。
虽然还是早春时节,可梨树上不少的花苞已经开始绽放白皙的花朵,如雪一般白皙清透。这些树木为往日死
寂的栖梧宫增添了不少的生机和活力。
“娘娘,这些都是圣上吩咐,特意按照您的喜好栽种的。”太监见云隐对这些树木多看了几眼,便俯身解释。
“有劳圣上了。”云隐依旧保持着礼节性地浅笑,回眸问着太监,“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小纪子。”太监回道。
“小纪子,以后你就在我栖梧宫当总领太监吧。”
“谢娘娘!”小纪子欣喜地跪在了云隐面前。
云隐摆摆手,示意小纪子起来,随后徐步踏入了殿门。她转着眸子环视着周边的一切,见一个宫女将挂在墙
上的画卷取下,丢在了一旁。
云隐一见,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拿起画卷细细地看了看,随口问道:“这画中人是谁?”
宫女一听,朝云隐服了服身,解释道:“这是先皇后的画像,不宜放在娘娘殿内,所以……”
“所以你就要这般随意遗弃?”云隐眸光一冷,抬眸盯着面前的宫女,“虽然我现在是这栖梧宫的主人,但
也知仁孝二字,先不论你这般行事是有意还是无意,被人说我骄横跋扈也就算了,若让百姓知道,他们该如何看
待圣上?”
被云隐这么一说,宫女吓得跪在了地上,开始一个劲磕头请求:“求娘娘恕罪!”
云隐没有理会犯错的宫女,轻声道:“小纪子。”
“奴才在。”
“这里的宫女太监都是圣上安排的?”
“回娘娘的话,除了奴才和两名宫女外,其余人都是皇后调派的。”小纪子回道。
云隐一听,眸色微微一沉,便知其中缘由。
“海棠。”转头对着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女道,“以后你就是这儿的领事宫女,和小纪子一起好好挑选下这里
的宫女太监,品行不好的一律罚去浣衣局,让他们长长记性。”
“对了。”云隐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画卷,思索了下,低眸将它轻轻收好,交于了海棠:“把这副画卷,还有
其他先皇后的东西也一并好生收起来。”
“是。”海棠服了服身子,双手接过画卷,和小纪子一道退了出去。
= =
云玖昏迷了整整七日,直到云隐进宫那天,这才悠悠转醒。
刚一听闻慕容家的小姐进宫当了妃子,云玖只觉五雷轰顶,生怕进宫的人是他心心念念的云隐。
在威逼利诱之下,朱记无奈之下只能遂了云玖的意,带着云玖走出了密道,悄悄回到定远大将军府商量对策。
当他刚从慕容安口中得知进宫的人正是云隐的时候,云玖只觉心好像被撕裂了一样。
云玖当即神色大变,朱记见他手持流星剑,一副要去闯皇宫的模样,便立马跪在了他的面前:“殿下,先皇
好不容易才把你送出了皇宫,您不能以身犯险啊!”
面对朱记的苦苦哀求,云玖视若罔闻:“如果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条命不要也罢。”
就在他准备离开府邸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他面前,她身着一袭红裙,用那双明澈的桃花眼注视着
云玖,哽咽地唤了句:“阿玖……”

第 99 章 真相「上」
“小隐?”云玖微微一震, 迈着步子走到了红裙女子面前,眸中闪着泪光,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句:“你真
的是小隐吗?”
红裙女子点点头, 下一秒就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云玖紧紧地抱住云隐, 生怕一不留神怀中的恋人就会化作一缕青烟,从他身边溜走。
“阿玖……”云隐也将手环在了云玖的背后, 轻轻地回抱住他。
这对经历了无数艰险的恋人,又一次奇迹般地重逢, 那些心头的思念、慌乱、感叹、悲伤还有喜悦杂糅在一
起, 化作泪水从两人眸中滑落。
“咳咳……”朱记见两人抱了好一阵子还未分开, 只好用咳嗽声提醒。
云隐一听,这才想起了什么,赶忙将手放下, 面露焦急:“阿玖,姐姐她为了我……”
不待云玖开口,慕容安便抢声道:“姐姐?莫非刚刚进宫的是绫儿?!”
“是啊,老爷!”这时, 寸芯也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姐她……她骗了我们所有的人, 装成了二
小姐的样子……”
“绫儿她为何要这般做?!”慕容安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不禁开始咳了起来。
“爹!”云隐急得赶紧倒了杯热茶给慕容安,待慕容安饮下,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 “您先别着急,姐姐
这样做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这里有她给您写的信,您看看就知道姐姐的良苦用心了。”
慕容安一听,二话不说就将信拆了,蹙着眉头仔细地看了起来。
“父亲,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绫儿已经入了宫。绫儿自出生起,便为慕容家招来了一次又一次的不幸,
这十八年来一直都是父亲在照顾着绫儿,绫儿身为父亲的女儿,慕容家的子孙,理应担起慕容一族的责任。只是
妹妹在外流落多年,才刚刚回到慕容家与父亲相认,现在又为了慕容一族生死存亡,要舍弃一生挚爱。绫儿实在
是不愿意看到一对恋人就此分离,既然妹妹能做出如此牺牲,身为长姐的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慕容安看着看着,眼眶不由一红,他用衣袖擦了擦,又继续读信。
“父亲,绫儿认真思虑之后,才不得已欺骗了您,绫儿此举全是为了慕容家着想,请您原谅绫儿!既然皇上
将妹妹认作了绫儿,且圣旨上写着是册立慕容绫为妃,为避免日后被人揭穿后,让慕容家承受欺君之罪,就应是
绫儿进宫。绫儿会在皇宫里好好照顾自己,请父亲切勿担忧。听闻父亲不日便要出征,还请父亲注意身体,万事
小心。不孝女慕容绫敬上。”
‘慕容绫’三字出现在信纸上时,慕容安脑海里就浮现了一些过往的画面:幼时失去母亲的慕容绫,看着父
亲出征的慕容绫,每年被迫离开临安的慕容绫……
慕容安已经亏欠慕容绫太多,如今又要让女儿背负整个慕容家的兴衰存亡,试问身为父亲的慕容安如何不心
痛自责?即便慕容绫在书信上表示此番是自愿为之。
“爹……”云隐见慕容安老泪纵横,心也纠了起来。
她上前抱着父亲,轻声安慰:“姐姐只是进宫而已,以后爹还是可以去宫里看她。您身子不好,万一病了可
怎么办?”
经过云隐慢慢的劝解,慕容安这才缓缓平复了心情。
她先招呼何管家将慕容安送回了房里休息,之后云隐和云玖结伴往梨院走去。
两人踏着步子,漫步在池塘边,呼吸着残留的春雨气息。
“小隐,你是不是该跟我说些什么?”虽然云隐最终留在了府里,可并不代表云玖不会探寻其中的缘由。
“姐姐不是已经代替我入宫了吗?”云隐含糊地回了一句。
“小隐,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云玖停下步子,转头看着她。
云玖虽未挑明,但云隐却猜得出他问的是关于自己入宫的事。
“其实……我是迫不得已为之。”云隐提溜着眸子,思索了片刻,才道,“我原本以为自己是洒脱之人,做
什么事都可以不顾一切,可当我来了这临安后,我才明白自己早已有了不少羁绊,譬如慕容家,譬如你……”
云隐说得模棱两可,但云玖看出了她的心事,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等云玖迈出步子,却见云隐停留在了原地。
“阿玖,你是不是怪我没有珍视这份感情?”云隐咬了咬下唇,带着一丝忐忑,还是说出了憋在心底的话语。
她曾许诺过云玖,无论遭遇怎样的坎坷,始终也不会离开云玖。可她刚许下誓言,就为了慕容家亲口撕裂了
承诺。
在云隐心底,这样食言而肥的她,实在是可恨至极,甚至有时候她都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但如若再重来一次,云隐还是会选择这般的道路。
在问出这句话语之时,云隐一直将脑袋放低。她不敢抬眼去看云玖的神情,生怕从他眼里能感受到一丝伤害。
忽然垂着头,盯着自己裙摆的云隐只觉视线一黑,紧接着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傻瓜,我怎么会怪你?”云玖疼惜地抱着失而复得云隐,用厚唇温柔地亲吻着那乌黑的发间,“我只是怕
你会做出什么傻事。”
两人从小生活在一起,可谓是青梅竹马,作为时刻关注着她,了解她的人,云玖又怎会不懂云隐的性子?
云隐一旦做出了承诺,定会遵守到底。一旦违背的话,她就会以惨痛的代价作为补偿。
若是让云隐伤害自己,甚至以命相抵,云玖宁愿自己先毁掉那个狗屁诺言。
对于云玖的回答,云隐那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而现在的拥抱就像是在海里迷失许久的帆船找到了停靠港湾,
给了她强烈的安全感。
云隐将脑袋轻轻地靠在对方的胸膛上良久,接着才喃喃道:“阿玖,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像是从姐姐那里偷
来的。”
不待云玖回应,云隐又接着道:“姐姐待我这样好,我却让她深处险境,这样的我根本就不配做她的妹妹,
或许我也不应该有资格拥有幸福。”
“你姐姐就是想要你幸福才会做出如此牺牲。”云玖轻轻地拍了拍云隐的后背,缓声道,“如果你在如此胡
思乱想的话,你姐姐的牺牲可就全白费了。”
“是吗?”云隐一听,抬起头一脸迷茫地盯着云玖,想从云玖眼里找到那股力量,那份坚定。
云玖也浅笑地回望着她,用眸光传达。告诉对方,也告诉自己,无论今后有多么艰险,他们也一定要好好的
活着,好好的长相厮守下去。
两人就这样痴痴地深情地望着对方,好似要如此天长地久。
“二小姐。”
寸芯一路小跑,来到了两人的身旁,刚要开口就闻见了一股浓烈的狗粮味。
即便眼前的两人只是这般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话语。可寸芯只要稍微一注意,就能感受到双眸之间传递的
爱意火花,这种无形的花火好似要将整个池塘烘干。
寸芯识趣地闭上了嘴,抬脚准备离去,又被云隐喊了回来。
“寸芯,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额……”寸芯搔搔脑袋,这才想起了要说与云隐的事,“二小姐,之前你救的那对双生姐妹找到我们将军
府了。”
“双生姐妹?”
云隐掩下了脸颊上的一抹红晕,转了转眼眸,恍然大悟:“我不是给了她们银两治病吗?怎么会跑到将军
府?”
“自然是为了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寸芯解释道。
“可府上好像不缺人手啊……”
即便寸芯不说,云隐也多半猜出了这对姐妹报答她的方式。
“但将军府还是可以收留这对姐妹。”
寸芯这么一回,让云隐当即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她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没有指望这对姐妹能报答自
己,现在她们找过来要报恩,这着实让身为恩人的云隐有些不好意思。
寸芯见云隐欲言又止,便替她开口:“二小姐放心,奴婢已经安排好了,让她们先去梨院打扫。”
云隐稍稍放心地点点头 :“寸芯,有劳你了。”
“二小姐说的哪里话,既然小姐让我留下来照顾你,我又怎么能马虎行事?”
寸芯的话就像一道暖风吹拂着云隐,给她的心带来了丝丝暖意。虽然她待在这里的日子不长,可这里的所有
人都待她像家人般温暖,让云隐对将军府有了深深依恋,甚至她有些害怕现在拥有的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
而已。
= =
云隐虽然为慕容府的二小姐,可奈容貌与慕容绫一样,为了不让新帝起疑,慕容安与族人商量之后,便对外
声称云隐为慕容安新收的义女。
由于慕容绫已然进宫,慕容安又出征在即,思虑之下,便让云隐掌管将军府的大小事宜,也顺便保证了云玖
的平安。
三日后
慕容安奉旨带领十万兵马,前往淄阳镇守,以防外敌在国丧期间趁机入侵,骚扰边境百姓。
慕容安出征后,云隐便让下人把将军府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虽然云隐第一次当家作主,但在大扫除中把下人们安排的井然有序,哪些人负责院落,哪些人负责花园,又
有哪些人负责廊道……
在云隐布置下,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让整个将军府焕然一新。在这次清扫中,云隐也在其中帮有些年迈的
老伯做了不少的活。
“小心!”
云隐刚巡视到梨院,就见一个蹲在屋顶上清扫落叶的小姑娘不小心摔了下来。
云隐当即飞身而去,稳稳接住了她。
“小姐!”小姑娘见对方正是那时救过她们的恩人,立马绽开了笑容。
“你才这么点大,怎么就跑到屋顶上去了?”
小姑娘解释道:“因为周围都打扫过了,我见屋上有不少的枯枝,所以才……”
“那也得跟寸芯说一声啊!”云隐蹙着眉,仔细地瞧了瞧小姑娘,见她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以后可
不许这样了。”
“嗯。”小姑娘点点头。
云隐朝四周看了看,指着假山道:“你看,那边看上去脏兮兮的,怎么能说打扫过了呢?”
小姑娘顺着云隐的目光看去,便道:“那边不能打扫。”
“为什么?”云隐不解。
“有机关。”
“机关?”云隐抬了下眉,更加疑惑了。
云隐在将军府待了一段日子,从来就没有听说梨园有什么机关,这小姑娘才刚来三日 ,怎么会口口声声地说
里头有机关呢?
可看小姑娘坚定的神情,云隐就觉得对方并不像是说谎,再说云隐可是小姑娘的救命恩人,她也没有道理对
自己撒谎。
小姑娘见云隐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便拉着她走到了假山前,依照着记忆,在藤蔓下摸索了下。
只听“哗啦”一声,只见中间的假山忽然往后一推,靠右侧出现一道暗门。
云隐瞠目结舌地盯着暗门许久,随后弱弱地问了句:“你怎么发现的?”
“不是我发现的。”小姑娘回应。
“那是你妹妹?”
小姑娘摇摇头,揭开了谜底:“是我娘告诉我的。”
“你娘?”云隐顿时有了好奇。
“其实,我娘之前来过将军府,当时将军府里一片混乱,是将军夫人的贴身丫鬟告诉我娘这里有个藏身之处,
我娘才带着刚刚生产后的将军夫人躲到了这里。”
云隐一听,眸中闪过了一丝光亮,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娘是不是稳婆,姓黄?”
小姑娘愣了下,连忙点点头:“是啊……”
云隐细眉一弯,又继续问道:“那你娘现在在什么地方?”
小姑娘立马表现地有些悲伤:“我娘在接生完这里的大小姐后,就立马和我爹还有哥哥去了乡下,后来生了
我和妹妹,再后来遇到了瘟疫,我们一家人就……”
说着,小姑娘就开始抹眼泪,而一旁云隐并未向往常一般轻声安慰,反而面色比小姑娘更加沉重。
故去的将军夫人只生了慕容绫,那她究竟是谁?

第 100 章 真相「下」
夕阳西下, 又要到了花楼开门的时刻,往日号称临安第一的百花楼早已失了昔日的风采,本应热闹的场面也
变得门可罗雀。
一位相貌普通的白衣女子忽然出现在了百花楼前, 在没有征兆的情况下闯了进来。
“哎呦!”
不待刘妈妈反应, 只见她一个飞踢,眨眼间, 那些凶悍无比的小厮就全数被一女子撂倒在地。
那些花娘们吓得花容失色,而她们好不容易招揽的客人更是惊恐跌到了地上, 紧接着向女子求饶起来。
女子拍了拍手, 淡声道:“我一向是恩怨分明, 我今日是来向百花楼讨债,至于你们这些和百花楼不相干的
人我可没有半点兴趣。”
见那些男人还愣在原地,云隐又扬声补了一句:“还不僵在这里做什么, 莫非是要等着老娘亲手送你们出
去?”
那些寻欢作乐的人一听,赶紧连滚带爬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待客人一走,百花楼顿时安静不少。
女子先用手掏了掏耳朵,顺便撩起衣摆, 将脚一抬,直接踩到了领头的小厮脸上,扯着一脸坏笑注视着百花
楼的老鸨子。
刘妈妈一瞧, 屏着气回望对方,带着以往的微笑问道:“不知女侠来我这儿向谁讨债?”
女子轻笑一声,又稍微加重了脚上的力度,云淡风轻地回道:“自然是刘妈妈你了。”
刘妈妈一听, 臃肿的手不禁颤抖起来,就连往日里那威风的神气也在女子那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容下荡然无存。
“老身……好像没有见过女侠,不知什么时候成……成了女侠的债主了?”
“原来刘妈妈这么快就忘了……”女子低眸看了眼那小厮面上痛苦的神情,笑得更加冷艳了。
说着女子将手一扬,使出了一记春风拂柳。
站在里头的众人忽觉有一阵风刮过,紧接着个个目瞪口呆。
在那股掌力驱动下,那立在两边的大门开始缓缓移动,方才的那阵风看似如春风般温柔,可就是这般轻快的
春风却将两道沉重的木门合上了。
就在众人的目光还停留在大门之时,女子又做出了更加惊人的举动。
她先将手放于耳边,把脸上的面皮撕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清丽之颜。
“香…香菱?”曾与云隐朝夕相处的翠屏第一个认出了女子。
在翠屏惊声下,原本觉得此人格外熟悉的刘妈妈这才恍然大悟,当即吓得面色有些发白:“你……你不是失
踪了吗?怎么现在还……”
“是不是感到后悔了?”
云隐噙着笑意,盯着面露惊惶的刘妈妈,不时想起了自己在百花楼受苦受难的日子。
云隐转了转眼眸,环视着面前这些瑟瑟发抖的花娘们,不由加重了一分语气:“是不是没想到,我这个昔日
里受你们这些人打压的小姑娘居然武艺如此高强,啊不对是道法分外高超。”
话音刚落,除了翠屏外,以前曾欺凌过云隐的姑娘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跪在了她的面前,哭喊着求云隐饶命。
“香菱!我们错了!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我们吧!”
“香菱,我愿意刷一辈子马桶,求您饶了我这条贱命吧!”
“都是刘妈妈指使的,不关我们的事,香菱你就发发慈悲!我愿意做牛做马伺候你!”
看着这些跪地求饶,甚至掌掴自己的花娘们,那些堆砌在云隐心里的委屈立马找了个窟窿,争前恐后地窜了
出来。
“不要叫我香菱,这个名字听了就恶心!”
那些花娘一听,立马改口喊云隐女侠。
听着这一遍又一遍的“女侠”,云隐的心情也变得格外畅快,她抬眼看了看还站着不动的老鸨子,弯弯唇角:
“呦,刘妈妈这是要迫不及待地等着去见阎王了?”
谁料爱财如命的老鸨子却说出了让云隐意外的话语:“我刘妈妈这辈子的确是干了不少的恶事,也知道自己
横竖都是一死,既然如此倒不如死得体面,要我像这帮小蹄子那样摇尾乞怜,我可做不到!”
尽管身体已经被云隐恐吓地哆嗦起来,可刘妈妈还是用一颗强大的内心支撑着自己不在云隐面前倒下。
望着这样的刘妈妈,云隐心底不禁生出一丝佩服。她将脚缓缓地从小厮脸上挪开,在他面上留下清晰可见的
脚印。
紧接着云隐如一阵风般,飞速走到了刘妈妈的面前,当即掐住了她的脖子。
“香菱,算我求你了!刘妈妈虽然爱财如命,但妈妈可是我们这些姑娘的救命恩人,若没有妈妈,我们早就
饿死街头了!”翠屏惊惶地扯着云隐的衣袖,开始替刘妈妈求起情来,“我们百花楼是一日不如一日,可妈妈从
来就没有放弃过我们任何一人,甚至还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金银首饰来换钱养活我们这些姑娘还有小厮……”
“哦~”云隐抬眉,对着刘妈妈浅浅一笑,“我倒没看出来你这种大恶之人竟然还存有良心?”
刘妈妈被云隐掐的面色有些发红,可她此刻的眸光却毫无示弱。
云隐虽未动怒,但又加深了一分力道:“这样吧,你若是向我求饶一句,我可以考虑放了你。”
翠屏听闻,立马转头劝道:“刘妈妈,翠屏求你了,你就说一句软话吧!”
可老鸨子没有丝毫动摇,反而说了翠屏一句:“死丫头,谁要你多管闲事了!她要的只是老身的命,老身给
她就是了!”
云隐一听,笑意更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送你一程。”
说着云隐挥动着右手,当即就要向刘妈妈的脑门上打去,在那一瞬间,不少花娘被惊得捂住了眼睛,甚至有
几个胆子小的当场晕了过去。
而刘妈妈生理性地将眼眸一闭,等待着脑袋开花,鲜血四溅。
可她闭着眼等了好一会儿,也未觉头上有任何异常,那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也未曾将自己的魂勾去,后来又发
觉紧压着脖子的那股力道莫明消失了,这才慢慢将眼帘打开,却见云隐正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不待刘妈妈细想,一旁哭成泪人的翠屏赶忙解释道:“妈妈,香菱方才只是在吓唬你,其实她一开始……”
“我说了,不要叫我香菱,我很讨厌这个名字。”云隐不耐烦地打断了翠屏后头的话,“我的名字是云隐,
以后叫我隐大侠或者云隐都可以。”
虽然那些个花娘都在背地里嘟囔云隐的审美有问题,香菱那么好的名字不要,偏偏要用个男人的名字,还真
是绝了。
不过想着云隐方才的身手,那些人也只好依言喊云隐为隐大侠。
这时,面色稍有缓和的刘妈妈却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杀人可是要坐牢的,我凭什么要背那么大的风险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鸨子呢?”
虽然刘妈妈当年对云隐打压不少,但云隐的确很佩服她刚才的骨气,不像跪在地上的墙头草。
“那你来我这儿是想笑话我们快要关门?还是过来伤一下我们百花楼的小厮,出一口恶气?”
“不全是。”云隐直接飞到了楼上,当着众人的面,将写有‘百花楼’的牌匾揭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百花楼可是刘妈妈一生的心血,被云隐这般堂而皇之地取下来,心中顿时泛起了惊涛骇
浪。
“我来的时候的确是想找你算账。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既然你们之前那般的欺压我,现在就换我来欺压
你们,这样才有意思。”
面对云隐意味不明的话,刘妈妈是又气又疑: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云隐挑了挑眉,揭开了谜底:“当然是做这里的老板,顺便救一救百花楼。”
“当老板?”刘妈妈对着有些狂妄的云隐,嗤笑一番:“老身在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才将这百花楼的招牌
打响,你一个黄毛丫头居然敢在这里口出狂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云隐听闻,反问道:“刘妈妈,如你所说,你的确让百花楼风光无限,可现在怎么被别的楼比下去了?
“我……”刘妈妈被怼地无法反驳,只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见刘妈妈有了动摇,云隐说出了自己想法:“一个字,换。”
“换?换姑娘?”
云隐摇摇头,提溜着手中的牌匾,轻笑一声:“刘妈妈还真是肤浅,我说的换是要把整个百花楼换掉。”
刘妈妈一听,立马反对:“不做花楼,那我们拿什么过活?”
“对啊!我们百花楼可是皇城第一花楼,这么好的金字招牌怎么能说换就换?!”其他花娘也纷纷附和。
“第一花楼?”云隐哈哈一笑,破灭了众人的美梦,“我可听说新开的品燕楼才是皇城里第一花楼,那儿的
姑娘,论相貌和才艺可都比你这儿出色太多。再说这花无百日红,男人来这里不过也是图一时的新鲜,若过了十
年,二十年,你们这些人已年老朱黄,到时候又如何过活?”
云隐见里头还有人忿忿不平,又补了一句:“莫非是想学刘妈妈,去各处开花楼做老鸨子?我提醒你们一句,
这皇城可是寸金寸土的地,照你们这般经营下去,就算不关门,恐怕也买不起别处的地盘吧?”
被云隐这么一怼,众人当即哑口无言。
云隐顺势道:“既然皇城里花楼那么多,我们为什么不能改做其他?比如说酒楼。”
“酒楼?!”刘妈妈轻笑一声,提醒道,“先不说怎么招揽客人,要想将酒楼今后红火,就得找手艺一绝的
厨子。而那些好的厨子现在可都被全聚楼给垄断了,我们现在要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厨子?”
“这你不用担心。”云隐指了指自己,“好厨子就在你面前。”
众人一愣,有些不太相信云隐的实力,毕竟有不少人曾吃过云隐做的菜,那真的称得上是黑暗料理。
云隐哼哼一声:“原来你们的脑子如此地不灵光……你们也不动脑想想,我当时被欺负地那么惨,怎么可能还
会给你们做美味佳肴?”
“就算你会做菜,可酒楼也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经营。”刘妈妈又给云隐浇了一盆冷水。
“所以,我需要刘妈妈的帮助。”云隐略有深意笑了笑。
= =
昔日的百花楼摇身一变,成了一家酒楼,就连名字也由百花楼改成如今的上仙阁。
经过云隐的安排,刘妈妈成了阁中的管事,除了那些个才艺精湛的花娘继续留在舞台上表演歌舞,其余的姑
娘则跟着云隐一道学习厨艺,而那些个小厮自然也担当了店小二的工作。
有了刘妈妈的管事,云隐精湛的厨艺,还有她那现代人的思想,上仙阁刚一开业,就吸引了无数宾客,一夜
之间上仙阁的招牌就传遍整个皇城。
一个月后,上仙阁就成功挤掉了全聚楼,成了临安的第一大酒楼。
看着上仙阁的生意一天天红火,寸芯却急坏了。
打自大扫除后,云隐就变得有些奇怪,在众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跑去经营酒楼,每天早出晚归,不仅把府内
一切事务交给了何管家打理,甚至后来还住进了上仙阁。
寸芯不知道跑了多少次上仙阁,每次都被云隐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看着云隐渐渐与将军府疏远,她又不知
如何是好,只好找了云玖帮忙。
“殿下,您就替我劝劝二小姐吧!”
对于寸芯的请求,云玖缓缓地举起了茶杯,嘬了口,这才云淡风轻地回道:“她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既然
做了决定,就不会有所更改。”
“可是……”
云玖放下茶杯,抬头看着院中看着正盛的梨花,淡声道:“她只是一时间被某些事迷惑,过阵子,等她想明
白就好了。”
打自云隐得知自己不是慕容家的女儿后,便将此事告知了云玖。两人从小一块长大,云玖又怎么会不知她的
心思?
云玖深知,如若一味地劝说,只会让事情发展的越来越糟糕。与其这般,还不如给她一些时间,让云隐自己
去思考,或许慢慢地她会想明白感情和血缘,到底哪个最为重要。
“殿下,你就不怕二小姐忽然有一天会偷偷地离开临安吗?”
对于寸芯的疑问,云玖却轻声一笑:“不用担心,只要我和慕容绫还在这里,她哪儿也不会去。”
云玖猜测不错,若不是云玖还在临安,若不是害怕身在宫中的慕容绫有个什么万一,云隐早就灰溜溜地逃走
了。
云隐当时还有一点未曾向刘妈妈他们提起,她开酒楼最重要的目的是想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宫中有关慕容绫的
一切消息。
有了云玖给的空间,云隐这般乐此不疲地打理着上仙阁,直到第二年春暖花开,传来了慕容安病死的噩耗。
紧接着,悲痛欲绝的云隐又第一时间从来此品菜的大臣口中听闻了慕容绫触怒李琛,禁足于栖梧宫的消息。
当时,她就想明白了一切,也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第 101 章 惊天「上」
一年的国丧期将满, 皇宫里的宫人们正准备着当今圣上与绫妃的合宫事宜,可就在合宫的三日前,前线忽然
传来了慕容安病死的噩耗。
慕容安为大周的安定奉献了一生, 可谓是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
消息刚一传出便举国震惊,周朝百姓们无不为慕容安病逝感到惋惜和悲伤, 就连不少宫人也暗暗抹泪,而本
该更加悲痛的慕容绫却做出了惊为天人之举。
就在消息刚传到皇城的第二日, 一身缟素的慕容绫忽然闯进了商议国事的朝阳殿。
对于慕容绫的出现, 朝臣们可谓大吃一惊, 后宫本不该参与政事,身为一介妃嫔的她居然还穿着丧服跑到了
神圣的朝阳殿,更是失了体统。
面对众大臣的指指点点, 慕容绫面上平淡如水,从容地一步步走到了李琛的面前。
在这其中,慕容绫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未曾停留半步, 只是一晃眼的时间,就径直走到了郁丞相的身旁。
“绫妃你来此所谓何事?”穿着一身玄黄龙袍的李琛皱着眉头道。
慕容绫浅浅一笑,抬眸看了眼李琛, 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入宽大的衣袖上,没有任何预兆的说了句:“自然是
来报杀父之仇。”
话音刚落,只见郁丞相的左胸口惊现一把匕首。
慕容绫当着李琛的面,从袖中拿出了匕首, 当场狠狠刺向了郁丞相的胸膛。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慕容绫又当场将那把匕首拔了出来。
大量的鲜血从郁丞相胸口如喷泉般迸出,胸口边的朝服红了一大片,就连慕容绫素白的衣裙上也开遍了无数
红梅。
郁丞相边捂着胸,拼尽全力地撑着最后一口气,抬手指着眸中含笑的慕容绫。
“你……”郁丞相刚一开口,无数的鲜血从他的胸上,嘴上哗哗流下。
话还未说完,郁丞相只觉眼前一黑,身子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紧接着脑袋往后一扬,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慕容绫方才一系列的举动震惊全殿,大家从未想到一向温和的慕容绫居然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随着郁丞相的倒下,殿上所有的侍卫纷纷拔剑,把慕容绫团团围了起来。
虽然慕容绫此举当斩,可没有李琛的首肯,这些侍卫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李琛眸中闪过一丝异色,沉声说了句: “于爱卿,你去看看。”
刑部侍郎于闵听到李琛发话,就算再不情愿也只好鼓起勇气,缓缓地走向流了一地鲜血的尸体,用发抖的手
在郁丞相鼻尖探了探。
发觉郁丞相已没了气息,于闵当即将手抽离,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抖声道:“皇上,丞……丞相他……
没气了……”
“慕容绫!”那些跟随着丞相的大臣,纷纷面红耳赤地指着杀人凶手道,“你竟然敢当众杀害朝廷命官,你
该当何罪!”
“何罪?”慕容绫用手抹了抹面上的血滴,扬起唇角道,“如果我说自己杀的是一个通敌卖国,毒害忠良佞
臣呢?”
众臣大惊,不敢相信地开始连番质问:
“你什么意思?!”
“你竟敢污蔑朝廷命官,实在是罪加一等!”
“慕容绫有何证据?”
“当然有证据。”慕容绫抬眸看了看周边这些个谨慎的侍卫,扬声道,“只是这么多人拿剑对着我,我怎么
向圣上提交证据?”
“你们先退下。”李琛扬手,示意让那些对着慕容绫拔剑相向的侍卫退后。
“皇上,不可啊!”不少朝臣对此表示抗议。
“退下!”李琛沉着脸,加重一分语气。
侍卫依言,只好举剑缓缓退后,可视线一直未曾离开过面前的杀人凶手。
等呼吸到了足够的空气,慕容绫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叠厚厚信件:“这就是郁丞相和的证据。”
李琛朝高瞻使了下眼色,高瞻会意,便从慕容绫手里接下信件送到了李琛面前。
李琛随意地取出一封,细细地阅读了一遍,随即神色一凛,狠狠地丢到了众臣面前:“真是朕养的好臣
子!”
朝臣们一听,低着头拿起了地上的信件,随着信件的打开,不少人瞠目结舌,这信里头不仅涉及了大周军事
要密,还有慕容安忽然病死的真相。
本来他们一开始认为这只是慕容绫伪造,可当郁丞相专属印鉴出现在每封信的末尾时,一些与郁丞相交好的
大臣是冷汗直冒。
看到其他人跪到了李琛面前,他们心慌之下,也跟着随波直流,跪在地上大喊:“皇上息怒!”
李琛坐在高位,那些大臣的一举一动早就被李琛看在眼里,沉声道:“高瞻,把信件里涉及的人都给朕找出
来,先把他们关进大牢,朕要亲自审问。”
“是。”高瞻举剑俯身,接着便招呼着侍卫,将那些与郁丞相通敌有关臣子一一查出,当着其他人的面把这
些参与此事的臣子全都拖了出去。
“皇上,微臣冤枉啊!”
随着那些声音的远去,郁丞相之事算是先告一段落。
经此事件后,原本站在地下的朝臣们瞬间少了三分之一。
那些见证了此次事件的大臣还惊惶未定,里头甚至有不少朝臣们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和郁丞相相交甚密。
尽管这些朝臣们没有受到波及,可对于慕容绫此番举动是甚为不满,按说此等大事本应事先告知,她这样胡
乱搅局,实在是令他们措手不及。
慕容绫早就计算好了,又怎会不知这些大臣心里的想法?
就在他们准备向李琛谏言时,慕容绫便当场跪了下来。
“臣妾自知有罪,求皇上严惩。”
“绫妃你……”
慕容绫有恃无恐道:“皇上,众大臣可都在这儿看着,您是一代明君,就应当大公无私,赏罚分明。”
慕容绫一向聪慧,就算掌握了郁丞相谋反的证据,也不会做出如此莽撞之事。
现在李琛算是看清了,慕容绫这分明是故意为之。
李琛对慕容绫爱得深沉,从登基那天颁布圣旨后,慕容绫就测算到了。
她本就不爱李琛,更深知这样的爱对于身在后宫的她来说,不是步步高升的台阶,而是索人性命的□□。
为了慕容一族,慕容绫一早便打算让李琛冷落于她。打自她入宫后,她便用计做了不少的不大又不小的错事,
可每回李琛都不动声色地将此摆平,有时甚至还会一笑置之。
对于李琛的做法,慕容绫没有感受到那份爱意,反而是更加的惶恐不安。李琛越是这般做,只会让她成为众
矢之的。
现在有了个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弃?更何况面对毒害自己父亲的郁丞相,慕容绫如何能咽的下这口
气?
于是,她冒着风险,安排这么一出大戏,既能当众斩杀佞臣,又能让李琛被迫降旨,实在是个一箭双雕的好
法子。
李琛在猜出慕容绫的意图后,眉头紧皱,气得用力一拍,站了起来。底下的大臣吓得赶紧跪在地上了,他们
把头压得很低,保持沉默,生怕多说一个字就会受到李琛的迁怒。
“既然你这么想受罚,那朕就如你所愿。”他狠狠盯着一脸淡漠的慕容绫良久,才带着一丝痛心道:“传朕
旨意,绫妃扰乱朝政,从即日起,禁足于栖梧宫,撤掉所有宫人,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准踏入一步。”
慕容绫神色未变,没有恳求,反而向李琛行了个礼:“臣妾遵旨,谢皇上隆恩。”
= =
随着李琛的旨意下达,硕大的栖梧宫只留下了慕容绫一人。
望着宫人一个个离去,慕容绫的面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如一汪断流的死水般平静。
“父亲,绫儿为你报仇了,你可以安心地走了。”慕容绫望着夜帘上皓月,一滴清泪从眸中滑落。
“姐姐!”
只听“吱呀”一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慕容绫面前。
“妹妹!”慕容绫一脸惊色看着她,紧接着在窗外望了望,见周边没有人影这次放心地将窗户一关,拉着云
隐急切问道,“你怎么来了?”
云隐撕下了面皮,喘着气道:“我听到爹病逝的消息,又听闻李琛把你幽禁了起来,我实在是担心,就过来
了。”
慕容绫有些疑惑:“可是圣上吩咐不让任何人来这儿,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当然是偷偷跑进来的。”说着云隐指了指身上衣服,“我把今天外出的宫女打晕,然后换了她的衣服,
又避开那些个侍卫,好不容易才偷跑进来的。”
“原来如此。”慕容绫见云隐一副口干舌燥的样子,连忙拿起水壶给云隐倒了杯水。
“谢谢姐姐。”云隐接过后,一口气就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慕容绫发觉云隐还未解渴,又准备拿起杯子去
倒水。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云隐阻止了慕容绫接下来的行动,转身走到了水壶边,当着慕容绫的面,拿起
水壶就往嘴里灌水。
不一会儿,满满的一壶水就被云隐喝完了。
“总算活过来了。”云隐拍拍略微鼓胀的肚子,有些赧色看着慕容绫,解释道,“其实我应该在太阳落山前
就赶来的,只是……我有些迷路,皇宫里的殿阁长得又差不多,所以我东绕西转,走了两个多时辰才找到这里…
…”
虽然云隐一脸的不好意思,可在慕容绫看来,云隐就像是挂在白日里的太阳,用自己耀眼的光芒,温暖着阴
郁的慕容绫,给她灰暗的人生送去光明。
原本慕容绫心里还有些伤感,可刚刚云隐那一番动作,不禁破涕而笑:“妹妹,你说我前世是不是做了不少
善事?所以老天爷才如此怜悯我,让我有福地遇见了你。”
对于慕容绫的感慨,云隐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世,难免哽咽道:“姐姐,你快别这样说!若说到有福气,那
我岂不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所以老天爷才让我在此生认识姐姐,和姐姐你结拜……”
说着说着,云隐感觉心里有些发酸,便将头放低,带着一丝哭腔继续道:“云隐何德何能让姐姐你如此待我?
为了我,姐姐甚至不惜舍弃自己的幸福,我……”
“不,这一切都是姐姐自愿的。”
慕容绫拿出帕子默默地为云隐擦拭着眼泪:“我本就失了幸福,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重蹈姐姐的覆
辙?”
“姐姐……”云隐原本还想问慕容绫为何要当众杀害郁丞相之时,不经意间瞟到了那紧闭殿门。
原本已经关上的殿门,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打开了,外头没有人出现,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这让云隐觉得
十分奇怪。
“姐姐,你先躲在这里别动,我去前头看看。”云隐轻声嘱咐了句。
慕容绫点点头,依言走到了一处隐蔽的角落。
云隐屏息,缓缓地走到了寂静大殿上,昏黄的烛火在大殿上跳动,云隐在殿门口朝外环视了一圈,见外头并
没有人,这才将殿门轻轻合上。云隐抬眸看了看殿里的烛火,使出了似日千里将整个大殿照亮。
她刚一转头,就发觉有位白衣陌生男子,正用着一副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面前的男子头戴玉冠,面若桃花,眼眸乌黑深邃,青丝如上好的绸缎,垂于双肩如瀑布般落下,白衣飘飘,
如遗世独立的仙人。
“你是……”云隐说完,却见来人大步向她迈进。
在云隐还未反应的情况下,男子突然抱住了云隐,轻声唤道:“绫儿,你还好吗?”
“绫儿?”云隐用力一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有些惊惶地看着男子:“你到底是谁啊?”
“你不认识我了?”男子有些诧异。
云隐虽然会些道法,可又回想下方才的异常,暗地里使用了试息术来试探。
可当术法刚一飞到男子身旁,就被他身上强大的力量给弹开了。
云隐一阵诧异,虽然她没有探测到对方是何方神圣,可却间接地告知了云隐一个重要消息:对方的道法深不
可测,若真打起来,云隐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我当然不是认识你啊!”云隐说着又赶紧退后了好多步。
对于那些话语,云隐是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此人到底是谁?他为何会如此亲昵地喊着姐姐?莫非他是……
云隐刚回过神,就发觉原本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男子,像瞬间转移般,一眨眼来到她的面前。
云隐吓得刚要退后,却意外发觉自己被一股力量给定住,不仅动弹不得,就连话也说不出来。
云隐微微蹙眉,看着白衣男子将左手一挥,用一丝泛着仙气的左手在她额头一点,稍微探查了下。
“原来是你。”男子恍然大悟。
云隐愣了愣,有些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什么叫‘原来是你’?难道这人认识她?可为什么云隐对这个人怎
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待云隐细想,对方又说了句:“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话让云隐更加糊涂了,什么叫她死了?难道她现在是一缕魂魄?
云隐刚准备用眼神向他传递自己的疑惑,却用余光瞟见本该藏身的慕容绫,在这危难之际忽然跑了出来。
“不白,你放开我妹妹!”

第 102 章 惊天「中」
“绫儿?”不白闻言, 将衣袖一甩,解除了云隐的定身咒。
看着多日未见的恋人,慕容绫先是满目深情, 可当不白与她对视时, 慕容绫又将眼眸一转,换了副冷淡的表
情。
只是一年多未见, 眼前的慕容绫却消瘦不少:不仅身子骨变得更加单薄,就连往日里眼眸中的柔情似水也彻
底变成了如冰一般的寒冷。
那样的淡漠, 好似慕容绫已对他心灰意冷, 又好似慕容绫从未对他动过感情, 甚至让不白莫明生出一种慕容
绫不曾认识过他的错觉。
“不白,我们早已恩断义绝。现在的我已经嫁人,是这宫里的妃子, 你又何必故作深情地过来找我?”慕容
绫像看陌生人一般回望着对方。
“绫儿,你为何要这样说?”
“为何?”慕容绫轻笑一声,看到不白用眸光向她传递深情之意,立马将头微微一偏, 掩下了眸中的一丝光
亮,用着更加冷淡的话语驱逐对方,“你走吧, 我不想看见你。”
“绫儿……”
慕容绫这番话不由让不白内心狠狠抽痛,他执着地朝慕容绫大步走了过去,想要轻轻地抱住对方,跟她好好
解释一番之时, 却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
“滚开,渣男!”刚能自如走动的云隐,瞧见不白对慕容绫的意图,便飞身挡在了不白面前,阻断两人对视
的目光,“姐姐都说的这么明白,你怎么还有脸赖在这里不走?”
“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不白转眸看了眼与慕容绫一样的面容,扯了扯嘴角,提醒了一句,
“我从来不打女人,你若识相的话,就不要在这里多管闲事。”
面对不白的压迫,云隐豪不畏怯,抬眸正视着眼前的男人:“先不说我有没有多管闲事,我倒想先问问这位
道友一个问题。”
不白闻言,并未作声,也没有任何动作。
见不白默认,云隐缓缓地说了起来:“从前有一对鸳鸯,他们本来过得十分幸福,突然有一日,从别处来了
一只母狐狸,公鸳鸯经不住诱惑便跟着那只母狐狸走了,留下了形单影只的母鸳鸯默默伤神……”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白打断了云隐的话,低声道,“我可没有闲空听你讲故事。”
云隐哼哼一声:“你难道还没听出我的言外之意?”
不白顿了一下,回想起慕容绫对自己漠然的神情,这才反应过来:“你说我抛弃了绫儿,和别人好了?!”
话音刚落,就连两边的烛火也拉长不少,像是吃瓜群众一般,正伸直了脖子观看着这一出大戏。
“难道不是吗?”云隐不由加重一分语气,想起当时慕容绫昏倒的样子,心里就生出一团火。
“为了和你见面,你可知姐姐冒了多大的风险?”
“可她等来的是什么?是你的不辞而别,是你那未婚妻对我姐姐的羞辱……”
云隐抬手,用食指指着不白的胸膛,恨恨道:“姐姐那么爱你,你却这般玩弄她的感情,如今又何必在此惺
惺作态?”
见对方不语,云隐又故意激怒他:“莫非是后悔了,现在踹开了未婚妻,要和我姐重修旧好?”
“闭嘴!”不白忍无可忍地说出了一句重话。
“呦,生气啦!难道我说得不对吗?”看不白终于动怒了,云隐不由有些解气,她一面翘着唇角,一面用余
光瞟见了对方微微收紧的左手,像是在酝酿什么。
“妹妹小心!”
在云隐身后的慕容绫看出了不白的意图,刚准备上前推开她,不白就已经挥动了左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隐忽然说了句:“看吧,你所说的果然都是假的。”
不白一愣,才惊觉自己被云隐算计。只是发出了功力已然收不回去,随即将手一偏,将掌力打在了别处。
只听“咣当”一声,那些立在大殿右边的摆设全都被那道掌力震断在地,就连左边烛台上的火焰也被掌风熄
灭。
不白方才不是说不打女人吗?
云隐就要在慕容绫面前撕开这渣男丑恶的嘴脸,让慕容绫彻底断了和他的来往。
只是云隐没有想到,对方的功法是如此的深不可测。
她转眸瞟了眼那些倒在地上的废屑,只觉后背一凉,好似出了不少的冷汗。
她暗自舒了口气,只要再晚一秒,那结果恐怕就难说了……
“妹妹,你有没有受伤?”慕容绫是知晓不白的身手,即便他在那一刻收了手,可云隐难免不被那道掌力伤
到。
“姐姐,我没事。”云隐将手一摊,一缕青丝出现在白嫩的肌肤上,“就是断了几根头发罢了。”
“那就好。”慕容绫松了口气,带着一丝恼怒道,“妹妹,你可吓死姐姐了,下次可不能这般莽撞行事
了。”
“哦。”云隐撇了撇嘴,抬眼瞪着还站在原地的不白,“你这人是怎么回事?你方才差点杀了我,怎么还有
脸站在这里?”
“妹妹,你不要再说了。”慕容绫出声打断了云隐的话。
“可是……”
见慕容绫如此偏帮不白,云隐更是生气,她可算是明白什么叫爱情会让人盲目。
慕容绫垂眸叹了口气: “不白说的对,我与他之间的恩怨,本就应当自己解决。”
既然慕容绫下了决断,云隐深知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用,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转身走到了靠近殿门的木
桌前,给他们留下一些说话的空间,顺便帮他们俩把把风。
慕容绫抬着步子,朝白衣男子走近,淡声问了句:“不白,你爱我吗?”
不白闻言,抬手放到慕容绫肩上,眼含深情:“绫儿,我自始至终只爱你一人,心里也从来没有别的女
人。”
“既然如此,那我问你,去年花灯会你为何会失约?”慕容绫抬头看了眼白衣男子,一脸认真道,“我不想
听你的任何借口,我只要你的一句实话。”
“绫儿,我当时的确是事出有因才未能赴约。你难道没有看到我给你写的信吗?”
“信?”慕容绫嗤笑一声,眼眸含光,“当然瞧见了,我又怎会认不出你的字迹?只是你为何要让你的未婚
妻亲手把信交给我呢?你可知那时的我心碎欲裂……”
“未婚妻?”不白怔了怔,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绫儿,我从来就没有未婚妻啊……”
“你到现在还要骗我吗?”
慕容绫不由后退一步,弯了弯嘴角:“如若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她为何会知道你我约定的地点,为何她又会
拿着你亲笔书写的信件,甚至还跟我说起她与你的那些甜蜜过往,借此羞辱于我?”
面对慕容绫的质问,不白低眸开始细细思量,又伸出左手测算了一番,这才了解当时状况,自言自语:“原
来是她。”
慕容绫听闻,抬眸看了看对方狐疑的神情,有细细思索了下,也发觉了其中的奇怪之处。
或许真如不白所言,他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未婚妻,一切都是那个女子编造的谎言。至于那封不白亲笔所写的
书信,当时在听到那个女子所说的过往后,慕容绫一时气急,的确在没有打开的情况下就把信给撕毁了。
果不其然,刚刚理清事实的不白,就对慕容绫说出了真相:“绫儿,那个女子她只是我的一位好友,而我当
时是让承云给你送的信,至于为何信会落在了她的手里,待我查清楚后会给你一个交代。”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在说谎呢?”
在远处正把风的云隐听到二人的言论后,不由起了疑心,提醒了慕容绫:“姐姐,你不也会测算吗?难道你
当时就没有测算出来那个女子所说真假?”
云隐的不信任并不是受情绪驱动,他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慕容绫自小便有着能测算一个月内所发生的任何
事件的能力。
只是让云隐没有想到的是,慕容绫的回答却让她大吃一惊:“不瞒你说,其实我并没有算出来。”
“啊?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云隐愣了愣,连忙走上前,一脸的不敢相信,“难道你的测算失灵了?”
慕容绫摇摇头,转眸看着云隐:“我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记得当时初遇了九皇子,我也没有从他身
上算出半点。”
慕容绫伸手看了眼自己测算的左手,继续道:“或许我这天赋已经渐渐失灵了。”
“你说你算不出阿玖?” 云隐闻言,不由地提溜着眼珠,细细盘算了起来。
慕容绫虽然说得有几分可能,但云隐却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不是慕容绫的测算失灵,而是另有缘由。
他和云玖都是修道之人,可慕容绫却只能测算出云隐。那问题肯定不是出在修不修道。不过云隐记得云玖的
母亲是狐女,他有一半雪狐血统,莫非慕容绫只能算出人族……
云隐抬眼看了看不白,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气,带着这份大胆的想法,拉着慕容绫在她耳边小声询问:“姐姐,
你能测算不白吗?”
慕容绫摇摇头,“莫说是他了,就连他身边的随从我也未曾算出半点。”
云隐一听,连忙将慕容绫护在了身后,从袖中取出了银色小刀。
她将刀一转,刀身银光大现,小刀瞬间拉长,成了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云隐抬起流光剑指着不白道。
“妹妹,你在干什么?”慕容绫一脸的诧异,扯着云隐的衣袖,示意她把剑放下。
“姐姐,你还看不出来吗?”
云隐向身后的慕容绫吐露了一个惊天秘密:“为何他会来无影去无踪,为何你测算不出他的身份,为何他会
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功力?”
“因为不白根本就不是人。”
云隐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慕容绫心底,她震在原地良久,原本满含爱意的眼眸转瞬变成了失落,伤
情。
她抬眼望着白衣男子,问了句:“不白,妹妹说得可是真的?”
“绫儿,我……”
“我要听实话!”随着话语的说出,一行晶莹的泪水从泛红的眼眶里滑落,在似日千里的照耀下,闪着别样
的光彩。
看着慕容绫落泪,不白心如刀绞,禁不住抬步朝她走近。
云隐一见,连忙使出流光剑朝他挥去,不白猝不及防地往后一退,转身用两指捏住了流光剑尖,轻声提醒道:
“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趁早收手为好。”
“你这个妖怪,我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你害了姐姐!”云隐用力将剑从他手里抽出,用着轻功飞到了不白身后,
使出了流光剑法。
不白功法高超,云隐的这些伎俩在他眼里只不过是雕虫小技。
他只将衣袖一扬,雪白的袖袍挡住了流光剑,紧接着袖中那浑厚的内力成了一道不可侵犯的屏障,将云隐的
剑法全都反弹回去,受到剑法的波及,云隐当即被震飞在地,流光剑也飞离右手,插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
只听 “咯噔”一声,流光剑触动了机关,一道暗门赫然从云隐身下打开,她还未反应过来,就掉了下去。
“妹妹!”慕容绫吓得往机关处跑了过去。
突然,一个黑影从暗门中飞了出来,露出一张冷艳的俊颜。
一身黑衣的云玖正抱着云隐,立在不白的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白见是云玖,露出了一丝吃惊的表情。
“玹亦太子,别来无恙。”云玖低眸看了眼伤得不轻的云隐,又补充了句,“只是,太子为何要伤我心爱之
人?”

第 103 章 惊天「下」
虽然白衣男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正面攻击过云隐, 可单是简单的防守就破了她的流光剑法,还让云隐受了不轻
的内伤。
云隐并不知道栖梧宫里有一条密道,还好死不死地被她歪倒正着给打开了。本来一向机灵的云隐, 在自己掉
入密道前便会闪身逃离, 只是她又幸运地被不白的功法震地全身发疼,即便反应过来, 也根本没有力气躲开身下
忽然打开的暗门。
当云隐感觉身下一空的刹那,她想起自己曾在归墟时打盹误入深坑的惨痛经历, 那时她未曾受伤, 都被摔地
全身淤青。
现在好了, 不仅全身疼得动弹不得,还如此手背地要掉进大洞里,谁知道这坑有多深?万一是用来对付那些
个不听话宫人的虿盆, 那她岂不是要在这里断送自己刚刚才二十出头的年华?
就在云隐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却意外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云隐还未看清对方的模样,可鼻尖先于眼眸闻到了云玖特有的气息。
云隐当即愣了一下,连忙抬眸, 用一种不敢置信地表情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容颜。
当她确认了是云玖无疑后,不由地大吃一惊,云玖怎么会在密道里?难道他发觉自己偷偷跑进了宫, 这才冒
险来寻她了?
即便云玖当即为她输送了真气,缓解了云隐的内伤,可在此过程中,云隐还是发觉对方的异常。
虽然云玖没有作声, 可云隐瞧他那副微微蹙眉的神情,以及那股让汗毛不禁树立的凉意,云隐便更加肯定了
自己的想法。
现在的云玖是真生气了,而且气得让云隐脑袋短路,找不出搪塞他的半点理由。
就在云隐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只觉耳畔一阵风刮过,原本昏暗的视线又变得亮堂起来,一身黑衣的云玖
就这样沉默地抱着她,双脚点地如弹簧般,飞快地跳回了栖梧宫。
照云玖以往的性子,他应该抱着云隐飞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他却莫明地将自己推入危险境地。
虽然云玖的功法比云隐好上太多,但和不白比起来,根本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云隐可以为了慕容绫不顾生死,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云玖送死,她刚用手扯住云玖的衣袖,对方却说了句
让云隐大吃一惊的话语。
“玹亦太子,别来无恙。”
云玖居然会唤不白为玹亦太子,虽然云隐并不知不白是哪国太子,可听云玖的口气,两人分明早就认识,这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你心爱之人?”不白垂眸看了眼云隐,表现出一丝诧异。
这时,慕容绫已经来到了云隐身边,面带担忧:“妹妹,你还好吗?”
云隐皱了下眉头,不由地拔高了声音:“放心,我还死不了。”
虽然云隐没有正眼瞧过不白,可方才的话却显然是说给不白听的。
一想到不白,云隐胸口就莫名地冒出一团火,云隐余气未消,自然将火波及到了云玖头上。
“阿玖,你怎么会认识这个妖怪?”
“妖怪?”云玖挑了下眉,又问了句,“小隐,你和太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云隐气得挣脱了云玖的束缚,对着不白哼哼一声,“我若不没修道,早就和你阴阳分离了,你
说我和他是什么误会?!”
对于云隐的控诉,不白打破了沉默:“是我思虑不周,才误伤了姑娘。”
云玖怔了下,一时不敢断言,便转眸朝慕容绫问道:“绫姑娘,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隐本以为云玖得知真相后,会跟着她一起对付不白,谁料云玖拉着她朝不白走了过去,当场对不白表示了
歉意:“小隐是一时情急,这才把你认作了妖怪,请太子见谅。”
云玖一向高傲,从未对人卑躬屈膝过,此次居然对不白如此恭敬,这实在让云隐一时间难以接受。
一旁的慕容绫将云隐的疑惑说了出来:“不白,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白从未想让慕容绫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可现在这种情况,若不能坦诚告知,恐怕他和慕容绫只能缘尽于
此了。
可若是告知了,那时的他又该如何面对慕容绫?
云隐见不白没有作声,又使了一招激将法:“你口口声声说爱姐姐,怎么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云隐本还想说什么,却被云玖拉住了:“小隐,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你还是别插手了。”
不知是自己想明白了还是被云隐的话刺激到了,不白忽然将眼眸抬了起来,静默地来到了慕容绫面前,轻声
问道:“绫儿,你真想知道吗?”
慕容绫微微点头,抬手拉住了不白,温声问道:“无论你是人是鬼,我慕容绫爱的只是你而已。”
不白闻言,情不自禁握紧了她的手,对着慕容绫郑重道:“绫儿,其实云隐姑娘没有说错,我的确不属于人
界。”
云隐一听,不禁翘起了唇角,还没开始得意,不白紧接着的话就让她差点背过气去。
“不白只是我在人界的名字,我的真名叫玹亦,是天界的太子。”
天界太子!这个被云隐认作是妖怪的白衣男子居然是天上的神仙!
在慕容绫告知云隐她测算不出不白身份的时候,云隐就断定对方不是凡人。只是云隐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是
一位大人物。
难怪云隐探测不出他的身份,难怪云玖会拉着她向不白道歉……
云隐现在是追悔莫及啊……她怎么能会脑袋短路地认为不白是妖呢?她怎么不把对方往好的方面去想呢?还
有她怎么就把穿越前看得那些神话剧抛到九霄云外了?
如今,云隐总算知道什么叫啪啪打脸了。
就在云隐思考该找哪里挖洞藏起来的时候,就无意间瞧见了某人眸中的那一丝戏谑。
她都这样了,某人居然还如此幸灾乐祸!
云隐狠狠地瞪了下眼,“阿玖,你什么时候同他认识的?”
“在你还未进归墟的时候。”云玖将手背在了身后,细细道来,“那时,我和师父一同下山,在路上救了伤
重的玹亦太子……”
“原来如此。”云隐了解后,又对着他咬牙切齿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点说啊!”
“小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云玖装作一脸的无辜,“我早告诉你他是太子了,是你自己不听劝,我能有
什么办法?”
云隐一愣,瞬间化作了一尊“石像”。
云玖还是这般喜欢坑人……
就在两人还在打情骂俏的时候,慕容绫那边又有了新的进展。
惊闻不白身份后,慕容绫露出了和云隐一样的神态,随即又闪过一丝失落:“为何你不早点与我说?你就这
般的不信任我吗?”
“不是的,绫儿……”不白将手放到了慕容绫肩上,透过她的眼眸像是在看着什么,带着一丝喑哑,“不是
我不愿告诉你,而是我害怕一旦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你会离我而去……”
“不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绫从对方语气中读出那隐藏着的悲伤,她不由回想起自己与不白相识相恋的过往,说出了自己揣测:
“莫非是和我有关?还有,你是天界太子,为何会恋上我这么个凡人?与我初识,是不是也是你的安排?”
面对慕容绫连番的疑问,不白长叹一声:“绫儿,你可知自己为何每次逢凶却能化险为夷?为何生来就会测
算之术?”
慕容绫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不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我让司命偷偷更改了你的运势……”不白将手垂下,转眸看向慕容绫的左耳。
“你耳后是否有枚茉莉花状的胎记?”
云隐闻言,连忙上前将慕容绫的青丝拨开,一个茉莉花状的红色胎记赫然出现在眼前。
“姐姐,还真有诶!”
云隐眨了眨眼眸,转头问了句:“太子,这胎记跟我姐姐有什么关系?”
“这胎记代表着你的前世。”不白开口解答了云隐的疑惑,“人都有生老病死,前世今生。绫儿她的前世是
天界掌管测算的茉莉花神。”
不白的这一席话犹如那震天动地的滔天巨浪,震得姐妹二人当场没了知觉,就连一向沉稳的云玖也被这个秘
密给惊在了原地。
不白是天界太子一事就吓得云隐当即不知所措,现在又给惊魂而定的她披露了更为震撼的秘闻。
这着实把云隐惊得有些恍惚,甚至她在潜意识里认为面前发生的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而已,可身上隐约
传来的痛楚却又告诉着她这一切是真实存在。
“你说,我姐姐是神仙?”云隐刚一回神,就瞠目结舌地再次向不白求证。
不白没有回应,只是抬步往空旷的地方走了几步,想借此舒缓自己怅然若失的内心。
“这一切都要从千年前说起,茉莉花神离若本是天界一位无忧无虑的仙子,为了救她的哥哥,她只身去到了
魔界和魔尊有了牵连,犯下了大错,被贬入人间,承受百世轮回之苦。只要在最后一世躲过情劫,就能重新回到
天界。而绫儿这一世正好就是离若的第一百世。”
“那她和太子你有什么关系?”云隐听了不白的讲述,忆起了仙侠剧通常的梗,便问了句:“莫非太子你喜
欢茉莉花神,所以才到人界来找我姐姐?”
“你只说对了一半。”不白抬眸看向慕容绫,“茉莉花神的哥哥是我至交好友,我当初也是为了他才来人界,
只是后来我才发觉了自己对离若的感情。”
“不白你当初怎么认定我就是茉莉花神的转世?”慕容绫抬步走到了云隐身边,拉住了云隐细嫩的玉手,
“我与妹妹长得一模一样,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她吗?”
慕容绫说得不错,对于胎记一事,她从未跟不白提起,自然是心存疑虑。
“我当然知道。”
对于慕容绫的说辞,不白轻笑一声:“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妹妹,我又如何能认错?”
“你说什么?”慕容绫瞪大了眼眸,红唇微微张开,不敢置信,“不可能,妹妹身上明明流着慕容家的血,
隐魂珠都能测出来的。”
她转头注视着一脸平静的云隐,弱弱的问了声:“妹妹,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姐姐,对不起。”

第 104 章 动地「上」
“妹妹, 你……”慕容绫惊得不由往后一退,整个身体像是一棵被狂风席卷,就要摇摇欲坠的小树。
“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即使云隐知晓慕容绫的性子, 但她的内心还是不敢笃定, 更不愿去冒可能可能失去家人的风险。
她幼时就成了孤儿,极度渴望亲情, 有这样待她的姐姐,爹爹……她真的舍不得放手, 真的害怕对方在得知
事实后会离开她。
所以云隐刚一得知真相, 既没有落荒而逃, 也没有向他们吐露真相。
不过,慕容绫的理智比和云隐想象地还要强大,又或许是在刚刚受到连环惊闻的轰击下, 慕容绫已然适应,
所以在一刹那的慌乱下,又回复了往日的神色。
“你是怎么知道的?”慕容绫稍稍理了理复杂的心境,抬眼问道。
“是在你入宫后不久……”因为忐忑不安, 云隐不由地压低了声音,“姐姐,你还记得我救下的双生姐妹
吗?”
慕容绫点点头, 示意云隐继续。
“那对姐妹为了报恩寻到了将军府,在一次清扫院子的时候,我意外得知那对姐妹的娘就是失踪的黄姓稳
婆。”
“所以,你从那对姐妹口中知晓那晚的事实真相?”
云隐不置可否:“当时我对此事也很震惊, 甚至想过那对姐妹是不是在骗我,可是……”
“她们根本就没有欺骗我的理由。”
云隐说到后头,语气越发地悲凉,隐约向慕容绫传达着自己的胆怯。
慕容绫弯了弯细眉,不动声色地上前了一步,又拉近了和云隐的距离。
“妹妹,还记得我们结拜时所说的誓言吗?”
云隐一怔,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那是云隐下山后最为快乐的一天,久久在她脑海里挥洒不去:她和慕容绫在将军夫人陵前结拜,潇洒喝酒,
好不快活。
我慕容绫在娘亲面前,对天起誓,与云隐结为姐妹之谊,从此祸福与共,吉凶相救,永不背弃。
这是慕容绫当初在慕容夫人坟前发的誓,特别是最后的十二个字,一直记在了云隐心底,她又如何能忘?
云隐眨了下眼眸,因为紧张而冰凉的手指忽然间被一股温热所覆盖。
“姐姐……”云隐垂眸,看了眼握在自己手心的那双玉手,不由鼻子一酸,眸中闪着光亮,哽咽道:“你真
的不在乎吗?”
“傻妹妹,姐姐是什么样的人,你心底不是最清楚吗?”
虽然未曾测算过两人的关系,但从云隐救她的那一刻,从她见到云隐的第一眼,慕容绫就从潜意识里认定了
对方是她的挚友,她的亲人。
这份情感不仅仅是源于两人一模一样的容貌,音色和下意识的小动作。在她看来,两人的心心相惜,为人处
事以及对世界相同的认知才是促成她们成为好友、姐妹的重要因素。
因此,这件看似极有可能让两人关系破裂的真相,实际上却像蚊子叮咬一般,只是短暂痛痒,并不会长久的
留存。
毕竟对于慕容绫而言,她与云隐的姐妹之情早就胜过了血缘。
见晶莹剔透的露珠从对方的眼眶里滑落,慕容绫拿出手绢,在她眼帘上轻轻擦拭,不由嗔道:“都这么大的
姑娘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般爱哭呢?”
“谁……谁哭了!”
一朵红晕浮现在云隐白嫩的脸颊上,她低着脑袋,用衣袖胡乱擦了擦,解释道:“我只是方才被沙子迷了
眼。”
本该是令人落泪的温馨场面,别云隐这么一说,画风瞬间转错了方向。
话音刚落,慕容绫就掩着衣袖笑了起来:“妹妹,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被慕容绫这么一笑,云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连忙用手扒开下眼皮,对着慕容绫一本正经道,
“姐姐你看,真的有沙子进去了。”
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怎么可能相信云隐的说辞?在他们眼里,云隐完全是在缓解气氛。
云隐方才的话语本就搞笑,现在又被她这么一摆弄,更是锦上贴花了。
那向慕容绫展示的动作,在别人看来,只不过是在做鬼脸,而且还是一本正经地做着鬼脸。
“哈哈!”
被云隐这么一闹腾,原本那两位颇为冷静的男子也跟着破功了。
“你们!”
云隐发觉那对黑白双煞也发出了不大的笑音,脸变得更红了。
你们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吗?云隐不禁朝他们翻了个大白眼。
为了不让笑料继续发酵下去,云隐不得不转移话题:“对了,太子你怎么会知道我俩不是亲姐妹的?”
云隐话刚一出口,就立马意识到了其中的缘由。
不白既然是天上的神仙,只要掐指一算,自然是对人间的事了若指掌,更何况此事还与慕容绫有关。
“其实,在绫儿出生的那晚,我就在将军府里。”不白掩下了笑容,说起当时发生的事。
“事关离若能否重新回到天界,所以在绫儿出世的那一晚,我就隐身守在了慕容夫人身边,以防有意外发
生。”
“那时,绫儿刚刚落地,将军府就出现了贼人。起初我以为他们只是趁慕容安不在来偷盗财物,可当他们开
始血洗将军府时,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那些贼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毕竟云隐和慕容绫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到和贼人有关的蛛丝马迹,既然不白当时在场,那他多半是知道一些。
“这些黑衣人的确不是普通盗贼,他们是妖魔所化,目的是为了偷取慕容一族的传世至宝隐魂珠。”
“他们要那东西干嘛?据我所知,隐魂珠不就是能变幻性别吗?”
对于云隐的疑问,云玖出声回应:“小隐,变幻性别只是它对慕容一族的保护而已。”
“什么意思?难道它还有别的效用?”说着云隐从乾坤袋里拿出了那颗闪着微弱白光的珠子,仔细地看了看
这颗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宝物。
“这隐魂珠能吸纳天地精华,在短暂的时间内提升修炼者的功法,特别是在满月之时,效果翻倍。”不白伸
手,从云隐手中拿起这颗指节大小的珠子,又将衣袖一扬,身旁紧闭的窗户忽然开了,露出了悬挂在夜帘上的皓
月。
他拿着珠子走到了窗边,在月光的照耀下,隐魂珠闪耀着五彩的光芒。“它是月神幻月消逝之前的最后一滴
精血所化,后来流落到了人间,被慕容家的先祖发现,它感念慕容一族护它的恩德,便才衍生出让慕容一族变幻
性别的效用。”
“原来隐魂珠还有这么一段传奇的故事。”云隐长叹一声,随即又问道:“不过,既然太子知晓那些是妖魔
所化,为何当时不出手阻止,还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贼人血洗将军府呢?”
“人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不是我们这些神仙能随意插手的,况且我那时来将军府的目的也只是想
保护绫儿。”
不白说着,将目光转移到云隐身上:“隐魂珠虽有如此大的效用,但如若落入歹人手里,受他驱使的话,后
果将不堪设想。”
“灵珠本就来自于神界,绝对不能被魔族人拿走。天界近年来一直在试探魔界,我不能轻举妄动,但又要顾
及绫儿的安危。所以,在权衡之下,我才不得不利用了你。”
云隐一愣,用手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懂:“为何说是利用了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你可是我用绫儿的精血化作的人。”
精血所化?!现在云隐已经被第三道雷震得体无完肤了。
不待云隐反应,不白就已抬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要做什么?”
“给你重现当时的情景。”
不白伸出骨节分明的食指,在云隐额间轻轻一点,一道泛着白气的仙力迅速从额间传遍了云隐的全身。
云隐虽不知不白对他用了何种仙术,但她却能感受到身上的疼痛消失,整个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仿佛还能嗅
到了樱花的芬芳。
忽然云隐的脑海里清晰地显现了不白创造她的那一幕:
不白先是飞到了隐魂珠的藏身地,可刚一触碰,就被隐魂珠那束强光镇住了。隐魂珠虽然来自于神界,可它
已在人界待了上千年,早就外族之人有了抵抗,除了慕容一族外,谁都不可能将它带离。
不白生怕魔族人会对慕容绫起了歹意,便心生一计。
摘下了院子里第一朵绽放的早樱,先用定身术定住了产房里的所有人。抬眼看了看女婴啼哭的小脸,紧接着
用银针刺破了女婴柔嫩的手指,用仙力从里头挤出了一滴艳红的鲜血,用樱花的花蕊接住。
不白朝那朵粉嫩带血的樱花吹了口仙气,它就如白云般漂浮在空中。不白一边默念着咒语,一边又在樱花前
比划了一下,樱花开始转动了起来,渐渐地樱花发出了耀眼的光芒,随着光芒消逝,一个与女婴长得一模一样的
婴孩出现了。
不白抱着她,面前这个樱花化作的女婴正转动着黑溜溜的大眼,摆动着肥嫩的小手,一脸无邪地看着不白。
不白弯了弯唇角,转眸看向正卧在床边的慕容绫,说了句:“离若,最后一世对于尤为重要。我不能逆天带
你离开,但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只能用这个孩子代替你,用她的身躯先带走隐魂珠了。”
说着不白挥袖隐藏了自己和云隐,紧接着解除了屋内人的定身咒,为他们寻了条逃离的退路。
不白又回到隐魂珠所在的楼阁中,凭借云隐的身躯拿走了隐魂珠,从将军府消失。
如若不是看到了这些画面,云隐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慕容绫精血所化的樱花。
“既然你创造了我,为何又要杀我呢?”当画面消失,云隐面带冷色地责问不白。
“我并没有杀你。”不白低眸盯着手中的隐魂珠,幽幽解释,“你只能存活七日,只是我没有想到这珠子认
了你后,竟然肯用自己的千年修为来换一朵不起眼的樱花。”
“你的意思是珠子救了我?”云隐不禁瞪大了眼睛,抬手又将珠子拿了回来,轻轻地放在了自己手中,就连
眼神里也多了分怜爱。
“隐魂珠是随着主人的性子而变,想不到那时候凶猛的野兽,居然会被你驯成了一只温顺的兔子。”
对于不白的调侃,云隐满脸得意。
她面带浅笑,像是抚摸小动物毛发一般,温柔摸着光滑透亮的珠子,眼里满是宠溺:“那是当然,它的主人
可是人界里顶温柔的人,这珠子能不温柔吗?”
话音刚落,剔透的珠子就浮现了一丝微红的色彩。
“你们看,它居然在害羞!”
“害羞?”云玖闻言,朝隐魂珠瞟了下,淡声打破了云隐的美梦,“它分明是在笑你脸皮厚。”
云隐:……
云隐现在十分怀疑云玖到底是不是她的男人,若真是的话,怎么可以这样拆她的台呢!
云隐当即鼓着腮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掩下方才的嬉皮笑脸,转眸看向不白,郑重说道:“太子,你可不可以带我姐姐离开这里?”
“妹妹,你......”对于云隐突然的请求,着实让慕容绫微微一怔。

第 105 章 动地「中」
“小隐, 我没事的,你不用……”
“姐姐!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云隐出声打断了慕容绫的话,“当初你虽是替我入宫, 可这其中也
和不白有关吧……”
慕容绫眨了下桃花眼, 低头沉默了。
云隐说得不错,慕容绫误以为自己变成了形单影只。
当时进宫的缘由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慕容家, 更重要的是她想要云隐和云玖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个将帅的千金和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术士相爱,本就门不当户不对, 更何况慕容绫多次私下与不白相会,
这样的行径在他人眼里的确是有失体统。
既然不白已经让她万劫不复, 那慕容绫索性就掉入十八层地狱,用最惨烈的代价让不白看到,让他心痛, 让
他能看清对方在自己心底的分量,让他不顾一切地去找自己。
虽然慕容绫深知希望极其渺茫,但还是毅然决然地做了。
毕竟对于她而言,她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云隐姑娘, 你也太不了解我了。”
不知何时,不白已经走到了慕容绫面前,用宽厚的手掌将她细嫩的小手包裹:“我来此的目的就是要带绫儿
走的。”
不白的话如春风般轻轻吹拂着慕容绫的内心, 柔和又很温暖,将她的心里的彷徨、孤独渐渐驱散。
离若这一世的命运早就记录在司命的书卷中,不白曾多次偷偷改写。可无论改得如何离奇,慕容绫的结局始
终没有改变。
不白是天界的太子, 如果执意介入,改变慕容绫的命运,极有可能惊动天界,给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
可若是他放任不管的话,按照书卷里所写的结局,慕容绫将在三日后葬身火海。
既然知晓了她的结局,试问不白又如何能对慕容绫视若无睹?
在听闻不白的话后,慕容绫万分感动,她情不自禁地,主动地抱住了不白,将头轻轻地靠在了对方富有安全
感的胸膛上。
在皎洁的月光下,一阵春风通过窗户悄然而至,风力虽然不强,却也引得摆放在一旁的烛火跳起了舞。
现在已是春季,但夜里的风比较寒凉,慕容绫向来体弱,容易受凉。
随着风力的增强,不白细心地将身子微微一偏,挡住了风口。
云隐见此,也歪着脑袋看了看云玖。
谁料云玖依旧像尊石像般静静地站着,既不开口,也不做出任何表示。
就在云隐有些失落的时候,本该有些冰凉的手指忽然被一股温热覆盖。她低头一瞧,自己的玉手已经和云玖
的紧紧贴在了一起。
“阿玖……”
“嘘……”云玖用食指放在嘴边,示意让云隐噤声,不要影响面前的两人。
此刻,慕容绫和不白的影子已经成了一体,犹如一对神仙眷侣,正依偎着静静地欣赏着窗外的皓月。
“不白,你真想好了吗?”慕容绫抬眼盯着不白的那双幽黑的眸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白冲对方淡淡一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梁:“绫儿,哪怕逆天改命,我也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这最后的四个字彻底打开了慕容绫的心扉。
一向沉稳的她,在听到不白这一番真情告白后喜极而泣。
“有你这一句话,就算我日后落入鹅銮鼻地狱,甚至魂飞魄散,也值了。”
慕容绫刚一说完,便发觉不白的身子震了下,紧接着使出大力,紧紧地抱着自己:“不会的绫儿。我向你发
誓,哪怕不要这个太子之位,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咳咳……”
就在两人还准备说下去的时候,就被云隐的咳嗽声喊停了。
“不好意思,我方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云隐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让慕容绫不由地脸颊泛红,恋恋不舍抱着不白的手放了下来。
云玖出声提醒了句:“虽然绫姑娘被李琛幽禁,可周围一定安排了他的暗哨,方才那一番打斗极有可能已被
他们发觉。事不宜迟,太子还是先带着绫姑娘走吧。”
云隐也十分赞同,连忙劝道:“姐姐,李琛可是个狠角色,说不定他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们还是赶紧
离开这里吧。”
方才不白只顾着慕容绫,并未考虑周全,被云玖这么一说,二话不说就要拉着慕容绫离开。
只是他没有料到慕容绫会在此刻将手松开,待在了原地,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我不能走。”慕容绫淡声回应。
妃子无故消失在皇宫,势必会触怒龙颜,引来朝臣的非议。
即便慕容安已然逝世,可还有慕容一族几百条性命,她怎么能看着这些无辜的生命替她去送死呢?
云隐看出了慕容绫的顾虑,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将她的手重新放到了不白宽厚的掌上。
“姐姐,你放心好了。一切由我,你担忧的这些事都交由我来处理,好吗?”
“可是……”
“姐姐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磨磨唧唧的了!” 云隐发觉殿外的响动,急忙用手推着慕容绫,催促道,“你还
不走就真的要穿帮了!”
“姐姐,对不住了。”
就在慕容绫还在犹豫的时候,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云隐连忙接住了慕容绫,眸中露出了一丝心疼。
虽然慕容绫身上穿着厚实的衣裙,可云隐还是能感受到她越发单薄的身子骨。
“好好照顾姐姐。”云隐长叹一声,把慕容绫送到了不白那里。
今此一别,不知何时还能见面,或许这次是她与慕容绫的最后一面。若说不舍,云隐比任何人都要不舍,可
为了慕容绫的幸福,即便以后无法相见,云隐还是果断地让不白带走慕容绫。
“我会的。”不白接过了慕容绫,转身从窗户飞了出去。
直到两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云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阿玖,你还是从密道里先走吧。”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云隐又鼓动着云玖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无论云隐怎么劝说,如何生拉硬拽,云
玖就如同磁石般紧紧地贴在原地,岿然不动。
“小隐,你还是放弃吧,我不但不会离开你,更不能让你独自面对李琛。”
虽然云玖口头上想保护她,但云隐还是隐约闻见了浓烈的醋味:“阿玖,你……”
“你们谁都别想走。”一声温润的嗓音打断了云隐后头的话。
伴随着沉闷的“吱呀”声,身着明黄锦缎龙袍的李琛抬步走了进来。
“绫妃,你想去哪儿啊?”李琛垂眸看了眼云隐的装扮,不由地皱了下眉头。
“当然是离开这里。”云隐扬声回应。
既然她都要向李琛摊牌了,自然是不会有任何隐瞒。
“跟他吗?”李琛不由加重一分语气,注意到了和云隐十指相扣的黑衣男子。
李琛身边的太监总管侯不花对着云玖翘起了兰花指,阴阳怪气地喊道:“大胆狂徒,还不赶紧放开绫妃娘
娘!”
“狂徒?”云玖翘了翘唇角,往前走了好几步,用那双幽深的狐狸眼瞟了眼正对着自己虎视眈眈的侍卫们,
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李琛身上。
“大胆刁民!竟敢直视皇上,还赶紧跪下。”
尽管侯不花对着云玖大呼小叫,可胆小的他始终没有朝云玖靠近一步。
云玖看出了侯不花的胆怯,把他的那番话当做了空气,不顾侯不花的再三警告,也没有对李琛行礼,而是更
加淡然地一步步走向李琛。
云玖那股特有冷沉和高贵的气质着实把侯不花给镇住了,随着云玖渐渐靠近,侯不花那尖锐的声音也忽然间
弱了下来。
见云玖快要靠近李琛之际,“哗啦”一声脆响,高瞻将剑从柄里拔了出来。
他剑指云玖,表现出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像是时刻准备和云玖一较高下。
当高瞻拔出长剑的那一刻,李琛身后也传出了一阵阵窸窣之音,殿上的禁卫军们也纷纷拔出了剑,应援高瞻。
云玖那股无形的压迫也同样让李琛感受到了,不过李琛经历了大风大浪,自然是能轻松应对。
他不但没有露出一丝退却,反而变得更加具有攻击性,李琛刚要开口却注意到云玖的那双正发着幽蓝光晕的
眼眸,心头微微一震,眯着眼问了句:“你到底是谁?”
云玖抓住了李琛眼里转瞬即逝的诧异之色,用着幼时的口吻说了句:“四皇兄,你不记得我了吗?”
“四皇兄?”李琛喃喃道,抬眸又仔细地凝视着云玖的整张脸,随即大惊失色,“你是九弟?!”
当年,李琛的母妃获罪后,便被周明帝送到了狐女身边。从云玖出生起,从早到晚,无论吃饭还是睡觉,两
兄弟就像块牛皮糖般形影不离,这感情也是十分深厚。
因此,即便两人已经十几年未见,可当李琛看到云玖眸中的幽蓝光晕后,就从心里笃定面前的人就是失踪多
年的李珏。
李琛面带喜色,抬手让侍卫们放下手里的剑。
“九弟,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当年你为何要偷偷跑出宫去?”
对于李琛这一连串的问题,云玖并没有回应,但一旁的云隐确对李琛的突然转变吃惊不已。
原本她以为兄弟相争的场面,居然出乎意料变成了一幅兄弟情深的画面。
李琛不是为了皇位不择手段吗?想想当时他逼死周明帝的情景,云隐就有些不寒而栗。
可他怎么在云玖面前完完全全变了副样子,成了温和不能再温和的兄长了呢?
见云玖没有作声,李琛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转头朝高瞻说了句:“你带着侍卫在殿外候着,没有朕的允许,
谁都不能进来。”
“是。”高瞻俯了下身,扬了扬手带着一种侍卫退出了栖梧宫。
李琛见蓝衣太监并没有离开,便朝他摆了下手:“侯不花,你也出去。”
“皇上,奴才是您贴身太监,要时时刻刻伺候您,保护您的……”
“退下!”对于他的反复啰嗦,李琛实在有些忍受不了了。
听到李琛那句重音,侯不花当即闭上了嘴,颤抖着身子像只兔子般飞快地溜了出去。
待殿上只剩下他们三人,李琛看了眼云隐,狐疑地朝云玖问了句:“九弟,你怎么和绫妃……”
“我不是你的绫妃!”对于李琛的一再认错,云隐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小宇宙,“李琛,你给我听清楚,
我是云隐,不是慕容绫。”

第 106 章 动地「下」
“认错?”
李琛嗤笑一声, 随即摆正了脸色,正色道:“绫儿,你若是和我九弟情投意合, 大可堂堂正正地说出来, 何
必要如此扭捏用上这种蹩脚的理由,想让我知难而退呢?”
以前云隐是碍于身份, 又要帮慕容绫隐瞒她和不白的事,所以才不得已假扮了慕容绫。可如今慕容绫已走,
李琛又和云玖感情这么好, 她的确是不可能再继续说谎下去。
只是她说出了真相, 结果李琛不但不信,还这么劈头盖脸地讽刺云隐不会说谎,这着实把云隐气地不轻:
“谁糊弄你了!我是这样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云隐一听, 更加生气了,连忙扭头看向云玖,哼哼道:“阿玖,你说我难道是喜欢放羊的人吗?”
“我虽不知你会不会放羊我, 但你的确喜欢糊弄他人。”
云隐:……
话音刚落,李琛笑了,而云隐心里是万马奔腾。
现在的她内心十分复杂, 这种情绪也在面上表现地淋漓尽致。
她万万没想到,现在这种危急关头,云玖居然会说出如此轻松的话语,在他人面前如此这般地喜欢坑她?这
狐狸是不是吃错药了?
不是说请人眼里出西施吗?怎么在他嘴里就反着来了呢?!不是说胳膊肘往外拐吗?怎么到了云玖这里就变
成了向内拐呢?!
云玖这不按套路出牌, 实在让云隐有些不知所措,就连她原本那比较细长的桃花眼都立马瞪得圆圆的。
云隐刚想开口澄清,云玖却忽然弯了弯唇角,冲她眨了下眼睛,又道:“小隐之前的确是爱伪装自己,也说
了不少的谎话,但这次她说得都是真话。”
云隐方才一举一动都看在了他的眼里,云玖又怎会不知她的那些小情绪呢?他爱她都来不及,又如何会不知
轻重?只是她刚刚跟慕容绫分离,心里难免会不好受,所以想借此调整她的心绪,缓解她的伤心罢了。
听到云玖方才的话,云隐那些郁闷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不,我不相信。”云玖的话震得他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绫妃入宫已有一年有余,虽然不是常常见面,可李琛一有空就会驾临栖梧宫。即使慕容绫对他十分冷淡,但
李琛从来没有怀疑过慕容绫和云隐是两个人。
毕竟两人不仅样貌相同,就连平日的动作神态都一模一样。在李琛的意识里,云隐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进宫
后表现沉稳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此,即便是有云玖的证实,但李琛还是不敢相信。
“你不相信也正常,毕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几乎所有人都会把我和姐姐弄混。”
“你是说,你和慕容绫是双生姐妹?”
云隐用手在下巴上滑弄了几下,虽然李琛说错了,但云隐也不好说自己是慕容绫精血所化的人,毕竟这情况
有些复杂,三言两语根本就解释不清。她思索了会儿,这才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解释。”
“你和慕容绫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调身份的?”
“其实没有对调,只是我有时候无奈才假装成姐姐。”云隐生怕自己没有说清楚,又补充了句,“这么说吧,
其实一开始你见到的人一直是我,只是进宫后和你常常见面的是我姐姐。”
“那为何就你一人?绫妃去哪儿了?”
“你问我姐姐啊……”云隐搔搔脑袋,将身子一转,来到了那扇大开的红窗边,抬眼望了下皎洁的皓月。
一阵凉风袭来,将云隐的裙摆轻轻撩起,吹得她异常舒适:“在你赶来之前,就已经远走高飞了。”
李琛眸色一暗,若有所思说了句:“所以,若不是我得到了消息,及时赶到的话,你们也打算悄无声息地离
开?”
其实早在进殿的那一刻,两人牵手的场景就扎进了李琛的心底。他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那感觉仿佛是无
数把尖刀插进了自己的胸膛,流干了他身上的热血,让他心痛欲裂。
李琛不是傻子,即便云隐和李珏没有在他面前表示过两人是恋人的关系,可从他们的说话的语气,还有看向
对方的眼神,都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他们俩已经在一起了。
云隐闻言,朝李琛摇摇头:“当然不会,我留下来本就是为了等你来这儿。”
“为了等我?”
李琛缓声喃喃自语,云隐方才的话语像是一阵清风,把李琛那快要熄灭的火苗又重新复燃。
就在他怀着一丝希冀,带着莫明的情愫回视对方,云隐却给他浇了盆冰彻刺骨的冷水,将刚刚救活的心彻底
杀死:“我是想跟你做个了断。”
虽然她深知自己能说服李琛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愿意冒着杀头的风险大胆一试。
在她看来,如若自己为了一己私欲而无声消失,定会惹怒李琛,给整个慕容家带来灭族之灾,到那时即便她
明哲保身了,恐怕一辈子都不得心安。
慕容绫都为了她做出了那么大牺牲,云隐又如何能让慕容绫替她承担?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此事皆因她而起,云隐就有这个责任亲自去结束它。
“阿玖,我……”
在云隐还没说出想和李琛单独聊聊的话语,云玖就出乎意料轻声说了句:“知道了。”
“你知道?”
对于云隐的诧异,云玖淡然一笑,用那双幽深的狐狸眼看她,顺便为自己找了个理由:“母后的画像应该被
你姐姐放到了别处,我想去别处找找看,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云隐眨了下眼,愣愣地点了下头:“好。”
看着如此亲密的两人,李琛的神情变得更加灰暗了,那藏在袖中的手,不知何时起,已经紧紧握成了毫无缝
隙的拳头。
当云玖的身影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李琛眸色一暗,依旧用那温润声音说了句:“何必要支开九弟?”
不待云隐开口,李琛又道:“你是想让我放过慕容家那几百号人,对不对?”
云隐点点头:“虽然我欺骗了你,但的确和慕容家无关。不过姐姐无故从宫里消失,爹已然为国捐躯,无论从
哪一方面,那些个和慕容家结怨的臣子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我不答应呢?”李琛不想听云隐再继续说下去,便扬声打断了她的话。
云隐一听,快步走向李琛,抓着他的衣袖恳求起来:“李琛,算我求你,看在爹爹为大周鞠躬尽瘁的面子上,
你放过那些无辜的人好不好?”
李琛忽然弯下了唇,对她深深一笑:“放过他们,那谁来放过我啊……”
云隐神色一凛,轻声说了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李琛轻笑了下,抬脚朝云隐走近,用和云玖相似的眸光深情地凝视着她,哑声问了句,“你
难道一点都没看不出来我对你的心思吗?”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云隐也越发感受到那股暧昧的气息。
这样的场景,让云隐不禁回想起八年前曾被云玖壁咚的情景,可又与那时有些不同。
那时候,云玖虽然和现在的李琛一样,用这种奇特的压迫让自己说实话,可给云隐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云玖那一步步的紧逼让云隐无处是从,只是她当时问心无愧,带着的是愤慨,是狠狠怼回去的冲动,还有一
丝莫名的情愫;可在同样的压迫下,现在的她怀着的是歉意,是请求,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所以,李琛的靠近,只会让云隐更想逃避,就算他再怎么用眸光向云隐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感情,那眸光化作
的灼热感却把她烫得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不,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云隐有些不适地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着和李琛相对安全的距离。
“为什么不可能?”
云隐扬起唇角,表现格外冷静:“我和你从来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你那么爱护你的皇后,又怎么会这么容
易移情别恋?”
“若我说,我和皇后才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呢?”
李琛将衣袖一摆,露出了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开始向云隐交代:“我还是子辰王的时候就和皇后达成了共
识,我给她荣耀的位份,她帮我拉拢朝中势力,明面上做相敬如宾的夫妻,暗地里互不干涉,个却所需。”
“只是,我没想到生性凉薄的我会有一天喜欢上你。”
面对李琛的告白,云隐心里微微一惊,随即一笑泯之:“不,李琛。你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我。”
“你是说我心里权力比你重要?”李琛问道。
云隐摇摇头,微微叹息:“不完全如此。”
在李琛的惊疑下,云隐开始解答:“还记得我之前说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分清我和
姐姐吗?”
“这又能代表什么?”李琛有些不太明白云隐的话中深意。
“可阿玖分清了,他在见到姐姐的第一眼就产生了怀疑,接着又从话语里找出了端倪。我和他本就分别了那
么久,如若他不是深爱着我,如何能在那时就知道看到的人不是我呢?”
云隐的这一席话彻底断了李琛和她的任何可能,虽没有谈及他,却在字里行间有意无意地拒绝了他,让李琛
断了对她的心思。
此刻,李琛神色依旧,却心如死水,像是无声地掉进了漩涡里,无论自己如何挣扎,最终还是被那股力量吞
噬,掉进无尽的黑暗之中。
“李琛,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我更清楚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我不爱你,也想让你看清自己的心思。”
说着云隐唤出了流光剑,反手一握,将剑柄放到了李琛面前:“如果你想用血来减轻自己所受的伤害,就用
剑来刺我这个罪魁祸首吧。”
李琛眸中一片灰暗,可嘴唇却突然咧嘴一笑,缓缓伸手接过了流光剑。
见云隐缓缓地闭上了眼,李琛感到更加凄凉。
为什么她不爱他?为什么她要如此残忍的戳破他?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李琛将眼眸一闭,掩下了最后的伤情,当眼帘再度打开,那双眼眸又恢复以往的锐利深沉。
他将剑一扬,只听“哗啦”一声,云隐被那冲击耳膜的声音惊得打开了眸子,只见身旁的架子被流光剑砍做
了两半。
守在殿外的高瞻闻声立马闯了进来,见李琛无事,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李琛,你……”
“绫妃咳疾复发,病逝于栖梧宫,以贵妃之礼厚葬。朕感念慕容一族对大周忠心不二,鞠躬尽瘁,遂赐予免
死金牌,除叛国外,族人无论犯下何等大罪,都免于一死。”
对于李琛突然的决定,云隐万分诧异,刚想跪下,就见李琛将衣袖一扬:“你说的对,或许朕只是贪恋那份
失去多年的安全感。”
“皇上……”
“你走吧。”李琛将身子一转,不再看她, “和九弟一起,离开皇宫,去过你们想要的生活。”
“可是,你真没有任何要交换的条件吗?”即便李琛下了旨除去了云隐的顾虑,可按照他的性子,云隐还是
不敢太过于高兴。
“当然有条件。”
李琛转头,用以往的神态看着她,闪耀着当年他和云隐在百花楼做交易时的眸光,“你不能和九弟谈及以往
所发生的一切。”
云隐闻言,立马点头。
李琛没有直言,但云隐明白了他话中深意。她当时目睹了周明帝驾崩,又从丽贵妃口里得知了皇后逝世的真
相。当时为了不让云玖更加悲伤,只好将秘密掩埋在了心底。
虽然没有和李琛提及此事,可他心思细腻,从云玖方才的神态便知晓了。
见云玖还未回来,又对云隐说起了当年的过往。
先皇后对李琛无微不至的照顾渐渐打开了他紧闭的心门,让他重新感受到了母爱,也发自内心地把先皇后看
做自己的亲人。听到先皇后无故被周明帝幽禁起来,当时他心急如焚,不知找了多少宫女太监帮忙。被不少人拒
绝后,无助地他单纯地相信了丽贵妃的话,为后来先皇后的惨死埋下了罪恶的种子。
“虽然是无心之过,但我的确是对不起九弟,在这些兄弟里,只有九弟真心待我,我也把他看做是我唯一的
亲弟,我不想自己在他心底印象由此改变。”
“所以,就算不是交易,我也想请你答应我。”
“好。”云隐想都没想,就开口答应了,“其实即便你不说,我也不会和阿玖提及,毕竟我也不想抹灭你在
他心里的位置。”
“如此便好。”李琛将袖袍一挥,转身走出了大殿,最后留下一句,“我就不和九弟告别了,你们可以自行
离开,不会有人阻拦的。”

第 107 章 归来「上」
阳春三月, 在春光和春风的相互温暖下,裸露的田地也纷纷长出了嫩绿的新芽,那些光秃秃的树儿又开始了
新的轮回, 春花们也从花苞里露了出来, 时刻准备争奇斗艳,用自己魅力征服整个世界。
临安城一如往日般繁华, 城中又开了不少店铺,街上的小贩们也此起彼伏地叫喊着, 当春日升到了最高点,
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终于不再留恋周边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 开始各自往家的方向赶。
“咕……”
冗长的声音从某人有些干瘪的肚子里传了出来,一个正揣着青黄色酒葫芦的小老头吧咂了下嘴,拍拍自己的
肚皮, “老伙计你别着急,老头我现在就找地方喂饱你。”说着便往离自己最近的酒家走了进去。
“客官,想吃点什么啊?”
醉仙楼之前生意是热火朝天,可自从上仙阁开了后, 就刮走了大多数客人。虽然店铺是临安城酒楼中最大的,
可现在每日来这儿客人只是三三两两,其中不少是从外地来此的客商。
至于在这里用膳的本地客人, 要不就是肚子太饿才来此将就,要不就是极其懒惰不愿多走。总的来说,这些
人几乎没有常客。
见有客人来了,店小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满是欢喜地开始向小老头介绍起来:“我们醉仙楼是皇城里最大
的酒楼,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水里游的,只要您能说出名字的,我们大厨就能帮您做出来。”
“是吗?”屋新翘起了嘴,不由地想起了以前云隐给他做的那些美食,他先是酝酿了会儿,便随意说了句,
“我现在太饿了,就挑个简单的先上,我要份三明治。”
话音刚落,店小二就愣在了原地,随即一脸微笑道:“客官你要不要换一个?小店现在还没有准备这种食
材。”
“这样啊……”屋新撇撇嘴,又说了个,“那来份蛋糕。”
店小二又冲屋新微微一笑:“客官,小店没有听说过这道菜,您能不能换个寻常点的?”
屋新一听,有些花白的眉毛不由一抬,哼哼一声:“黑椒牛排总有吧!”
“这个……”店小二搔搔脑袋,转头看了看掌柜。
掌柜一看,连忙上前小声问了起来,了解事情原委后打起了圆场:“客官莫生气,我们这小二是新人,还不
是很了解我们醉仙楼的菜。您放心,您刚刚点的这些,我立马招呼大厨给您做。”
为了表示歉意,掌柜又让人上了一小坛美酒给屋新压惊。
待安抚好小老头后,小二赶忙把掌柜拉到一边,急声说道:“掌柜,这客人说的那些菜我压根就没听过,这
让厨子怎么做呀?”
“不做也得做!”掌柜拎着店小二,让他正视醉仙楼如今的惨况, “现在楼里本就这么冷清,如若还出现客
人还没吃菜就被气走,你让别的客人怎么想?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可是……”
“可是个屁!” 掌柜给店小二下了命令,“你告诉大厨,不管想什么办法都要给我整出来!”
“可若是真做不出来了?”
掌柜对他冷沉一笑:“那你和那帮厨子都给我滚蛋!”
“是是是!”店小二一听此事关乎自己饭碗,立马窜地兔子似的进了后厨,和厨子们交代。
半个时辰后,在屋新三番五次催促下,醉仙楼牌蛋糕还有黑椒牛排陆续端上了桌。
看着这两道热气腾腾的菜,屋新愣是怔了半天,又使劲揉了下眼,在肚子连番抗议下,只好动起了筷子。
在吃完第一口后,小老头眉头狠狠一皱,气呼呼把筷子一扔,赫然站了起来,大喊:“小二!”
“来了,来了!”店小二麻利地跑了上了,笑得更加灿烂了,“客官有什么吩咐?”
屋新伸出结着厚茧的手往盘子上指了指,扬声问道:“这就是你们醉仙楼的蛋糕和牛排?”
店小二眨了眨眼,随着屋新的手往桌上一看,一盘五颜六色的糕点挂了不少黄嫩的蛋丝,另一份则是砍成十
分均匀的牛排骨,上面撒了熏得黑不溜秋的辣椒屑。
“没错啊……”见菜肴没有上错,店小二暗自松了口气。
谁料屋新面色更黑了:“把你们的掌柜给我叫来!”
屋新这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着实把店小二惊得毛骨悚然,连忙把掌柜推到了屋新面前。
面对屋新同样的问话,掌柜倒是镇静了不少:“客官,咱们醉仙楼是皇城里第一大楼,这蛋糕和牛排的做法
自然是和别处不同。”
虽然掌柜说得有理有据,但屋新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当即抓起掌柜的衣领,怒气冲冲:“小老头我虽然年
纪大了些,但也不是你们好糊弄的!”
话毕,他刚想把掌柜往另一张桌子上一扔,一个端着三明治的厨子急急地跑了过来。
“等等!”厨子立马把三明治端到了屋新面前,“客官,掌柜就算有错,可您能不能先吃完这个再说。”
屋新嗅了嗅,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连忙将头转了过来,“三明治!”
见是货真价实的三明治,方才气红了脸的屋新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喜滋滋地放下了掌柜,用手拿起了一块三明治,一口就干掉了一大半。
清香的黄瓜,嫩滑的肉片,煎得刚刚好的荷包蛋,在配上独特的面包,这些糅合在一起的美味,化在了屋新
的嘴里,让小老头吃得是如痴如醉。
见屋新满面春光,其他三人不由地长长舒了口气,只是气还没舒完,就被屋新的一句话又开始惴惴不安。
“这是你做的?”屋新看似随意地朝厨子问了句。
厨子连忙点头:“客官,这菜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有,只是小老头我有些好奇里头的那黄白的汁液是用什么做的?”
“这……”
“客官,你就别为难他了,这可是我们大厨祖上传下来的秘方,不能外泄的。”
听掌柜这么一解释,大厨赶紧附和:“没错没错,这是我们三代单传的绝活,实在是不方便向客官您透
露。”
“原来如此。”屋新略有深意地朝他们看了眼,随即将盘子里的三明治全都解决后,便用手豪放地往衣袍上
擦了擦。
“客官可用好了?”
屋新扯了扯胡子,点了下头:“味道不错。”
看屋新一脸的满足,掌柜立马招呼着小二准备结账。
“等等。”屋新抬脚走到了厨子面前,说了句:“要钱可以,先把我徒弟给放了。”
屋新这莫明的一句,让三人都摸不着脑袋:“客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您徒弟是谁?”
“就是做这三明治的人。”
掌柜还没反应,只觉身子一轻,才惊觉自己被屋新用单手举过了头顶,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屋新不顾掌柜的叫喊,低头看着吓倒在地的两人哼哼道:“说!我徒弟到底在哪儿?”
“客官,我们真的没有见过您什么徒弟啊……”
“呸!就算你们能做那松软可口的面包,可这三明治里的酱料分明只有我徒弟一人会做,你当小老头我是二
傻子啊!”
厨子见事情败露,又生怕掌柜有个三长两短,赶紧跪在了屋新面前,哭着说出了实话:“大侠,这三明治的
确不是我做的,但掌柜真没骗你啊!”
“说明白点!”见对方没有说到重点,屋新又把手里的掌柜举得更高了。
这着实把有些恐高的掌柜吓得不轻,语无伦次地大喊:“快说啊,混蛋!别瞎扯些废话!你还想不想在店里
干了!”
大厨一惊,声音立马抖了起来:“三明治是小的……托人从上仙阁买的。”
话音刚落,屋新将手一松,悬在半空中的掌柜没了支撑点,瞬间掉了下来。
底下的两人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掌柜,开始着急询问起来:“掌柜你没事吧!”
此时的掌柜早已满脸狂冒着冷汗,面色发白。
刚一落地,掌柜轻轻嘟囔了句:“天要亡我!”
话毕,就两眼一闭,晕死过去。
而制造这次惨祸的某人将饭钱丢在了地上,使出了轻功飞离了案发现场,没了踪影。
= =
还没到午时,坐落在城南的上仙阁就已高朋满座。
在余音绕梁的歌舞声中,楼里的小厮们刚一忙完一桌,又马不停蹄地招呼着另一桌的客人,而后厨房也是忙
得热火朝天。
虽然大伙个个满头是汗,可面上都带着笑容,心里也乐此不疲。
谁能想到,快要倒下的百花楼居然一夜之间变了副样子,在众人目瞪口呆下,另谋了出路,还干出了一番大
事业。
作为带领大家走向辉煌的两位功臣,一个正在楼里招呼着生意,盘算账目。另一个则在后厨检查着厨娘刚出
锅的热菜,顺便和她们一起动手烧菜。
云隐和云玖离开皇宫的第二日,绫妃病逝的消息便传遍整个皇宫,定远大将军府里的下人刚一闻信便哭声一
片。
慕容安已在不久前与世长辞,现在慕容绫也殁了,这让整个将军府乃至慕容一族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
云隐刚一回来,府里的人就把希望放到了云隐身上,却被云隐果断拒绝。
云隐算不上慕容家的人,也没有能力主事,况且生性洒脱的她更受不了束缚。她当时用了很多的理由作为托
词,又磨破嘴皮好说歹说求了慕容一族新上任的族长。在她再三推辞下,慕容桀最终点头接过了定远将军府主事
之位。
如今,云隐没有了包袱,落得清闲的她这干起活来自然是更加得心应手了。
她刚刚忙完一桌菜,才得了半刻的空闲。此时,一身玄白长袍的云玖走进了厨房,拿出帕子擦了擦她额间上
细汗:“小隐,你真打算一辈子呆在这里?”
云隐一愣,才支吾道:“这个,其实我还没……”
“老板,有人闹事,你快去看看吧!”阿杨急忙跑了进来,向云隐报告大事。
店里的小厮都是学过功夫的,但瞧阿杨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云隐便猜想闹事的人定身怀绝技,不是什么好
应对的主。
于是,她立马扔下了菜刀,和云玖交代了一声,跟着小二快步走到了上仙阁楼前。
由于生意过于火爆,那些后来的客人只好在外头排起了长队。
小老头来此一心是想要进楼找徒弟,面对如此的状况更是心急如焚。
面对小厮的阻拦,他又想起方才的事,生怕云隐被歹人关在这里,被迫做事,二话不说直接一拳头就把阿杨
打成了熊猫眼。
待云隐赶来之际,四五个小厮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呻吟,周边也围了不少的吃瓜群众。
云隐连忙撩起袖子推开了围观的众人,刚准备教训闹事之人,一个熟悉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她视线里。
云隐定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喊了句:“师父!”

第 108 章 归来「下」
算算日子, 云隐离开归墟已两年有余,即便看到类似的景物就会忍不住想起归墟山的一草一木。
在下山的这些日子里,云隐无时无刻不再想念着归墟的师兄弟们。
特别是她最亲的师父。当年为了不让屋新伤心, 云隐特意在走的前一日给她师父下了药, 让屋新昏睡了整整
三日。
今日,两人居然奇迹般地在山下重逢, 这是云隐始料未及的。屋新还是之前一副老顽童的样子,只是头上的
青丝似乎又白了一些, 面上的褶子好像也多了那么一丢丢。
只是两年多未见, 屋新的突然出现就像是突然洒向云隐的辣椒水, 让她眼界模糊,鼻尖泛酸。
一向有泪不轻弹的她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用手捂着嘴, 快步跑向了屋新,开始轻轻啜泣起来。
“我的好徒弟啊!师父寻了你这么多日这把你找到了,呜呜呜……”
两人甚是激动地抱在了一起,开始哗哗大哭了起来。
“老板……”
阿杨顶着一对熊猫眼看了看周边的群众, 忍不住出声提醒:“我们要不要先回阁里哭,在这大街上好像有些
不雅。”
阿杨的话犹如一道闪电将云隐震了下,意识到了自己在干些什么。
“师父, 你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肯定饿坏了吧。”云隐赶忙擦了擦眼泪水,微低着脑袋带着屋新回了上仙阁。
两人经过了玄关,在人声和丝竹声交互伴奏下, 两人通过专属楼梯来到了顶楼的包厢内。
这是云隐特意留下来招待贵客专用的豪华包间,只有在特殊的时候才能使用。
“师父,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房间了。”
云隐刚刚招呼屋新坐在放着软垫的座椅上,就转身将窗户打开。只见错落有致屋舍出现了屋新眼前,窗外上
方是蔚蓝的天空,远处是硕大的皇宫,底下是鳞次栉比的行人。
临安城坐落在明林山下,地势南高北低,而上仙阁所处的位置是整个临安城海拔最高的地方,站在此处眺望
远方,几乎整个临安的景色是一览无余。
“这是除了皇宫外,欣赏临安最好的位置了。”云隐伸手指了指窗外头几个代表性的建筑,给初来乍到屋新
一一谈论起来。
“行了行了!”屋新摆摆手,示意云隐不要继续介绍了。
他本就没有吃饱饭,方才又经历了一番打斗,肚子里的三明治早就消化完了,就算是有心看,可他那肚子早
就开始抗议了。
云隐先是一怔,随即又瞬间领悟,搬了张椅子坐在了屋新身旁:“师父你别着急,我已经要阿杨去厨房拿菜
了,等会儿就来。”
话毕,又动手在桌上拿起碧绿色酒壶给屋新满上,“师父,你先尝尝这酒。”
清澈的水酒刚一从壶嘴里冒出来,那股浓烈的酒香立马传进了屋新的酒糟鼻中。
屋新端起酒杯,用鼻子使劲嗅了嗅,不由翘起了眉毛,紧接着一口饮下,叹道:“好酒啊!”
云隐闻言,得意一笑:“那当然,这可是徒儿亲自酿的竹叶香。”
屋新一愣,笑得更加开怀了,这眼里嘴里满是对云隐的称赞。云隐笑着,又拿起酒壶给屋新的空杯满上。
屋新喝了口后,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即将酒杯放了下来:“对了,云玖那臭小子呢?”
云隐眨了眨眼,问了句:“师父,你怎么知道阿玖在这里?”
一说到云玖,屋新就开始大眼瞪小眼:“哼!那臭小子背着我们偷偷下山不就是为了来寻你吗?”
云隐干笑一声:“师父果然是料事如神。只是阿玖到底做了什么,惹您这么生气?”
见云隐满脸疑惑,屋新立马明白了什么:“徒弟啊,你可能不知道那臭小子干得那些好事。”
看着屋新那气鼓鼓的模样,云隐对此事更加有兴趣了:“师父,阿玖到底做了什么把你气成这个样子。”
“这臭小子昏迷了那么久,云明就不辞辛劳,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哪怕是刮风下雨,下雪打雷没有一日停歇
过,着实让归墟上下万分感动。哪知道云玖这个臭小子居然恩将仇报!”说着屋新的脸气红了,更加激动地数落
起云玖的不是,“他刚一醒来,就把云明打晕了。不仅将云明扮作他的样子,还让云觅他们几个人打掩护,把我
们这些长老弟子们耍得团团转!”
现在的屋新简直可以用凶神恶煞来形容,这让云隐不由地为云玖捏了把汗,若现在真让他跑来见师父,按照
屋新那暴脾气,后果简直是难以想象。
就在她不知如何劝说的情况下,云隐动了动耳朵,听到了外边的脚步声,像是见到希望之光,连忙冲屋新眨
了眼睛:“师父,菜来了。”
话音刚落,三个美丽的厨娘端着菜肴走了进来。
辣子鸡,糖醋鱼,土豆红烧肉,玉米排骨汤……
屋新方才的愤然顷刻烟消云散,看着这一道道佳肴,他眼睛都直了,嘴里使劲地吞咽着口水,整张脸笑成了
一朵菊花:“徒弟啊……这些可都是小老头我爱吃的菜。”
云隐点点头:“虽然不是徒儿亲手做的,但做菜的厨娘可是徒儿手把手教的。”
说着云隐拿起筷子,夹了个鸡腿放在屋新碗里:“师父,你快尝尝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好好好!”屋新二话不说,就把鸡腿放进了嘴里。
刚一入口,鸡肉的滑嫩配上荷叶清香顿时刺激着屋新的味蕾,屋新不由两眼放光,又把筷子伸到了红烧肉。
随着一道道美味佳肴入口,屋新的表情是一个比一个惊讶,动作也越发快了起来。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小老头就把这些美味消灭地精光。
“嗝……”屋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用行动告诉着他们自己对这些菜肴的看法。
看着屋新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厨娘们满是笑意,而云隐则暗自松了口气。
“好徒弟,你师父我也吃饱了,该叫你那位阿玖过来了吧。”
云隐转了转眸子,开始找起了理由:“师父,其实阿玖他……”
“行了,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了。”屋新接过小二送来的湿帕子,往嘴上擦了擦,又随意地抹了抹手,“我可
是你师父,你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我?”
见被屋新拆穿,云隐哈哈一笑,略显尴尬地骚了骚头:“师父,那你得先跟我保证你不对阿玖动手。”
屋新闻言,不禁哼哼道:“这臭小子拐走你就算了,居然还跟你下迷魂药!你师父我是随随便便、不分青红
皂白就出手伤人的吗?!”
面对屋新的控诉,云隐转眸看了看两眼红肿还挂着鼻血的阿杨,弯起唇角对屋新违心奉承起来:“当然不是,
我师父可是天底下最善良可爱的人,怎么会做那种把伙计打得四仰八叉的人呢!”
“肯定是他们自己弄伤,有意陷害我师父的!”
屋新甚是满意地掐了下云隐的小脸蛋:“看来我好徒弟还是很了解师父的……”
话还没说完,屋新眼前就出现了位白袍男子。
“屋新长老。”趁屋新还未发怒前,云玖立马向他行了下礼,“不知长老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带云隐回去?”
屋新本想一见面就数落云玖,却被云玖抢先了一步,加上他错开话题,屋新只好嘟着嘴回应:“当然是为了
接我小徒弟回山啊!”
这贵宾厢房本就僻静,加上其他人早在云玖进来之前,就被他打发走了。现在厢房里只有屋新、云隐和云玖
三人。
“师父,可是我已经被掌门放逐下山,就算我想回去,那些师兄弟们会同意……”
云隐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就想去山下闯闯,可现在在外头待了才两年多的时间,云隐就开始怀念起在山上的日
子。若不是屋立下了命令,恐怕云隐早就回了归墟。
看着云隐落寞的神态,云玖和屋新心里都不好受。
女人不得为入室弟子,这是归墟祖师爷刚立派就下的不成文规定,百年来一直沿袭至今,除了云隐外,从来
没有人敢去挑战。
云隐那时虽凭借那一张能说会道嘴找出了漏洞,力挽狂澜,但还是给归墟抹了黑,让屋立、长老们和许多的
师兄弟们心里有了膈应。
云隐说得不错,即便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可并不代表他们心头的成见就会有所消散。
屋新拍拍云隐的肩膀,长叹一声:“你的那些个师叔们,还有归墟大大小小的师兄弟们都在想你呢……”
“虽然他们碍着面子不愿提及,可小老头我总是会发现那么些蛛丝马迹。比如他们装作路过去到你之前住的
院子,有些人去藏书阁找书,随口从云觅那里探听你的消息,甚至还有人拿着你送给他们的小东西睹物思人…
…”
云隐就这样安静地细细地听着屋新的缓缓道来。再听到动人之处,不由地吸了吸鼻子,满目泪光。
“师父,您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云隐带着一丝哭腔,有些不敢相信。
“师父别的可以骗你,但这些东西小老头我可是编不出来的。”屋新低头从衣袍拿出了一份喜帖放到了云隐
手上。
云隐眨了下眼眸,缓缓将红纸打开,细长的桃花眼不由地瞪得圆圆的:“师父,这是……”
“在你走后不久,云澈为了你总是时不时地去劝说雨花,结果这两人不知啥时候就看对眼了……你师父我那
时候准备偷偷下山来找你,就被雨花给撞见了,她当时就给我了这份喜帖,千叮咛万嘱咐要小老头一定要亲自交
给你。”
“看来雨花已经原谅我了。”云隐认真地看着喜帖上的字,不由会心一笑,“真没想到我竟然神不知鬼不觉
地成了这二人的红娘。”
“徒弟,就算掌门师弟没有明面上收回成命,可你若拿着这喜帖回山参加这二人的婚礼,也算得上是合情合
理的。”
云隐没有作声,只是将眸子转了又转,好像在纠结什么,像是放不下这里的人,又像是在害怕自己回去后得
不到山上人的谅解……
云隐不知如何是好,云玖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出声替她做了决定:“与其在这里空想,倒不如回山亲眼验
证。就算他们不肯原谅,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云玖的话像是一盏灯,照亮云隐前方的道路。云隐思考了良久,终于做出了选择:“阿玖,我们明日就启程
回山吧。”
当晚,云隐就想大伙宣布了自己的决定,虽然面上说是离开一阵子,可在跟刘妈妈交代事宜的时候,云隐已
经把菜谱和今后对酒楼的规划尽数说了出来。
第二日天一亮,三人便启程离开了繁华的临安城。

第 109 章 终曲「上」
在春雨纷纷中, 清明悄然而至。
云隐和云玖在祭拜了各自的父母后,便和屋新赶往归墟。
此时,又到了樱花的花期, 归墟山下的又是一片粉嫩的世界。一阵清风拂过, 一大片樱花林开始下起了花雨,
向雪一般缤纷落下。
如此美轮美奂的场景丝毫没有引起三人的赏樱的兴致, 他们个个眉头紧锁,正盯着眼前的景象陷入了深深的
愁绪之中。
本该春意盎然的归墟山却被一大片厚重的乌云所笼罩, 看不真切。
三人都能感知, 这乌云并不是自然条件产生的, 而是以阴暗之力所铸成,为的是不让里头的人出来搬救兵,
以及警告他人不要轻易靠近。
“师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云隐转头看向屋新。
屋新表现地略为惊讶,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老头子我刚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走了一个多月归墟
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连屋新都不知晓, 云隐更要赶紧上山去一探究竟了。谁料,她刚一踏上前往归墟山上的台阶就被设下的结界
给挡住了。
这结界犹如一道透明的铁门,坚硬无比, 任由云隐如何拳打脚踢也纹丝不动。最后,云隐无法只好唤出了流
光剑,想以上古神器的威力划破结界。
云玖从一开始就在暗自观察此结界,就在云隐卯足全力, 准备使出了流光剑法刺向结界之时,他忽然飞身,
拦住了云隐。
“小隐不可!”
“这结界具有反射效力,当他人使出多少功法,它便会反以与之等同的功力。”
为了让云隐相信,云玖随意从路边拿起了一块不大的石头,运用了微弱的功法,向结界扔了过去。
当石头触碰结界的那一刻,石头就像踩了弹簧一般,瞬间从两人中间远远地飞了出去。
云隐使劲眨了眨眼,心头微微一松,庆幸自己方才没有鲁莽行事。
“这到底是谁设下的?!”
云玖转眸看向正被阴云统治的归墟,眸色一暗,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能悄无声息地占领了归墟,又设下此
结界,定是修为高深之人。不过看这景象,恐怕来者不善。”
屋新也赞同道:“的确如此,老头子我修道多年,也未曾遇到过这般景象,而且这气息不像是修道之人所
为。”
“所以现在没有能破这结界的办法吗?”见二人沉默不语,云隐是心急如焚,“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真没有
别的办法上归墟吗?”
结界无法短时间破除,但并不代表去往归墟的通道只有这么一条。
云隐的话像是提醒了云玖,他眼眸一亮,转身看向屋新:“师叔,你在归墟多年,可否有小道能上去?”
“阿玖说得对,我曾听别的师兄说,师父以前总是撺掇着他们摸黑下山去偷农夫的鸡,又从来没有被看门的
师兄弟发现,肯定是让他们走了小道。”
云隐将自己的光荣事迹没有一丝委婉地说出,这让屋新不由脸色一黑,鼓着腮帮把云隐拉到一旁,轻声警告:
“徒弟啊……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就算师父以前做过这种事,你也不能如此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啊!”
云隐好似听到了乌鸦在嘎嘎乱叫,轻声回应:“师父,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就别在乎这点面子了。再说,阿
玖他是自己人,不会跟别人说起的。”
屋新一听,脸色这才好了一点。
“随我来吧。”屋新招呼着二人往山下的那片池塘走去。
云玖低头注视着眼前清冽的池水,幽深的眸子立马有了一丝光彩:“师叔,你是想说我们可以潜水进入归
墟?”
“唉……你这臭小子果然聪明。”
屋新弯下身子,将手缓缓地放入了水中,感受着那股清凉之意,“这水塘是有山上流下的泉水汇集而成,和
山上深井相连。它看上小,可这里头可深得很,我们跳下去就能通过里头的深洞游回归墟。”
屋新转了转眼珠,又道:“老头我虽然只是教授弟子们轻功,可这轻功最讲究就是气息。若这气息平稳了,
那轻功自然是能更上一层楼。恰好,我那时想到了山下的池塘,便让那些轻功不过关的弟子们从这里游回归
墟。”
“所以师父让那些弟子们偷鸡,其实是在训练他们的气息?可是,我为什么不知道有这种方法?”
云隐这么一打岔,把屋新刚建立好的光辉形象又给弄没了。他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撇了撇嘴:“这方法又不
能经常用。再说,徒弟你本就是归墟弟子里气息最为稳健的,自然是不用受这种苦。”
“哦哦……”云隐意识到了屋新那股快要爆发的洪荒之力,立马识趣地闭上了嘴。
“那黑洞里有风,等下我们进去的时候不要分开,也无需慌张。只要使出自己平时的内力抵挡那股阻力,我
在水下会将泉水逆流,只稍片刻便能回到归墟。”
云隐闻言,不禁为那些曾受此迫害的弟子们暗自哀悼,但又佩服屋新这种独特却异常有效的训练方法。或许
就是他这种出奇之招,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帮助那些功法下乘的弟子提升功力。
两人点了点头,屏息跟着屋新一起跳下了水。
= =
“屋立,我劝你还是尽快交出了轰天神雷,别为了这么个东西,牺牲你们整个归墟……”
为首的人瞟了眼已然倒下的归墟弟子,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带着‘好意’提醒着面前正对他举剑相向的屋立。
屋立着一身青衣长袍,正带领着众弟子在轩辕殿外阻挡这魔军的进犯。
他紧锁眉头,面色肃然,不由地握紧手中的长剑。
“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也不会把它交出来,让你们魔族人去为祸天下苍生!”
“屋立,别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就算你想死,就不为你手下的弟子们想想……他们或许未必和你这般愚昧无
知。”
云间闻言,古铜的肌肉顿时更加紧绷,怒喊:“魔头休要迷惑我等弟子,就算是死我们也不会让你们魔族得
逞。”
为首的魔人血舞轻笑一声,亮了下自己的绿眼,化作修罗鬼煞望向那些心智并未坚定的小弟子们:“我们来
此只想拿到轰天神雷,不要伤及尔等的性命,若你们执意要跟随屋立这个顽固不化的老家伙,那就休怪我们手下
无情了。”
果然,那些涉世未深的白衣弟子一见,只觉背脊一凉,握剑的手也不由开始颤抖起来。
“大家莫慌,不要中了魔头的离间计。”
一向胆小的云观突然从人群里飞了出来,拿着自己制作的□□,往魔军里头一扔。
只听“轰”的一声,□□触地爆炸,将周围一大圈的黑衣魔人直接炸成了黑烟,给了魔军一个下马威。
云观的□□着实让那些心慌的小弟子们重新树立了信心,云间也开始趁热打铁:“这魔头绝非善类,大家一
定要齐心协力,把魔族赶出归墟。”
“魔族滚出归墟!魔族滚出归墟!”
归墟弟子们开始此起彼伏地喊起了口号,声音越来越大,抗击魔军的意志力也越发的激情澎湃。
听着围绕在耳畔的口号声,为首的魔头神情一凛,狠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
随着血舞的一声令下,身后的大军手拿长戟,如黑色蝼蚁般迅速奔向了轩辕殿。而白衣弟子们也毫不示弱使
出了归墟功法与之抗衡。
在乌云密布下,轩辕殿前的空地上,黑衣魔族大军和白袍归墟弟子厮打在了一起,犹如在棋盘上飞驰的黑白
双煞。有时黑子将白子吞没,而另一边的白子却异军突击,以一敌十,撂倒一片黑军。
此时,大多的入室弟子正和几个功法强劲的魔族人一较高下,而屋立则手持长剑直接往血舞杀了过去,血舞
也拿起长矛抵挡。
血舞从一开始就并未将这些凡人放在眼里,可当他们真正较量的时候,血舞才意识到自己小看了这些归墟弟
子。
当两个武器触碰到一起时,屋立一剑直接击破了血舞的魔力,强大的内力引得魔头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屋立身为归墟掌门,虽是凡人之身,但修道多年,他的修为早已突破了凡人之力,甚至能与天上的仙君匹敌,
而血舞只不过是魔界中一个小小统领。
在第一轮的较量下,血舞便处于了下风。两人又过了几招,屋立气息依然平稳,而血舞已然内力受损,口吐
鲜血。
“魔头,我们归墟可不是好惹的。”屋立用手捋了捋胡须,抬眼看了看周边的战况,用厚重的嗓音把血舞压
在了脚底下:“趁着你的魔军还没完全落败,我奉劝你赶紧带着你这些个丢人现眼的兵将们麻利地滚出归墟。”
“屋立,你以为我会没有防备。”血舞擦了擦唇角的血迹,露出了一丝狡黠之色。
屋立心下一惊,连忙抬脚往后退,却为时已晚。血舞已然抓住了屋立的腿,将带毒的爪子深深扎进了肉里。
刺痛感一经传来,黑气也瞬间从脚脖漫了上去。屋立当即施法护住了心脉,又运了内力拼力压制那股黑气,
使它不再继续蔓延。
“原来魔人打不过,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屋立对此嗤之以鼻。
“我们魔人做事是图成功,从来就不在乎过程。”血舞眯着眼看着那股在屋立腿部徘徊的黑气,“就算你暂
时压住,可过了十二个时辰,屋立你就会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屋立陡然睁大双眼,瞬间青筋暴起持剑又向血舞砍去。方才压制黑气已经耗费了不少真气,如今的威力自然
是大幅减弱。
忽然屋立只觉血气上涌,身子一倾,连忙将剑插在了地上,借力支撑着差点倒下的身子,只听“噗”的一声,
眼前的地面又开出了朵血花。
血舞哈哈一笑,低眸瞧着屋立一副颓废不堪的神情,带着善意劝说:“屋立,我劝你还是不要动用内力,不
然……你会死得更快。”
“你……”屋立捂着胸口,两眼充血正死死盯着对方,眼中的恨意像是把他挫骨扬灰。
“就算我死了,我也会和你同归于尽,绝不让魔族人玷污我归墟!”
“同归于尽?”血舞将眉毛一抬,白净的手瞬间又化作了利爪向屋立伸来,“那我现在就让你魂归阎罗。”
就在他的左手伸向屋立的那一刻,一道亮光从血舞面上闪过,紧接着只觉左手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血舞这才惊觉自己的手被人一剑砍下,而那带血的利爪在自己眼前像是轮子般骨碌碌地在地上打了个转,最
后停在了蓝衣金丝袍下。
云玖正手持流星剑,冷眼直视血舞,由于挥剑过快,剑上没有沾染一丝血迹,依旧如往常般透着丝丝寒光。
三人刚从深井里出来,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便知归墟被魔族入侵,当即唤出了长剑飞快赶往声源地,
而屋新则飞去了后山保护轰天神雷。
跟随云玖的后脚,云隐也飞身来到了现场,见屋立俯着身子,急忙扶起了他:“掌门你没事吧?”
“你们怎么来了?这魔头在外头布了结界,可是连鸟都飞不进来。” 虽然屋立神态未改,但字里行间都透露
自己的诧异。
“是师父带我们进来的。”
不待屋立反应,云隐又道:“掌门师伯,你先不要问这些,我这就带你去找云游师兄。”
云玖转眸看向云隐:“小隐,你先带掌门离开,这里由我来应付。”
屋立已然深受重伤,必须立刻救治。即便云隐心里头有些不放心,但看云玖那副凛然不惧的神情,只好扶着
屋立快步离开。
云隐一边照顾着屋立,一边用剑斩杀向自己涌来的黑衣士兵。好不容易突出重围,云隐使出了轻功带着屋立
飞到了一处较为安全的地方。
从见到屋立的那一刻,云隐就注意到弥漫在他腿部的黑气,立刻从袖中拿出了云游的那瓶还魂丹给屋立服下:
“掌门师叔,云游师兄在哪?”
屋立面色稍稍好了些,轻声回道:“我让他带着伤重的弟子们撤到了后山。”
“这些魔族人怎么会突然大举进犯归墟?难道归墟里有什么他们想要的神器?”
“他们是冲着轰天神雷来的。”
面对云隐的疑问,屋新缓了口气,抬眼看向后山,缓声道来:“这是我们归墟一直以来保守的秘密,只有长
老和掌门才有权知道。”
“当年归墟传至第十代,曾遭遇过一次灭顶之灾,天界的朗坤仙君及时赶到,用轰天神雷重伤了一众魔军。
魔军撤走后,仙君却因耗尽修为离开了人世。当时的掌门感念仙君的恩德,便将此神器锁入了归墟禁地,命令弟
子们世代守护。”
听着屋立的诉说,云隐不禁回想起当年偷偷在千林竹练功,差点误入禁地被云玖所救的景象。
“难怪我们这些师兄弟们只知道禁地,却并不知晓里头所藏何物……”云隐恍然大悟道。
前头的打杀声还在持续不断的传进两人的耳里,云隐回过了神,赶紧搀扶着屋立准备前往后山:“掌门师叔,
我们赶紧先和云游师兄汇合吧。”
为了不让屋立有所顾虑,云隐又补充了句:“师叔放心,阿玖功法高超,又斩了那首领的一只手,现在我方
士气正盛,暂时不会有事的。”
屋立微微宽了下心,点了点头。
云隐架着屋立,还没跨进后山,屋新就拿着神器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见到两人,赶紧刹住了如风的步伐:
“徒弟,你怎么会来这里?”
不待云隐开口,屋新又大惊道:“师弟,你怎么伤成这样?”
屋立垂眸见轰天神雷正揣在了屋新手里,这才稍稍放下了心:“禁地是不是出事了?”
屋新闻言,这才想起方才要说的话:“幸好老头我及时赶到啊,不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师父,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对于屋新这种说不到重点的话,云隐实在没有搞懂。
听着后头打斗声越来越大,屋新立马拉着两人就跑:“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边跑边说!”
在这一路上,云隐才从屋新那里得知了事件的始末。
当时三人刚回到归墟,屋新就听到了“魔军”二字,便知晓了他们的意图,赶紧飞到了千林竹禁地。
谁料,刚飞入千林竹,却见翠绿的竹林里尸横遍野,云游等人正在和突然出现的魔族人扭打在了一起。
屋新也赶忙过去帮忙,才终于将那一拨人打成了黑烟。
眼看禁地已被暴露,为了防止魔族人拿到轰天神雷,屋新便飞入禁地,在不破坏结界的情况下,用他物代替,
才成功将轰天神雷转移出来。
说着说着,三人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偏殿。
“这殿怎么那么熟悉?”云隐搔了搔脑袋,随即两眼放光,红唇大开。
“徒弟你怎么……”
云隐打断了屋新的话,异常兴奋: “师父,我想到了一个藏宝物的地方。”
她先是施法将周围屏蔽,随后才领着二人走进了不远处荒废的殿阁里。随着一声厚重的“吱呀”声响起,沉
寂的殿阁又一次迎来了归墟弟子。
“这好像祖师爷以前练功的处所。” 屋新一眼便看出了这殿阁的真面目,不禁开始回忆自己的陈年旧事,
“老头我还是小弟子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跑来这里睡觉。”
屋立转眸向四周环视了一圈,喃喃说出了荒废的缘由:“由于年代过于久远,里头不少东西已经成了高危物
件,只是碍于是祖师爷的练功房,便以各种理由搁置了。”
而一旁的云隐正凭借当时记忆,往自己当时睡觉靠着的玄黑色石柱走了过去。
“我记得当时就是倚着这根石柱掉进了坑里的。”云隐边说边伸手在石柱边摸索,直到触碰到柱子底下,桃
花眼眨了下,通知还在回顾往事的两位道人,“我找到了!”
话音刚落,只听“咯噔”一声,云隐面前的地板沉了下去,现出了一个深坑。
“就是这里。”云隐指着这个坑洞,催促着二人下去躲避。
虽然二人对于这个坑洞一无所知,可看云隐的神情还有方才的话语,屋立忽然想起当时在轩辕殿上她的一声
声辩解。
本以为那时她只是推托之词,可现在看来的确是错怪了她。
屋立嘴唇紧珉,带着一丝歉意看了看云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云隐一直把精神力集中在观察外边的动静,
自然没有注意到屋立稍微变化的神态。
待三人进到了深洞后,云隐便使出了似日千里,黑漆漆的洞穴瞬间如白昼般明亮。
里头的景象大大出乎了屋立的预料,不仅没有像普通兽穴般杂草丛生,反而格外整洁,整个密室像是归墟的
藏书阁,放置了不少的书籍。
“这难道就是师祖所说的地下藏书阁?”屋新望着这些琳琅满目的书籍,不由地有些得意,“想不到我师弟
没有找到的地方,居然被我徒弟发现了,看来老头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对于屋新的自夸,屋立不由将眼珠往上一抬。
此时,云隐发觉外头的动静:“外头有人来了。”
云隐用手示意噤声,抬着步子小心翼翼地跳上了坑洞。
她手握流光剑,将背紧靠在门边,收起了气息,斜眼注视着门外。
直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云隐眼前,她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云游师兄。”
在云游伸手准备开门之际,云隐便先一步打开殿门,招呼着其他弟子进入殿阁,最后再往外谨慎地看了看,
这才放心地将门合上。
“十四,你怎么在这里?”云游刚一出口,有意识到了什么,“方才那个记号是你留的?”
云隐点点头,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云游的问题。
“刚刚听从轩辕殿前撤离的弟子说你回来了,我还有些不信呢……”看到许久不见的云隐出现在自己眼前,
云游紧绷的心注入了一丝欢喜。
还未详细询问云隐下山后的事迹,就被云隐扯住了衣袖:“云游师兄,你赶紧去看看掌门师伯吧,他中了那
魔人的毒。”
云游大惊失色,急忙尾随着云隐下了坑洞。
此时,屋新正忍痛跪在地上,在祖师爷画像前,双手合十吐露自己所犯下的过错:“弟子屋立罪孽深重,将
我归墟的千年基业毁于一旦。弟子愿散去一身修为,死后不入轮回,求祖师爷看在归墟弟子誓死保卫归墟的情分
上,佑我归墟能化险为夷。”
归墟上下谁人不知屋立是归墟派修为最高之人,若真变为废人对于屋立而言,无疑比死还难受。再者人都有
生死轮回,若不入轮回,便会坠入十八层地狱,成为真正的孤魂野鬼。
“师父……”听着屋立发下的重誓,云游眼眶一红,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也做了和屋立一样的动作,“祖师
爷,师父自成为归墟掌门以来,一直勤勤恳恳,带领归墟成为了人界第一大派。即便如今魔军大举进犯,师父也
未曾退缩一步,誓死与归墟同生共死。求师祖爷莫要责怪师父,如若真要人付出应有的代价,那就由我来吧。”
紧接着云游身后的一众弟子,也纷纷跪在了地上,齐声附和:“求祖师爷庇佑我归墟,我们愿以命相抵。”
屋立闻言,重声责备了为首的云游:“胡闹,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吗!”
或许是方才突然发怒扯动了毒气,引得屋立掩袖咳了起来:“师父!”
云游见之,赶忙跑上前把了下屋立的脉,又使出内力往屋立身体里查探一番,不由眉头紧皱:“蛛丝红…
…”
“云游师兄,什么是蛛丝红?”
云游将手放了下来,带着一丝颤抖之音:“蛛丝红是百种毒蛛的汁液配上二十四节气的露水调配而成,剧毒
无比,若不能在十二个时辰找到解药,恐怕师父……”
“难道你也没有解毒之法吗?”
面对云隐的问话,云游长长一叹:“这蛛丝红调配顺序就有千百种,与之相配解毒方也大不一样。一旦用错,
师父当场便会毒发身亡,除非找出制作药方,不然我实在是无能无力。”
“怎么会这样!”云隐紧咬着下唇,一脸的忧色。急得她不停在四周转悠,像是在刺激自己的脑子想出办法。
当她再次瞟见屋立那泛着黑气的左腿时,短路的脑袋突然间修好了:“师兄,你先在这里守着师叔,我去去
就回。”
“徒弟,你要去哪里?”屋新有些不放心,也准备跟着去,却被云隐拒绝了。
“师父,这神器在你手里,现在师叔又受了伤,需要你在这里主持大局,以免被魔族人发觉。”
在安抚好众人后,云隐毅然踏上了寻找断手的血舞之路。
而在另一边,云玖和屋零、云明他们汇合,带领着其他的归墟弟子抗击着不断涌上的魔族大军。
云观一面躲避魔人的攻击,一面朝他们丢□□,把往日里平整的地面炸出了一个又一个窟窿。
□□威力猛烈,一个便能消灭十来个魔人。渐渐地那些魔人开始学会躲避□□,直到他们瞧见云观的□□见
了底,这才大胆放心往云观那边杀了过去。
云观本就沉迷于制造新鲜玩意儿,除了像样点的保命轻功外,其余的上乘武功还真是拿不出手。
没有了□□的他,只好使出了轻功躲避一个又一个的袭击。只是就算他再如何躲避,奈何围剿他的魔人越来
越多,他的轻功也开始越发不顶用了。
就在魔人看准时机,挥戟像他砍去之时,谁料云观奇迹般地摸到了一个遗落的□□。
“兄弟,下回投个好胎。”云观朝他挥挥手,抬脚飞了出去,一颗指节大的□□重重地砸到了那魔人的头颅
上。
脚下传来了一阵震耳的炸雷声,三十多个一拥而上的魔人顿时被炸成了青烟。
“云观师兄你没事吧?”云隐刚一来到轩辕殿前,就看到云观被魔人团团围住,正想着如何营救,就听到了
□□炸裂的声音。
“十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云观见是云隐,顿时咧开了嘴。
“才回来。”云隐挥剑又斩下个不怕死的魔人,拉着云观往人少地方疾步走去。
“云观师兄,现在着殿前的魔人太多,你还是先去偏殿和师父他们汇合吧。”
“那十四你怎么办?”云观好不容易见到云隐,自然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放心,我剑法虽然不济,但杀几个小喽喽还是不在话下。”
云隐趁云观不注意,趁机在他布袋偷拿了两样东西,嘴上又继续劝说着:“云观师兄,你那威力这么厉害的
□□已经把魔人给镇住了,他们若是知道你现在弹药空了,一定会卯足全力将你除之而后快。要是你真的死在这
些小兵手里,你说你该多冤啊……”
“说得也是。”云观刚一说完,才发觉云隐居然将自己研究的如竹蜻蜓般的飞鹰定在了自己背上。
随着飞鹰的启动,云观像是长了对翅膀,如风一般远离了战场。

第 110 章 终曲「下」
此时, 难得穿着素净的云明在消灭了一个又一个的魔人之后,也意识到了魔军人数过多的问题:“老七,我
们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的确如此, 我们必须想个法子从长计议。”
两人背靠着背, 正聚精会神盯着这一排排涌上的魔人,砍杀了一阵后, 云玖才道:“擒贼先擒王,我们只要
把首领解决了, 到时候这么魔军群龙无首, 定会方寸大乱。”
云明表示赞同:“这个方法好, 可魔军这么多,我们怎么找那个首领啊?”
本以为云玖会想出更加行之有效的法子,谁料云玖长叹一声:“没有法子, 只能硬着头皮找了。”
“啊!”
另一边,目送云观安全离开,云隐暗自松了口气,转头看了看自己从云观布袋里拿的第二样的东西——隐形
衣。
云隐话虽说得漂亮, 可方才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魔人又多,如若真的这样的打下去,就算自己道法再
如何高强, 最后不被魔人杀死,也会被活活累死。再者,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从那个首领身上偷取解药,而且是
越快越好。
于是, 云隐在处理了面前几个碍眼的魔人后,便披上了隐形衣开始自己的计划。
云隐在密密麻麻的空隙中穿梭了许久,也没从里头找到那个断手首领,这把她给急坏了。
眼看着屋立的生命在一点一滴消逝,云隐越发不能镇定了。以至于她看见魔人就把怨气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云隐朝魔人狠狠地踢了一脚,直接把他踹翻在地。
魔人一号:“混蛋,你居然敢打我!”
魔人二号:“我才没有,是自己没长眼睛摔倒的!”
魔人一号:“你才不长眼睛呢!”
魔人三号:“别吵了,你俩怎么跟个娘们一样哼哼唧唧的!”
魔人一二号:“你才娘们呢!”
三个人就这样莫明吵了起来,见吵不过了又开始动起了手。
于是,一打十,十打百。随着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那些本来还和白衣弟子斗得难舍难分的其他魔人也莫名
其妙地加入了此次大乱斗中。
在角落里正疗伤的血舞见到这样的景象立马跑了回去,恰巧被眼尖的云隐逮了个正着,趁机从他身上偷了不
少的东西。
“老七,那魔头在那儿呢!”
此时,云明和云玖也赶到了现场,挥剑朝血舞刺去。
“妈呀!”云隐正偷得兴致勃勃,当看到两人挥剑向自己乘风而来,吓得她当即蹲了下去。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云隐拿着裤腰带拍拍自己的小心脏,示做安抚。
等两眼瞟到手里的裤腰带,又转头看了看面前两根黑嫩的双腿,云隐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她方才这么突然一
蹲,慌张之时手不经意触碰到了魔头的裤腰带。就这样,云隐顺手牵羊把魔头的裤子给剐了下来。
虽然血舞避开了两剑,却也意外发觉了自己裤子掉了,当场糗红了脸。
而那些见证了这一幕的魔人们各个早已憋红了脸,想笑又不敢笑,实在难受,随后错过了重要时刻其他黑衣
魔人也开始凑起了热闹,当了回吃瓜群众。
“哇,首领的腿居然这么细!”
“首领怎么能当众脱裤子呢?!不知道我不喜欢男的吗?”
“你们都错了,首领肯定是想以此振奋我们的魔人的信心!”
这精彩的瞬间自然也是被挥剑的二人瞧了个正着,云明当即没有形象地大笑起来。
而此刻的云隐听到了笑声后,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连忙用手捂住了眼睛,心里一直默念着“非礼勿视”
四个大字。
紧接着只觉背上被什么重物压住了,她睁眼一瞧,那个光着腿的魔头死在了自己的背上。
“啊!!!”云隐吓得大叫一声,连忙从那个魔头身上滚了出去。又怕被云明认作是魔人,赶紧脱下了披在
自己身上的隐形衣。
云玖趁着众人还在继续吃着瓜的时候,便一剑刺穿了血舞的心脏。
血舞中剑后,直接往前一倒,便不偏不倚压到了云隐身上。
不过,在外人看来,血舞好像没有死绝,正拼了最后一分力,让自己不在敌人面前倒下。
云明索性又给他来了一剑,这才把云隐给吓了出来。
“十四?!你怎么会在魔头的下面?”
云隐白了一眼,赶紧纠正云明的用词:“六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在魔头下面,你才在魔头
下面呢!”
云明不与她争论,又另辟蹊径:“所以,刚才是你扒了这魔头的裤子?”
云隐一愣,收起了之前的张牙舞爪,弱弱地说了句:“我真不是有意的。”
“我明白。”云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转眸戏谑地瞟了下云玖,“我相信老七也明白。”
云隐心里“咯噔”一声,缓缓起身冲云玖干笑道:“阿玖,掌门师叔还在等我的解药呢,我就先走了。”
不待云玖回话,云隐像兔子般一溜烟没了踪影。
云隐虽然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却在归墟有两个克星:一个是云玖,另一个就是云明了。
云玖是能开口将云隐的话直接怼回去,至于云明,他虽然做不到云玖那般狠绝,但也会另辟蹊径,找其他地
方下手。
想想当年云隐在千林竹练剑时偶遇这两人,便是一败涂地。如今这俩克星又抱在一起,云隐是哑巴吃黄连,
想解释都难。
所以,即便云隐知道云玖不会有所误会,但她更清楚就算云玖没有误会,也会使出了那杀死人的可怕小眼神。
为了今后生存地更为长久,现在她最好的生存方法就是溜之大吉。
于是,云隐果断地、毅然决然地逃离了杀人现场。
“云游师兄,你赶紧看看这些瓶子里哪个是解药?”云隐刚回到地下藏书阁,就从袖子拿出了一大把的小瓷
瓶。
云游那双眯眯眼不禁瞪大不少了,但考虑到救人要紧,便掩下心里的好奇,开始一个个闻了起来。
屋新俯身注视着这些五色缤纷的药瓶,问出了众弟子们的疑惑:“徒弟,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花花绿绿的
瓶瓶罐罐?”
“自然是从害掌门师叔的断手首领那儿偷的。”云隐不假思索回答。
对于教给云隐的顺手牵羊,屋新还是觉得欣慰的,只是欣慰地有些过了头:“你这偷的也太多了点吧……”
“额……”云隐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干笑一声,“当时情况紧急,我又不认得解药,自然是尽可能把他身
上的东西都拿过来了。”
“难道那魔头一点也没有发觉?”
有个师弟提出,其他的师兄弟们也开始纷纷呼应,而中毒的屋立正封闭了五识静心打坐,自然是没有听到他
们聒噪的声音。
云隐见那些师兄弟们都摆着一副狐疑的表情,只好拿出了那件助自己拿到解药的隐形衣。
她还未开口回答,云观的突然出现,解答了众人的疑惑:“原来我的隐形衣在你这里。”
云观的姗姗来迟,才让云隐意识到了某个问题:“云观师兄,你怎么才过来啊?”
“十四,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众人的疑问,云隐就简单复述了当时的情景:“我赶到的时候,云观师兄恰巧被魔族人围困,后面虽化
险为夷,但我生怕师兄受伤,就让他先过来找你们了。”
“可这跟云观师兄来晚有什么关系?”
云隐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无辜:“我没说和我有关系啊……”
“其实,的确和十四有那么一点关系。”云观暗自将受了伤的手放在身后,缓缓解释,“十四偷偷拿了我才
刚试验完的飞鹰给我穿上,飞鹰飞到一半就突然失灵,然后我从天上掉了下来。”
虽然云观说得云淡风轻,可听得人却是心惊胆战:从天上掉下来,若云观不会轻功,恐怕早就被砸成肉饼了。
“啊!”云隐当场吓得面色发白,急忙检查云观的伤势,“云观师兄,你有没有伤着哪儿?要不要让云游师
兄看看?”
云观摆摆手,让云隐放宽心:“无事,你五师兄命大得很,哪有那么容易受伤?再说,就算受了伤,那也不
过是些小伤,对于我们习武之人而言,这不是行以为常的事吗?”
听云观这么一说,云隐心里大石这才落了地,伸手拍了拍云观的肩膀:“云观师兄,你吓死我了。”
话音刚落,那股来自手臂的疼痛不由地让云观眉头一皱。
这时,一旁正嗅着药瓶的云游突然停了下来,飞快走到了云观身边,二话不说就将云观的右手衣袖撩了起来。
只见原本如雪一般白嫩的肌肤像被人扒下了皮,整个手臂被血红之色占领的大半。
“又玩些这种小花样。”云游面带忧色,却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云观师兄,你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如若不是云游嗅觉灵敏,又对血腥味异常反应极大,恐怕等大战结束,众人还被云观蒙在鼓里。
“云游,救师父要紧,你还是别花时间在我身上了,我自己可以处理的。”
云游不理会他,低头继续着手上的工作,用功法清理着伤口,又从袖中拿出了止血和活血化瘀的特效药涂在
了手臂上。
不一会儿功夫,云游就把云观的伤口处理好了。
“找师父的解药的确重要,可师父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云游说了句,又坐回原地继续着方才的工作。
于是,众人又继续着云观还未出现的话题。
“对了十四,就算你穿了隐形衣,那魔头就没有丝毫察觉自己腰间变轻了吗?”
“其实,当时魔军里出现了自己人打自己人的突然状况,那个首领把精神力放到那儿去了,就没有注意。”
“后来呢?”
云隐想了想,隐藏了某些细节,继续道来:“然后,阿玖和六师兄就出来了,一剑就把那首领可刺死了。”
“那魔头居然如此不堪一击?”对于云隐的说法,众人还是难以相信,就算云玖和云明功法如何厉害,那也
比不上屋立,毕竟血舞狠狠地重创了屋立。
“那是因为当时发生一件事,让魔头有些猝不及防,所以他们才……”云隐知道大家的疑惑点,只是说到让
血舞猝不及防的事,她实在是难以启齿。
看着云隐面色通红,又支支吾吾的样子,这让在场的弟子们更加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事会让魔头丢了性
命?”
云隐顿了下,要是她真说出来是自己不小心脱了血舞的裤子,使得血舞当众羞愧难当,才有了云玖一剑穿心
的好机会,那她又再一次在归墟扬名立万了。当年那些绯闻满天飞的情景,云隐现在想想都后怕。现在的她恨不
得捂脸就跑,可面对众人锲而不舍的追问。云隐只好咬了咬牙:“额……其实……”
“找到了。”云游的突然出声,解救了被围困的云隐。
见云游找到了解药,众人的注意力自然是成功转移了。
待屋新将打坐的屋立叫醒,服用了解药后,腿上的黑气渐渐消失,祖师脸的气色也逐渐恢复。
为了让屋立大致了解战况,云游便挑了重点向他复述了云隐在轩辕殿前的所见所闻。
当屋立听闻是云隐冒险去魔头那里偷的药后,看云隐的目光也越发地温和,可之后又惊闻魔头被杀,屋立面
上的肌肉再一次紧绷了起来。
“掌门师弟,你怎么了?”魔头已被云玖解决,这对于归墟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可在屋立眼里,此事却异常
的蹊跷。
“这太奇怪了......”屋立摸摸自己花白的胡须,忆起了当时的情景“我曾那魔头交过手,他十分一般。若
不是后来这魔头暗算于我,我当时便能杀了他。”
听屋立这么说,云游也开始谈起了在千林竹里发生的事。
那时,云游正带着一部分弟子撤到了后山,还未到达禁地就突然遭到了魔人的袭击。领头的人带着面具,看
不到面容,带的人数也不多,可在打斗过程中,却意外地以少胜多,若不是屋新及时赶到,恐怕云游一等人便会
全军覆没。
“居然有这事!”屋立皱了下眉头陷入深思。
归墟禁地位于后山的千林竹里,这竹林早已布了阵法,除了归墟弟子外,谁也不知这破阵之法。再者,能在
云游他们还未察觉的情况下发动袭击,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面对众人的疑惑,云游又说出了关键一点:“弟子曾和那面具人交手,虽然他穿着魔人的衣服,又隐藏了自
己功法,但弟子无意中还是探寻到了此人的内力,发觉此人居然修的是归墟的功法。”
“云游师兄,你意思是那面具人是我们归墟弟子?”
云游点点头,又伸出了左手喃喃道:“而且此人似乎是用左手握剑。”
对于面具人的真实身份,屋立心里已有了怀疑之人,再加上云游的补充,更加笃定了。
“不好!”在众人还沉浸在思考之中,屋立忽然起身,招呼着弟子急忙出了地下藏书阁。
= =
在云隐溜掉后,那些个魔人见首领已死,当场陷入一片混乱。
屋零和云玖等人也趁此时机,带领着众人反击魔军,歼灭了不少的魔人。
魔人节节败退,归墟弟子们乘胜追击。就在白棋快要吞没黑棋之际,徘徊在天上的乌云,突然惊现闪电,紧
接着一大片雷电降下,最前方那一连串的白袍弟子瞬间被电成了焦骨,死状极其恐怖。
一个头戴面具,身穿黑袍之人从魔族大军里飞了出来,落在了魔人的最前方。
就在两边的人还未搞清情况,面具人里亮出魔界统帅腰牌,大声道:“大家不必慌张,方才死的只是前锋首
领,我才是你们真正的主帅!”
面具人的出现振奋了所有的魔人,原本还混乱不堪的局面,随着那张腰牌的亮出,黑衣大军开始重振旗鼓,
渐渐回复以往的模样。
面具人不但安抚魔军,还带了后援魔军,将之前砍杀的上千人马全数补充了上去,稍稍疏散的黑子又变得拥
挤起来。
“完了......”云明咽了咽口水,扯着云玖往后退到了安全区域,喃喃说道,“我就说方才的首领怎么如此
不堪一击,原来那只是个替死鬼!”
云玖目视着黑压压的魔族军队,用手拍拍云明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惊慌。
“可是这个人干嘛要带着面具?莫非是怕他人认出来?”
对于云明的疑惑,一旁的屋极凝视着面具人的身形,自言自语:“奇怪,怎么会这么眼熟?”
屋零也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不仅仅是长老和云明,就连其余的归墟弟子也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时,屋立突然带领着其余人走了出来,亲口道明了此人的身份:“孽徒,你居然投靠了魔族!”
众人闻言,纷纷目瞪口呆:“这面具人竟是归墟弟子,难怪我们觉得此人的气息如此熟悉......”
见被拆穿,面具人哈哈一笑,把面具摘了下来。
当面容显现在众人眼前的那一刻,大多数弟子一片惊愕:“云炎师兄!”
云隐一听,不禁说了句:“他就是那个消失了多年的八师兄云炎?!”
云炎乃归墟排行第八的弟子,天分极高,是归墟里难得的剑法和轻功双全的入室弟子。只是在云隐还未拜师
之前,就早已消失了踪影。
“等等......”云隐擦了擦眼眸,使劲瞧了瞧云炎的身形,立马大呼:“原来是你!”
“小隐,你见过云炎?”
云隐连忙点点头:“还记得我跟你说起那晚我追着一位黑衣人跑到了雨花的院子里吗?”
“就是他!难怪他溜得比我快,原来是我们归墟的八师兄……”
屋立闻言,又想到了雨花的话,一股怒气瞬间冲上了头顶:“孽徒,是不是你挑唆的雨花!”
云炎轻笑一声,不禁佩服道:“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你竟然还记得?”
记得?云隐呵呵一笑,她当然记得啊!
要不是他,云隐又如何会跑到雨花那里被人设计?
要不是他,云隐又怎么会吐露自己是女儿身,害得云玖差点丢了性命?
屋立将眼眸微微眯起,吐露了一件更为震惊的真相:“云炼偷学禁术,还有我向云隐打出第三掌时,被一股
神秘之力驱动失了控制重伤了云玖。这些也是你这个孽徒干得吧?”
“师父,你向来都是大公无私,按规矩办事。徒儿也是怕您心慈手软,才出手替您解忧......”
云炎在说话的时候动用了内力,所以话中的一字一句皆清晰地传进了众人的耳里。
屋立面色发青,指着底下的云炎怒道:“孽徒!你当年私入禁地,试图偷取轰天神雷被我发现。
我念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才留下你一命,废去了你一身功法逐出师门。如今,你居然如此不思悔改,不但
加入了魔族,还帮着魔人来对付我归墟,怎么还有脸叫我师父!”
轰天神雷本就是屋立和其他长老之间的秘密,当年恰巧被云炎听到,他便起了歹心。后来,为了保护轰天神
雷,屋立秘密处置了云炎,将他放逐到了无名之境。
原本屋立想永世守着这个秘密,可面对现在严峻的局势,他只能向不明真相的众人吐露。
果然,他话一出口,几乎所有的归墟人都目瞪口呆,谁能想到当年被寄予厚望的云炎,竟然心胸如此歹毒,
干出如此令人不齿之事。
“悔改?”云炎哈哈大笑,露出了极其恐怖的眼神,“屋立你太古板了,居然到现在还墨守成规。只要能得
到自己想要的,我管他是牛鬼蛇神还是魔族人族。帮了我的就是朋友,不帮的便是敌人。”
“敌人,那就该杀!”
“你!”好几个白衣弟子被云炎激怒,情急之下,当即挥剑向他刺了过去。
只听“轰隆”一声,人刚一飞到乌云底下,就被云层里降下的雷击成了灰烬。
“忘了告诉你们,这云可是魔尊赐予我的法宝,只要你们敢与我魔军一战,我可不保证能不能留下你们的全
尸。”在开战之前,云炎好意向归墟众人提醒了句。
云隐紧握流光剑,屏息盯着云炎,转着眸子思考着云炎话中漏洞。
既然人不能离开,但兵器却有可能......
带着试一试的心态,云隐趁云炎将注意力集中在屋立身上,使出了无影所形,又将隐形衣披上,紧握流光剑
从左面偷袭。
经云炎这么一说,归墟弟子们更加小心了,为了不被乌云伤及,他们已然退到了殿阁的屋檐下。
方才的雷击已然挫伤了白方的士气,甚至有些胆小的弟子们开始心慌起来。
云炎弯着唇角直视对方,忽然神情一凛,身子往后一偏,脖子上惊现一道血红的印子。
“谁!”
云炎虽然察觉方才的剑气,但无法精算出她的所在。就算他避开了要害,但浑身还是被云隐划开了不少的口
子。
由于云隐的隐身,在所有人眼里,云炎一个人一边躲避又一边挥着剑,像是在跳着剑舞,再配上他面上逐渐
被激怒的神情,实在有些滑稽可笑。
“小隐去哪了?”
在云炎‘舞剑’的过程中,云玖眸色一暗,像是察觉出了什么问题。他提剑转身往两边环视了一圈,没有发
现云隐的身影,这才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徒弟......难道......”与此同时,屋新也意识到了这点,不由心慌起来。
只听“轰隆”一声,经过次次调戏之后,云炎终于怒不可遏地挥动着乌云,用雷击向剑气的方向劈去。
“徒弟!”
“小隐!”
二人大惊失色,就要提剑飞去。
屋立瞟了下空地,随即一挥袖子,用浑厚的内力将他们逼了回去:“她无事,我们切勿轻举妄动。”
云炎见没有劈着,又发动了第二三道雷。云隐又灵活地避开了,提剑向云炎刺去,正中云炎心口。
云炎只觉胸口一疼,低头一看,左胸惊现带着丝丝寒光的长剑,大量的鲜血从剑口流了出来。
见此,魔军一阵惊呼,而白袍弟子们一片欢呼。
就在他们一位云炎会就此毙命之际,云炎咧嘴一笑,露出了狡黠之色。
“不好!云炎他是故意为之。”
云隐闻言,赶紧拔剑准备撤离,却被云炎先一步用手紧紧地握住了流光剑:“想杀我?”
云炎弯起了唇角,眼露诡异:“忘了告诉你,我心长在右边。”
话音刚落,白亮的雷光正中二人,激起了一片烟尘。
“云隐!”
在之前云玖和屋新的惊呼下,所有师兄弟才知道身先士卒的人正是云隐。雷击的威力巨大,只要正中便会尸
骨无存。
想不到,云炎居然是如此疯狂之人,宁愿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和云隐同归于尽。
“徒弟......”晶莹的眼泪水从屋新的眼眶里簌簌流下。
待烟尘散去后,地上惊现的黑色粉末更让屋新泣不成声。
云玖虽然没有像屋新这般痛哭流涕,可现在的他仿佛被抽离了灵魂,眼神空洞,犹如行尸走肉。
“哈哈哈!”被众人以为已化作了灰尘的云炎,突然惊现在半空中,只是如今的他发色变红,额间有了魔族
印记,完完全全地成了魔人。
“云炎,你居然没死?!”
云炎睁着泛红的瞳色,幽幽道:“我早就被魔尊赋予了新的生命,又怎么会蠢到和她同归于尽?”
屋新闻言,心像灌了铅似的更加沉重了,而云玖幽蓝的眼眸也瞬间被怒血染成了妖艳之红。
云隐牺牲了自己的生命,而云炎却好好地活了下来,甚至比之前更为厉害。
魔军的气势也随着云炎的出现再次提高了,狠狠将棋盘上的白棋压得死死的。
就在他们正洋洋得意之时,一句用内力说出了话语震慑了全场。
“谁说我死了?”云隐将隐形衣脱下,出现在了屋新跟前,正带着一丝玩味地看着云炎。
云炎一脸不敢置信,带着狰狞之色道:“不可能!如影随影只能抵挡枪林弹雨,而且你明明中了雷击,怎么
会......”
“怎么会没死是不是?”云隐抬了抬眉毛,弯起了嘴角,“八师兄,你能想到苦肉计,难道我就不可以未雨
绸缪,金蝉脱壳了吗?”
为了让云炎更加体会到挫败感,云隐又重新解释了一遍:“你说得不错,如影随形的确挡不住你这十万伏特
的雷击,所以我在如影随行上加了点东西。”
说着伸手指了指轩辕殿,众人随着所指的方向,将目光放到了轩辕殿的屋檐上,这才明白了云隐的意思:乌
云虽然笼罩着整个归墟,但只有离开殿阁,才会发挥它的威力。云隐曾在从云觅那儿了解到这些殿阁上的瓦片由
千年玄石所致,能规避雷击。
“我偷偷在屋檐下取了一个瓦片,用流光剑将瓦片变为了粉末,然后使出了如影随行,把石粉全数洒在了上
面。”
“八师兄,你的确天资虽然高,却低估了我的实力。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一巴掌就能把你拍死在沙滩上。”
云隐的突然现身,使得陷入萎靡的白棋又重新提起了斗志。
云隐在吹嘘了自己一把后,提剑回到了队伍之中
“徒弟!”云隐刚一回来,屋新就紧紧地抱住了他,“你吓死师父了!你为什么这时候才出来?!你知道师
父我刚才哭得有多伤心吗?”
“其实我方才被震晕了,才刚刚醒来。”云隐小声回应。接着看向云玖,用放松的神情让他放心。
云隐没有说谎,虽然她有石粉护体,但还是被惊雷的威力给震懵了。刚刚回神,就立马出现在了云炎面前,
只是为了不影响归墟弟子的士气,才选择将此事隐瞒。
“就算你没死,稍后也会和整个归墟消失。”
在云隐还未反应,云炎浑身散发出了黑暗之气,将手一挥,飞到了乌云里,像是要与它合为一体。
“完了,云炎这次是真要与归墟同归于尽了。”云觅想起了书里曾记载过的秘术,“以魂生祭法器,会让法
器的威力提高十倍。”
“什么?!”云隐惊得瞪大了眼睛。
云炎真是疯了魔了,竟然为了一己私欲,葬送千百条性命,甚至连自己那些魔军也不放过。
云隐提剑准备飞身阻止,被面前的铜墙铁壁的结界挡住了去路。
云炎扯着乌黑的唇角,轻笑道:“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让你第二次打乱我的计划。”
眼看着云炎就要没入乌云之时,原本浓黑的云朵边突然惊现金色光边,犹如初生的太阳,用自己光辉包裹着
整个乌云。
这光从云边迅速向里蔓延,把整朵云撕裂成了无数团小云,将其逐渐瓦解。
归墟又迎来了蔚蓝的天,洁白的云还有那刺目的春日。
云炎发出了一声惨叫,从乌云里重重跌到了地上,当即口吐鲜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就在屋立他们还没弄清情况的时候,一位身着玄白金丝祥云仙袍的仙君金光里缓缓走了出来。
“太子!”
云隐惊呼一声,立马提剑跑了过去,而屋零和云玖也尾随走来。
“参见太子!”
大部分归墟弟子闻言,立马也跟着屋零他们,恭敬向玹亦俯首。
“不必拘礼。”玹亦摆手,示意大伙起身,又将目光放到了屋新手里的轰天神雷上。
即便玹亦提及,屋新也明白他默然之意。
轰天神雷是朗坤仙君的遗物,归墟守护了它这么多年,也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玹亦接过了神雷后,转身看向已经瑟瑟发抖的魔人,“告诉你们的魔尊,想要轰天神雷,就来天界找我。”
话毕,他将手一挥,浑厚的仙力把整个魔军笼罩,紧接着几乎所有的魔人都化作了黑烟,只留下一个弱小的
黑衣人,用他来向魔尊通风报信。
只是一招,便解决了浩大的魔军,这让云隐不由想起了当时他对自己处处避让。
幸好玹亦是慕容绫的情人,若真动起手来,云隐只怕会被灭得连渣子都不剩。
“太子,你怎么来了?”
玹亦将手往后一背,回道:“我从天石镜里看到了魔军围困归墟,便赶来营救。”
小小的归墟居然能劳烦到天界太子,即便被魔军围困,玹亦大不了可以派人前来解救,为何会亲自出手?按
理来说,玹亦应该和慕容绫在一起,为什么他是独自一人?难道......
“太子,是不是我姐姐出事了?”
玹亦转了下眼眸,掩下了不明之色:“不必担心,你姐姐很好,几日前已经回到天界继续担任茉莉花神。只
是她有些不太放心你,所以在知道归墟遇劫后,便让我亲自过来了。”
虽然玹亦解除了云隐的疑惑,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等她想追问其中细节,玹亦挥了挥衣袖,示做告别:
“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玹亦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 =
归墟弟子大难不死,自然是想用好事来去去晦气。于是,经过掌门和长老商议之后,将雨花和云澈的婚事提
前到了四月十五举行。
在筹备的婚礼的前几日,云隐终于将这两年归墟的情况给弄清了,重要的事件有三:
一是众人周知的云澈和雨花情投意合,即将举办婚礼。
二是去年夏天岐山派掌门病故,云济回到了岐山派接任掌门。
三是屋弦长老年前带领云笙等人下山为穷苦百姓传教授业,直到战事结束的第二日才回了山。
四月十五日,当夕阳沉入西山夜幕落下,平静的归墟一片热闹,到处够挂上大红的灯笼,装饰地比春节还要
漂亮。
不仅弟子们纷纷穿上了压箱底的衣袍,就连山下的农夫们也被邀请参加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
“阿隐,你看我这衣服穿好了吗?”云澈身着红艳的新郎服,正扯着衣袖,紧张地问着一身嫩黄广袖流仙裙
的云隐。
“小澈,这是你问的第十遍。”云隐不禁白了他一眼,又双手举起了大拇指夸赞,“小澈,你别担心,现在
的你可是全天下最俊的美男子。”
“真的吗?”得到云隐的鼓励,云澈好像没有那么紧张了。
“真的,如果不是有了阿玖,或许我也会对你心猿意马的。”
“好了没有啊?”听到外边云觅的催促声,云隐赶紧将大红花给云澈系上,然后推着他走了出去。
往日里严肃的轩辕殿在今晚成了欢乐的海洋,在欢快的唢呐声中,云澈牵着被红盖头挡住视线的雨花,缓缓
地走进了大殿。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向天地、屋立和归墟长老们重重拜了拜。在夫妻交拜后,一向胆小的云澈却出乎意料在
众人面前大声宣告:“我云澈爱雨花一生一世,无论生死,永不相弃。愿和雨花执此之手,与子偕老!”
雨花闻言,连忙用手捂嘴,喜极而泣。
一旁的云隐也激动地落下了眼泪,在星辰和月儿的见证下,这对新人被众人拥簇着进了新房。
随着夜色的深入,不少的弟子也先后回了卧室,进入了梦乡。
而在漫长的黑夜里,有两人悄悄走上了归墟的凌云峰,正坐在草地上欣赏着夜空里的圆月和星子。
“这是北斗星,它是七星里面最亮的那一颗。”云隐用手指着排列成勺子形的星星,向云玖一一道来。
“小隐,你知道的还真多。”云玖转眸,宠溺地凝视着云隐。
“那当然,我本来就聪慧,不然某人怎么会把我当做一生的挚爱呢?”
云玖轻笑一声,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看来你的厚脸皮又提升一个境界。”
云隐撅起了红唇,哼哼一声:“难道阿玖不是因为我的聪慧喜欢上我的?”
云玖挑眉,半开玩笑道:“你哪里聪慧了?只不过是常常做一些让人猝不及防的事情。”
说着云玖的脑海里回忆起了云隐涉险和云炎交锋的那一幕,虽然云隐没有受伤,但也成了云玖最近常做的噩
梦。每每想起,只觉背脊一凉,陷入到了无尽的恐慌之中。
念此,云玖不禁抱紧了云隐,云隐感受到了他的颤抖,也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阿玖,对不起。”
“以后不要再这样独自行动了。”云玖厚唇轻启,带着不容反驳口气。
“好。”云隐依言点了点头。
云玖拉着云隐的玉手,将脑袋一歪,轻轻地靠在了云隐的头上,用磁性的嗓音说道:“无论今后遇到再大艰
险,我们都不要分开,哪怕是死我也不准许你先我一步。”
听着云玖的诺言,云隐眸中泛起了亮光,“我答应你。”
云玖轻吻了下云隐的红唇,深情道:“小隐,我爱你。”
“阿玖,我也爱你。”云隐笑了笑,也主动轻吻了云玖。
不知何时,夜色开始变浅泛白。
“阿玖,我当时真的把你吃干抹净了吗?”云隐不由地想起了当年自己深陷小黑屋,被云玖相救的情景,那
时她还为自己该不该负责而左右徘徊,而现在两人已经携手走过了不少的坎坷。
“当时的你还真是可爱。”云玖没有正面回应,而是选择了用另外一种方式表达,“虽然有些遗憾,不过,
我现在还是挺期待你的表现。”
云隐面色一红,嗔道:“讨厌!”
黑夜即将过去,属于云玖和云隐的故事落下了帷幕。而新一轮的朝阳紧随着黑夜现世,这个架空时代的另一
个故事在悄无生息中缓缓开启。
END

第 111 章 那时的明月
“九皇子, 你在哪儿啊?”
“九皇子,太阳都下山了,你别躲了!”
一群太监宫女们正在御花园里寻找着贪玩的李珏, 就在他们经过的假山处, 一个估摸三四岁的小孩正将自己
的小身子缩在了出隐蔽的缝隙里。
见这群人搜寻未果,李珏忍不住发出了悦耳的笑声, 为了避免自己早早暴露,他连忙将肥嫩的小手捂在了自
己小嘴上, 扑闪着那双修长的睫毛, 注视着那些下人的一举一动。
方才的笑声本来就小, 加上这帮人的声音早就盖过了李珏的笑声,宫女太监自然是没有察觉假山那边的情况。
自从他被送到了秀阳宫暂住,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自己的母后了。此次好不容易找了机会溜出来, 自然
是不想被这群下人带回去。
直到声音渐渐离自己远去,李珏才将小手放了下来,长舒了口气。等到他想从缝隙里出来,突然感觉自己的
小脚动弹不得。
李珏摸了摸小脑袋, 低头一瞧,才发觉左脚陷进了两块岩石缝里。他蹲下身子想法子搬动着小脚,试图将脚
从石头里□□。可是李珏如何努力, 卡在里头的小脚依旧纹丝不动。
夕阳缓缓从西山落下,李珏白嫩的额头冒出了层层细汗,呼唤他的声音也时强时弱地传进了自己柔嫩的耳朵
里。
万一被宫女发现,那他就见不到母后了。
李珏想着, 心里更加急躁了。索性直接将脚拼力一提,只听“啪”的一声,小脚从石缝里扯了出来,整个人
也跌在了地上。
“哎呀!”李珏转动了下身子,紧接着左脚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这时,一个估摸着七八岁,穿着宝蓝色锦缎衣袍的小孩出现在李珏视线里。
他和那帮下人一样,正焦急地寻找着失踪的李珏。只是他呼唤的声音明显小了不少,一边轻声喊着“九弟”,
一边又警惕地朝四周查看。
“皇兄,我在这里!”李珏摆动着沾满灰尘的小手,用稚嫩的声音极力呼喊着那位蓝衣小孩。
“九弟!”李琛寻着声音,立马跑到了李珏身边。
“九弟,你怎么摔着哪儿没?”见李珏倒在了地上,李琛吓得使劲将他抱了起来。
自李珏出生起,除了母后和父皇,就属和李琛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了,虽然两人的生母不是同一个人,可两
兄弟的感情异常亲密。
“皇兄,我没事。”李珏忍痛转动着黑溜溜的大眼珠,微微摇头。
虽然没有明说,可李珏黄白的小衣袍已经脏乱不堪,就连白皙的小脸也未能逃过污泥扫荡。
“真的没事?”李琛有些不相信。
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测,他直接拉起李珏的小手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可李珏却像根木头,一直定在原地不肯挪脚。
李琛像是察觉了什么,转头看向李珏一动不动的左脚。紧接着将身子一蹲,不顾李珏反抗,坚决地撩起了有
隐隐血迹的衣摆,只见脚踝处开了多鲜艳的红花,而且还有愈来愈大的趋向。
“还说没事。”李琛伸手想要查看具体左脚具体伤势,可小手刚触碰到细长的小脚时,头顶传来了李珏的痛
呼声。
“上来吧!”李琛拍拍肩膀,转身背对着李珏。
李珏本来想要拒绝,可李琛方才的话明显是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有生怕他会把自己偷跑的消息告诉父皇,
只好依言将小手搭在了比自己稍微粗壮的脖子上。
“皇兄,我们要去哪儿?”李琛刚没走多久,耳后就传来了李珏软糯的声音。
“带你去看母后。”李琛背着弟弟,一面又设法避开活动在周围的宫女。
“真的吗?!”李珏一听,心里异常兴奋。
“不过我们不能待太久,见了母后就必须跟着我去太医院。”
“好!”李珏使劲点头,忍不住用小嘴亲了下对方的后脑勺,“皇兄真好!”
李琛顿了一下,只觉心快要暖化了,他撕下了过于成熟的神态,恢复了自己年龄相当的笑容。
李琛的生母获罪后,便被周明帝带到了栖梧宫交于皇后抚养,和还在襁褓时的李珏一同长大,对栖梧宫也异
常熟悉。
自皇后被周明帝幽禁后,除了送饭的太监外,栖梧宫的一干人等都不得跨出红墙半步。
只是侍卫们没有想到,在离自己戍守的不远处有个隐秘的狗洞,那是李琛和李珏两人玩耍时无意间发现的。
当夕阳沉入了西山,也到了侍卫换班的时间,在夜色帮衬下,两人趁机躲开了门口的侍卫,从一旁的狗洞里
爬了进去。
“母后!”
两人刚一打开殿门,就看到了一位身穿素白长裙的女人,正杵在窗户边望着皓月出神。
栖梧殿虽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可不知为何,以前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没了踪影,只留下皇后一人。
“珏儿?琛儿?!”皇后闻声转头一看,两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视线也随即模糊了。
“母后!”看到了日思夜想的母亲,一向坚强的李珏忽然间变得软弱。他带着颤抖的哭腔一边呼唤着母亲,
一边忍着脚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
他扑进了母亲怀里,闻着熟悉的香味,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不哭不哭!”皇后闪着泪光,弯下了身子,用瘦削的玉手慈爱地拍着李珏的后背,轻声安抚,随后抬头看
向走到自己面前的李琛。
她吸了吸鼻子,弯起唇角问道:“琛儿,你怎么带他过来了?你父皇可知道此事?”
李琛低着脑袋,小声向皇后承认错误:“母后,其实我们是偷跑出来的。”
“偷跑?”皇后有些诧异,忍痛把埋在自己怀里的儿子推了出来,“琛儿,你赶紧带珏儿离开。”
“可是,母后……”
李珏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的母亲,还没尽情地向她撒娇,又如何肯听劝离开。
“珏儿听话!”皇后摆着一副生气的模样盯着他,语气也不由加重了些。
李珏撅着嘴,那双红红的狐狸眼正蓄势待发,时刻准备又一轮的决堤了。
“母后,你就让九弟多待一会儿吧,他为了见你都把脚弄伤了。”
“什么?”皇后一听,刚刚还摆着的脸立马垮了下来,有些着急问着面前和自己相似的小人,“珏儿你怎么
不早说!”
她立马将李琛抱了起来,快步走到了卧室,把儿子放到了床边。紧接着蹲了下来,掀开他的衣摆。
原本白皙的长袜已经被鲜血浸红,皇后又小心翼翼地将脏兮兮的小鞋取下,轻轻脱下了染红了的长袜,一道
狭长狰狞的伤口赫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皇后怔了下,只觉鼻尖一酸,那掩下的泪光在伤疤的冲击下,终于冲破了禁锢,从眼眶里滑下。
“母后,珏儿不疼。”见母亲落泪,李珏连忙用小手擦着她美丽的脸颊。
“母后没事。”皇后握着他柔嫩的小手,亲昵地吻了下,转头用一丝颤音柔声向李琛说了句:“琛儿,把我
梳妆台左边第三格抽屉里的褐色匣子取来。”
“好。”
在李琛转身之际,皇后的眼眸发出了幽蓝之光,她凝聚真气将拂过了李珏的伤口。虽然不能马上治愈,但能
减轻疼痛,加速伤口的愈合。
虽然李珏看不懂皇后在做些什么,却明显能感受到有一股气息穿进了脚踝,将那剧烈的痛楚抽离了大半。
“母后,是这个匣子吗?”
等李琛将伤药送到了她的面前,皇后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个。”
她低头打开匣子,从里头取出一个红瓶,将里头的白色药粉洒在了那道狰狞的伤口上,随后又拿出干净的绷
带。
“母后,珏儿给你带了好吃的!”见母亲正低头给他包扎伤口,李珏突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从袖袍里
拿出一包用黄纸包好的糕点。
待皇后将伤口处理好后,拿过黄纸将其打开。
看着有些不成样子的绿色糕点,皇后弯了下唇角柔声问道:“这是?”
“今天是母后的生辰,所以我和皇兄特意做了绿豆糕想孝敬母后,只是珏儿不小心摔了一跤,才……”
李珏伤心地低着小脑袋,声音也愈发小了。
“没关系,母后高兴还不及呢,怎么会怪你呢!”皇后既高兴又感动,伸手将两人的脑袋亲昵地靠在了自己
头上。
为了不让两人失望,皇后将黄纸里细碎的糕点尽数吃了下去。
“真好吃,珏儿和琛儿做得真不错!”皇后笑着抚摸着两人的小脑袋,提醒道,“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带着
……”
话还没说完,皇后瞬间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嗓子,像是有个人正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让她喘不上气。
“母后你怎么了?”李琛第一个发觉皇后异常,皱着眉头急忙询问。
皇后摆摆手,尽力用真气压制毒性:“快……白瓶……”
李琛会意,急忙从白瓶里取出一粒药丸放进了皇后嘴里。可药丸刚刚吞下,毒性瞬间放大,电光火石地蔓延
到了心脏。
皇后当即口吐鲜血,把两人吓得不轻。
“母后!”李珏哭喊抱着自己的母亲,而李琛则连忙跑到殿下叫人。
“珏儿……母后对不起你……”皇后感受到毒已经深入骨髓,回天乏术。便拼尽最后一口气,将哭成泪人的
儿子定住,握住他的双手将自己毕生的功力传给了他。
“母后!”李珏多想抱住自己的母亲,怎奈身子根本就不听他的使唤。
皇后面色苍白,嘴角含血,眸中带着不舍,对着儿子做了最后的诀别:“珏儿……母后可能……无法陪你长
大,但母后……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不要……记恨任何人,母后……只想你能……开开心心……地长……”大。
皇后再也顶受不住袭来的困意,合上了那双倾国的双眼,倒在了李珏的身旁。
= =
在皇后逝世的第二年元宵佳节,刚刚满了四岁的李珏来到了皇宫最高的城楼上,正仰头遥望着那轮皓月。
那轮皓白的月亮犹如当时母亲观赏的一样皎洁圆润,想着他眼眶里不禁滑下了一滴清泪。
“九皇子,你看什么?”
李珏一愣,掩下了眸中的伤感,转头看向贴身陪着自己的太监,用依旧软糯的声音说道:“小林子,我喜欢
那个兔子灯笼,你帮我取过来可好?”
小林子闻言,朝李珏的目光看去,一个粉嫩兔子正悬挂在不远处的西侧。
想着来回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九皇子又刚刚丧母,难得有好心情玩赏,自然是没有拒绝:“九皇子您在这儿
待着,奴才立马给您取来。”
说着便小跑过去,消失在黑夜中。
小林子刚一离开,李珏身边就出现了一位青色长袍的男人。
“舅舅?你怎么来了?”李珏转头一瞧,正是自己许久未见的屋零。
“小珏,你想不想跟舅舅离开这里?”屋零蹲下身子问道。
李珏转动了那双圆溜溜的大眼,想到了群臣对母后羞辱,让父皇将母后幽禁;想到了自己去寻求帮助时,那
些妃嫔们的丑恶的嘴脸;想到了丽妃在自己做糕点里下了毒,导致了母后的惨死;想到了自己向父皇告发,却被
父皇怒斥。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父皇造成的,都是这个皇宫造成的。念此,那股恨意顿时化作了冷漠从他稚嫩的脸颊浮现
出来。
“舅舅,请带我离开,哪怕一刻,我也不愿在这里多待。”
屋零有些诧异看着有些陌生的侄儿,又想起皇帝对自己妹妹做的事,心里也难免有和李珏一般的怨恨。
在妹妹被幽禁的时候,屋零就闯进了皇宫,试图带妹妹离开。可她死活都没有同意,还跪在自己面前求他放
过周明帝,甚至以死要挟让他答应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周明帝。
若不是为了这个承诺,恐怕在屋零得知妹妹惨死的那一刻,就已经提剑送周明帝下了黄泉。
既然侄儿愿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屋零自然是求之不得:“小珏,舅舅带你去归墟可好?”
“哪里都好,只要能离开这里。”
屋零点头,拉起李珏的手,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一路上两人有了这么一番对话。
“舅舅,我拜你为师可好?”
“自然好,我过几日带你表哥过来陪小珏。”
“舅舅,李珏这个名字不好,我想重新起一个。”
“好呀!我们归墟这一代入室弟子是以“云”字开头,你想叫什么?”
李珏沉思了下,说道:“玖,云玖。”
第 112 章 奇妙的花藤
临安城
阳春四月, 是百花争奇斗艳的时候,在蔚蓝的天空下,定远大将军府内的枫院中正站着位身穿嫩黄百叶罗裙
的姑娘。
她闻着花儿的芬芳, 正仰头望着蓝天出神。
“小姐, 我们真的要走吗?”寸芯走到了她的身旁,轻声问道。
“寸芯, 我们只是暂时离开,等到了明年我们还是会回来的。”慕容绫想到那些发生在自己的事情, 不由长
叹一声, “或许我就是一个不祥之人, 才会在出生之后就克死了全府,未满十岁又克死了母亲,如今刚刚及笄,
我那一向强健的父亲就患了重病。”
寸芯听慕容绫这么说,连忙安慰道:“小姐……那些都是骗人的道士说的,你怎么能当真呢?”
慕容绫叹了口气:“我也明白其中的缘由,只是若我再不走, 即便慕容一族不找我麻烦,恐怕那些有心之人
会借此搬弄不少是非。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父亲, 为了整个慕容家。”
寸芯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不由嘟囔了句:“那我们也用不着明日就启程啊……”
“好了,我们去街上买点东西准备一下,回来好好休息, 明日天一亮就启程离开。”慕容绫虽然嗓音温婉,
但语气却异常坚决。
“好。”寸芯只好点了点头。
= =
两人坐着马车在喧哗的集市上缓缓前行,慕容绫透过窗户仔细又认真的注视着属于临安的街道,像是要将这
里的景色全部存入脑海里。
慕容绫虽然要来集市采办,可要准备的东西其实府上都有,她只不过是寻了个借口,想要好好地看看这座她
待了十六年的临安城。
“小姐,我们在这儿住了这么久,我们离开之后还能去哪儿?”
“云华城。”
慕容绫伸手测算了一下,缓缓说道:“那里是我母亲出阁前的住处,自外公去世后就一直闲置。我刚刚算了
下,发觉这云华城的城主一直觊觎着府上的南海夜明珠,不久便会对此下手。那可是我外公生前最爱的东西,我
怎么能让那个城主得手?”
“可是小姐,我们这次带的人也不多,又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对抗城主呢?”
慕容绫轻笑了一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寸芯,不是什么事情都要靠武力解决的,有时候要动动脑
子。”
话音刚落,缓缓前行的马车没有征兆地停住了。
不待慕容绫开口,车夫就说明了原因:“小姐,前面为了一大群人,马车实在是没法过去。”
“无事,正巧我想下去走走。”
话毕,慕容绫掀开帘布,缓缓地走下了马车。
见一大群人正在前方不远处围成了一个圈,像是在讨论些什么。
“寸芯,我们去看看吧。”
慕容离一向不喜热闹,可不知为何,她隐隐发觉有股力量正牵引着自己,朝人群走进。
一旁的寸芯也对此充满了好奇,二话不说跟随着慕容绫的脚步,伸手替她将人群慢慢挤开。
只见一个胡子花白的卖菜老伯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而菜篮也倒在了地上,一颗从筐里滚出的白菜沾染了不
少尘土,正可怜兮兮地看着这些吃瓜群众。
“老伯这是怎么了?”寸芯问道。
一位妇人说道:“他刚刚提菜来的时候,荷包被人偷了。”
“老伴啊!我对不起你,把你留给我的唯一念想给弄丢了!”卖菜老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着自己的遭遇。
慕容绫闻言,轻声向周围人问道:“可有找到那个小偷?”
“就是没有啊!”妇人又指了指围在自己周边的人,“就是那么一瞬间,那个卖菜老头又没看清,估计那小
偷早就跑走了。”
慕容绫眨了眨明澈的桃花眼,转头向寸芯使了眼色。
寸芯弯下身子,从荷包里取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放到了老头的手上:“老伯,这是我家小姐给你补偿,如果
你嫌多我就把你的菜都买了。”
谁料,这个老头连看都不看,将钱往地上一扔,哭得更加惨烈了:“我只要老伴给我绣的荷包!”
慕容绫转了下眼眸,暗自在袖子默默测算了下,转身从人群离开,朝不远处的一家面馆走了过去。
刚一落座,慕容绫就摆手喊了句:“老板,给我来一碗阳春面。”
“好嘞!”
不一会儿,一身肥膘的面店老板就端着碗热腾腾的汤面放在了慕容绫面前。
慕容绫没有动筷子,反而抬头问了句:“老板,阳春面多少钱?”
“姑娘,十文钱。”
慕容绫弯起嘴角,从怀里拿出了一锭银子:“老板,我身上没有碎钱,只有这锭银子,你可否帮我将它换点
碎钱呢?”
“可是姑娘,小店小本经营,还没有那么多现钱可以换的。”
“无妨。”慕容绫指了指另一桌的一个青衣男人,又补充了句:“我刚刚瞧他的荷包鼓鼓的,定是有不少碎
银,老板可否帮我找他换换?”
面馆老板虽然感到有些奇怪,可看慕容绫的穿着便知她是个贵族小姐,既然她都发话了,面馆老板只好依言
走到了男子身边。
“客官,可否帮忙换锭银子?”
男子嗦了口面,将目光放到这锭价值百两的银子上,那双细长的眼睛瞬间放出了别样的光彩,“换银子,好
说!”
男子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红色荷包,正准备在换钱的时候顺手牵羊,谁料慕容绫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计划:
“小哥,你这荷包挺好看的。”
男子呵呵一笑,神色略带慌张:“这是我娘子给我绣的,我专门贴身带着。”
“我看着这绣工不错,可否先给我瞧瞧,让我好好研究一番。”为了让男子安心,慕容绫又给他加了剂猛药,
“小哥,我只是想看看这荷包,如果你不放心大可掏空里头的碎银。”
男子提溜着小眼睛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又思索了半会儿,才颤着手将荷包递给了慕容绫。
明媚的阳光洒在了慕容绫飘逸的长发上,为那片青丝铺上了一层光辉,此时的少女正盯着这红润的荷包,温
声说了句:“小哥,你媳妇儿这女红做得还真是不错,特别是这对鸳鸯,绣得那是栩栩如生啊!”
“姑娘过奖了,我媳妇就喜欢给我绣鸳鸯。”为了不让慕容绫看出破绽,男子抬手就要将荷包拿走,却被慕
容绫轻巧避开了。
“姑娘,你怎么能够出尔反尔呢?!”
慕容绫弯下了嘴角,明澈的眼眸变得锐利:“小哥,你还不肯说实话吗?这荷包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你胡说什么呢?!”男子有些气极败坏。
见对方意识到自己漏了馅,慕容绫转手将荷包放到了面馆老板眼前:“老板,您看看这荷包上面绣的是什
么?”
老板揉了下眼睛,在荷包上左看右看,最后搔了下头:“唉……这荷包上怎么什么都没绣?!”
慕容绫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神色,偷偷朝寸芯摆了下手,说道:“是啊……我更好奇,小哥怎么会弄错自己贴
身携带的荷包呢?”
经慕容绫这么一提醒,面馆老板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个贼啊!”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偷了那老头的钱了?”
话音刚落,慕容绫笑得更加灿烂了,这时寸芯已经搀扶着那个卖菜老头走了过来。
“我的荷包!”老头一见老板手里的东西,满面愁容的他立马变得亢奋起来。
经此一役,面馆老板也变得谨慎起来,在和老头核对了荷包里的东西后,这才放心将荷包交给了卖菜老头。
贼人见大势已去,想趁机开溜,却被后头围上的百姓给逮了个正着,几个年轻小伙当即将男子五花大绑送进
了官府。
“小姑娘,你帮了老汉这么大的忙,老汉也不知如何报答你。”说着,卖菜的老头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瓶子放
到了慕容绫的手里,“这是老汉我刚刚培育的花藤,一年四季都能开出不同的花朵,没有重样的!”
“谢谢老伯,只是我对栽种不是很懂。”
“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将种子种到一个能让花藤攀附的土里,偶尔浇下水就行了。”
“好。”慕容绫愣愣地点了下头,低眸看着手中的白瓶。
老头捋了下花白的胡子,转身扛起了竹担继续在繁华的大街开始叫卖。
“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经过寸芯的提醒,慕容绫这才想起自己还要回府整理行囊,便将瓶子放进了衣袖,转身走上了马车。
直到慕容绫的马车渐渐远离喧哗的街道,原本在老伯身边询问菜价的妇人们像是被人施了法术,瞬间给定住
了。
卖菜老伯捋了下胡子,摇身变成了一位身着金丝仙袍,泛着仙气的俊朗青年。
“离若,我们后会有期。”玹亦轻轻一笑,化作了一道白烟从繁华的街道消失了。
随着玹亦的离去,定身咒也及时解除。那些人又像往常一般活动,只是这里的凡人已被抽离片刻记忆,正望
着一个空荡荡的白菜篓子发呆。
随后疑惑地搔了搔脑袋,说了句:“这是谁家的菜?”
(之后的之后又是另一个全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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