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新论２０１１年第５期 《风俗通义》的学术传承与史学特色

《风俗通义》的学术传承与史学特色
陈 曦

［摘要］《风俗通义》受《汉书・地理志》、《方言》的影响，形成了博通的风俗视角与
独特的论述体例。应劭在考辨名物、订正俗讹的基础上，关注下层民众的宗教信仰习俗，对
士人的道德行为风尚进行了记述评论。同时继承“考信求实”的传统，梳理古史谱系、考
辨史事传说。全书体现出应劭的史识。
【关键词］应劭；风俗通义；学术传承；史学特色
［中图分类号】Ｋ０９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４－－０６３３（２０１１）０５一１２３—０５

应劭的《风俗通义》首次以专著的形式汇辑
考辨两汉及前代的风俗，以往书目著录多归之于子
部。不过子书与史籍并非毫无干涉，收录《风俗
通义》的《隋书・经籍志》“子部杂家类”即谈到
“杂者。盖出史官之职也”。¨１《风俗通义》的史料
价值早已得到人们的重视与肯定，不过其史学意义
论述体例。
班固《汉书・地理志》创制了以地理区域为
纲。兼顾政治经济、历史文化等因素，记述风俗的
篇章模式。这种模式既能记述各地风俗特征、同时
又能清晰反映出风俗的发展脉络，对后世的影响很
大。班固还对风俗概念进行了清晰的归纳界定，具

不仅在于内容的博赡。本文试图结合《风俗通义》
的学术传承对其史学特色作一讨论。
一、独特的风俗视角与记述体例
“风俗”在中国古代是一个极为宽泛的概念。
仅从风俗一词具体的形成过程来看。风俗就包含着
自然风土、国风谣谚、政治教化、社会风习、民众
好尚等诸多内涵。ｕ’风俗的内涵既然如此丰富，个
别的史家如何受风俗观念的影响，选取、记述、评
断风俗事象，进而体现作者的历史认识，就成为一
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两汉丰富的风俗论述为《风
俗通义》提供了可资借鉴的范例，古代学者多论
及《风俗通义》与《白虎通义》、《论衡》的关
联。不过倘若考虑《风俗通义》的整体撰述思路，
班固《汉书・地理志》、扬雄《方言》ｘ，ｌ《风俗通
义》的影响似乎更为直接。二者影响了应劭的风
俗观念以及《风俗通义》全书的风俗视角、基本
有承前启后的意义。应劭本人即是有名的《汉书》
学者，应劭可能曾模拟《汉书・地理志》作过地
理风俗的撰述④。”１应劭《风俗通义・自序》透露
的风俗观念与风俗定义明显源于班固《地理志》
中的相关论述。
应劭在《风俗通义》序文中沿袭儒家正统观
念，把移风易俗看作是国家统治职能的重要内容。
民众的日常行为或受自然环境的限制，或受上层统
治者的影响。显示出驳杂纷繁的状态。圣人的教化
能够整齐风俗，使民众的行为符合道德规范，“咸
归于正”。应劭与班固的区别首先在于，没有强调
人性本善的预设与教化的本末问题。其次，“风”、
“俗”界定发生了变化。风是单纯的自然环境。民
众受自然环境影响，表现在形体、声音、行为各方
面的差异现象，诸如“言语歌讴异声，鼓舞动作
殊形”，应劭认为是圣人教化前的本俗。【．’东汉末
年的乱象。让应劭特别强调圣人的兴废。现实政治
秩序已经解体，由王者施行的教化已无由谈起。民

①应劭所撰＜十三州记）和＜地理风俗志＞两书久佚，＜水经注）存有佚文。清人姚振宗推断两书与‘汉书・地理志＞的体例内容
相对应。当合为一书。
’

［收稿日期】２０１１—旬７一１２
［作者简介】陈曦，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史学史。 北京 １００８７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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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府新论２０１１年第５期
众的日常行为和社会舆论放任自流，知识阶层的学
术活动已和现实教化严重脱节，“辩风正俗”就成
为迫切的问题。这多少带有孔子惧而修春秋、行褒
贬之事的意味，只不过褒贬的对象换作了民众的日
常行为以及更广阔的社会生活。因此， 《风俗通
义》记载的多是具体细致的风俗事象，应劭依据
经典－Ｘ，－Ｊ＂其进行的评断占了很大的分量。这与《汉
书・地理志》简练概括、终其本末，重在揭示风
俗演变轨迹有明显的不同。另Ｊ＇ｂ，自然环境与人类
社会的关系在《风俗通义》中有所淡化。虽然
《风俗通义》有专门的《山泽篇》讨论地理名物。
讨论民俗士风也涉及具体地域，尤其关注汝南本
土，但是自然环境又，－ｊ－人类社会的影响没有作为主要
的内容来讨论。
应劭特别关注“俗间行语”、并采用“方以类
聚”的方法加以记述。《自序》下半部分，应劭肯
定扬雄在《尔雅》之后独辟蹊径研究异代方言的
成绩，谦逊地表示将继承扬雄《方言》的学术
研究。
汇集方言俗语本是国家职能的一部分。扬雄搜
集参考了周秦遗留的材料，依据《尔雅》的雅诂
汇集方言俗语，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
活。应劭对俗语给予了极大的关注，全书考辨名物
也带有浓厚的训诂学色彩。只是我们应当注意。他
所说“俗间行语”的内涵已经远远超出了方言词
语的范围，《风俗通义》中反复提及的“俗说”、
“俗传”、“俗言”已具有了社会舆论、群体认识的
深层意义。社会流行的宗教观念、历史认识、史事
传说、对人物言行的评价，甚至对礼法典制的误解
歧见都可以包括在当中。¨’因此，全书在考察俗语
之余兼论行事，“言通于流俗之过谬，而事该之于
义理”【６Ｊ，在不同的标目下或考论典礼或纠正流
俗，都可以看作是在此基础上深化拓展的结果。而
这进一步确定了《风俗通义》博通的风俗视角。
当然，ｘ，－Ｊ＂《方言》的推崇并不妨碍应劭对其
它著作，如《白虎通义》、《论衡》的借鉴。《风俗
通义》“方以类聚”的基本记述体例既与《方言》
“分题罗话”的方法相类似，也符合一般子书的标
目习惯，具有很强的灵活性，可以广泛采择物象，
与应劭的风俗视角相适应。《风俗通义》原有三十
一卷，《录》一卷。今存十卷，二十卷仅存有篇
目。有一篇并篇目亦亡，此外还有大量佚文散见于
群书。这些卷目围绕社会风俗的主题，展现出丰富
①比较明显的例子是。士人阶层对民间信仰的回应多见于＜祀典＞、‘怪神＞、＜释忌＞、‘辨惑＞这一类篇目，‘愆礼＞、＜过誉＞等篇
目却绝少涉及民间信仰。‘愆礼＞篇载郝子廉“每行饮水，常投一钱井中”。很有可能涉及鬼神信仰。不过此处仅是作为郝子廉狷
介的具体表现予以提及，应劭并没有将其视为鬼神信仰加以辨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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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内容。今存十卷中，《过誉》、《愆礼》、《十反》
内容相近，原本分列第七至第九，似乎经过一定的
编排，可惜散佚太久，原书次序已无从考辨了。不
过细检篇名与佚文，其中仍有一定的脉络可循。例
如《山泽》、《古制》、《宫室》、《市井》，从自然
环境到行政区域规划、基层组织，再到具体的居住
环境，从空间上勾勒出民众生活的舞台。《姓氏》、
《阴教》，从姓氏源流、女性教育问题反映出宗法
氏族制度的发展以及家庭内部的关系。《讳篇》、
《徽称》、《嘉号》，是关于名号称谓的部分。《狱
法》、《折当》，涉及刑法制度、判例传说。《恕
度》、《情遇》主要记载世俗悲欢离合的情感经历。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风俗通义》有的篇目还带
有专题研究的性质，继《史记》《汉书》的书志之
后，拓展了新的研究领域，Ｘ，－ｊ－后世典制体史书产生
了一定影响。
二、对民俗、士风的原察辨正
应劭在考辨名物、ｉ，Ｔ正俗讹的基础上。关注下
层民众的宗教信仰习俗，同时对士人官吏的道德行
为风尚进行了记述评论。这成为《风俗通义》的
主要史学特色。
《风俗通义》题目中的“风俗”，绝非当今
“民俗”一词可涵盖。他批评的具体对象不仅有下
层民众，还包括士人官吏，而涉及的内容则大致可
分为宗教信仰习俗、道德行为风尚两方面。对下层
民众，应劭主要关注宗教信仰习俗，诸如淫祀、禁
忌、神怪传说等等，对士人官吏主要关注儒行士
风。当然这只是粗略的划分，两类人群在一定范围
内也会有所交集影响。比如应劭在谈及民间信仰时
经常提及士人Ｘ－Ｊ＂巫风淫祀的态度和反应，而普通民
众对道德标准的理解往往偏离传统经典的规定、士
人的言行也时常受到民间舆论的影响，应劭也都详
加记录。同时，宗教信仰习俗、道德行为风尚两方
面都在“礼”的统摄之下，应劭也力图在古代礼
乐制度的背景下考察民俗士风，肯定礼制中的精意
对现实社会的指导意义，注意揭示古代礼乐制度与
当下社会风习的相互关联。对此，我们既需要注意
宗教信仰礼俗和日常伦理道德之间的联系，更应该
考虑应劭在具体的讨论过程中的区分。二者不宜
混淆①。
天府新论２０１１年第５期
《风俗通义》中涉及宗教信仰习俗，有《祀
典》、《怪神》、《释忌》、《辨惑》、《服妖》等卷。
从这些篇目来看，应劭首先对驳杂的风俗事象作了
一定的归类，记述的内容大概包括同传统礼制联系
较紧密的民间祭祀、于礼无征的淫祀怪谈、各种禁
思禳祈习俗，以及与政治有关的谣谚灾异①。在收
集整理的基础上，应劭进一步从“礼”与“理”
的角度对上述习俗加以原察辨正②。民间宗教信仰
习俗有不少是古代礼制的遗存。对这一部分．应劭
多引征典籍阐明其源流、发其隐微。合乎礼制也往
往意味着合于“理”，应劭会以“理”诠解礼俗。
有的禁忌习俗明显有违背常理的因素。应劭也尽量
辨明其中符合礼制的含义。假若是明显超出礼制规
定、甚至与之相悖的风俗事象，应劭直接从“理”
的角度，运用历史记载、当代人或自身的经历加以
验证。还有许多无法解释的怪谈异事，应劭在详细
存录其说的同时，强调修德自省、敬慎得福。应劭
的意见可以代表大部分士人的正统观点。
应劭充分利用自身的史学素养，推断风俗事象
产生的社会背景，触摸到风俗背后的的精神世界。
应劭身处衰乱之世，在讨论这些风俗的同时，多少
会产生“物类相感”的寄托。较为明显的例子是
与国运盛衰相关的谣谚灾异。东汉末年的动乱局势
使应劭关注谣谚灾异，并且更容易接受天人交感的
理论，他屡屡发出“不亦宜乎”、“岂不或信”这
样的感慨，肯定其中的神秘联系。最为矛盾者，应
劭既以亲眼所见，揭示万人围观的洛阳虎贲寺壁上
黄人之形仅为水迹斑痕，却又在谨案部分对这一现
象作了曲折的解释，认为“言当出师，行将天下
动摇”，肯定“天之以类告人，甚于影响”。【＿”
《风俗通义》当中的《过誉》、《愆礼》、《十
反》、《穷通》等篇目，详今略古，集中讨论了儒
行士风的问题。应劭对整个士人群体衍变的认识，
可以从《穷通》篇推断一二。《穷通》篇按时间顺
序编排的人物，恰好对应着春秋战国直至秦汉，世
卿世禄制崩溃、游士纵横之风盛行，大一统政权建
立、儒学成为统治思想的历史背景。在细节层面，
应劭熟习古今选士制度的同异，对武帝立五经博士
这样对士风转变产生重大影响的历史事件也有所
提及。【。】
应劭对儒者士人社会角色的定位则有较清晰的
①‘祀典）篇主要收录符合传统礼制的礼仪，有大量对国家正祀的讨论，与社会下层有关的祀礼相对较少。应劭将国家正祀纳人风俗
讨论，可以更好地说明国家祀典、民间信仰的关系。并且重点并非记录正祀本身，而在于考辨俗说臆解，前文讨论“俗间行语”
的内涵时已提及这仍可涵盖在应劭讨论的。风俗”之列。
②礼即古代礼制。这里暂用“理”来指代应劭所认可的各种经验、知识，当中也包括两汉盛行的物类交感、五行生克的观念。
《风俗通义》的学术传承与史学特色
阐释。《风俗通义》佚文中存有圣、贤、儒、士的
训解，一。从中可以看出儒者、士人作为希圣之徒。
不仅要熟习圣哲先王创述的经义典制，还应具备经
世济民的才干。在官僚系统中担任职务的列士，闲
居的处士，都以不同形式参与了政治教化的实施。
《风俗通义》佚文中可以见到贤吏推行教化，奖王
室、协风俗的事迹。除去文教外，还有关于刑狱断
案的内容。其中不乏原则性的观点，不过存录更多
的还是相关判例。不少判例类型化的倾向以及稍显
离奇的情节，都显示出俗语传说的特点。不难想见
这些故事在社会广泛流传的背后，是当时司法制度
的隳弛以及百姓对“明恕君子，哀矜折狱”的
期待。‘１０】
传统风俗观念中，普通民众作为教化的对象，
日常行为往往系于乡里风俗，取决于君上之教化，
而士人君子处于教化的主体地位。但是，士人君子
的行为风尚，同样受着时代、地域、政治制度、典
型人物诸多因素的影响。区别于凡庸小生、一切武
夫，名士显宦、世家纯儒身居显位、广受社会舆论
关注、对士人群体起到表率作用，因而成为应劭评
论的重点对象。应劭记录近世士人的各种苟妄行
为，还留心社会舆论对士风的影响。汉代以察举取
士，儒林盛行清议、崇尚名节的同时。也催生出种
种流弊。清介之士狂狷避世，名利之徒饰虚矜伪、
欺世盗名。流俗不能以中庸、忠恕之道加以辨察，
加以美名。士人又进一步迎合这种社会舆论，二者
交互影响，陷入恶性循环。社会舆论便到了“众
人之所致誉，而明主之所必讨”的地步。【Ｉ¨应劭伤
哀其类，指出即使对士人自身，深陷其中也终受
其害。
应劭讨论的儒行士风不超出传统伦常的范围，
但又体现出时代的特点。一方面，体现亲疏远近的
丧服隆杀，以及朝廷山林间的去就取舍、出处语默
等主题，沿袭了前代人物评论的内容。另一方面，
当代的典制，如察举制的影响，渗透进士人的社会
关系中。举主与被举人关系的重要性几乎仅次于通
常的国君臣下、长官僚属关系，同年也成为朋友关
系中重要的一环。时局的变化对士风的影响也有所
反映，外戚宦官的势力消长、交替专权都成为人物
事件后面或隐或显的背景。
应劭涉及的士人大多有详细籍贯姓字，相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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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也具有一定的史料价值。如果我们从历史评论的 《周易》、《尚书》和《论语》记载了伏羲、神农、
角度看，《风俗通义＞的议论部分，承接《左传》、 唐、虞与尧的事迹，这是古代典籍所追溯的最早历
《汉书》论赞的遗绪，又少了通常史书中的篇幅限 史。在此之后，历史就有了清晰的记录。因此，以
制，广征博引，很有特点。应劭“一据典礼。不 经传为主的各种文献史料显得非常重要。¨６】
杂申、商之说，平允纯正”，同王符、崔实、仲长 其次，应劭以采综辨论的基本方法来处理史料
统持名法之论、综核名实的路子有明显不同。【１２’涉 的分歧，强调人物称号的名实相符。三皇五帝学说
及君臣一伦的讨论，应劭力图在公事、私情之间寻 已为应劭搭建了大致的古史框架，围绕古史人物，
找平衡，公私兼顾。他一方面斥责那些为一己之私 典籍中却多有异说。应劭先排比众说，再下案语。
恩，置百姓涂炭之急、国之大事于不顾的行为．另 取舍标准，大体以经传为先，纬书杂说居后。同时
一面又认为大义灭亲“纯臣之道备矣，于恩未 深察名号，对皇、帝、王、伯称号的寓义加以发
也¨”Ｊ，珍视与伦常关系相联系的道德情感。在礼 挥，考察古史人物的历史功绩，以求名实相符。例
义允许的范围下，为诚心内发的真情留出了一定的 如认为夏代昆吾氏、商代大彭氏、豕韦氏，霸业史
空间。 有明文，晋文、齐桓功绩已有孔子称颂在前，当合
品评人物的风气，“促进了历史思想的发展， 为五伯。而秦缪，宋襄、楚庄“皆无兴微继绝、
丰富了人们认识历史人物的理论”。同时期的刘劭 尊事王家之功”，遂将三人排除在外。¨”
《人物志》已得到史学史研究者的注意。【ｌ＂如果我 最后，与他的考辨方法相对应。应劭还指出俗
们把《人物志》看作是魏晋南北朝人物评论的开 说谬误产生的原因在于“俗儒新生，不能采综，
端，《风俗通义》似乎可以被看作是汉代人物评论 多共辨论”【ｌ”。而人物名号问题，历史记述者必须
的总结性著作之一。《风俗通义》的史论价值还有 谨慎对待，详察本末，以免造成后人的混淆。
待进一步发掘。 应劭对古史谱系的梳理，局限在三五循环的框
架内。再加上历史条件的制约，除去文献典籍以
三、历史认识与史事考辨
外，没有其它可利用的材料供比对，只能把考辨重
《风俗通义》的史学特色，还突出地体现在应 点放在讨论名号的问题上，这与他辨析的纬书并无
劭对古史谱系进行梳理，继承“考信求实”的传 二致。他确定的五伯，时间跨越太大，不如其它说
统，考辨史事传说。 法更能代表一定的历史发展阶段。引用六国神异传
前文已提到，应劭所说“俗间行语”是把社 说也没有辨析。这些都是明显的不足。相较而言，
会流行的历史认识也包括进去的。《风俗通义》首 应劭在《正失》篇以及其它部分对史事传说的记
列《皇霸》篇即可看出应劭对历史认识的重视。 述考辨。更能体现他的识见。
应劭之前，张衡已批评“史迁独载五帝，不记三 应劭继承了先秦以来的“考信求实”传统。
皇”¨＂，后有谯周《古史考》、皇甫谧《帝王世 《正失》篇总题先以孔孟言行说明考辨史事传说的
纪》之类的著述相继出现。在这样的学术风潮下。 重要性。他所举的例子以及开篇几个子目的内容，
应劭也概莫能外。应劭接受了两汉流行的三皇五帝 如“乐正后夔一足”、“晋师己亥渡河”、“丁氏穿
学说与循环论思想，通过比较经传、纬书中的各种 井得一人”，都直接引用自《吕氏春秋・察传》。
异说歧见，梳理出一套贯通的古史谱系。我们暂且 而《察传》篇“在中国史学史上是第一次比较系
不讨论这一谱系在多大程度上反映了真实的历史， 统地提到审察历史资料的重要性，提到有关的事例
先谈一谈应劭在考辨当中透露出的史学思想。 和依据”Ｌｌ”。由此可看出应劭对“考信求实”传
首先，应劭在《皇霸》总题中，涉及到了历 统的把握。
史认知的一般规律，并强调文献记载的重要性。客 应劭依据详实可靠的历史记述，综合运用多种
观历史、史料、认识主体是历史认知的三大基本要 方法进行考辨。一般先引俗说，再以相关经传或史
素，人们不能直接认识过去，必须借助一定的史料 书记载与之比对，《史记》、《汉书》得到了相当的
才能开展史学活动，从而获得历史认识。面对遥远 重视。对燕太子丹、东方朔、淮南王刘安传说的考
的上古历史，应劭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在应劭看 辨，应劭就直接依据《史记》、《汉书》加以判断。
来，可靠的文献记述是人们研究历史的基础。假若 假若俗说的情况比较复杂，单纯文献比对还不足以
没有“典艺之文，坚基可据”，要从当下探寻杳渺 说明问题，应劭还会进一步引征典章制度，强调传
的过往，甚至更进一步作“审其事而建其论，董 闻不如亲见。应劭在辨析过程中贯彻着朴素的理性
其是非而综其详略”的研究工作，就非常困难了。 精神。对神仙虚妄之事予以揭露。这一点颇类似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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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充《论衡》。他还推断传说产生的原因，揭示出
这当中不仅有个别群体的有意为之，也有整个社会
对奇言怪语痴迷热衷的深层文化背景。
应劭反对把不实的史事传说载人史册，
书》偶载一俗说，应劭便批评“班固之论陋于是
矣。”唧１可是应劭撰述《风俗通义》毕竟也起到了
保存史事传说的作用。后世作家往往采择其中的俗
说，把应劭的案语抛弃。这样“买椟还珠”的作
法，恐怕是应劭无法预料的。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
“王乔凫履”的故事，先由干宝采入《搜神记》，
继而被范晔载入《后汉书・方术传》坐实。此外，
还有许多少数民族的起源神话也以同样的方式得以
保存。为此刘知几在《史通》中多次批评范晔
“摭彼虚辞，成兹实录”【２¨，恰好反衬出应劭考辨
史事传说的价值。
述，为后世史学拓展了新的研究领域，对中国古代
的人物评论与史事考辨传统都有所发扬。应劭
《风俗通义》的学术价值已毋庸多言。联系应劭对
《汉 通儒和俗儒的区分，他本人的学术实践基本遵循了
“区别古今，居则玩圣哲之词，动则行典籍之道，
稽先王之制，立当时之事，纲纪国体，原本要化”
的原则。嘤１许殿才也曾指出郑樵、颜元、李塔强调
实学，与他的思想一脉相承。∞’这里可以补充的
是，刘知几在《史通・自述》里明确把《风俗通
义》作为自己的学术渊源加以介绍，成为应劭学
术的重要发扬者。而顾炎武继承宋代实学传统撰述
《日知录》，贯通古今，将民俗士风都纳入考证的
范围，从中也能找到与《风俗通义》的关联。由
此，应劭《风俗通义》最可贵之处，正在于对博
通务实学风的发扬。

四、余论

应劭的《风俗通义》作为风俗研究的专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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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责任编辑刘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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