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卷第 4 期 百 色 学 院 学 报 2015 年 7 月

Vol.28-No.4 JOURNAL OF BAISE UNIVERSITY Jul.2015

从城圐圙到猪山
——
—草原玉石之路考察札记

易 华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院 民 族 学 与 人 类 学 研 究 所 ，北 京 100732 ）

摘 要 ： 2015 “ 草 原 玉 石 之 路 ” 调 研 的 第 二 次 考 察 活 动 ， 计 划 考 察 从 草 原 到 中 原 的 入 关 通 道 ， 具 体 考 察 内
蒙 古 中 南 部 、山 西 西 北 部 和 陕 西 北 部 的 古 代 文 化 及 其 联 系 ，认 为 黄 河 曾 经 作 为 史 前 期 的 重 要 文 化 传 播 通 道 发
挥 着 作 用 ，联 通 关 内 的 农 耕 文 化 和 塞 外 的 移 民 。 因 此 地 人 口 密 集 ，可 能 是 一 处 史 前 人 类 祭 天 礼 地 的 遗 址 。
关 键 词 ：草 原 玉 石 之 路 ；城 圐 圙 ；猪 山 遗 址
中 图 分 类 号 ： C95 文献标识码： A 文 章 编 号 ： 1673-8233 （ 2015 ） 04-0010-04
DOI:10.16726/j.cnki.bsxb.2015.04.028

From Chengkulue to Zhushan Mountain

—— Note of Investigation on the Prairie Jade Road
—
YI Hua
(Institute of Ethnology and Anthropology,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0732, China)

Abstract: The second investigating activity of the Prairie Jade Road in 2015 plans to investigate the
passageway from the Prairie to the Central Plains. It specifically investigates the ancient cultures in south central
Inner Mongolia, northwestern Shanxi, and northwestern Shaanxi, and the relation between these cultures. It holds
that the Yellow River, once as an important gallery for cultural transmission, plays a role in connecting farming
culture inside Shanhaiguan Pass and the immigrants beyond the Great Wall. This area is densely populated, so it
could be a site of the prehistoric humans’worshipping the heaven and the earth.
Key words: the Prairie Jade Road; Chengkulue; Zhushan Site

2014 年夏笔者应邀到固阳参加“北魏六镇学术 人来说，那是北疆；对于漠北人而言，那就是中 原 。

讨论会”，发表“长城意识与丝路精神”感言，指出凡 2015“草原玉石之路”调研的第二次考察活动计划
是重兵把守之处或兵家必争之地亦肯定是 古 代 交 考察从草原到中原的入关通道，具体考察内蒙古中
通要冲。长城外面是故乡，长城内外是一家。秦长城 南部、山西西北部和陕西北部的古 代 文 化 及 其 联
与毛泽东时代的地道交汇于固阳，让人思接千载， 系。从阴山以北的城圐圙到明长城沿线一带的石峁
视通万里，浮想联翩。陕西神木石峁遗址，对于中原 古城，给考察组留下许多值得研究和思考的课题。

收 稿 日 期 ： 2015- 6- 20
作 者 简 介 ： 易华，湖南娄底人，中国社科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研究员，主要从事游牧与农耕民族关系研究 、民族动物学
与民族植物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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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 华 ／ 从城圐圙到猪山

十字路口现包头 伦 （ku lue），蒙古语或北方方言中意为某一角落或

围起来的草场,现多用于村镇名称。例如，内蒙古自

考察的首站是包头。固阳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刘 治区境内有一火车站名为“樊家圐圙”站，今托克托

昊征到机场迎接，午间介绍认识了一些同好 。下午 县城圐圙大荒城，山西应县有个大村叫圐圙村。城

由谭士俊馆长陪同参观包头博物馆。博物馆气势宏 圐圙可能并不一定是城，也可能 是游牧民“禁地”。

伟，建于 20 世纪 90 年代未；据说更大更好的博物馆 圀古同“国”，围墙的意义值得深思。是否有宗教禁

即将竣工。包头博物馆的特色展是阴山岩画；岩画 地的神圣意义呢？需要有更深入的调研才好解释。

亦是草原文化交流与传播的见证。我们极力从中寻
找金、玉、丝绸的踪影，也留意羊、牛、马、驼的踪迹。 漫步云中托克托
历史文物展厅中金、玉、丝绸亦稀罕，意外地在影像
托克托，一个 位 于 河 套 地 区 黄 河 之 外 的 小 县
室欣赏了 20 世纪上半叶中瑞西北考察团自拍的纪
城。如今被中原地区的大部分遗忘殆尽。但是回溯
录片片断。他们以包头为大本营，向西北挺进，从额
两千多年前的赵武灵王时代，这里却是赫赫有名的
吉纳经马鬃山地区进入新疆。我们 6 月份刚从额吉
云中故城。
纳和马鬃山考察回来，虽隔近百年，感觉特别亲切。
包红梅博士说托克托是蒙古族人名，类似嘎达
包头地区是关内农民走西口的集结地和大本营，许多
梅林，是抗垦英雄。现在托克托是呼和浩特的一个
山西人在此安家落户，从事种地或以贸易为生。这里
郊县，位于黄河与阴山之间，是土默特西部组成部
既是秦直道的终点，亦是蒙恬与公子扶苏筑长城的地
分。托县境内黄河北岸黄土台地上发现了新石器时代
方。固阳县的怀朔镇既是鲜卑防御柔然的重镇，亦是
“海生不浪文化”遗址。春秋战国时期，戎狄、林胡等族
北魏走向强盛的起点；拓跋氏先迁都平城，再南下定
在这里游牧。周安王十二年（公元前 390 年）赵国赵武
都洛阳，可称之为“鲜卑之路”。唐代参天可汗道也是
侯始筑云中城。赵武灵王十九年（公元前 307 年）北破
经此地区联通草原与中原。周穆王亦可能经此西游，
林胡、楼烦，修筑起护卫赵国北边境的长城，并置云中
包头地区在古代交通史的意义值得重要。叶舒宪提示
郡。熟知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从河北、山西，西征到了
研究秦直道与子午线的关系及其神话宇宙论的意义，
云中。秦代云中郡为全国三十六郡之一，西汉云中郡
我准备探索一下参天可汗道的来龙去脉。还有《战国
辖11 县。南北朝时期鲜卑族拓跋部先后建立代国和
策》等书说的塞外“三宝”—代马、
—— 胡犬、昆山之玉，
北魏政权，在云中之盛乐宫建都。
可能由此从西北往东南进入中原。
我们来到托克托县城，赶上博物馆关门；匆忙
来到固阳，重游了秦长城和毛时代的地道。秦
赶往古城村与呼和浩特赶来的新朋友相会。群众性
始皇听信了“亡秦者胡也”的谶言，不惜一切代价大
的盗墓活动在这里曾经十分猖獗，若是在自家土地
修长城。毛泽东时代有苏联三天打到北京的说法，
上挖墓也算盗墓吗？陶片瓷片到处都是。出过不少
在此深挖地道作为第一道防线。地道废弃多年之后
高等级的东西，托克托是真正的文化或政治中心，
重新装修布展，已对外开放，但此地如今远离文化中
而不是和林格尔。考古发掘了和林格尔墓葬，并发
心区，到来的访客十分稀少。整个旅游接待机构都处
表了报告，使和林格尔名扬天下。
在停业状态。毛泽东与秦始皇，相隔两千年的中国领
袖人物，能够在此神交，凸显出国防要塞的古今 相
准格尔寨子圪旦
同意义。劝君莫骂秦始皇，十批不是好文章。
考察的另一处固阳古迹是神秘的城圐圙，又叫 鄂尔多斯青铜博物馆王志浩馆长在招待我们时
大乌兰城。估算围墙内面积约有 160 万平方米，考 提示说，准格尔有一处新的国家文物保护单位，名叫
察 3 小时没有发现任何陶片；虽已是包头市重点文 寨子圪旦。国保单位很多，这一怪异的名字引起了我
物保护单位，却不知道何人何时为何而修 。石围墙 们的兴趣。寨子常见，圪旦亦常听说，寨子圪旦还是首
外有一人工石砌台地，疑似祭坛。圐圙亦可写作库 次听说。寨子圪旦遗址位于鄂尔多斯东北部准格尔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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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 色 学 院 学 报 》 2015 年 第 4 期

窑沟乡百草塔行政村荒地自然村东北约 1.5 千米的 此次试掘没有发现一件完整的玉器。但是毕竟发掘

黄河岸边，地处南流黄河西岸的制高点，与黄河水面 到一件残损的玉器，表明这里的龙山文化玉器与河
的高差约 200 米，东部濒临黄河陡峭的绝壁，南、北分 对岸的石峁遗址玉器属于同一个时 期的同 一 个 文
别被小鱼沟及另一条大沟环绕，仅有西部由陡峭的斜 化。这就应验了考察团的一个考察初衷：黄河曾经
坡与外界相连，地势十分险要。2013 年 5 月，被国务 作为史前的重要文化传播通道而发挥作用。如今有
院公布为全国第七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了现代化的火车汽车飞机，河流的漕运作用几乎被
由两位当地收藏爱好者带领我们翻山越岭两小 今人忘得精光。
时才找到寨子圪旦遗址。石围墙依山顶自然地形走 第六次玉帛之路次考察最重要的收获是在兴县
势 而 建 ，形 制 不 规 整 ，略 呈 椭 圆 形 ；南 北 最 长 处 约 找到一个猪山遗址，但真正要深入研究它却不是一
160 米，东西最长处约 110 米，面积约 1.5 万平方米。 件容易的事。两个采石场之间有一座神奇的山，当
在围墙内的中心地带有一底边长约 30 米人工垒砌 地人称前山和后山，又称猪首山。猪首已被炸毁，猪
成的覆斗形高台基址形成一周台基，使主体形成双 身猪尾犹存。石山顶上土壤良好，多种作物生长茂
层叠收的覆斗形状。据考古学和民族学等多学科的 盛，既无泉水又非雪山，让人感觉很神奇。陶片从仰
研究证明，该遗址的性质应该属于以中心祭坛为主 韶到龙山遍地皆是，还有典型龙山文化或齐家文化
体、主要履行宗教事务的祭祀遗址。寨子圪旦遗址 白灰地面。据说在一座祭坛似的人工土台附近当地
被认为是中国北方地区迄今为 止发现的时 代 最 早
农民耕地时曾经出土过玉器。兴县二十里铺猪山遗
的具有石筑围墙的遗址。与准格尔县文管所王永胜
址，如今偏僻无人知晓，当年借助黄河与蔚汾 河的
约好三点在袁家湾火车站附近见面，冒 雨 准 时 赶
交通作用，或许是又一个文化交汇之处 ，联通着关
到，又到尚末正式开馆的博物馆参观。从早八点到
内的农耕文化和塞外的移民。这里的人口曾经较为
晚六点竟然十小时没吃没喝，我们一行五人一点都
密集，可能是一处史前人类祭天礼地的遗址。
不觉得饿！寨子圪旦的神奇可见一斑。

玉振金声见石峁
前山后山皆猪山
神木龙山文化研究会收藏了一套二玉环与六铜
龙山文化时代在准格尔旗留下一个重要的文化
环组成的腕饰令人印象深刻，可能是世界上最酷的
遗址——
—大口遗址。多年以前由魏坚等人发掘的文
腕饰组合。两年前我曾在石峁遗址见过一次，胡文
物，一直以来深锁在准格尔旗文物管理所的库房，
高先生还发给我高清图片。此次由老王陪同仔细观
未经整理和发表。如今很少有当地人知道遗址的所
摩，一一拍照：六环铜环各不相同，两件玉环也不一
在。我们只好过黄河，到河曲县回望大口遗址的位
样。据了解此套腕饰出自石峁遗址的一座大墓，应
置。短信询问忻州文管所长郭银堂：河曲县重要文
物古迹基本上没有报告。山西河曲、陕西府谷等地 该是非王即后。与陶寺出土铜环类似，估计此墓早
历史上非常著名，但仍然是考古发掘的处女地。据 不过 4000 年。叶茂林公开认为石峁遗址的年代早不
神木县龙山文化研究会的老王介绍，府谷鄯家峁那 过齐家文化。第二天重访石峁遗址，地表上新设置
里出来的玉器不少 于石峁遗址。当考察 组 赶 到 那 的展示标鉴已经更正为距今 3800- 4300 年。神木或
里，只见漫山遍 野布满盗洞，有新有旧有深有浅有 石 峁遗址及附近地区出土了大量齐家风格大 双 耳
大有小有方有圆。据当地知情人介绍，一夜内就可 罐和折肩罐，不难看出齐家文化对石峁遗址的确实
以挖地 40 米深。面时疯狂的盗墓，有一种收藏叫保 影响；巩固了我对石峁、陶寺、二里头遗址均是龙山
护性收藏。大器文物流失外地或国外，仅有少量文 与齐家文化碰撞和结合的产物或结晶的认识。我猜
物仍然保留地当地收藏家手中。兴县碧村小玉梁终 测石峁遗址很可能是夏代首都。大夏国王赫连勃勃
于引起山西考古所的重视，进行了试掘。去年我们 存陕北建立白城子，西夏国王元昊在宁夏建都，很
看见那些墓穴，原来都是当代人留下的盗洞。石砌 可能是步夏人后尘，重复上古的故事。期待石峁的
房址呈方形，前面呈半圆形；半圆形中 有一对像太 考古报告早日出版，盼望石破天惊之后水落石出。
极图的石头圆圈。此遗址肯定不 定普通 的 居 住 遗
址，世纪之交小玉梁遗址出土过成百上千件玉器。 【责 任 编 辑 ：黄 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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