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中的个性主义潮流

———从晚明至“五四”

王铁仙

(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

　　个性主义是近代人道主义的核心 。在我 高压下曲折低回 ,而又有异军突起 ; 三是自鸦

国 ,个性主义作为一股强大的思潮 ,是五四初 片战争至五四前 , 个性主义在“经世致用”思
期在西方近代哲学 、文化思想的影响下才形 潮冲击下沉寂低落 , 但到民初仍可听到它低
成的 ,外来思想在这里表现出明显的作用 。 沉有力的呼声 。
然而 ,我国具有近代意义的一些人道主义和
个性主义观念并不是在五四甚至也不是在近 一
代才产生的 。它从明代中叶以后 , 就开始在
与我们本土上的封建专制主义和封建群体主 　　近代人道主义和个性主义 , 与封建社会
义的冲突 、对立中孕育 、
生长 。它的最基本的 里传统的宇宙观和伦理原则不同 。它不是把
内涵 ,与西方近代哲学中的个体自觉意识相 一种道德和政治的道理置于一切之上 , 而是
同 ,都是要求个性的自由 。因此 ,可以说晚明 把人放在中心的地位 , 关注和肯定人的自然
以来孕育 、生长的个性主义思想观念 ,是五四 需要 , 尊重人 ( 包括妇女和儿童) 的独立意志
个性主义思潮的“内因”, 因而也是我国近现 和生存价值 ,要求充分发挥人的主体性 ,希望
代文学很可宝贵的思想资源 。 实现人的自由 。并且它说的“人”, 主要是指
从晚明到五四以前的三百来年里 , 这种 个体的人 ,因而具有鲜明的反对封建专制主
个性主义 ,虽然一直没有占据过主流地位 ,也 义和群体主义的性质 。建立在封建制生产关
没有呈现完整的思想体系 ,但也从未消竭过 。 系之上的政治上的封建等级制度和专制统
它起伏不定 ,但不绝如缕 ,终于在“五四”
时期 治 ,与伦理道德上的宗法制和人身依附观念 ,
与外来潮流相遇合 , 迸发出明耀的光芒 。这 都是蔑视个人的价值 、尊严和主体精神的 ,都
种个性主义在这约三百年里的踪迹 , 细察起 是禁锢个性阻碍其自由表达和自由发展的 。
来 ,我以为有三个阶段 : 一是自晚明至清初 , 而晚明之所以会有近代意义的人道主义和个
具有近代意义的个性主义光华初放 , 绽放一 性主义的光华初放 , 主要是因为这时工商业
片思想花树 ; 二是清前叶至鸦片战争前 ,个性 生产快速发展 、 商品经济繁荣 ,萌发了资本主
主义在封建主义思想政治和文化复古主义的 义新芽 ; 同时也因为这其间战争频起 ,社会动
2
乱 ,封建宗法关系相对松弛 ,居统治地位的正
统儒家思想即程朱理学出现危机 ; 此外明中
叶以来文学上的复古主义思潮 ( 弘治至嘉靖
相继出现的“前七子”、“唐宋派”和“后七子”
的复古思潮) 至此也已衰落 。这正是滋生人
道主义和个性主义思想的难得的气候与土
壤。
晚明出现这种个性主义的标志 , 是万历
年间李贽关于人的平等 、 人的自然需要和个
性解放等一系列人学主张 ①。李贽反对《中
庸》中关于人有“或生而知之 ,或学而知之 ,或
困而知之”的区别的说法 , 认为“天下无一人
不生知”②“圣人与凡人一”
, ③ , 人人相同 , 天
然平等 。针对中国传统哲学里作为世界本原
的“道” 和程朱理学所说的“理”,李贽说“道本
不远于人 , ……人外无道 ,而道外亦无人”④ ,
人的最基本的自然需要就是“道”:“穿衣吃
饭 ,即是人伦物理 ……世间种种 ,皆衣与饭类
耳”⑤ ,于此“趋利避害 , 人人同心”⑥因此他
又引申出“夫私者 ,人之心也 ,人必有私 ,而其
心乃见”⑦。在群体与个体的关系上 ,他指出
“夫天生一人 , 自有一人之用”, ⑧认为“物之
不齐 ,又物之情也”,应当“任之”,每个人有不
同的个性 ,应自由发展个性 ⑨“; 条教禁约 ,皆
υ
不必用”λ
g李贽这种基于人类平等观念的肯
定人的自然需要 、个体价值和个性自由发展
的人学思想 ,是与正统儒家学说尖锐对立的 ,
并且他也曾直接反对“咸以孔子之是非为
是”λ
ϖ
g。虽然对于个性自由 , 他未有集中 、
深 们或很直接地或相当直接地受到了李贽的影
入的论述 ,但也已前所未有地冲破了正统儒
家学说的思想藩篱 , 非常猛烈地抨击了把儒
家学说条理化 、神圣化了的程朱理学 ,显示出
他的个性主义思想的尖锐性 。
李贽的个性主义思想 ,尤其是吃饭 、穿衣
一类当下日用即是道的观点 , 体现在文学观
上 ,主要是“童心”说 。他在《童心说》一文中
说“: 童心”
就是“真心”,是“绝假纯真 ,最初一
念之本心”“若失却童心
, , 便失却真心 ; 失却
真心 ,便失却真人”“; 天下之至文 , 未有不出
于童心焉者也 。 ”而“六经 《
、语》
《孟》, 乃道学
之口实 ,假人之渊薮也 ,断断乎不可以语于童
心之言明矣 。”
他反对“童心既障 ,而以从外入
者闻见道理为之心”,反对道学家强扭人性的
ω
行为 。λ
g他的“童心说” 的主旨 ,在于要求文人
摆脱已有的传统观念的束缚和影响 , 自由表
现自己内心自然发生的真实的感受 。他的其
他文章 、 书信 ,对此也多有阐发 ,如说“声色之
变 ,发乎情性 , 由于自然 , 是可以牵合矫强而
致乎 ?”λ ξ
g非常强调自然的情感对于文学的意
义 ( 当时一般人都使用“性情”一词 , 他却把
“情” 字置于前 ,以突出人的“情感” ) 。他告诉
人们 “童心”
, 主要是人的真实 、 自然的情感 ,
有了真实 、 自然的情感的表达 , 也就会有“至
文”即真正优秀的作品出现 。
李贽具有近代意义的人学思想和由此而
来的文学观念 ,吸引了同时代的众多文人 ,对
他们产生了很大的感召力 。冯梦龙鼓吹“情
教”, 汤显祖主张“尊情”, 袁宏道等公安“三
袁”倡导“独抒性灵”, 钟惺等强调“孤情单
绪”,莫不受其影响而形成 。其中 , 袁氏三兄
弟还与李贽有直接的交往 : 袁宏道曾往湖北
麻城拜访 “大相契合
, ……留三月余”λ ψ
g,袁宗
道致函李贽 , 称“读翁片言只语 , 辄精神百
ζ
倍”λ
g,袁中道则作《李温陵传》, 详尽介绍李
贽的一生 。汤显祖也曾受教于泰州学派另一
位大师颜钧的高足罗汝芳 ,崇敬李贽 ,得悉李
贽在狱中自杀后作诗《哀卓老》以示哀悼 。他
响。
李贽影响下三袁和汤 、 冯的文学主张及
其实际创作倾向 , 就其要求个性自由尤其是
自由抒发个人真实 、 独特的情感来说 ,真是青
出于蓝而胜于蓝 ,色彩更加鲜明 。袁宏道说 :
“独抒性灵 ,不拘格套 ,非从自己胸臆流出 ,不
肯下笔”λ{
g。其弟袁中道说 “ : 性灵无涯 ,搜之
愈出 ,相与各呈其变 ,然后人人有一段真面目
溢露于楮笔之间”λ |
g, 又说 :“大丈夫意欲所
言 ,尚嫌口门狭 , 手腕迟 , 而不能尽抒其胸中
3
之奇 ,安能嗫嗫嚅嚅 ,如三日新妇也 ! 不为中
}
行 ,则为狂狷”λ
g, 称扬其兄袁宏道 “
: 发为语
∼
λ
g
言 ,一一从胸襟流出 ,盖天盖地” 。所谓“性
灵”,从三袁的许多言论来看 , 是指人内在的
富于感性的 、 带有心理本能性质的情感 、欲念
和才气 , 它没有受到过外在的“理道”的干预
和浸染 ,而与人的自然需要 、人的世俗生活相
通连 ,自然而真实 。所谓“独抒”,则是按内心
的要求无所顾忌地表达出来 ,亦即“师心不师
υ
道”µ
g“宁今宁欲”
, ϖ
µ
g“ ω
, 本色独造”µ
g。而由
于无所顾忌 ,师心不师道 ,其作品无论内容上
还是形式上 , 往往个性毕现 , 显得独特 , 与古
人不同 ,与众人不同 ,成为真正的“创作”。汤
显祖 、冯梦龙更突出表现出对个人情感世界
甚至无意识领域的重视 , 主张不加遏制地抒
发出来 , 而不顾及儒家传统的“怨而不怒”、
“温柔敦厚”一类“中和”的诗教 。汤显祖说 :
“自然灵气 , 恍惚而来 , 不思而至 , 怪怪奇奇 ,
莫可名状”“ , 使有意为之 。亦复不佳”µ ξ
g, 冯
梦龙说 “
: 而从来性情之郁 , 不得不变而为之
ψ
µ
g
词曲” 。在此需要指出 , 传统的儒家文论 ,
也是很重视情感因素的 , 也懂得情感是文学
的基本特性 。但是许多传统文人总是自觉或
不自觉地用正统儒家的“理”, 来修炼 、 改造 、
规范自己的内心 ,让“理”
“外入”进去 ,内化成
为自己的性情 ,即孔子所谓的“克己复礼”,程
朱所谓的“顺天理 ,灭人欲”,和儒家都提倡的
所谓“正心诚意”。这实际上遮蔽了人的真实
的因而也一定是独特的情感 , 从而制造出许
多没有个性 、缺乏感性和生命热力的假人 。
三袁 、汤、
冯诸人 , 服膺“童心”、
“性灵”之说 ,
对抗程朱理学 ,推崇本来之我 ,主张自由抒发
情感 ,不仅仅具有文学上的意义 ,最主要的还
是表明他们已有了“自我”的觉醒 , 表明他们
已在努力寻找真实的自我 , 由此我们可以更
清楚地看到晚明时期个性主义思想与封建的
专制主义和群体主义的对立和反叛 , 更亲切
地感受到它的近代气息 。
至于在文学上 , 他们也确实因而写出了
4
流传至今的公认的佳作 : 三袁的诗文 ,大多脱
尽模拟之态 , 自然本色 , 明朗流丽 , 尽现真切
的感受 、
脱俗的情调和内心深处的向往 。如
袁宏道的游记《天池》, 写置身仲春山中的如
画景色 ,全身心仿佛融入了其中 ; 一时又深味
到超离尘世的欢欣 ,好像实现了人性的复归 。
不是倾心投入并捕捉瞬间的真实感觉 , 是写
不出来的 , 有很强的感染力 。汤显祖的戏剧
《牡丹亭》表现出对自然人性的深刻理解和热
切的呼唤 ,尤其是深情歌颂杜丽娘那种“生者
可以死 ,死可以生”
的真挚 、
美丽 、
无法扑灭的
爱情 ,有力暴露了程朱理学 、
封建礼教对妇女
身心的桎梏和摧残 ,并对理学制造的腐朽 、
蠢
笨的儒者投以极大的蔑视和嘲讽 。它在反对
封建礼教 、要求个性解放的思想力度上 ,比之
现代的五四高潮中的同类主题的优秀作品 ,
都不逊色 ,甚至比五四时期好多作品 ,更表现
出人性的深度和丰富性 。冯梦龙的白话通俗
小说“三言”中 , 同样有好多同情深受社会压
迫的善良女子 、 呼吁人身自由 、个性解放的篇
章 ,如《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王娇鸾百年长
恨》 等 ,在表现人的“真心”“
、至情”上也与《牡
丹亭》 相同 。袁 、
汤、冯的这些作品 ,从美学上
说 ,抛开了儒家传统的“中和” 尺度 ,直逼内心
真实 ,正视社会人生 ,嘻笑自如 ,既怨也怒 ,写
情感“盖天盖地”, 呈现一种新的风范 。尤其
是《牡丹亭》和“三言” 中《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等几篇 ,已具有现代悲剧的色彩 。它们一无
伪饰 ,展现生活本来的严竣面貌 ,揭示出生活
的真理 ,与封建时代常见的作品相异 。此外 ,
当时大量真率表露市民和其他民众喜怒哀乐
的民歌时调流行 ,并受到文人重视 ,如冯梦龙
就说它们“借男女之真情 ,发名教之伪药”µζ
g,
也显然是当时个性主义的文学倾向的一种体
现。
晚明以李贽人学思想为标志的 、 具有近
代意义的个性主义及其文学观的主要内容 ,
概括起来 ,是 : 不讳私利物欲 ,重视个人情感 ,
崇尚自由表达 , 亲近世俗生活 。而之所以说
它具有近代意义 。主要是因为 : 首先 ,它以个 态 ,指人为异端 。自此 ,尊儒重道一直是统治
人为本位 、
为中心 ,面对当时的社会而要求个 者的国策 。政治上 , 则持续实行高压恐怖政
人的地位 、
个性的自由 ,是反抗封建群体本位 策 ,屡兴文字狱 , 据记载 , 在雍正 、
乾隆两朝 ,
主义的 。其次 , 这种个性自由是与“非礼勿 文字狱多达六十五起 。与此相应 , 复古思潮
动”的儒家教条和封建专制主义相对立的 。 高涨 ,成为学术文化的主流 。如康熙中期 ,王
这种个性自由不同于前期儒家讲的个人的独 士祯 、沈德潜为明中叶的前后七子翻案 。王
立意志 ( 如孔子说“匹夫不可夺志”、 孟子说 说“神韵”,沈倡“格调”, 都主张“师古”, 与晚
“威武不能屈”等 、 ) 独立人格 。他们所谓的 明的“师心” 对立 ; 康熙后期 ,方苞创桐城派古
“独立意志”“、独立人格” 里 ,并无“自由”
的内 文 ,以所谓“义法”为核心 , 也形成浓厚的拟
涵 ,并不允许个人僭越等级 , 独抒异见 , 自由 古、仿古 、
合古的气氛 。乾隆年间的纪昀甚至
创造 ,更不能“犯上作乱”( 不能批评和否定) ; 只讲“礼义”, 对陆机的“诗缘情而绮靡”都加
特别是汉以后的儒家是如此 。说“独 立 意 以否定 。这是一个漫长的令人压抑消沉的时
志”,只是说 , 要固守一种封建主义思想伦理 代 。在这样的时代里 , 晚明以来的那种人道
规范所允许的志向和特操 ,如要洁身自好 、 宁 主义和个性主义及其文学潮流 , 势必低落了
死不从 ,等等 ; 而不是说可主动挑战 , 不是说 下来 ,未能在什么时候呈现大片亮色 ,形成一
应另立大志 。到了汉代儒学和程朱理学 , 大 种气候 。不过 ,一种进步的思想观念 、文化精
讲纲常名教 , 更只是要求奴性的服从了 。而 神既经萌发 ,便不会因为外在的压力而消失 ;
这时的个性自由的思想倾向 , 则时时触动着 何况晚明以后城市工商业仍然存在和发展
思想政治上的封建专制的制度和规范 。再 着 ,个性主义就仍有其最深的土壤 。只是它
次 ,这种个性主义观念里的“个人”是与社会 一般呈现出曲折低回的姿态 ,间或 ( 如乾隆中
对立的 ,而这种对立 ,主要是与封建纲常名教 期和道光年间) 闪现炫目的亮点 。这是个性
相对立 ,与统治集团相对立 ,却在一些地方与 解放思潮的第二个阶段 , 也是时间较长的阶
世俗民众相通连 , 承认和肯定世俗民众那种 段 ,我们不妨对它作一个简略的勾勒 。
少受名教浸染 、多含人的自然属性的个性 。 离李贽的时代不远的康熙初期 , 就有一
总起来说 ,以个性自由为基本内涵的个性主 位具有明显的近代民主思想的思想家黄宗
义 ,从根本上说是封建社会所不允许的 。李 羲 。黄宗羲在政治上抨击封建君主制度 、 官
贽就因为倔强不受管束 , 敢于冲破封建主义 吏制度 ,提出“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 ,
{
µ
g
思想规范 ,高标个性主义 , 宁今宁俗 , 而不见 而在万民之忧乐” ,主张实行法治 ; 在经济上
容于世 ,一生困顿 ,最后被系狱中 ,自杀身亡 。 希望平均土地和工商业自由发展 。在思想文
李贽最后被迫自杀这个事实 , 进一步证明了 化和文学观念上 , 他与李贽 、 袁宏道等人一
以个性自由为基本涵义的个性主义 , 与封建 |
样 ,认 为 诗 文 应“自 胸 中 流 出”, µ
g“至 情 孤
社会的尖锐对立 ,证明了它的近代意义 。 }
µ
g
露”, 表露出自己特有的至深情感 。他深恶
举业制艺中奴性的盲从和模拟 ,认为“非其性
二 情 ,极雕绘而不能亲也”, µ ∼
g力主个性自由 。
到乾隆年间 , 文学上相继有吴敬梓作小
　　自清代前叶康熙朝开始 , 情况发生了变 说《儒林外史》、 曹雪芹作小说《红楼梦》。《儒
化 。此时清王朝的封建统治开始巩固 , 社会 林外史》尖锐揭露了封建官吏制度 、 程朱理
趋于稳定 。统治者尊儒重道 “朱子之学”
, 被 学、纲常名教对自然人性的扭曲 、 愚化和戕
尊为官方哲学 , 道学家动辄摆出卫道者的姿 害 。其中 ,最引人注目的艺术内容 ,就与黄宗
5
羲的议论相同 ,是对科举制度的猛烈抨击 、辛
辣讽刺 。而书中一位正面人物说 :“逍遥自
适 ,做些自己的事罢 !”则透露出作者对个性
解放的人生选择和向往 。尤其是乾隆中期的
《红楼梦》, 更表现出对封建社会的某些制度
及其道德规范的根本性的怀疑 。小说沉痛地
控诉和揭露衰败中的封建大家族里 , 许多年
轻的 、
纯真的 、有价值的生命 ( 尤其是受纲常
名教压迫最深的女性) , 如何被蔑视 、摧残和
虐杀 ,深刻暴露了大家族温柔华丽的帷幕后
面人与人之间的虚伪 、 冷酷和狠毒 。而其揭
露和批判的力量 , 就来自作者近代化意识的
民主 、平等思想 ,尤其是对个性自由的朦胧而
热烈的追求 。小说的主要人物贾宝玉身上集
中体现出这种精神 , 他否定上下尊卑的等级
划分 、
功名利禄的人生目标 ,拥有李贽所说的
“真心”,是一个未被程朱理学浸染的“真人”。
这部小说 ,是晚明以后五四以前两百多年间
出现的人道主义和个性主义的最强烈而美丽
的光芒 ,是一个以儒家“温柔敦厚”为“诗教”
的国 度 里 从 未 出 现 过 的“彻 头 彻 尾 的 悲
υ
剧”ν
g,以致看上去像是封建时代文化的一个
异数 、一个特例 、 一个“另类”。也就是说 , 就
其人学和美学思想来说 , 它好像应属于近代
的以至于现代的作品 , 它具体生动地表明了
这时的人道主义和个性主义确实是具有近代
意义乃至现代性质的 。
乾隆晚期 , 以袁枚为总领的一批“性灵”
派诗人出现 , 有袁枚 、
赵翼 、
蒋士铨 、
张问陶
等 。此外 ,较早出现的郑板桥引袁枚为知己 ,
情志确也近似 ,也可说是其中一员 ; 较后起的
黄景仁则深受袁枚影响 。袁枚及其追随者都
大讲“性情”、 “性灵”如 :“诗写性情 , 唯吾所
适”“诗者
, ,由情生者也 ,有必不可解之情 ,而
后者 必 不 可 朽 之 诗 。情 之 最 先 , 莫 如 男
女”; ν
ϖ
g“诗三百篇至今日 , 凡诗之传者 , 都是
性灵 ,不关堆垛”ν ω
g。( 袁枚)“力欲争上游 ,性
灵乃其要”。ν ξ
g( 赵翼 )“文章本性情 , 不在面
ψ
目”ν
g“空诸依傍
, , 独抒性灵”νζ
g。 ( 蒋士铨 )
6
“愧我性灵终是我 ,不成李杜不张王”ν{
g。( 张
问陶) 袁枚等人的“性灵”
诗论 ,显然是晚明公
安三袁诗论的继续 ,与公安派 、竟陵派一样与
程 朱 理 学 相 悖 逆 。袁 枚 宣 称“六 经 尽 糟
粕”ν|
g,自己是“郑 、 孔门前不掉头 ,程 、 朱席上
}
ν
g
懒勾留” 。袁枚本人的诗作 ,大多与其主张
一致 ,写个人性情遭际 ,自然真切 “语语从肺,
腑流出 ,诗家讲性灵者无以过之”ν ∼
g, 写山水
景物 ,融入新鲜独特的感受 ,使景物也似有灵
性 。其他人也有不少佳作 , 形成了相当可观
的文学景象 。在个性主义长久未能造成声势
的清代诗坛 , 它的出现是可贵的 。况且袁枚
等人之说“灵性”,与“学识”相结合 ,又注重创
新 ,在理论上比公安派更系统完整 。但是从
思想方面说 ,这“性灵”诗潮 ,在对抗封建专制
主义和群体主义上 , 在个性主义内容的丰富
和深刻性上 , 不如李贽 、
三袁 ; 与时间上相去
不远的《红楼梦》相比较 , 其思想深度和人生
理想也远为逊色 。并且 ,袁枚等人的诗作 ,除
郑板桥有所不同外 , 大多与社会民众生活疏
离 ,多是写山水景物 ,男女之情 。不少诗中有
作者的个性之真挚和独特 ( 这是可贵的) , 但
未能融进与其个性相契的更普遍的人性 , 不
能从中折射出时代的面影 ,显得狭窄空疏 ,过
于轻巧 。其实晚明的公安派 、 竟陵派诗也有
相同的毛病 , 只是程度较轻 。这是个性解放
思想固有的性质 ,即它排斥群体 、与社会对立
的倾向所造成的 。不过我们还是应当肯定和
赞扬袁枚等的“性灵派”诗人和晚明的李贽 、
三袁等人 , 而不必过多指责 。因为个性主义
毕竟具有反封建的尖锐性 , 它的基本之点即
个性自由思想对于文学总是有重要的意义 。
而它的弱点 , 在当时正统儒家思想几乎笼罩
整个社会 、 主宰最大多数文人的情况下 ,实际
上是很难克服的 。处在那个时代的文人李
贽、 三袁和袁枚等 ,不大可能与下层民众发生
多少密切的联系 ; 而如果他们要调和与之面
对的周围群体和社会思想文化的主流的关
系 ,多一点那种群体性 ,那么他们可能会转而
走向正统儒家 ,可能会与他们合流 ,或者至少
会磨光个性主义的锋芒 。相对而言缺少锋芒
的袁枚 ,就是因为他与权贵 、 与当时的社会保
持着比较融洽关系的缘故 。再从个性主义者
的对立面看 ,指责他们的学者 ,虽说有正确的
地方 ,但几乎都是正统的儒家 ,是从正统儒家
中的“道” 出发来进行指责的 。他们如果不从
这样的群体里比较决绝地孤立出来 , 是会失
去其特异面目的 。
到了道光年间 ,有龚自珍如异军 ( 也是孤
军) 突起 , 光焰照人 。这是一位充满民主主
义、 人道主义和个性主义的天才思想家和诗
人 。在上述这条具有近现代意义的思想道路
上 ,他可与李贽 、 曹雪芹比肩 。并且 , 在哲学
思想上 ,他远承李贽人类平等 、 人必有私 、 个
性自由等一系列人学主张而更富于近代色
彩 ; 在战斗性上 , 他比曹雪芹更自觉和决绝 。
他对封建制度包括科举制度的否定 , 对人民
疾苦的关切 、 对整个封建统治的绝望以及对
新时代的朦胧向往 , 非常强烈 、 激越 , 并因深
刻而显得悲凉 。他从根本上强调了人在世界
的中心地位和个体人的精神的力量 。他说
“天地人所造 ,众人自造 ,非圣人所造”“众人,
之宰 ,非道非极 , 自名曰我 。我光照日月 , 我
力造山川 , 我变造毛羽肖翅 , 我理造文字言
υ
语”, ο
g认为是“众人” 而不是“圣人”或“道”是
世界的主宰 ; 而众人的“光”“、力”来自人的强
盛的个性 ,因而强烈反对社会对人的个性和
才能的禁锢和摧残 “ ( 才士与才民出 , 则百不
才督之缚之 , 以至于戮之”ο ϖg) 。在文学上 ,
龚自珍与李贽一样讲“童心”“ : 瓶花帖妥炉香
定 ,觅我童心廿六年”οg“ ω ; 少年哀乐过于人 ,
歌泣无端字字真 。既壮周旋杂痴黠 , 童心来
复梦中身”ο ξ
g“黄金华发两飘萧
, ,六九童心尚
未消 。 ψ
ο
g
” 认为童心源于生命 ,不能戕贼 ,而要
护持 。他也与汤显祖一样讲“尊情”:“民饮
食 ,则生其情矣 ,情则生其文矣”ο ζ
g; 而情是自
然发生的 “如风吹水
, , 万态皆有 , 皆成文章 ,
{
ο
g
水何拒之者”, 情一旦发生 , 就该在作品里
流泻 。他针对儒家“发乎情止于礼义”的说
教 ,说 就 让“情”止 于 你 们 所 说 的“命”吧 !
( 发乎情止于命而已”ο
“ |
g) 不要违逆本性 , 因
循“礼义”, 失去真实的自我 。他认为作品应
当是“诗与人为一 ,人外无诗 ,诗外无人 ,其面
}
目也完”, ο
g就是说作品应来自作者生命的体
验 ,应是他个性和全人格的表现 。龚自珍的
诗论 ,比李贽 、
汤显祖等人 , 更为深刻地指出
了文学的个性要求 、 文学的人学本质 ,而与后
来五四时期郁达夫 、 郭沫若等的一些表现论
主张相当接近 , 相当决绝地摆脱了儒家“载
道”和“温柔敦厚” 的“诗教”,大大打开了作家
个性自由表现的艺术空间 ,使之地阔天长 。
可见在这个阶段 , 个性解放思想是低落
而不是消失 , 并且在潜行中还有所发展和深
化 ,个别天才豪杰的观念 ,超过了前一阶段即
晚明的个性主义的思想水平线 。
三
　　道光后期鸦片战争之后 , 个性主义潮流
继续处于低落状态 。但是此时的状态和低落
的原因 ,与上一阶段不同 ,因而是中国个性主
义潮流的第三阶段 。上一阶段个性主义的低
落 ,主要是因为封建主义思想政治和复古主
义的高压 。而这时 , 鸦片战争尤其是百日维
新之后 ,清王朝面对列强侵略 、 瓜分的狂潮 ,
其统治摇摇欲坠 ,社会不稳 ,国力衰弱 。封建
专制主义文化统治随之削弱 , 复古主义文化
思潮走向末路 。封建主义和复古势力已不构
成主要原因 。
这时期在思想文化方面的特点 , 主要是
具有民主主义政治倾向的“经世致用” 思潮的
涌起和民族自救的群体意识的高涨 。这时
期 ,知识者为民族危亡的局势所刺激 ,普遍要
求学术文化包括文学“经世致用”, 解决目前
实际的社会问题 , 建立新兴的民族国家 。为
了解决实际的社会问题 , 又必然注重群体的
作用 ,要求群体的一致 ,并以群体的意志为归
7
宿 。这种从经世致用思潮和民族自救中体现 并不是文学的目标 , 不是文学的本职 。文学
出来的群体意识 , 与以封建家族为本位的封 实际上是无法承担起解决实际的社会问题的
建主义群体意识是不同的 , 显然也具有近代 任务的 。要把解决或解释实际的社会与政治
性质 。在这一点上它与个性主义是一致的 。 问题当作主要任务 ,它不能胜任 。硬要承担 ,
事实上也是如此 ,要求个性解放的文人 ,宁今 就只能产生概念的图解 、 世态的展览 ,失去文
宁俗 ,反对复古 、
拟古 ,也与现实生活 、
世俗百 学的特征 。而要深入到人的精神世界里去 ,
姓以及社会变革相亲和 。个性主义者龚自珍 作家就一定要有个性的自由 , 一定不能离开
就同时是大力提倡“经世致用” 的思想家 。但 “自我”,不能离开自己对人生和人性的切身
是在伦理上 , 这种基于新兴民族国家观念的 体验和感受 , 而以普泛的群体的意志为出发
群体意识 ,与个性主义之间仍然是存在矛盾 点 。群体的意志当然可以在作品里表现出
的 。尤其在此尚未具备将个体性与群体性在 来 ,但不是像社会科学论文里那样直接地表
实际生活中辩证地统一起来的历史条件之 现 ,而必须熔铸到作家自己的心灵里 ,融入作
时 ,强化了群体意识 , 就忽视了个体的价值 、 家的个性之中 , 尔后通过作家的个性自然地
个体的力量和个性的自由 。在百日维新以后 表现出来 。百日维新后文学改良运动 , 却要
的长时期中 ,从梁启超到孙中山 ,都只强调国 求文学与一般学术文化一样经世致用 , 忽视
家的自由和民权 ,而不赞成多讲个人的价值 , 了作家的个性 ,就使许多文学作品 ,如所有政
个性的自由 。梁启超认为 “自由云者
, , 团体 治小说 、
许多“谴责小说”和相当多的诗歌 ,缺
∼
ο
g
之自由 ,非个人之自由也” 。孙中山说 “ : 欧 乏真实 、
深邃的情感和人性的深度 ,有的甚至
洲当时是为个人争自由 , 到了今天 ……不可 连语言 、
技法都比较粗糙 。
再用到个人身上去 , 要用到国家身上去”π υ
g。 这个时期的事实证明 “经世致用”
, 与个
他们都用群体意识排斥了个性自由 , 势必使 性主义存在着矛盾 ,而个性主义思想的低落 ,
个性主义不能高扬 。这种状况 , 实际上并不 则难以产生真正优秀的作品 。虽然个性主义
利于民众的发动 ,对于文学 ,则更为不利 。梁 有它固有的毛病 , 常会在某种程度上造成文
启超等人在文学上 , 就不讲个性自由和个性 学在社会内容上的浅狭和与时代的阻隔 , 这
表现 , 而要求文学充作“开通民智”以争得民 一点我们在叙述晚明三袁和清乾隆晚期的袁
族自由的工具 ,担负起改造社会的使用 ,用文 枚时说过了 。但就其强调个人特点 、肯定个
学救国 。这样就明显地违背了文学的本性 , 性自由这基本之点来说 , 却是产生真正的文
影响了文学的发展 , 使之难以产生优秀的文 学作品的内在动力 , 是形成文学审美特性的
学作品 。 一种保证 ,三袁和袁枚等人的一些轻巧的作
“经世致用”对于其他一些文化形态的学 品价值不高 , 却并不失其为文学作品 。阻遏
术研究来说 , 不妨作为目标和出发点 。但是 或压制了个性自由 、 个人独特的情感 ,则会从
文学 ,是以表现人性和人生真理为根本目标 根本上使文学不成其为文学 。
的 ,它主要描写并作用于人的精神世界尤其 不过还是有一些人 , 既具有很强的救国
是人的情感世界 。它在描写和探索人的精神 救民的群体意识 , 又没有把国家民族的自由
世界的过程中 , 可以起到某种经世致用的作 解放与启发个性自觉 、 重视个人价值对立起
用 ,如反映出某些现实状况 ,宣传某种社会变 来 ,而十分关注国民个人的自尊 ,个人意志的
革的道理 ,因为人的精神世界的形成和变化 , 自由和强盛 。严复就同时较多讲个人的自主
是不能离开客观现实生活和社会思想文化的 和自由 , 认为有了个人的自由才能救中国 。
走向的 。但反映客观现实和宣传道理本身 , 青年爱国主义者鲁迅认为“人各有己 ,而群之
8
大觉 近 矣 ”π
ϖ
g, 因 此 主 张“尊 个 人 而 张 精
ω
神 ,”π
g“掊物质而张灵明 ,任个人而排众数”,
有力肯定了个人的独特性及其作为主体的强
大的精神力量 。而无论哪一种 , 先觉者们的
意见都是很简明易解的 : 个人不知自尊 ,怎能
懂得国家民族的尊严的意义 ? 个人没有自由
意志 ,怎能实行民主 , 凝聚力量 , 达到国家的
强盛 ? 所 以“其 首 在 立 人 , 人 立 而 后 凡 事
ξ
举”, π
g个人自由是“立国” 之本 。他们重视个
人价值和个性 , 在文学上也就强调文学的情
感性和对人的精神世界的作用 ,指出文学“所
接在感情 ,不必关于理”π ψ
g,文学让人“兴感怡
悦”“涵养人之神思”
, ζ
πg“; 文以移情 , 文责以
尽。”π{
g他们的文学观 , 显然比梁启超要正确
得多 。稍后 ,民初有少量的作品 ,如苏曼殊的
几首诗和小说《断鸿零雁记》 《碎簪记》等 、鲁
迅的《怀旧》,表现出对个人内心生活 、 情感世
界的关注 ,并且相当深刻地映照出作为创作
主体的自我 。但这种个性主义主张和文学创
作在此时期终未能形成气候 。
“五四”,为中国文学史揭开了崭新的一
页。
五四前后 ,一方面 ,鸦片战争以来的群体
意识继续高涨 。另一方面 , 西方的近现代的
哲学 、
文化思潮广泛传播 ,在思想界发生极大
的影响 。1915 年陈独秀在《青年杂志》卷首
《敬告青年》 一文中 ,第一条就是“自主的而非
奴隶的”,之后周作人提出了“个人主义的人
间本位主义”, 胡适提出了“救出自己”的“易
卜生主义”。这时的个性主义思想观念比晚
明到近代的个性主义 , 具有更鲜明的和更丰
富的内容 ,并且迅速广泛地深入到人们的意
识里 。高涨的民族自救的群体意识和强烈的
个性观念在五四及以后一段时间并存合流 ,
在广大的青年知识分子的意识 ( 不是只在个
别优秀人物的意识里) 里很自然地结合在一
起 ,并不显得矛盾 。这根本的原因 ,在于当时
伟大的反帝反封建的社会运动 , 不断以严峻
而显见的事实 , 雄辩地证明着个人的“自我”
觉醒和自由追求 ,与国家的救亡 ,是难以分离
的 。从道理上说 , 由于反帝主要需要强化群
体的意识和力量 , 反封建首先需要追求个性
的自由和个人的力量 , 又由于反帝的同时必
须反封建 ,因而 ,高涨的群体意识和强烈的个
性主义要求这两者结合在一起 , 也确实是必
然的 。
于是 ,五四时期的文学观念和创作 ,个性
意识既非常突出 ,个性解放的呼声响亮 ; 群体
意识又很浓厚 , 热切关注着广阔社会中的人
生 “爱被侮辱与被损害者”
, ,努力真实地描写
社会现实和平民群众的愁苦与欢乐 。在许多
作品里 ,作家鲜明的个性表现中总是传达出
全民族的或某一个很大群体 ( 如某一时期的
农民 、青年知识分子) 共同心声 , 或者说深广
的群体意识常常通过作家独特的个性透露出
来 ,十分自然 ,又十分深沉 。群体意识与个性
表现的结合达到了一种理想的状态 。换句话
说 ,这种个性既很独特 ,又不与社会和群体隔
绝 ,折射着社会的面影 ,熔铸着群体的思想情
感 。这真是一个值得赞颂的光辉的文学年
代。
需要指出 ,到了五四高潮 “个性主义”
, 的
内涵实际上已有所变化 。由于此时个性要求
和表现与群体意识之间 , 有着较多一致的地
方 ,因而完整意义上的个性主义很快退出时
代的前沿 。个性对群体的排斥 、与社会的对
立以及对个人力量的过高肯定等内容的价值
和真理性 ,逐渐被审慎地提出了疑问 ,最后被
扬弃了 。然而其中最基本的 、最有价值的“个
性自由”观念 , 在现代的知识分子身上 , 在进
步的思想文化界 , 从此留存下来 。这是个性
主义留给精神文明事业中的最可珍贵的东
西 。它在五四以后直至今天 , 都在支持人们
与残存的封建专制主义和封建群体主义抗
衡 ,并且作为一个原则 ,永远推动着那些懂得
创作规律的作家们写出优秀的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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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ζ
µ 冯梦龙《序山歌》
　　g
　　①这一判断 ,这要是参考侯外庐主编的《中国思 {
µ 黄宗羲《明夷待访录・
　　g 原臣》。
想史》
第四卷下册第二十四章第三节《李贽的人道主 |
µ《南雷文约》卷一《李杲堂文钞序》, 转引自侯
　　g
义的平等观和个性说》的论述 ( 人民出版社 1960 年 外庐《中国思想通史》
第五卷第 170 页 。
4 月出版 ,第 1061 —1076 页) 加以概括而成的 。 }
µ 同上书卷四《明文案序上》, 转引自上书第
　　g
　　②李 贽《焚 书 ・答 周 西 岩 书》, 转 引 自 上 书 第 171 页 。
1062 页 。 ∼
µ 同上书卷一《景州诗集序》, 转引自上书第
　　g
　　③
《李氏文集》卷一八《明灯道古录》卷上 , 转引 173 页 。
自上书第 1063 页 。 υ
ν 王国维《红楼梦评论》。
　　g
　　④
《李氏文集》卷一九《明灯道古录》卷下 , 转引 ϖ《随园诗话》
ν
　　g 卷三 。
自上书第 1066 页 。 ω
ν 同上书卷五 。
　　g
　　⑤李 贽《焚 书 ・答 邓 石 阳 书》, 转 引 自 上 书 第 ξ
ν 赵翼《闲居读书作六首之五》。
　　g
1066 页 。 ψ
ν 蒋士铨《文字四首》。
　　g
　　⑥
《李氏文集》卷三《答邓明府书》, 转引自上书 ζ
ν 转引自《清诗史》, 江苏古籍出版社 ,1992 年
　　g
1068 页 。 出版 ,第 288 页 。
　　⑦李贽《焚书・答耿中丞》, 转引自上书第 1070 {
ν 张问陶《颇有谓予诗学随园者 ,笑而赋此》。
　　g
页。 |
ν《小仓山房诗集》
　　g 卷十三《偶然作》。
　　⑧同 ⑦转引自上书第 1082 页 。 }
ν 同上书卷三十三《遣兴》。
　　g
　　⑨转引自上书第 1071 页 。 ∼
ν 吴应和等《浙西六家诗抄》李西台评袁诗语 ,
　　g
υ
λ 同 ④转引自上书第 1073 页 。
　　g 转引自王英志校点《袁枚全集・
前言》《袁枚全集》
, 第
ϖ 李贽《藏书世纪列传总目前论》, 转引自上书
λ
　　g 一卷 ,江苏古籍出版社 1993 年出版 ,第 5 页 。
第 1084 页 。 υ
ο 龚自珍《壬癸之际胎观第一》。
　　g
ω
λ 均引自李贽《焚书・
　　g 童心说》。 ϖ 龚自珍《乙丙之际箸议第九》。
ο
　　g
ξ
λ 李贽《焚书・
　　g 读律肤说》。 ω
ο 龚自珍《已亥杂诗》。
　　g
ψ
λ《公安县志・袁宏道传》, 转引自侯外庐《中国
　　g ξ
ο 同上 。
　　g
思想史》
第四卷下册第 1040 页 。 ψ
ο 龚自珍《梦中作四截句》。
　　g
ζ
λ《白苏斋类集》
　　g 卷一五 ,转引自上书 1040 页 。 ζ
ο 龚自珍《五经大义终始论》。
　　g
{
λ 袁宏道《袁中郎全集》
　　g 卷一《序小修诗》。 {
ο 龚自珍《与江居士笺》。
　　g
|
λ 袁中道《中郎先生全集序》。
　　g |
ο 龚自珍《尊命二》。
　　g
}
λ 袁中道《珂雪斋集》
　　g 卷十《淡成集序》。 }
ο 龚自珍《书汤海秋诗集后》。
　　g
∼
λ 袁中道《珂雪斋集》卷九《吏部验封司郎中中
　　g ∼
ο 梁启超《新民说・
　　g 论自由》。
郎先生行状》。 υ
π 孙中山《三民主义・
　　g 民权主义第二讲》。
υ
µ《袁宏道集笺校・
　　g 瓶花斋集之六・
叙竹集》。 ϖ 鲁迅《集外集拾遗补编・
π
　　g 破恶声论》。
ϖ《袁宏道集笺校》
µ
　　g 卷十一 。 ω
π 鲁迅《坟・
　　g 文化偏至论》。
ω {
µ同λ
　　g g。 ξ
π 同上 。
　　g
ξ
µ 汤显祖《搅秀楼文选序・
　　g 玉茗堂文之五》。 ψ
π 严复《法意》
　　g 按语 。
ψ
µ 冯梦龙《太霞新奏序》。
　　g ζ
π 鲁迅《坟・
　　g 摩罗诗力说》。
{
π 周作人《红星佚史序》。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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