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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友中途之家參訪心得

109803047 程天佑

質疑和挑戰常識與現狀,並與之斷裂,是社會學探索社會生活的獨特方式。

-謝國雄《血汗超商》書序

對學社會學的人來說,對所謂的批判理論及挑戰常理的精神鐵定不陌生。就像經濟
學不能沒有理性人的假設;政治學不可缺乏權力的概念一樣,謹慎小心的抱持批判的
態度面對任何在社會中被視為理所當然的現象乃是社會學的根本原則。如果只能看見
庶民所看見,解釋每個人從常識中便可推理出的東西,而無以揭露(debunk) 在大家所看
見的事物背後蘊藏的那些看不見的運作規則,那便不能稱作社會學了。我希望能以一
種批判的觀點來思考、表述街友中途之家的所見所聞,唯有如此,這篇心得才能算是
一篇屬於“社會學”的課堂作業。

在正文開始之前,必須先表明本文只是依據現有資料做出的分析習作。我對由鼓岩
基金會承辦的新北市街友中途之家的認識並不深入,除了 5/21 的參觀行程外,其他資
料源只有在網路可查詢到的官方訊息及介紹性報導。因為資料是不足夠的,建立在不
完備的資料上的論述定難避免某種程度上的認知錯誤,任何的資料差錯都可能完全翻
轉我的觀點。

初次在課堂上聽到這個 NPO 的作為,便引起我的強烈好奇,腦裡各種想像穿插而出。


老師說該團體在萬里成立了街友收容培力機構,志於教導街友們一技之長並期望他們
更進一步回到社會。老師對此團體讚譽有加,認為它們的並不只是給魚吃,更教會街
友如何釣魚,實屬難得。聽到這些,我第一個浮現的便是十八世紀在英國出現的濟貧
院(workhouse)。

期待許久,5/21 參訪終於到來。一行人浩浩蕩蕩從國北教到了位於萬里的中途之家,
聽完基金會執行長、中途之家主任等人說話之後,便開始一天的行程。上午的行程分
三個部分,分別是餅乾製作、園區導覽以及植栽體驗。中午用餐休息後,下午開始和
街友多對一訪談。單一訪談結束後,所有參觀者及員工集合,做最後總問答。

對於這個專責於收容、培力街友的 NPO 團體,在啟程之前我便有著許多疑問想要在


中弄個明白。NPO/NGO 團體通常被分成兩類,分別是倡議團體及利益團體。倡議團體
專事引進新概念或推動社會改革;利益團已責維護自己或社會利益,兩者有趨向上的不
同。而社會學對於所謂的社會福利的看法是這樣的: 任何在現狀之中所存在的問題都受
到當時的社會結構所框架,若不讓社會結構有所改變,任何的福利措施只能是一種治
標不治本的行為。

管理這次所參訪的收容中心的乃是一旨在扶助照顧街友的利益團體。我想這個社服
團一定該有什麼異於一般利益團體定義上的素質,能打破結構性的箝制,讓這街友扭
轉社會中的身分,打破社會學所相信的結構限制,否則老師應該不會如此地誇讚他們
創新突出的表現。因此我思考的問題點便著重於超越結構這個關節上,試著在參訪的
過程中了解該團體運作機制為何、有什麼理念及作為,而遊民們在收容中心獲得了怎
麼樣的幫助,而可能煥然一新的“回歸社會”。

執行長在談話中告訴我們該機構是一個給遊民溫暖的地方,致力於讓這些安置在收
容所的遊民找回自己的自信,重新融入社會並且重拾工作的能力,能回到社會作個正
常的人。在參觀的過程中,主管們厥厥其詞,不斷放送發他們的待人心法,並不時提
及他們為遊民付出了什麼,作出了什麼成果,並有多少人受到機構的幫助而重新回到
社會中。

在陳執行長的口中,中途之家無疑做到了他們的目標,帶領一群本來漫無目標在街
頭遊蕩的街友們開闢了一個美好的香草農場。但就像是研究權力結構的時候,我們不
可能單只考察統治者,而不了解受統治者。同樣的,在觀察一個組織的運作折衝時,
管理者以及被管理者所呈現的面相定然是不一樣的。做為一個街友的中途收容機構,
居住其中的街友才是主體,他們所體驗的、所表達的,而不是經營者所宣稱的,才是
該機構真的做到的東西。

記得中途之家的負責人告訴我們,這裡希望要培育遊民,讓他們找回信心,並有
些基本能力能使他們回到社會投入職場。在這樣的說辭中,我們可能會誤以為住進收
容所的遊民們本來沒有工作能力,而收容所將給他們自姓及工作技能。這其實是一個
與事實相悖的認識。中心裡的遊民並不都是完全無業或無能工作,單以乞討維生,他
們大部在住進中途之家前便已經有簡單打雜、粗工能力,並依靠這些不定時的短期工
作來打點三餐,但這些工作的收入卻沒辦法讓他們負擔的起一個住所,他們才會成為
街頭遊民。

這種因為收入不穩定並且不充足而沒辦法有固定居所的情況應該是大部分入住中途
之家的成分。這也是為什麼大部分的街友都在收容所進進出出;天氣變冷、工作難找
時把中途之家當作避風港,等到天氣好了,或者工作機會多的時候又外出工作。遊民
們在收容所與城市間不斷地來回流動,而不像經營者所形容的,將一批進入中心的遊
民訓練出能進入社會工作的能力,在輸入回社會之中,做所謂的正常人。一來,進入
收容中心的遊民本來大多就有簡單的工作技能,二來收容中心,並無法”真正”教遊
民可實質在職場上應用的能力,所以培養工作能力並更進一步投入社會這個宣稱是無
意義的。

負責人也提到了街友們長期待在街頭,不適應和正常人相處的生活,多半是反社
會、沒有自信或者孤僻的。機構為了改變街友們的心理狀態,也設計的許多課程希望
能改變街友們的住況。因為我對心理學實在一竅不通,而機構中每個街友走入街頭的
原因又各自不同,其實個案的差異性是很大的,我想這裡無法做出一個評價性的討論。
但當我們指稱某群人的行為反社會時,我們實可能已經帶著某種文化偏見在看待另外
一群人的文化了。

此外,要考察一個事件,除了了解施為者作了什麼事情、主體是誰之外,能動者的
屬性為何也同樣重。在法治社會中國家機器槍決一個罪刑定讞的死刑犯,可能被認為
是伸張社會正義;如果一個憤怒的兒子砍死了殺父仇人,那也只會被當作殺人犯。社
會組織從事社會福利勞務除了考察他們做了什麼事以外,他們是什麼身份、握有什麼
資源固然是是非判定的重要依據。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老師在上課的時候說我們要參觀的遊民照護組織─鼓岩世界教
育基金會是一個非營利團體(NPO),但卻沒有說它是怎麼運作的。一個遊民照護機構如
果出於志願,向社會大眾募捐自主營運,那我們可以視他們為一個非營利性,出於意
願的未弱勢者服務。但如果一個照護機構是承攬政府的標案,收了納稅人的錢來做這
些勞務,那我們只少不能在形式上說他們是一個志願性的團體了。既然他們的身分是
承包商,就代表他們以勞務工作換取金錢,這乃是白紙黑字訂立在契約上的義務關係,
而不是非義務的照顧工作。

當然,我們不能判斷一個機構作為的動機究竟是否為善,也當然不能否認一個承包
商確實把照護遊民的勞務工作做好了,但我們應該用審視一個承包政府業務的公司的
態度來審視他們,而不單單只是一個志願性團體。他們對於遊民的照護並不能說出於
慈善,而應該是出於履行條約的義務。就像建築包商在承攬了政府的業務後,便應該
把把路鋪平、把橋造牢一樣天經地義。鼓岩既然承包了政府的業務,也可以說是收了
納稅人的錢,他們的所作所為當然就不再只是志願,而是履行契約義務了。

看待一個“承包商”我們不該認為他們樹立了什麼功勳,只能說他們做到了契約所
要求的,中長期的收容及輔導就業。但在這次對機構中街友的訪談中,我發現該機構
並沒有做到他們所宣稱的,真的所謂讓遊民們“找回自信”、“回歸社會”並“獲得
工作能力”。

我當然不能否認該機構對於遊民照護輔導的認真努力,住民們也確實覺得受到了許
許關懷照顧。以一個遊民安置所來說,我們所參觀的這個案例應該是全台灣最規格的。
除了優美的自然風景及優良的伙食、住宿條件之外,還有其他收容中心所沒有的訓練
課程。以上種種成績擺在收容所的標準來看當然是名列前茅的。但該機構和其他收容
機構並不存在決定性的差異,無力扭轉遊民們在社會結構中的位置。

如果真是如此,我們如何可以認為這個收容機構有別於他者的觀摩價值呢?該機構
在遊民這個被視為社會問題的項目之中,所發揮的功能就真的只是暫時安置爾已,根
本沒能解決問題。試問,如我台北的房價合理(房價所得比 5.1 倍以下,台北為 9.06 倍。
目前台北房價世界第四高),一千四百萬可以讓多少弱勢者租上一年的房子?說得更露骨
點,這個機構之所以能提供如此規格的照護收容,乃是我們納稅人一年花一千四百萬
買來的啊!或許我們可以試著把錢用在刀口上,將這些錢拿來治本,而不只是美化外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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