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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語言及文學部
博士論文
鄭良樹敎授指導
韋昭《國語解》硏究
樊善標
一九九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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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昭《國語解》硏究
提要
本文通過分析三國時代吳人韋昭的《國語解》,重構注釋史上一個關鍵的
轉變。
全文分前論、本論、結論三部分。
第一章「《國語解》成書年代考」繼淸人汪遠孫之後,推斷韋眧撰《國語
2 6
解》的年代’考定成書的上下限爲公元24 年至26 年,而最可能在任太子中
庶子期間(公元242年至249年)o
-第二章「《國語》底本的整理」提出:一、韋眧本和舊注諸家的版本,在
篇幅上應該沒有太大出入,文字和章節先後也許有差異,但目前資料不足以深
入探討;二、韋昭似乎根據一個《國語》的版本’遇到別本文字較勝則在注中
弓丨述;三、據史實(主要是《左傳》的記載)改字的材料比據《三禮》爲多;四、
似乎不大採用新出現的訓話原則。最後兩點在第八章有進一步的證釋。
第三章「《國語解》用《左傳》硏究」篇幅頗長,一來因爲材料豐富,而
且韋昭特別精於《左傳》,有很多問題値得分析;二來這是本論的第一章,全
文基本論點發端於此,以下各章作爲補充、佐證,並提出次要的論點。本章主
要指出,從注釋的根據看,韋昭有離開傳統經學、走向史學的趨勢;由《國語
解》窺探韋昭的《左傳》學,應該介乎賈逵、服虔和杜預之間,和以上各家共
同構成一條發展的脈絡。
第四章「《國語解》禮說硏究」補充了兩個上章未涉及的論點:一、韋昭
以禮解《國語》,一方面是受當時通貫群書的風氣影響,另一方面有提高《國
語》地位的作用;二、韋《解》的禮學主要本自鄭玄,但不能稱爲專家,反映
出韋眧和一般經學家的差異。
第五章「《國語解》《詩》說硏究」首先檢查了馬國翰所輯的《毛詩答雜
問》,發現接近一半的條目有問題,簡博賢《今存三國兩晉經學遺籍考》基於
馬輯本而建立的論點並不可靠;其次指出《國語解》涉及《詩》的部分不一定
代表韋眧對《詩》的看法,因爲注家必須因應本書立訓。剔除了上述材料後,
得到的結論是:一、《國語解》可能有《韓詩》說,但仍以《毛詩》爲主;二、
韋昭十分重視《詩》及《詩序》的史實,流露出注者的好尙。
III
第六章「《國語解》『以《世本》考其&硏究」的要點包括:一、《國
語解》採用《世本》和漢晉學者重視譜牒之學有關’「以《世本》考其流」的
「考」字可以和譙周《古史考》立名呼應,是史學考證的濫觴;二、韋昭的著
作有很多屬於後世的史部’在當時或者是前衛的硏究領域,或者廣受學者推崇,
由此可以想見韋昭的學術興趣及才能。
第七章「《國語解》及諸家《國語》舊注比較」首先重新整理舊注的輯文,
然後才進行分析。東漢到三國時代《國語》注本共有八種’有佚文可輯的六種,
本章認爲:一、韋昭似乎沒有弓丨用鄭眾《注》;二、可能採用了少量服虔《注》,
但應該未見過原書;三、與王肅《注》的先後無法考知,但沒有互相影響的跡
象;四、採用的舊注有••賈逵、虞翻、唐固。由於舊注輯文頗爲瑣碎’無法看
出諸家各自的特點,只能以韋《解》爲主,指出舊注和韋《解》不同的地方,
包括:一、韋《解》對史事和時序特別注意,但禮學非其所長,這是韋昭作爲
史家的特點;二、韋《解》的簡潔源自他的訓釋方針,一方面行文泥要,常用
的詞語略而不釋,另一方面訓釋單位多爲詞或詞組,而非傳統的逐字爲訓,這
很可能因爲注釋的重點並不在語文層面上。
第八章「《國語解》在注釋史上的地位」是全文結論。由東漢後期到魏晉
六朝,社會劇烈震動,促使思想和學術跳躍變化,如果把這四百多年當作一個
階段來硏究,往往無法看出演進的歷程,甚至歪曲了時代的特徵;一般訓話學
史或文獻學史’ 一方面把玄學的影響提得太早,另一方面把裴松之《三國志注》
等書描述成突然出現的成熟史注,其實都不允當。本章綜合前七章的結論,結
合漢晉學術環境的描述,說明怎樣通過分析《國語解》一書,掌握漢魏時代從
經學派生出史學、從經注轉化出史注的歷程。
III
前 言
〈韋昭《國語解》硏究〉以現在的面貌出現,在五年前根本設想不到。我
的碩士論文是〈《說文解字》王箱訂段學〉,由_棠老師指導。現代學者通
常把《說文》歸入語言文字學中,但許書本來就是「六藝群書之話,皆訓其意」,
_¥的根據往往來自經子古籍。在硏究的過程中,我體會到要充分了解《說文》
並判斷各家爭論的是非’除了語言文字學的知識外,還必須具備古文獻根柢,
所以打算以後在這方面下些工夫。畢業後頭兩年主要是泛覽先秦典籍,其後希
望更有系統地學習,有意報讀博士課程。最初的計劃是硏究《左傳》,擬請鄭
良樹老師指導’鄭老師認爲這個領域涉足的學者太多,不容易做出成績,建議
改爲《國語》硏究。
《國語》和《左傳》是兩部很有關係但體例大不相同的書,前者硏究的人
不多。在進博士班的前一年裡’我把歷代對《國語》的討論大致蒐集齊備了 ’
發現自淸末以來,學者所關心的主要是《國語》和《左傳》的關係。張以仁先
生收在《國語左傳論集》和《春秋史論集》的一系列文章’基本上已把問題整
mmmm。《國語》和《左傳》不可能由同一本書分化出來,兩者無論在語
言或宗旨上,都有顯著的差異’但如果說左丘明既撰《左傳》,又編《國語》,
那是無法非議的,張先生似乎正採取這樣的觀點。其實《左傳》和《國語》的
作者叫甚麼名字’不很重要,重要的是——就《國語》來說_»本書是怎樣
編成的。我在《國語》裡找到了一些重複出現的短句和詞組,發現它們的分布
很有規律,有些只出現於周、魯、晉、楚四〈語〉,另一些出現於齊、鄭、吳、
越四〈語〉的某些部分,前者似乎是一個整體,後四〈語〉貝丨_1有另外的來源,
這或許暗示了《國語》編輯的過程。我又嘗試從敘述是否完整的角度分析前—
部分的篇章,找到一些可能是編者加工的痕跡。這是接觸《國語》頭三年的初
步想法,但這種硏究局限在《國語》原文,和我的初意不符合。其實早在九二
年報考硏究院時,鄭良樹老師就給我提議了「韋昭《國語解》硏究」的題目,
過了兩年我終於回到原來的軌道上。
韋《解》作爲硏究範疇,有三個明顯的優點:一、這是一部基本完整的著
作,而且沒有辨僞的需要,不用解決太多外圍的問題;二、篇幅適中,材料不
I
會太少,也毋需擔心顧此失彼;三、素質雖然比不上鄭玄的幾本經注,但富有
特色;四、著者的原序尙存,提供了關鍵的資料。當然,最後兩點是深入閱讀
韋《解》後才明白的。但也有不利之處,就是行文太簡潔,注者幾乎沒有任何
議論或發揮’硏究起來不知道從何入手。這是我遲遲沒有走上軌道的主因。—
九九四年的夏天,鄭老師提醒我應該進入本題了,這年的暑假我寫了〈韋昭以
《左傳》解《國語》硏究〉,即本文第三章的初稿。這篇文章受到韋眧〈國語
解敘〉「參之以《五經》,檢之以《內傳》,以《世本》考其流,以《爾雅》
齊其訓」的啓發,從《國語解》用《左傳》的注文中,可以看到韋眧使用書證
的方法、解釋原文的重點,以至個人的學術取向及時代風尙。這一章完成後,
本文的論述方向和方法大致上成形了。我希望採取由小見大的寫法,以《國語
解》爲樣本,把它放在注釋史的背景前觀察’藉此理解古注演變的過程,並學
習怎樣把握一本注釋書的特點。在這之前,我所接觸的訓話學史都把注釋的演
進,敘述爲訓話方法的更新,其實學術更替絕不能這樣簡化地理解。
同年冬天我完成了「《國語解》禮說硏究」,結論和前一章完全配合,堅
定了我的想法,然後著手整理「《國語解》及諸家《國語》舊注比較」的資料。
這是另一個難關,因爲牽涉的人物眾多,舊注輯文又繁瑣細碎,各項論證需要
用一條線索貫串起來’所以寫作時間必須充裕。這一章寫了三個多月,只完成
了大半,因爲要參加硏究院的講論會,所以根據已經蒐集的材料先寫出〈《國
語解》成書年代初探〉一文,在講論會上報告之後,才繼續完成「禮說」。其
後「《國語》底本的整理」、「《國語解》『以《世本》考其流』硏究」及「《國
語解》和韋昭的《詩》學」三章,進行得較順暢,論文到了這階段’基本資料
和想法都具備了。在寫「《詩》學」一章時,偶然發現有一條似乎是避吳諱的
注文,因爲我早已把全本韋《解》輸進電腦,檢索起來很方便,很輕易又找到
另外兩條注文,我利用這些新發現的材料把〈年代初探〉修訂爲第一章「《國
語解》成書年代考」。
作爲結論的第八章’要從學術發展的角度評價《國語解》的地位。前論和
_各章的硏究結果,都指肉一點,即韋《解》是由經注流衍爲史注的早期形
態,所以我嘗試追尋史學成爲一^獨立學問的時代。圖書分類法反映了知識系
統的結構,而四部分類法固定下來由《隋書•經籍志》開始,《隋志》史部正
史類小序說到,只有《史記》和《漢書》有師法,《三國志》以下只有音注,
這段話似乎很少人引用,其實正顯示了史學脫離經學的過程。《史》、《漢》
在史籍中接近經書,所以學者傾向用讀經的態度閱讀它們,《三國志》以下的
閱讀態度截然不同,是因爲史學觀念已經出現。史注的成熟自然又在史學觀念
普及以後,所以雖然《國語解》有了史注的一些特徵,但韋昭仍認爲《國語》
「與經藝並陳」,直到裴松之的時代,成熟的史注才面世。
III
〈韋昭《國語解》硏究〉無意兼顧韋《解》的所有方面,比如書中有關天
文曆法和樂律的部分,本文並未討論;《國語》有幾處和《易》占有關的記載,
其他學者已有專文硏究’本文也不再重複。現代學者硏究古書注釋,往往採用
歸納訓話條例的模式,《國語解》也不乏這方面的論文,但問題的關鍵應該是,
哪些條例是注家的創造’哪些承自前人的著作‘條例和本書的性質有何關係o
換句話說,僅僅羅列訓話條例,而沒有歷史觀點,又不探尋注者的撰述動機,
得到的結果恐怕價値有限。〈國語解敘〉明言「以《爾雅》齊其訓」,要硏究
韋《解》的訓話條例,首先就要辨析淸楚書中有哪些訓解來自《爾雅》,如果
和《爾雅》不合,理由在哪裡,當時注家對《爾雅》的態度怎樣,韋眧提出這
一原則有甚麼時代意義。這些問題可以獨立作爲一篇論文的範圍,但對本文的
論證來說,卻並無必然關係,所以不多涉及。當然,韋《解》的訓話特點以及
《國語》編撰的各種問題,在完成本文之後,筆者仍會繼續思考。
最後交代本文採用的《國語》版本。傳世的《國語》都屬於韋《解》本’
主要分爲天聖明道本和公序本,最早都可以上溯到宋代。目前最流行的是上海
古籍出版社的校點本,這一版本混淆了明道、公序兩個系統,並偶爾採錄淸人
的考訂成果,但沒有說明選擇的原則,而且標點有不少錯誤,不過正文和注釋
都編了號碼,便於稱引,所以本文主要採用這一版本’在有問題時注出明道、
公序兩本或學者的校改。
本文在鄭良樹老師的指導下完成,鄭老師在硏究範疇以至行文表達方面,
都提供了非常寶貴的意見,但又允許我有自己的想法;在論文寫作期間,陳紹
棠老師殷殷勉勵,跟陳勝長老師的幾次詳談,令我得到重要的啓發,這些都是
本文能夠完成的原因,在此謹向三位老師致謝。
一九九六年四月三十日
III
目次
願 .
mW I
甲篇:—
一、《國語解》成書年代 考 1
二、《國語》底本的整 理 14
乙篇• ¢ ^
三、《國語解》用《左傳》硏 究 34
四、《國語解》禮說硏 究 83
五、《國語解》和韋昭的《詩》 學 123
六、《國語解》「以《世本》考其流」硏 究 162
七、《國語解》及諸家《國語》舊注比 較 188
丙篇:謎
八、《國語解》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257
#^書籍及論文目錄 282
mrn
1.《國語解》用《左傳》硏究統計資料出 處 290
2.《國語解》禮說硏究統計資料出 處 295
3.張以仁、陳鴻森二輯本鬼採書 目 298
4.《國語解》及諸家《國語》舊注比較統計資料出 處 301
III
第一章:《國語解》成書年代考
1.引言(1)
2.韋昭生平及著作繁年(3)
3.(國語解》及(漢書音義》成書先後(5)
4. <國語解》成書年代初步推斷(10)
5.(國語解》成書年代進一步推斷(11)
1.引言
《三國志"吳書》本傳記載,韋昭著作有〈博卖論〉、《洞紀》、《辯釋
名》、《官職訓》、《吳書》五種,並未提及《國語解》°1史傳記載常有遺
漏,本無足怪。《隋書•經籍志》另外著錄《毛詩答雜問》(與朱育等合撰)、
2
《國語注》、《孝經解讚》、《漢書音義》、《韋昭集》,共五種° 以上十
1 《三國志•吳書•韋曜傳》頁M60-146。首句裴松之《注》:「曜本名昭’史爲晉諱
4
改之。」(頁1460)昭爲晉文帝名。錢大昕《二十二史考異》謂「<三國志》於晉諸
帝講多不回避,[中略]5文書中段昭、董昭、胡昭、公孫昭、張昭、周昭輩皆未追改,
何獨於曜避之?疑弘嗣[標案:韋昭字弘嗣]本有二名也。」(盧弼(三國志集解》卷
6 5 頁 9 上 引 ) 錢 大 昕 說 有 理 ° <三國志*薛璧傳》:「至少帝時差韋曜、周昭、薛
瑩、梁廣及臣五人訪求往事,所共撰立’備有本末,昭、廣先亡,[下略]」(頁1256)
同一段文字中,「曜」、「昭」並出,而且下文有「[周]昭、[梁]廣先亡」,如果
韋、周二人名同樣寫作「曜」,就不能這樣行文’可見最低限度陳壽認爲作「曜」
爲正。但因爲後世多作「昭」,本文依隨通行說法。又,馬國翰 <玉函山房輯佚
書》認爲《太平御覽》引韋輝光爲韋昭別名,侯康《補三國藝文志》則列爲別字,
但都沒有確據,詳見第五章「《國語解》和韋昭的《詩》學」。
2 分別見《隋書》頁916(《毛詩答雜問》)、932(《國語注》)、933(《孝經解讚》)、
953(《漢書音義》)、l(^0(《韋昭集》)。
1
第一章 <國語解>成書年代考
種其實還不是韋昭著作的全部,3但流傳至今的只有〈博卖論〉和《國語
解》,4後者是《國語》唯一完整的古注。
《國語解》有韋昭自敘,說明撰作宗旨及方法,但並未交代成書經過。首
先推斷本書完成年代的是淸•汪遠孫,他的根據是一條內證:
[1]〈魯語下〉5.18「守封、_之山者也」(H213)5
韋《解》:「封,封山;幅,隅山。今在吳郡永安縣也。」
(214:13)6
汪氏《國語發正》說:
「《吳興記》:『興平二年分烏程爲永安。』(原注:劉昭(郡國志注>)
《吳志》:孫晤寶鼎元年『分吳、丹揚[標案:當作「楊」。]爲吳興
郡』,永安屬焉。此云『吳郡永安』,韋注《國語》蓋在寶鼎前
也。」7
永安縣的郡屬,裴松之《三國志注》引孫晤詔說得很淸楚:
3 例如《宋書•樂志四》(頁656)錄鼓吹曲十二首、嚴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
(頁1437)有〈雲陽賦> 佚文數句。又余蕭客(古經解夠沈> (論語》類著錄韋昭有
《魯論解》,並有一條佚文繁於〈子罕〉「秀而不實」句下:「莠草似稷無實。(原
注: <爾雅翼> 八。)」(卷25頁19下總頁720)侯康 <補三國藝文志》也據《爾雅翼》著
錄是書’見頁3171上o姚振宗《三國藝文志》則認爲「諸書皆不昭有《論語注〉’
羅願所引似昭《國語注》中之《魯語解》轉寫之誤也。」(頁3209上)考《爾雅翼》
卷8〈釋草〉「莠」下原文作:「先儒不適言何物,唯韋昭解〈魯論」〉云:『莠
草似稷,無實。』」(頁92)「論」字當爲「語」字之靴,該句爲〈魯語上〉4.16
「馬靝不過稂莠」的注文(頁184) ’姚說得其實。
4 〈博突論> 載本傳中,見《三國志> 頁1460 ’《文選》也有收錄’見卷52頁725上。
5 本文依照上海古籍出版社校點本《國語》的分章’ 5.18表示卷5〈魯語下> 第 1 8 章 ’
括弧內爲該本的頁數。
6 本文表示韋《解》出處的方式如下:冒號前數字爲《國語》頁碼,冒號後數字爲注釋
碼,即《國語》頁214注13。有時同一頁有兩個相同的注釋碼,但配合注文則不致
引起誤會。
7 頁173下。
2
第一章 <國語解>成書年代考
「今吳郡陽羨、永安、餘杭、臨水及丹楊故鄣、安吉、原鄕、於
潛諸縣,[中略]宜立郡以鎭山越,[中略]其亟分此九縣爲吳興郡,治烏
程。」8
吳寶鼎元年即公元266年,是年韋昭已六十二歲,距逝世僅八年,9這一推斷雖
然前人未發’但對於考定《國語解》成書於韋氏早年、中年還是晚年,並無幫
助。而且永安縣雖然改屬吳興郡,但稱述時仍有可能沿用舊名,那麼寶鼎元年
就未必是下限了,這是汪說的弱點。ia
以下嘗試運用不同方法,繼《國語發正》之後,推斷韋眧撰寫《國語解》
的時代。
2.韋昭生平及著作繫年
有關韋昭生平的資料不多,除《三國志》本傳外,只有一些零碎記載見於
《三國志》其他部分、《晉書》、《宋書》及《建康實錄》,現綜合各方面的
材料排比如下:
〈表一〉
圣分|年歲 |事件 |根據
204AD 1歲 出生。 本傳11
不詳 _從丞相掾,除西#,還爲尙書郎。本傳
229AD | 2 6 歲 |孫權即位,使昭作〈鐃歌十二曲〉。《漢晉學術編年》i2
8 《三國志》頁1166。陽羨、71^安等加上烏程,合共九縣。
9 《三國志•韋曜傳》華霰上孫晤疏有「曜年已七十」之語’下文又說:「晤不許’遂誅
曜」(頁1464)。《建康實錄》:「[韋昭]遂收下獄死’時年七十三。」(頁279下)爲
^^S^^(276AD) ’ 則距逝世^“年。
10 但下文將證明汪說可以成立。
“ 由卒年逆推。
12 卷6頁123。《編年》繁於是年,大抵根據《晉書•樂志〉:「漢時有〈短簫鐃歌〉之
樂’[中略]及魏受命,改其十二曲,[中略]是時吳亦使韋昭制十二曲名,以述功德受
命。」(頁701)魏受命與孫權即位都在公元229年。標案:依(晉書》,似乎韋昭只
制曲名,但《宋書•樂志四〉錄〈吳鼓吹曲十二篇〉,題爲「韋昭造」,見頁
656 o
3
第一章 <國語解>成書年代考
^~|39-46歲|遷太子中庶子,奉太子孫和之命作|本傳
249AD 〈博奕論〉�13
250AD 47歲 孫和廢後,遷爲黃門侍郎。 本傳 一
252AD 49歲 孫亮即位,爲太史令,與華竅、薛璧本傳
等撰《吳書》。
258AD 55歲 孫休踐阼,命爲中書郎,博士祭酒,本傳丨
4
依劉向故事校定眾書。吳本年初立五
經博士。
262AD 59歲~"孫休欲延昭侍講,爲左將軍張布所《三國志•三嗣主
^ 傳》15。
264AD 61歲"~孫晤即位,封高陵亭侯,16遷中書僕本傳、《隋書•經籍
射,職省,爲侍中,常領左國史。 志》
不允爲孫和作〈紀〉。
撰《毛詩答雜問》最早在本年。17
266AD 63歲 《國語解》成書最晚在本年。 《國語發正》
273AD 7 0 歲 ~ " 下 獄 , 卒 。 時 《 洞 紀 》 已 成 , 續 篇 未 i S
畢,《官職訓》、《辯釋名》各一卷
新寫畢,《吳書》尙欠〈敘〉、
〈贊〉�18 L
除〈雲陽賦〉、《孝經解讚》、《三吳郡國志》及《漢書音義》外,韋昭
13 赤烏五年(242AD)孫和立爲太子,十三年(250AD)被廢’貝丨』韋昭爲太子中庶子必在此七年
間。《三國志.吳主五子傳》:「赤烏五年’立[孫和]爲太子’[中略]於是中庶子韋
曜退而論奏’和以示賓客。」(頁1368)詳傳文並無赤烏五年韋昭即任中庶子之意。
14 立博士詔見《宋書•禮志》頁357。
15 頁1159。
16 《三國志集解〉:「高陵屬魏雍州瑪颂郡,非吳屬地,疑誤。」(卷65頁12上)
” 《隋書•經籍志》著錄此書’作「吳侍中韋昭、侍中朱育等撰°」(頁916)裴松之《三國
志•吳書•虞翻傳注》引《會稽典錄> :「孫亮時,有山陰朱育,[中略]仕郡門下書
佐,太守濮陽興正旦宴見掾吏,[中略]是歲,吳之太平三年,歲在丁丑。育後仕朝,
常在臺閣,爲東觀令,遙拜淸河太守,加位侍中,推刺占射,文藝多通。」(頁
1325-1326)案:太平三年爲戊寅,太平二年始爲丁丑,即公元257年’朱育仕朝在此
年後,其後爲侍中,與〈隋志 > 所記相合。
18 據《建康實錄〉則下獄三年而卒,即公元276年。
4
第一章 <國語解>成書年代考
的著作都已收錄在上表,前三者目前留存的資料太少,19無法繫年,後者對考
訂《國語解》的成書年代十分重要,需要進一步探討。
3.《國語解》及《漢書音義》成書先後
《漢書音義》〈隋志〉著錄七卷,沒有說明亡佚若干卷,可見當時仍然完
整,後來才失傳,不過顏師古《漢書注》、蕭該《漢書音義》、《史記三家
注》等書仍保留了很多佚文,近年有李步嘉輯本。《國語解》和《漢書音義》
的撰成先後無法直接證明,但可以從一些側面的跡象推斷。
最容易發現的是,《漢書音義》曾引用《國語》:
[2]《漢書•郊祀志》:「束馬縣車,上卑耳之山」
韋昭《音義》:「將上山,纏束其馬,懸飽其車也。卑耳即〈齊
語〉所謂辟耳•」29
《音義》所引〈齊語〉如下=
[3]〈齊語〉6.6「懸車束馬,跪太行與辟耳之谿拘夏。」(頁242)
韋《解》:「太行、辟耳’山名也。拘夏,辟耳之谿也。三者皆山
險谿谷,故懸鉤其車,倡束其馬以渡。」(243:12)
《漢書音義》引用《國語》或採用《國語》材料,當然不表示當時《國語
解》已經成書,但最少可見韋昭熟悉《國語》的內容;相反,在《國語解》中
卻有和《漢書》內容衝突的跡象。這包括兩種材料,一是《國語》和《漢書》
記載同一事件,整段文字大致相同的部分,二是兩者所載並非同一事件,但內
容有關係的部分。
前者有一個很明顯的例子:
[4]〈魯語下〉5.19「仲尼在陳,有隼集于陳侯之庭而死,倍矢貫之,
19 《孝經解讚》有馬國翰輯本,見《玉函山房輯佚書》頁1509上-1510下。《三吳郡國
志》見章宗源《隋書經籍志考證》著錄,頁4981上。
2
° 《漢書》顏師古《注》引,頁1197。《史記•封禪書〉:「束馬懸車,上卑耳之
山」,《集解》引韋昭注同,頁1361。又見李步嘉(韋昭〈漢書音義〉輯佚》頁
64。
5
第一章 <國語解>成書年代考
石窘,其長尺有^5,陳惠^^£人以隼如仲尼之館問之。」(頁214)
韋《解》:「惠公,陳哀公之孫、悼太子之子吳也。」(215:2)
2
《漢書•五行志下之上》記此事作「陳閔公使使問仲尼」。 1汪遠孫《國語明
道本考異》說:
「《史記》『惠』作『湣』,《索隱》云:『按〈世家〉湣公六
年,孔子適陳,十三年亦在陳,則此湣公爲是。』案:《漢書•五行
志》作『閔公』,『湣』、『閱』古通。」22
韋《解》十分重視史事先後,所以注中常依據《左傳》標明事件的年份,對
《國語》紀年的謬誤也特別加以指出,,旦這裡「閔公」誤作「惠公」,韋昭
卻沒有根據《漢書》訂正。
再看第二種材料。《漢書》中某些內容顯然和《國語解》有衝突,例如:
[5]〈周語上〉1.7「魯武公以括與戲見[周宣]王,i3i®,[中略]及魯
人殺難公,而立伯御」(頁22)
韋《解》:「括,武公長子伯御也。競公’戲也。」(22:1)
《漢書*古今人表》有「魯露公」,班固自注:「武公子」,又有「伯御」,
注:「魯露公兄子」,24又,〈律層志下〉:
[6]「[魯]露公即位九年,兄子柏御立。」25
「柏御」即「伯御」’兩處都和《國語解》不同。
宋•宋庠《國語補音》說:
21 頁 1463。
22
卷2頁7下。
23 如<周語下〉3.3「及定王’王室遂卑。」(頁113)韋(解> :「定王,頃王之子、靈王
祖父。而言『及定王,王室遂卑』’非也。『定王』當爲『貞王』’名介,敬王子
也。是時大臣專政’諸侯無伯’故王室遂卑。」(113:3)
24 俱見頁889。
25 頁 1018。
6
第一章 <國語解>成書年代考
「《史記•魯世家》:『宣王立戲爲魯太子’戲立,是爲懿公。
九年,露公兄括之子伯御與魯人攻殺露公而自立。』據《史記》則伯
御乃括之子明矣。班固〈人物表〉:『伯御,魯懿公兄子』,與《史
記》合,疑韋《注》失之。」26
此外:
[7]〈魯語上〉4.9「昔烈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柱,能殖百穀百
蔬。」CH 166)
韋《解》:「烈山氏’炎帝之號,起於烈山。《禮*祭法》以『烈
山』爲『厲山』也。」(167:7)
27
〈祭法〉與本章部分文句相同,該句作「故厲山氏之有天下也」, 鄭玄
《注》:
28
[8]「厲山氏,炎帝也,起於厲山。或曰有烈山氏。」
韋昭可能根據鄭玄之說,然而《漢書•古今人表》有「炎帝神農氏」,又有
「列山氏」,29顯然並非一人’與韋《解》不同。3«
又如:
[9]〈晉語四〉10.9「靑陽,方雷氏之甥也;夷鼓,彤魚氏之甥也」(頁
356)
韋《解》:「方雷,西陵氏之姓。彤魚,國名。〈帝繫〉曰:『黃
帝娶於西陵氏之子,曰嫘祖,實生靑陽。』姊妹之子曰甥。聲
『雷』、『嫘』同也。」(357:4)
韋昭所引《大戴禮記•帝繫》原文作:
[10]「黃帝居軒轅之丘,娶于西陵氏之子,謂之嫘祖氏,產靑陽及昌
26 卷1頁7上°汪遠孫《國語發正》亦弓丨此說駭韋《解》,見頁156上。
27 (十三經注疏〉頁1590中。
28 頁 1590。
29 俱見頁秘6 ’
3° 梁玉繩《人表考> :「(禮•祭法疏》引〈命歷序〉曰:『炎帝八世 ’黃帝十世 。』安
知列山非炎帝初封侯國之號,後爲天子’別以支屬襲封乎?」((漢書古今人表疏
證〉頁54引)只是推斷之詞。
7
第一章 <國語解>成書年代考
意。」31
類似的記載也—《史記書五帝本紀》:
[11]「黃帝居軒轅之丘,而娶於西陵之女,是爲嫘祖,[中略]生二子,
其後皆有天下’其一曰玄》,是爲靑陽’[中略]其二曰昌意,[下
略]」32
另外,《漢書•古今人表》有「方雷氏」,注:.「黃帝妃,生玄雪,是爲靑
陽」;又有「繫祖」’注:「黃帝妃,生昌意」;復有「形魚氏」,注:「黃
帝妃’生夷鼓」。33
各書異同可列表比較如下:
(«^
〈晉語四〉~~|方雷氏—靑陽
彤魚氏—夷鼓
韋《解》 方雷氏=西陵氏=嫘祖—靑陽
彤魚二國名
〈帝繫〉34~西陵氏=嫘祖—靑陽
"^昌意
<五帝本紀〉西陵氏=嫘祖—靑陽=玄雪
一昌意
<古今人表 > 方雷氏—玄》=靑陽
繫祖—昌意
|形魚氏—夷鼓
方雷氏、夷鼓、彤魚氏都見於〈古今人表 >,韋昭卻寧用聲訓的辦法推斷方雷
氏即嫘祖。
又例如:
31 王聘珍(大戴禮記解話》頁127。
32
頁10。
33 m m 8 6 7 o
34 (山海經,海內經》「黃帝妻雷祖生昌意」郭撲<:注> : 「 < 世 本 > 云 : 『 黃 帝 娶 于 西
•之子,謂之繁祖,產靑陽及昌意。』」(郝露行(山海經箋疏》卷18頁1下)
8
第一章 <國語解>成書年代考
[12]〈魯語上〉4.2「君舉必書」(頁153)
韋《解》:「動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之。」(155:18)
韋昭的根據應該是《禮記•玉藻》,35但《漢書•藝文志》對左、右史的職掌
記載不同:
[13]「君舉必書,所以愼言行,昭法式也。左史記言,右史記事。」36
《國語解》以上各條不採用《漢書》的理由可能有很多,不過綜合以上材
料,較合理的推斷應該是’韋昭注《國語》時對《漢書》還不十分熟悉。如果
當時已完成《漢書音義》,大槪不會這樣,因此《國語解》的成書應在《漢書
音義》之前。37
35 <:十三經注疏〉頁1473下°
36 頁 1715。
37
這裡附帶說明〈博卖論〉用《漢書》典故的問題。《文選> 卷 5 2 錄 韋 昭 < 博 奕 論 > ,
李善《注》弓丨用《漢書》作解釋的共有4條,現引述如下:
1.「若甯越之勤,董生之篤,漸漬德義之淵,棲纖藝之域。」(頁725上)
李善〈注> :「(漢書》曰:『董仲舒修《春秋> ’三年不窺園圃’其精如此。」
2.「卜式立志於耕牧’而黃霸受道於围圄,終有榮顯之福,以成不朽之名。」(頁725下)
李善《注》:「(漢書> 曰:『卜式,河南人,以田畜爲事,[中略]』又曰:『黃霸,
字次公,[中略]〔霸與夏侯勝〕皆下獄,勝、霸既久繫’霸欲從勝受經,[中略繁更
再冬,講論不怠°』」
3.「臨事且猶旰食」(頁726上)
李善(注〉:「<左氏傳》:『伍奢曰:「楚君大夫其旰食乎。」』班固《漢書述〉
曰:『媢茲一人,曰旰忘食。』」
4.「聖朝乾乾,務在得人」(726上)
李善(注》:「班固〈公孫弘贊〉曰:『漢之得人,於兹爲盛。』」
案:董仲舒治《春秋〉又見《史記•儒林列傳〉(頁3127) ’卜式牧羊又見(史記•平準
書〉(頁1430)。其實董、卜二人事跡流傳廣泛,並不限於(史〉、(漢》。黃霸又
見於《史記•張丞相列傳》(頁2688),雖無受夏侯(尙書〉於獄中事,但韋昭身爲
五經博士’經學承傳自當了然。「旰食」一詞,早見於<左傳> ,李善已經注出,
「得人」二字’亦屬常見。以上四條都不能斷定必然出自(漢書〉。退一步說,即
使這四句的典故都出自《漢書》,也不能證明此時(漢書音義> 已完成。
9
第一章 <國語解>成書年代考
4.《國語解》成書年代初步推斷
〈國語解敘〉有一段話提到《國語》的另外兩位注家:
「建安、黃武之閒,故侍御史會稽虞君[翻]、尙書僕射丹陽唐君
[固],皆英才碩儒,洽聞之士也,采摭所見,因賈[逵]爲主而損益
^�o oj 38
唐固卒於黃武四年(225AD),虞翻卒於嘉禾二年(233AD),〈敘〉稱爲「故」,
可知必寫於公元233年之後,因此《國語解》成書’最早不得在這一年之前。
其實根據《國語解》中所用的地名,還可以進一步把上限往後推。《三國
志•吳主傳》載:
「[赤烏]五年春正月,立子和爲太子,大赦,改禾興爲嘉興。」39
赤烏五年即公元242年°《國語解》中提到嘉興的共有兩處:
[14]「禦兒,越北鄙,在今嘉興。」(619:6)
[15]「今嘉興禦兒鄉是也。」(635:2)
至於下限,雖然汪遠孫已考定爲公元266年,但借助上文對《漢書音義》
的分析’似乎還可以再提早一點。
汪遠孫《國語發正》利用置吳興郡的年份推斷《國語解》成書下限,其實
用同樣的辦法,可以推知《漢書音義》也在公元266年前成書。汪氏引《三國
志•三嗣主傳》已提到:
「寶鼎元年,[中8§]分吳、丹楊爲吳興郡。」4G
考吳興郡下有故鄣縣,原屬丹楊郡。故鄣在漢代名爲郭郡,後來取消了郡稱’
38 (國語〉頁661。
39
頁1145。
40 (三國志〉頁 1165-1166。
10
第一章 <國語解>成書年代考
降爲丹楊郡的屬縣,及至吳寶鼎元年改屬吳興郡。《漢書“高帝紀》:
[16]「韓王信等奏請以故東陽郡、鄣郡、吳郡五十三縣立劉賈爲荊
王。」
顏《注》:「韋昭曰:『鄣郡,今故鄣縣也。後郡徙丹陽,轉以爲
縣,故謂之故鄣也0』」41
這一條《漢書音義》以當時的地名解釋原文鄣郡’並交代地名變遷的始末,但 、
只說到郡徙丹陽爲止,由此推斷’本書應在寶鼎元年(266AD)前撰成。42
韋昭自四十九歲(252AD)受語撰《吳書》,五十五歲(258AD)校定眾書’這
幾年間事務應該較繁忙,未必有時間從事於卷帙龐大的《漢書》,因此(漢書
音義》撰成的年代如果不是接近公元266年,就應該在四十九歲之前。上文又
指出,韋昭撰《國語解》時,對《漢書》似乎不太熟習,注解兩書3應相隔一
段時間。因應《漢書音義》成書的兩種推測,《國語解》的撰寫年代也有兩
說:一是四十九歲以前,二是貼近上限公元242年,即三十九歲左右。鑑於
《吳書》直到韋昭逝世時仍未有〈敘〉、〈贊〉,似乎不應在《吳書》尙未脫
稿時又開始注解《漢書》,那麼《國語解》的撰寫年代,當以第二說的可能性
較大。
5.《國語解》成書年代進一步推斷
劉殿爵敎授〈三國吳諱飽沉〉一文分析了古書避「堅」字和「權」字諱的
文句,〈《三國吳諱鉤沉》補〉又提出還有避「和」字諱的例子。孫權稱帝
後,追尊父堅爲武烈皇帝,吳人迴避兩人名諱在事理之中。孫和則是孫權之
子,赤烏五年(242AD)立爲太子,十三年(250AD)被廢,其後和子晤在元興元年
(264AD)SS ’也追識父和爲文皇帝,43「和」字避諱當^^年後。
根據這一說法檢查《國語解》,可以發現和前文的論點有衝突。如果《國
語解》在公元242年到252年之間撰成,就不應該避「和」字諱,但事實卻不
41 頁61。另參李步嘉《韋昭〈漢書音義〉輯佚〉頁37。「丹楊」又作「丹陽」。
42 上文指出汪遠孫《國語解》在公元266年前撰成的說法有弱點’但 <漢書音義》的成書
下限既然也是公元2的年’(國語解> 又在其前’汪氏之說當可成立o
43
《三國志《三嗣主傳〉:「[孫晤登基之年]九月,吃太后爲景皇后,追證父和曰文皇
帝’尊母何爲太后。」(頁1163)
11
第一章 <國語解>成書年代考
然。
[17]〈周語下〉3.5「《詩》亦有之曰:『瞻彼旱麓,榛倍濟濟。愷悌
君子,干祿愷悌。』」(頁121)
韋《解》:「《詩》,《大雅•旱麓》之首章也。旱,山名。山足
曰麓。棒,似栗而小。倍,木名。濟濟,盛貌也。盛者,言王
之德被及也。j (121:¾
又:「愷,樂也。悌’易也。干’求也。君子’謂君長也。言陰陽
麗,草木盛,故君子求祿,其心樂易也。」(121:3)
考《大雅’旱麓傳》:
「旱,山名也。麓,山足也。濟濟,眾多也o」
又:
「干,求也。言陰陽担’山藪殖’故君子得以干祿樂易。」从
「旱」、「麓」、「干」三字訓釋,韋《解》全用《毛傳》,「愷,樂也」、
「悌,易也」與《毛傳》「樂易」相合,「草木盛」比「山藪殖」淺白,可見
韋《解》本自《毛傳》而略有改易。那麼「陰陽調」就是《傳》「陰陽和」,
爲了避孫和諱而改。
其實《國語解》中既有「陰陽調」,也有「陰陽和」:
[18] <鄭語〉16.1「夫和實生物,同則不繼」(頁515)
韋《解》:「陰陽和而萬物生。」(516:7)
[19]〈周語下〉3.3「民無淫心」(頁104)
韋《解》:「陰陽調,財用足’故無淫濫之心也。」(106:28)
這是因爲部分「調」字已經回改,但並不徹底。
另外:
[20]〈周語下〉3.5「《夏書》有之曰:『關石和钩,王府則有。』」
(頁 121)
44 (十三經注疏》頁515中。
12
第一章 <國語解>成書年代考
韋《解》:「《夏書》,逸《書》也。關,門關之征也。石,今之
斛也。言征賦調鈞,則王之府藏常有也。一曰:關,衡也。」
(121:1)
韋昭只訓釋了「關」、「石」兩字,可能認爲較深,而且「關」有兩種說法,
然後串解原文。串解的文句應作「言征賦和鈞」云云,因爲如果要以「調」解
「和」,上文當先出訓釋。這也是回改未盡的例子。
韋《解》避「和」字諱既然屬實,那麼成書就應該在公元264年之後,似
乎與上一節的考訂齟齬不合。但未嘗不可以提出一些可能的解釋;一、韋昭早
年撰成了《國語解》,晚歲重新寫定時,由於某些原因,只迴避了一些諱字,
沒有參考《漢書》而致誤的地方,始終未及改正;二、「和」字避諱是後人鈔
寫時的改動,鈔者當是吳人。
不過^«理成章的解釋可能是,在孫晤追封父和爲文皇帝前,韋《解》已
經避「和」字諱了。《三國志’三嗣主傳》:
「[71^安五年八月]戊子,立子爲太子’大赦。」
裴松之《注》引《吳錄》所載孫休詔說••
「孤今爲四男作名字:太子名章'f音如湖水灣澳之灣,字騎’
ii音如迄今之迄;次子名重,言音如兕觥之觥’字等,莽音如玄磺首
之磧;次子名錄,银音如草莽乏莽,字A,盖音如舉物之舉;次子
名套,癌音如褒衣下寬大之褒’字焚'$t音如有所擁持之擁。此都不與
世所用者同,故鈔舊文會合作之。夫書八體損益,因事而生,今造此
名字,既不相配,又字但一 ’庶易棄避,其普告天下,使咸聞知。I 45
從最後幾句看來’不僅吳主的名諱需要迴避,太子、王子亦然,這種規定並非
始自孫休朝。雖然吳國避諱的嚴格程度不得而知,但韋昭在孫和爲太子時曾任
太子中庶子,如果《國語解》在這時期撰寫,避「和」字諱就是勢所必然的
了。46這一推斷和前一節的結論配合無間,在三種假說中應該是最有可能的。
45 頁1160。
46 韋(解》有可能避太子和諱承黃耀空博士提示,及後檢得《吳錄〉所載孫休詔’可以作
爲旁證。
13
第二章:《國語》底本的整理
《國語》自從宋初各種舊注亡佚後,1注本只有韋昭《解》獨存,現傳的各
種《國語》版本都屬於韋本系統,尙且有不少差異,漢魏時代印刷術未通行,
書籍全賴鈔寫流傳,各本的紛歧就更可想而知了。因此當曰諸家從事注釋時’
必須先整理出一個完善的底本,本文主旨即在探討韋《解》在這方面的成果。
《隋書•經籍志》著錄韋昭《解》二十二卷,2比今本多出一卷,但《舊唐
書•經籍志》、《新唐書•藝文志》以至《宋史•藝文志》都作二十一卷,而
且沒有說缺佚,3很可能是《隋志》有誤。4另外,《隋志》載虞翻、唐固《注》
都是二十一卷,但賈逵、孔晁《注》只有二十卷,王肅《注》則多達二十二卷。
5董增齡〈國語正義序〉認爲〈越語下〉並非《國語》原文,孔晁不予注釋,所
以比韋《解》本少一卷。6不過他沒有說賈逵《注》只有二十卷也基於同一緣故,
可能是有見於〈越語下〉韋《解》曾兩次引錄賈《注》,7而且據唐•章懷太子
的《後漢書•賈逵傳注》,賈《注》凡二十一篇,8與韋《解》本無異。其實《新
唐書•藝文志》著錄孔晃《注》也作二十一卷,9數字的差異可能是分卷的出入,
甚至只是誤字°最低限度,韋昭的〈國語解敘〉沒有說過鄭、賈、虞、唐諸本
14
第二章 <國語> 底本的整理
的內容有繁簡之別,這就表明韋氏所見的《國語》版本,在篇幅上是一致的。⑴
至於局部的文句異同,自然無可避免。根據張以仁〈國語舊注輯校〉和陳
鴻森〈國語三君注輯存摭遺〉(以下簡稱張〈輯〉和陳〈輯〉),舊注所用的《國
語》本文和韋《解》本似乎有以下的歧異:
1.異體字
例如:
[1]〈周語上〉1.6「土乃|^發」頃15)
張〈輯(一)〉:「賈逵:脈,理。(慧琳98、80)」頃182)
[2]〈周語上〉1.13「故爲車服旗章以旌之」頃37)
陳〈輯(上)〉:「爲車服旗章以歷之。(原本《玉篇》音部「章」字
下)」(頁198)
2.通假字
例如:
[3]〈魯語下〉5.13「吾冀而朝夕修我」(^208)
張〈輯(巧〉:「賈逵:邋’望也。(文選登樓賦注。盧子踪贈劉琨
詩注。)」(頁264)
[4]〈晉語二〉8.6「既麗其養矣」(頁30(0
張〈輯(四)〉:「賈逵:《,加也。(舊音。慧琳11、22、慧苑上。)」
(頁 284)
3.近義字
例如:
[5]〈周語中〉2.1「然則民墓不審固其心力以役上令」(頁50)
陳〈輯(上)〉:「無不審固°(《令集解》卷二,頁三八)」(頁199)
1° 宋•宋庠《國語補音•序》也說:「古今卷第多不同’或云二十一篇,或二十二,或
二十卷。然據班〈志〉最先出,賈逵次之’皆云二十一篇,此實舊書之定數。其後或
互有損益,蓋諸儒章句煩簡不同’析簡倂篇’自名其學’蓋不足疑也。」(頁3上)
15
丨
第二章 <國語> 底本的整理
4.異義字
例如=
[6]〈周語下〉3.3「煙暨隸圉」(頁107)
陳〈輯(上)〉:「淫隆隸圉。(原本《玉篇》水部「湮」字下)」(頁
201)
[7]〈越語下〉21.6「剛彊以禦」頂653)
陳〈輯(下)〉:「剛垂以禦。(《大乘理趣六波羅蜜經釋文》頁三九)」
(M2S1)
5.語序不同
[8]〈周語下〉3.5「故君子得以易樂干祿焉」頃121)
陳〈輯(上)〉:「故君子得以樂易干祿焉。(敦煌寫本賈逵注殘卷)」
(H202)
以上除最後一條外,舊注材料都引自注釋、音義、字書之屬,與韋本的不
同很可能是鈔寫致靴’並非底本有別。[引採自賈逵《注》的殘本,比其他舊注
可靠,王利器根據這條材料論證韋本比不上賈本’但一來這只是孤例,二來今
傳韋《解》本可能有誤字,這樣推測說服力未免稍弱。n
反而藉著韋《解》偶爾保存的別本異文及有關校改的注釋,對了解韋眧勘
訂《國語》的情況更有幫助。以下首先考察韋《解》引述的異文:
[9]〈周語下〉3.3「唯有嘉功,以命姓受起’迄于天下。」(頁107)
韋《解》:「受祀,謂封國受命,mnm、山川也。迄,至也。至
於有天下,謂禹也。『祀』或爲『氏』。」(108:6)
[10] < 齊 語 〉 6 . 1 「 比 至 , 三 鬉 三 浴 之 」 ( 頁 2 2 4 )
韋《解》:「以香塗身曰釁,亦或爲『薰』。」(224:1)
[11]〈齊語〉6.6「有革車么百乘」頃241)
11 王利器之說見〈践敦煌寫本<:國語賈逵注〉殘卷〉,收於(王利器論學雜著〉。這一
條材料第七章「(國語解〉及諸家(國語》舊注比較」有詳細討論。
16
d
第二章 <國語> 底本的整理
韋《解》:「賈侍中云:『一國之賦八百乘也。乘七十五12人,凡
甲士六萬人。』昭謂:此周制耳,齊法以五十人爲小戎,車八百
乘當有四萬人。又上管仲制齊爲三軍,軍萬人,下又曰『君有是
士三萬人,以方行於天下』也,而車數多者,其副«陪從之車也。
或云:『「八」當爲「六| o��(242:10)
[12]〈晉語二〉8.1「主孟啗我」頃286)
韋《解》:「大夫之妻稱主。孟,里克妻字。啗,啖也。『孟』或
作『盖』��(286:4)
[13]〈晉語八〉14.8「今日之事幸而集,子孫豐之;不集,三軍之士暴
骨。」(頁463)
韋《解》:「饗,饗其福。『饗』或爲『賴』��(464:7)
[14]〈鄭語〉16.1「是非王之支子母弟甥舅也,貝丨偕蠻、荊、戎、狄之
人也。」(頁507)
韋《解》:「蠻、荊,楚也。戎、狄’北狄、m、洛、泉、徐、蒲
是也。『戎』或爲『夷』o�(508:11)
在討論前先要解決一個和[10]有關的問題。汪遠孫《國語明道本考異》說:
「[韋《解》]『亦』公序本作『釁」,『薰』作『熏』,案:『釁』
從分聲’故通作『熏』也。」13
張以仁《國語酙證》說:
「御覽三九五弓丨國語有注云:『璺,香薫也。』疑是賈注。韋解『亦
或爲薰』,疑即取該賈注之義。謂『璺』之義亦或爲『薰』,非謂『璺』
之字也。公序衍『釁』字,考異則因而謂『釁』『熏』相通,亦可謂善
傅會矣。」14
《太平御覽》無主名的《國語注》張以仁推測屬於賈逵,未嘗無理,陳鴻
森也認爲《大平御覽》「引《國語》,兼用賈逵、韋昭二家」,15但即使這樣,
12 此句公序本,明道本作「二」,見汪遠孫《國語明道本考異》卷2頁9下。張〈輯(三)>
張 以 仁 認 爲 7 5 人 \ 800乘=60000人,故當作「五」,見頁273。
13 卷2頁8下。
14 頁180。
15 見陳〈輯(上)〉頁210。
17
I
第二章 <國語> 底本的整理
仍無法證明韋昭沿用賈說,而且»重要的是,韋《解》存異說的方式並不如此。
因此,這一條仍是有關版本的注釋。16
以上六處異文’有不少似乎比韋本的正文更適合,例^^] ’王引之《經義
述聞》說:
「家大人曰:作『氏』者是也。上文曰:『皇天嘉之’祥以天下’
賜姓0&(,^swx。』(原注:即此所云『命姓受氏’迄于天下』° ) 又 日 : 『 ^ ^ 四
嶽國,命以侯伯,賜姓曰姜,氏曰有呂。』下文曰:『亡其氏姓。』又
曰:『命姓受氏而附之以令名°』皆其明證也。(原注:隱八年(左傳>:『天子
建德’因生以賜姓,胙之土而命之氏。J襄二十四年(傳> 曰:『保姓受氏,以守宗訪”J)『氏』
與『祀』聲相近’又因上下文有『祀』字,故『氏』誤作『祀』耳。韋
《注》謂『受命而祀社稷、山川』,則曲爲之說也o」17
又例如[11],韋《解》既已指出齊法以五十人爲小戎’六百乘則恰好爲三萬人,
與 <齊語〉上下文相合,勝於「八百乘」。
[14]的問題較爲複雜,《國語》原文「蠻荊」,汪遠孫認爲當作「蠻夷」,
《國語明道本考異》說:
「《太平御覽•州郡部五》引《國語》,『蠻荊』作『蠻夷」是也。
蠻夷戎狄皆統舉之詞,不應獨稱荊國。下《注》云『頑謂蠻夷戎狄』即
其證。〈楚語〉云:『蠻夷戎狄其不賓也久矣。』」18
又主張改韋《解》作「『荊』或爲『夷』」:
「『戎』字『荊』之誤,《御覽》所引即韋所見或本也。」19
張以仁《國語斟證》反對汪說••
16 韋《解〉存異說的例子如:〈周語下> 3.5「鞋其藏而鑒其人也」(頁122)韋《解》:
「翳’猶屛也。『中略1一曰:翳,滅也。I (122:5)〈齊語》6.6「環山於有牢」(頁241)
韋(解》:「牢,牛、羊、豕也。[中略�一曰:牢’固也。」(241:4)另參第七章「《國
語解》及者家《國語》舊注比較」。
17 頁485下。
18 卷4頁1上。
19 卷4頁1上。
18
丨
第二章 <國語> 底本的整理
「各本皆作^蠻荊』,無作『蠻夷』者。考異之說疑誤。『則皆蠻
荊戎狄之人也』下韋解云:『蠻荊,楚也……戎或爲夷。』韋即云『戎
或爲夷』,則其本及所見本『荊』決非『夷』明甚。考異舉韋解爲證而
•求遠,欲曲成其說也。蠻荊一詞,國語屢見。故亦不得以詞例證彼
此是非。蠻夷一語’甚爲通俗。御覽誤書’不足爲奇。不得據之以改此
文。」20
張以仁說「蠻荊」一詞《國語》屢見,其實只有三次,一次在這裡,另外兩次
見於同一章:
[15]〈吳語〉19.7「今伯父有蠻荆之虞」(頁613)
[16]〈吳語〉19.7「君有短垣而自跪之,況蠻荆則何有於周室?」(頁
613)
以上兩句都是晉董褐對夫差說的話,伯父就是指夫差。上文董褐對趙鞅說:
[17]19.7「臣觀吳王之色,類有大憂,小則嬖妾、嫡子死,不則國有大
難,大則越入吳。」m 612)
「蠻荊」本泛稱南方外族,這裡專指越國。這兩處「蠻荆」都不與「戎狄」連
用。
但「蠻夷戎狄」連用,除汪遠孫所舉〈楚語〉外,還有〈周語中〉2.3 :
[18]「將蠻夷戎狄之_逸不虔,於是乎致武。」(頁57)
「蠻夷」連用也有九例之多。21此外〈鄭語〉16.1的上文說:
[19]「當成周者,南有荊蠻、申、呂[中略];北有衛、燕[中略];西有虞、
虢[中略];東有齊、魯[下略]。」頃507)
遍舉東南西北四方,這裡以「蠻夷戎狄」承接正是理所當然。
既然韋本正文作「蠻夷戎狄」’注文也當作「『荊』或爲『夷』」,從汪
20 頁299。
21 見1.3(頁37)、5.4(頁193)、5.8(頁198)、5.8(頁200,三見)、12.7(頁419)、12.7(頁
420)、18.7(頁581)。
19
d
第二章 <國語> 底本的整理
遠孫所改。
從以上的例子看來,韋《解》對異文的選擇不算高明,但這可能只是表面
的現象。如本文開首所說,古書的文字往往紛歧錯出,但韋《解》保存的異文
寥寥無幾,似乎經過選擇,那麼有沒有可能韋昭撰注時以一個版本爲主,盡量
不改字,遇到別本顯然可以成立’甚至比底本更合理,才注出別本的異文?否
貝丨』_。1]的情況’「革車六百乘」剛好符合軍士三萬人的數目,韋昭不大可能
沒考慮過,卻以「副戴陪從之車」解釋「八百乘」超出的車數,反形牽強。
韋《解》中有兩處贊同別本異文的態度特別明顯:
[20]〈齊語〉6.1「脫械功,首戴麵,身衣撥襖」頃228)
韋《解》:「脫,解也。茅蒲,簦笠也。撥襖,蓑裝衣也。『茅』
或作『萌』。萌,竹萌之皮,所以爲笠也��(229:7)
[21]<鄭語〉16.1「[龍漦]化爲玄壟’以入于王府」頃519)
韋《解》:「『鼂』或爲『阮』,阮,(5)丨蜜1(蜴)[蜴1,象龍�j(521:24)
[20]說萌可以爲笠,顯示了異文的合理性;[21]沒有解釋鼂,卻說阮象龍’此物
既然是龍漦所化,則作「阮」顯然較勝,《漢書•五行志下之上》記同一事「漦
化爲玄鼂」句顏師古《注》引韋昭《漢書音義》:
「玄,黑;a,蜜踢也’似蛇而有足。」22
顏《注》不同意韋說:
「鼂似驚而大,非蛇及蜇蜴。」恐
由顏氏的駭難可以看出兩點:一、《漢書音義》沒有說明「鼂當爲阮」,卻直
接破字訓釋;二、《漢書》的「鼂」字沒有異文作「阮」,否則顏師古集諸家
《漢書注》爲解,不應沒有看見°正是以上兩個原因’令顏師古有「鼂非蛇及
蜇蜴」的誤會;而韋昭《漢書音義》訓鼂爲蜜蜴的根據,應該就是〈鄭語〉的
異文。由此推斷,韋《解》作爲異文保存不一定是認爲遜於正文。
以上略見韋昭在不同版本間的取捨,除此以外還有以同源文字爲據的校勘
22 M 1465。
23 頁1465。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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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國語> 底本的整理
法,例如:
[22]〈魯語上〉4.9「商人_而祖契,郊冥而宗湯」(頁166).
韋《解》:「『舜』當爲『嚳』,字之誤也。《禮,祭法》曰:『商
人蹄嚳。』嚳’契父,商之先’故締之。後鄭司農云:『商人宜
(169:28)
郊契�� j
本章言2^1古代締、祖、郊、宗對象的部分,又見於《禮記•祭法》,24但若干文
字有出入,這裡先具引〈魯語上〉和〈祭法〉的有關段落:
〈魯語上〉:「故有虞氏蹄黃帝而祖顓頑,郊堯而宗舜;夏后氏締黃帝
而祖顧頊,郊鯀而宗禹;商人締舜而祖契,郊冥而宗湯;周人碲嚳
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頁166)
〈祭法〉:「祭法:有虞氏蹄黃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夏后氏亦締
黃帝而郊鯀,祖顧頊而宗禹;商人締嚳而郊冥,祖契而宗湯;周人
締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25
爲方便比較,兩段文字的異同可列成下表:
〈表一〉
— |締丨祖 |郊 丨宗 |韋《解》說明
魯語上有虞氏黃帝顧頊m~"舜 169:26「舜在時則宗堯,舜崩而子
:||||| 孫宗舜,故郊堯也。」
祭法 • • • • 嚳 堯 :
¥ ^ 夏 后 氏 黃 帝 顧 頊 m— 禹
祭法
im± |商人 ^ 圓 契 | 冥 * |湯|169:28(見上) —
5^ ^^B"~"“^“
尔広 __:!—
¥^上丨周人 |嚳 |文王|稷 |武王
24 《孔子家語•廟祭》也有一段和《國語》、(禮記〉同源的文字,但更爲簡略’韋〈解》
並未提及,見《孔子家語》下冊’頁40 °前人認爲(?[子家語》乃王肅偽造’晚近
學者則認爲書中材料淵源有自’並非王肅杜撰,參李學勤〈•(家語> 與漢魏孔氏
家學〉,收於《李學勤集> 。但即使如此,《家語》在王肅作注前流布甚罕’韋昭沒
有引用並不爲奇。
25 《十三經注疏》頁1587中。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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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國語> 底本的整理
¥法 I 卜 卜 ‘ 卜 I‘ • I
兩段文字的差異主要是有虞氏郊、宗及商人締的對象。對於前一項差異,
韋昭的解釋是,〈祭法〉所記爲舜在生時的制度,〈魯語下〉所記則是舜死後
的制度,兩者並不矛盾。這是把記載的參差訴諸時代的不同,藉此消35兩書的
衝突。26至於後一項差異’韋《解》改從〈祭法〉,理由說得很淸楚,又〈魯語
上〉前文「有虞氏締黃帝而祖顓頑,郊堯而宗舜」句韋《解》說••
[23]「有虞氏出自黃帝、顓頊之後,故蹄黃帝而祖顓頑o舜受禪於堯,
故郊堯。」(169:2¾
「夏后氏締黃帝而祖顧頊’郊鯀而宗禹」句韋《解》又說:
[24]「虞、夏俱黃帝、願頊之後’故締祖之禮同。虞以上尙德,夏以下
親親’故郊鯀也。」(169:27)
按照虞、夏締祖的原則,商人自應締嚳祖契。但[24]又有尙德、親親之說,其實
本自鄭玄《祭法注》:
「有虞氏以上尙德,締、郊、祖、宗配用有德者而已,自夏已下稍
用其姓(氏)[代]之。」27
孔穎達《正義》解釋鄭《注》說:
「以虞氏締、郊、祖、宗之人皆非虞氏之親,是尙德也。」28
不過無論《世本》、《大戴禮記_帝繫》或《史記,五帝本紀》,都記載舜之
先出自黃帝、顧頊,29不能說「非虞氏之親」,所以韋《解》修訂鄭說,親親原
則只體現於郊鯀和郊堯的對比上。
至於商人郊祭的對象,雖然〈魯語下〉和〈祭法〉相同,韋《解》卻引鄭
玄之說,認爲「商人宜郊契」。斟酌韋《解》的行文,似乎認爲這裡並非版本
26 參第四章「(國語解》禮說硏究」。
27 <十三經注疏> 頁1587中,「氏」字改爲「代」,據 <校勘記》,見頁1591上。
28 《十三經注疏》頁1587下。
29 (尙書*堯典》「女于時」《正義》:「案〈
世 本〉堯是黃帝玄孫’舜是黃帝八代之
孫。」( <十三經注疏》頁124上)餘見(大戴禮記解話〉頁126、(史記〉頁31。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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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國語> 底本的整理
的錯誤,而是《國語》作者的錯誤,所以不用「『冥』當作『契』」的說明方
式。3°
另一處利用同源文字校改底本是〈魯語下〉5.1 :
[25]�〈皇皇者華〉,君敎使臣曰:『每懷靡及。』詉、謀、度、詢,
必咨於周。敢不拜敎?臣聞之曰:『懷起爲每懷,咨^^詉,咨臺
爲謀,咨義爲度,咨親爲詢,忠信爲周。』君祝使臣以大禮,重之
以六德,敢不重拜?」(頁186)
韋《解》:「鄭後司農云:『「和」當爲「私」��j(187:ll)
又:「『才』當爲『事』。《傳》曰:『咨事爲詉���(187:12)
又:「『事』當爲『難』。《傳》曰:『咨難爲謀。』」(187:13)
本章記魯叔孫穆子聘於晉’晉悼公設宴款待,奏〈鹿鳴〉、〈四牡〉、〈皇皇
者華〉三詩之樂,叔孫穆子拜謝,並解釋每一首的意思,文中的「六德」韋《解》
認爲是•
[26]「誠也、謀也、度也、詢也、咨也、周也��(188:17)
這件事情也見於《左傳》襄四年’但具體內容有些不同,以上韋《解》引
「《傳》曰」就是指《左傳》,這裡先錄出和〈魯語下〉有關的文句:
「〈皇皇者華〉’君敎使臣曰:『必諮於周。』臣聞之:『訪問於
善爲咨,咨親爲詢,咨禮爲度,咨事爲誠,咨難爲謀。』臣獲五善,敢
不重拜?」31
韋《解》改「才」爲「事」、改「事」爲「難」,就是根據《左傳》。「咨義
爲度」不依《左傳》改作「咨禮爲度」’但這一句的注釋卻說:
[27]「咨禮義爲度’度亦謀也��(188:14)
也是意圖令《國語》、《左傳》的記事變得一致。
不過《左傳》明明說「臣獲五善」,即:咨、詢、度、詉、謀,與〈魯語
下〉的六德不同,兩書雖然記述同一事’但細節並不相同,沒有改易的必要。
30 韋(解》引用鄭玄此說,可能誤解了原意,詳見第四章「(國語解》禮說硏究」。
31 楊伯峻《春秋左傳注》頁933 o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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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國語> 底本的整理
至於「懷和」改爲「懷私」’乃本於鄭玄《詩箋》。〈皇皇者華〉原文有
「驗銑征夫,每懷靡及」,又有「載馳載驅,周爰咨誠」的句子,後者在以後
三章分別作「咨謀」、「咨度」、「咨詢」。「每懷靡及」句《毛傳》說:
「每,雖;懷,和也。」32
鄭《囊》說=
「《春秋外傳》曰『懷(私)[和]爲每懷』也,『和』當爲『私』,
眾行夫既受君命,當速行,每人懷其私相稽留,貝丨】於事將無所及。」33
韋昭解釋 <魯語下〉所引詩句說:
[28]「言臣奉使當榮—君,如華之色煌煌然,既受命,當思在公,每
人人懷其私’於事將無所及也��(187:9)
艮口承用鄭說。然而就《國語》原文看,六德應該是每懷、m、謀、度、詢、周,
如果每懷是懷私的意思,又怎能稱爲「德」?所以韋《解》副去每懷,補上咨,
仍符合六的數目,但咨和其他五德在原句中位置不同,很難令人相信作者原意
如此。34
以上從韋《解》採用《禮記》和《左傳》的同源文字校改《國語》說起,
旁及對鄭玄說法的修訂和因襲。雖然這種校改法只有三條材料,但以《左傳》
注釋以至訂正《國語》,是韋《解》十分明顯的傾向,35相比之下,《禮記》無
論是同源材料的數量或韋《解》的採用,都遠爲遜色。〈晉語八〉有一個很突
出的例子:
[29]14.15「趙文子與叔向遊於九厘」(頁471)
(471:1)
韋《解》:「『原』當作『京』,京,晉墓地�I
32 (十三經注疏》頁407上。
33 《十三經注疏》頁407上。《校勘記> :「此引(國語〉『私』當如彼文作『和』,
韋昭云:『後鄭司農云:「『和』當爲『私』°」』即據下《築> 也°」(頁409下)
引文據改。
34 鄭玄改字的錯誤以及《毛傳》的是非,王弓丨之有詳細討論,見《經義述聞》頁141下。
35 參第三章「《國語解》用《左傳》硏究」。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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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國語> 底本的整理
本章的同源文字見於《禮記•檀弓下》,有關句子作:
「趙文子與叔譽觀乎九原」36
鄭玄無注,但同篇上文「是全要領以從先大夫於九京也」句鄭《注》說:
「晉卿大夫之墓地,在九原,『京』蓋字之誤,當爲『原』。」37
孔穎達《正義》說:
「知『京』當爲『原』者,案《韓詩外傳》云:『晉趙武與叔向觀
於九原。』又《爾雅》云:『絕高爲京,廣平曰原。』[京]非葬之處,
原是墳墓之所,故爲原也。」38
《韓詩外傳》無此文,當爲《春秋外傳》之説。
黃王烈《國語明道本札記》說:
「[鄭《注》]即依本書爲說也。韋《解》此云『當作「京」者』,
考《水經•扮水注》云:『京陵縣故城於春秋爲九原之地,其京尙存,
漢興,增陵於其下,故曰京陵。〈地理〉、〈郡國〉二〈志〉皆曰「京
陵」。』是韋正依當日地名傅合趙文子從先大夫於九京爲說,與鄭不同。」
39
由此看來,〈晉語八〉當作「九原」,韋《解》改字反而不對。値得注意的是,
韋《解》完全不提及〈檀弓下〉的有關文句,對鄭玄在另一處的注釋也沒有片
言回應,似乎沒有參考過以上資料。其實韋昭不長於禮,在《國語解》中可以
找到不少證據,所以這裡的失誤不會令人覺得太意外。4e
事實上韋昭多用《左傳》少用禮書,正是他長於史學略於禮學的反映,《國
語解》中有一些據史實校改本文的注釋,十分精當,以下舉例說明:
36 <:十三經注疏》頁1316上。
37 《十三經注疏》頁1315上。
38 (十三經注疏》頁1315中°
39
<國語韋氏解》(天聖明道本)附錄’頁501 °
4° 參第四章「<國語解》禮說硏究」。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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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國語> 底本的整理
[30] <晉語七〉13.2「鄉之役’呂錡佐智莊子於上軍」CS432)
韋《解》:「『上』當爲『下』,字之誤也。呂錡,廚武子也。智
莊子,荀首也,時爲下軍大夫。事在魯宣十二年。唐尙書云:『荀
首時將上軍。』誤也。」(432:4)
鄉之役在魯宣十二年,據《左傳》該年記載:
4
「荀首、趙同爲下軍大夫。」 1
又:
「楚熊負糧囚知罃,知莊子以其族反之,廚武子御,下軍之士多從
Z. ° J 42
々。
都可以證明智莊子和呂錡當時在下軍,所以韋《解》改「上」字爲「下」。
又如:
[31]〈晉語八)14.5「昔隰叔子違周難於晉國,[中略]世及武子,佐文、
襄爲諸侯,諸侯無二心。及爲卿,以輔成、景’軍無敗政。及爲座
帥43,居太傅,端刑法’緝訓典,國無簽民,後之人可則,是以受
隨、范。」(頁58)4
韋《解》:「唐尙書云:『爲成公軍帥’兼太傅官。』昭謂:此『成』
當爲『景』,字誤耳。魯宣九年,晉成公卒,至十六年,『晉景
公請于王,以蔽暴命士會將中軍’且爲太傅。』」(459:6)
韋《解》中引文出自《左傳》宣公十六年’ “士會即武子,可見將中軍在此年,
而晉成公早在魯宣九年已死去,當時的晉君是景公,唐固依照誤文作解,應該
訂正。
以上兩例韋昭都以《左傳》的史實爲據,〈國語解敘〉說過「以《世本》
考其流」,45注中也有採用《世本》校改原文,這裡不另舉出。値得注意的是,
41 (春秋左傳注》頁721。
42 《春秋左傳注》頁742。
43 原作「師」,《經義述聞》:「家大人曰:『師』當爲『帥』,字之誤也。爲成帥者’
爲成公之中軍帥也。」(頁512上)據改。
^ (春秋左傳注》頁768。
45 《國語〉頁661。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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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國語> 底本的整理
上引兩條韋《解》都附有唐固的《注》,兩次都因爲失考史事而致誤,這不全
是巧合。恥
韋《解》中也有一些據文義校勘底本的例子:
[32]〈晉語四〉10.9「黃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成而異德,故黃
帝爲姬,炎帝爲姜,二帝用師以相遼也,異德之故也。」頃365)
韋《解》:「『濟』當爲『擠』。擠,滅也。《傳》曰:『黃帝戰
於阪泉。』」(357:11)
原文說黃帝與炎帝異德,兵戎相見,既說「用師」,就不能說「相濟」,所以
改「濟」爲「擠」。汪遠孫《國語發正》說:
「《方言》:『濟,滅也。』郭[撲]《注》引《外傳》爲證,《莊
子*人閒世篇》:『故其君因其脩以擠之。』《釋文》弓丨《方言》:『擠,
滅也。』『濟』、『擠』古字通。」47
又如:
[33]〈晉語四> 10.10「中不媵貌,耳乙、也。」頃359)
韋《解》:「『勝』當爲『稱』。中不稱貌’情貌相違。」(359:4)
汪遠孫也反對此說:
「《易’下繫》:『吉凶者貞勝者也。』《釋文》:『姚本作「貞
稱」。』《考工記•弓人》:『角不勝幹’幹不勝筋,謂之不參均。(原
注:依先鄭作不參均。)』鄭《注》云:『故書「勝」或作「稱」。』古『勝』
與『稱』通也。」48
又例如:
[34]〈周語下〉3.4「其詩曰:『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
夙夜基命宥密,於,緝熙!亶厥心,肆其靖之。』[中略]夙夜,恭
也;基,始也;命’信也;宥,寬也;密,寧也;緝’明也;熙,
麈也;亶,厚也;肆,固也;靖,爾也。」(頁116)
46 詳見第七章「《國語解〉及諸家《國語》舊注比較」°
47 頁183中。
48 《國語發正》頁183中°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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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國語> 底本的整理
韋《解》:「鄭後司農云:『「廣」當爲「光」。』虞亦如之。J
(117:11)
本章所弓丨詩爲《周頌,昊天有成命》’今本《詩經》「亶」作「單」,《毛傳》
亦然,又「爾」作「和」。49這些都是不重要的差異,其他詞語的解釋《毛傳》
和〈周語下〉全同,可知《毛傳》採用《國語》,或兩者屬於同一傳授系統。
韋《解》改字據鄭《箋》之說,50考《大雅•文王》:
「於緝熙,祉。」
《毛傳》=
「緝熙,光明也。」51
可見鄭、韋改字和《毛傳》相合。但淸人多認爲「光」、「廣」二字古通用,
如汪遠孫《國語發正》說:
「案:『廣』與『光』同聲通用,《詩•敬之傳》云:『光,廣也。』
隋•肅吉《五行大義•論五帝》引《禮含文嘉》云:『堯廣被四表,致
於龜龍°』漢•樊毅〈復華下民租田口算碑〉:『聖神勞神日厌,廣被
四表°』用〈堯典〉語,今《書》作『光』,是其例矣。」52
吳曾視《國語韋解補正》也認爲「廣」不必改作「光」,但提出的理由不
同。本章下文說:
[35]「其始也,翼上德讓而敬百姓;其中也,恭儉信寬,帥歸於隻;其
終也’廣厚其心以固爾之。」(頁116)
有底線的詞語都是《國語》上文已訓解過的,吳氏說:
「『廣厚其心以固和之』,艮口承此數句[標案:指上文的詞語訓解。]
49 (十三經注疏》頁588上。
50 《十三經注疏》頁588上。
51 《十三經注疏》頁504下。
52 頁163中。王弓丨之《經義述聞》(頁486上)、董增齡(國語正義》(頁272)也有類似的
說法’各舉出不同例證。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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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國語〉底本的整理
而言,似宜作『廣』不作『光』0」53
如果依照吳說,則原詩當斷句爲「於,緝,熙單厥心」,但「辑熙」連用十分
常見,強行拆開顯然不合理。[35]「恭儉信寬」的「儉」字也是前無所承,馬瑞
辰《毛詩傳養通釋》說:
「恭、信、寬、寧,承上夙夜、命、宥、密五字言,不應獨去基字,
另增儉字’是知儉即承上基始言也。[中略]##禮之本,本即基也,故
基爲始,又爲儉耳o」54
這樣輾»^通,未免過於穿鑿。其實「儉」、「廣」二字很可能是爲了和「恭」、
「厚」構成雙音節詞而加上的,而「獨去基字」只因爲無法嵌入串解的句子中。
以上三處改字都沒有得到後來的學者接受’反對理由是原字和所改的字本
來相通。「通」的槪念很複雜,這裡無法詳細說明,大抵以上學者所謂「通」
是指「同音通用」,也有人稱爲「通假」。「通假」的「假」是借的意思,既
然說是借,就表示預先假定了在幾個有通假關係的字中,55有一個是正字或本
字;如果說「同音通用」,就沒有這種假定。「同音通用」或「通假」多由歸
納異文得知。簡單地說,在相同的上下文中,有時用這個字,有時用那個字,
意思沒有分別,聲音相同或相近,就稱爲「同音通用」。56汪遠孫等淸代學者恪
守不輕改字的原則,認爲既然兩字有同音通用的證據,就應該保留原書面貌。
不過這是後世校勘學者的守則,守則所以能夠行得通,是因爲古書的傳本大致
上採用符合規範的文字,近代出土的戰國秦漢簡牘帛就不是這一回事了 ’往往
因爲同音通用的字太多,不能卒讀。先秦古書的傳本大部分經過漢人整理,規
範初步形成大槪也在這一時期,當時的校勘原則恐怕與後世不一樣。從這一角
度看,韋《解》的改字未必無理,尤其是以下的例子:
[36]〈周語下〉3.1「夫合諸侯’民之大事也,於是乎觀存亡。故國將
無咎’其君在會’步言視聽’必皆無謫’則可以知德矣。視遠’曰
絕其義;足高,日棄其德;言爽,日反其信;聽淫,日離其名。夫
目以處義,足以踐德’ 口以)1[言,耳以聽名者也,故不可不慎也。
53 卷3頁6上。
54 頁 1052。
55 這裡的「字」是詞的意思’因爲一般習慣說「通假字」’所以不改稱爲「詞」。
56 「異文」和「相同的上下文」也無法三言兩語說得淸楚,朱承平(文獻語言材料的鑒
別與應用〉有深入的硏究,有關「同音通用」的討論,則可參蔣禮鴻〈說「通」〉,
收於蔣禮鴻 <懷任齋文集)°
29
i
第二章 <國語> 底本的整理
^^有咎’既喪則國從之。晉侯喪二,吾是以云。」(頁91)
i ' ( i ) :「�m�當爲『喪』,字之誤也。喪
’視與步也,是
二
爲偏喪,故言晉君當之。」(92:17)
汪遠孫《國語發正》說••
「『爽』、『喪』形聲義並相近,《墨子•非命》上篇引〈仲脑之
誥〉『龔喪厥師』’下篇及僞古文皆作『爽』,楚人謂羹敗爲爽,見《一
切經音義》,此皆『爽』、『喪』古通之證。」57
〈周語下〉原文既有「爽」字,也有「喪」字,「晉侯爽二」的「爽」應解作
「喪」,各家並無異議’韋《解》逕行改作「喪」的好處是:一、與上文「言
爽」劃淸界線;二、表明承接「偏喪」、「既喪」。這樣對讀者來說顯然更方
便易懂。宋庠《國語補音》說:
「余以爲『爽』亦喪之意也。韋公以上有『偏喪』’故改此字,似
失之。」
雖然也反對改字,但確實看出了韋昭校訂的原因。
再看另一個例子:
[37]〈晉語一〉7.9「[狐]突聞之:國君好艺’大夫殆,好內’適子殆’
社稷危。」(頁281)
韋《解》:「『艾』當爲『外』,聲相似誤也。好外,多嬖臣也。」
(282:9)
這次改字終於得到汪遠孫的接受,《國語發正》說:
「《韓非子•內儲說》下篇:『狐突曰:「國君好內則大子危,好
外則相室危。』本《外傳》文,故韋改『艾』爲『外』。」58
但韋昭改字的根據是否就是《韓非子》?原文本來就以「好艾」、「好內」對
舉,「艾」、「外」古音都是疑母月部,59汪遠孫爲甚麼不說古通用不必改字?
57
頁162上。
58
頁179上。俞正燮《癸巳存稿•補遺〉也基於相同的理由肯定了韋(解〉可以成立,
見頁487 °
59 據郭錫良《漢字古音手冊> 頁121及129。郭書採用王力(漢語史稿> 的上古音系統’
30
丨
第二章 <國語> 底本的整理
如果沒有 <內儲說〉的書證,3文訂可以成立嗎?這樣看來,有異文書證則認同
改字,沒有則否定’並不是合理的標準。
以上討論並非主張以所謂的本字校改通假字,而是希望指出韋昭整理《國
語》底本背後的原則。
各種古本《國語》除了文字有差異,篇章的先後次序大槪也不會完全相同,
可是有關材料十分罕見,只能舉出〈晉語四〉10.21 —個例子。因爲涉及的篇幅
達三百多字,以下整篇錄出,加上段落編號,並以英文字母標示將要提出討論
的韋《解》:
[38]「文公問元帥於趙衰’對曰:『卻穀可,行年五十矣’守學彌惇。
夫先王之法志,德義之府也。夫德義’生民之本也。能惇篤者’不
忘百姓也。請使卻穀。』公從之。
[39]「公使趙衰爲卿,辭曰:『欒枝貞愼’先轸有謀,胥臣多聞,皆可
以爲輔佐,臣弗若也。』乃使欒枝將下軍,先_佐之。取五鹿,先
夥之謀也。卻榖卒,使先轸代之。胥臣佐下軍。
[40]「公使原季爲卿,辭曰:『夫三德者,偃之出也。以德紀民,其章
大矣,不可廢也。』使狐偃爲卿,辭曰:『毛之智賢於臣,其齒又
長。毛也不在位,不敢聞命。』乃使狐毛將上軍,•狐偃佐之。
[41]「狐毛卒,使趙衰代之’ 8辭曰:『城濮之役,先且居之佐軍也善’
軍伐有賞,善君有賞,能其官有賞。且居有三賞’不可廢也。且臣
之倫,寞鄭、胥嬰、先都在。』乃使先且居將上軍。公曰:『趙衰
三讓,C其所讓,皆社稷之衛也o廢讓,是廢德也。』以趙衰之故’
蒐于淸原,作五軍’使趙衰將新上軍’箕鄭佐之;胥嬰將新下軍,
先都佐之。
[42]「子犯卒,蒲城伯請佐,0公曰:『夫趙衰三讓不失義。讓,推賢
也;義,廣德也。德廣賢至,又何患矣。請@也從子。』乃使趙
衰佐藍上軍。E�(頁382-383)
首先討論韋《解》A •
[43]「『上軍』或言『新上軍』,非,時未有新軍。《傳》曰:『使狐
偃將上軍,讓於狐毛而佐之』是也。」(384:14)
正文[42]說「蒐于淸原’作五軍」,可見到那時才有新軍,韋《解》人所引爲
31
d
第二章 <國語> 底本的整理
<左傳》僖二十七年,6^1_毛將上軍,與《國語》合。
再看韋《解》B :
[44]「虞、唐云:『代將新軍。』昭謂••代將上軍。j (384:15)
虞翻、唐固說使趙衰代狐毛將新軍,顯然認爲狐毛原來是新軍將,可見A的「或
言」正是指虞、唐。但爲甚麼他們要解作新軍?這是因爲彼此篇章的次序不同,
韋《解》丑說:
[45]「此有『新』字,誤。趙衰從新上軍之將進佐上軍,升一等。新上
軍之將位在上軍之佐下。此章或在狐毛卒上,非也,當在下。」
(385:27)
按韋昭的意思,另有一版本的《國語》「此章」(當指[42])在「狐毛卒」之上。
依該本的敘述次序,狐毛將上軍,狐偃佐之,狐偃死後,趙衰任新上軍佐。可
是狐偃是上軍佐’爲甚麼繼任##變成了新上軍佐?如果後面的一句正確,貝。
前面的「上軍」應改爲「新上軍」。至於肯定後面的句子正確,是因爲下文[41]
才敘述趙衰升爲新上軍將,這時候不可能爲上軍佐。由此可見,[4幻在[41]之前
就是虞、唐的版本。
另外,狐偃子犯死後,蒲城伯請佐,韋《解》D說:
[46]「或云:『蒲城伯,狐毛也。』賈侍中云:『蒲城伯,先且居也。』
昭謂:上章狐毛已卒,使先且居代之,賈得之矣。」(385:24)
「或云」認爲蒲城伯就是狐毛,因爲所據的版本這一段接在「狐毛將上軍,狐
偃佐之」後,「狐毛卒」則在下文’因爲狐毛尙在生,請佐者自然是狐毛了,
可見「或云」也是指虞翻和唐固。至於賈逵,既然說蒲城伯是先且居,所據的
版本應該和韋昭一樣。
那麼兩個版本哪一個較優勝?[41]�[4幻兩次提到「趙衰三讓」,韋《解》
0:說:
[47]「三使爲卿,三讓之,進欒枝等八人。」(385:22)
^ 《春秋左傳注》頁446 ° 32
J
第二章 <國語> 底本的整理
八人應指欒枝、先夥、胥臣、狐偃、先且居、箕鄭、胥嬰、先都。不數狐毛,
因爲讓上軍將給他的是狐偃;不數卻穀,因爲文公只是「問元帥於趙衰」(韋<解>:
「元帥,上卿。」(383:1)),並非命趙衰爲元帥,而且韋《解》以欒枝爲首,顯見這樣計
算符合韋昭原意。但韋說也有缺點’箕鄭、胥嬰、先都升爲將佐與趙衰同時’
並非趙衰讓位給他們。不過這只是小問題,不影響對段落先後的判斷。假如以
讓位的次數計算,趙衰一讓於欒枝,再讓於狐偃,三讓於先且居;要是採用虞、
唐的版本,到晉文公說這句話的時候,趙衰只讓過兩次位,可能他們把郤穀當
作初讓,但後來趙衰還讓位給先且居’那就應該算是第四次了,晉文公卻仍然
說「鄭衰三讓」。這樣看來’韋昭選擇的版本是正確的。
韋《解》中有關底本整理的注釋還有若干,但》重要的已逐一舉出。總結
上文的討論,韋昭既曾以不同版本對校,也酌量採用同源文字互勘,而較爲突
出的是根據史實改訂原文。本文也就韋昭的校勘方法作了一些推測,包括韋氏
對注中所存別本異文的態度,以及校改同音通用字的原因。至於校勘的成績,
正反映了韋昭本人的學術興趣,與分析《國語解》的《左傳》說及禮說所得結
果若合符節。除文字校勘外,韋眧應該也留意到篇章段落的次序,雖然只發現
了一個例子,但可以見到他在這方面的整理是非常細緻精密的。
33
m
第三章:《國語解》用《左傳》硏究
1.引言(34)
2.上篇:考辨之部(35)
2.1諸家(國語注》用(左傳》槪述(35)
2.2 (國語解〉用(左傳> 分析(37)
2.2.1採錄的方式(37)
2.2.2材料的分類(41)
2.2.3採錄的作用(44)
2.2.4衡突的處理(49)
2.2.5採錄(左傳〉家之說(61)
2.2.6採錄與(左傳〉有關書籍(66)
3.下篇:分析之部(73)
3.1以(左傳》注(國語》的基本原因(73)
3.2選材的傾向(74)
3.3以(左傳》注(國語》的缺失(75)
3.4非經學的取向(77)
3.5韋昭(左傳》學的定位(80)
1.引言
韋昭〈國語解敘〉自述作注原則說:
[1]「參之以《五經》,檢之以《內傳》,以《世本》考其流,以《爾
雅》齊其訓。」1
《內傳》就是《左傳》,可見《左傳》是《國語解》的重要參考資料。古今學
1 (國語》頁661。
34 I
!
„^
第三章 <國語解> 用 <左傳> 研究
者多認爲《國語》、《左傳》關係密切,兩書不但記事往往相合,更有些篇章
文句大同小異,因此有些人認爲兩書都出於左丘明,韋昭〈國語解敘〉即用此
說。 2 漢魏以來,學者解釋《國語》參用《左傳》,已是慣例,雖然古書散
亡,但鄭眾、賈逵、唐固諸家注仍有片羽流傳,足可徵信。本文根據這些資料
敘述諸家《國語注》採錄《左傳》的梗槪,再從採錄的方式、選材的偏重、徵
引的目的等角度分析韋《解》怎樣採用《左傳》,並用相同的原則考察採用
《春秋經》、《公羊傳》、《穀梁傳》等書之處,作爲對比。以上爲「上篇:
考辨之部」。「下篇:分析之部」則把考察結果放在學術史的背景前,從兩方
面探索韋昭及《國語解》的學術地位:一、韋昭的《左傳》學在漢晉學術演變
上,處於怎樣的位置;二、在注釋書的發展過程中,《國語解》體現了甚麼時
代風尙。
2.上篇:考辨之部
2.1諸家《國語注》用《左傳》槪述
由漢至晉《國語注》共有九家,3鄭眾、賈逵、服虔、虞翻、唐固在韋昭
之前,鄭、賈、虞、唐四家,韋《解》曾有徵引;王肅、孫炎與韋眧時代略
同,4但不知道三家注誰先誰後;孔晃在韋昭之後,似乎參考過韋《解》。5本
節只擬論述對韋《解》顯然有啓迪作用的舊注,服、王、孫、孔四家暫時擱
置。鄭、賈等注已散亡,從輯佚本看,文句一般不長,很可能大部分引用《左
傳》的文字已被徵引者刪去了,因此舊注怎樣以《左傳》解《國語》只能略窺
鱗爪。以下弓丨錄若干條,並加以說明。
[2]〈魯語下〉5.6「反胙于絳」(頁242)
賈逵《注》:「晉獻公卒,奚齊、卓子死,國絕無嗣,[中略]桓公
以諸侯討晉,至高梁,使隰朋帥師立公子夷吾,復之於絳,是
2 〈國語解敘〉:「左丘明因聖言以攄意’託王義以流藻,其淵原深大,沉露雅麗,
可謂命世之才,博物善作者也。其明識高遠,雅思未盡’故復采錄前世穆王以來,
下訖魯悼智伯之誅,[中略]以爲《國語》。」((國語》頁恥1 )
3 據(三國志•王肅傳》’孫炎曾注(國語》(頁420),但佚文未見’服虔似乎也有
《國語注》,詳見第七章「《國語解》及諸家 <國語》舊注比較」。
4 王肅生於公元195年’卒於公元256年,注《國語> 時代無從考定。孫炎約與王肅同
時。
5 詳見第八章「《國語解》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35
d
第三章 <國語解>用<左傳>^^
爲惠公。事在魯僖九年o」6
案:《左傳》僖九年:「齊侯以諸侯之師伐晉,及高梁而還,[中
略]齊隰朋帥師會秦師納晉惠公。」(頁330) 《公羊》、《穀 7
梁》不載此事,賈逵當據《左傳》。
[3]〈越語下〉21.3「忠臣解骨」頂64巧
賈逵、唐固《注》:「解骨,子胥伏屬鏤也。」8
案:《左傳》哀十一年:「使賜之[標案:指子胥。]屬鏤以死。」
C H 1664)賈、唐似用《左傳》。
以上是引《左傳》以補充《國語》的例子,以下三例則是《國語》、《左傳》
記載不同,注者特作解釋。
[4]〈晉語四〉10.12「十月’[晉]惠公卒。」頃365)
韋《解》:「賈侍中以爲閨餘十八,閏在十二月後,魯史閨爲正
月,晉以九月爲十月而置閨也。秦伯以十二月始納公子,公子
以二十四年正月入晉桑泉。」(365:1)
案:《左傳》僖二十三年:「九月,晉惠公卒。」(頁402)
《國》、《左》月份不同,賈逵以爲晉、魯本年置閨不同,
《左傳》依魯史,《國語》本章用晉曆,所以記載有出入。
[5]〈周語中〉2.1「周文公之詩曰:『兄弟鬩于牆,外禦其侮。』」
(H45)
韋《解》:「文公之詩者,周公旦之所作〈棠棣〉之詩是也,[中
9
略]『邵穆公思周德之不類,而合其宗族於成周』,復循 〈棠
棣〉之歌以親之。鄭、唐二君以爲〈棠棣〉穆公所作,失之,
唯賈君得之。」(46:8)
案:《國語》本章所記事件又見於《左傳》僖二十四年,1。但以此
詩爲邵穆公所作,11與《國語》不同。鄭眾、唐固以《左傳》爲
正,賈逵則調和兩書,以爲原詩周公所作,其後邵穆公復修
之。
6 (國語>頁243注15引。
7 楊伯峻《春秋左傳注》頁330。本章所引〈左傳》除另有說明外’全據楊書。
8 《國語》頁649注6引。
9 「循」當爲「脩」’ 二字形近而靴之例甚多,見王念孫(讀書雜誌•管子一》卷1
頁38。公序本作「脩作」二字’見汪遠孫《國語明道本考異> 卷 1 頁 8 上 , 「 作 」
字似爲衍文°
1° 頁419426。
n 原文即上韋(解〉所引。
36
I
第^^£ <國語解> 用 <左傳> m^
[6] <周語中〉2.1「鄭武、莊有大勳力于平、桓」(頁45)
唐固《注》:「王奪鄭伯政,鄭伯不朝,王伐鄭,鄭祝聃射王中
肩,豈得爲功?『桓』當爲『惠』,《傳》曰:『鄭有平、惠
之勳。』J 12
案:本條與上條屬同一章,《左傳》作「鄭有平、惠之勳,又有
厲、宣之親。」(頁424)與《國語》不同,唐氏引用《左傳》以
改訂本章文字o
資料所限,虞翻採錄《左傳》的例子無法得見’然而只就以上各條已可得
知槪略:注家或以《左傳》補充《國語》,或解釋兩書分歧的緣故。可見在他
們心目中兩書關係特別密切,記事可以互相補充。下文考查韋眧引用《左傳》
的各種情況,並作更詳細的說明。
2.2《國語解》用《左傳》分析
2.2.1採錄的方式
《國語解》採錄《左傳》共有五種方式:
2.2.1.1稱名引用
韋《解》引《左傳》有時稱「《內傳》」,但大多數時候只稱爲
「《傳》」。13這種方式最容易發現,不煩舉例。
2.2.1.2不稱名引用
並無「《內傳》曰」或「《傳》曰」明文,但文句與《左傳》相同,顯然
是弓丨用。數量之多,頗令人驚課。例如:
[7]〈周語上〉1.11「邊伯、石速、蕩國出王而立子頹。」(頁28)
韋《解》:「三子,周大夫。子頹,莊王之少子王姚之子0王姚嬖
12 《國語>頁47注11引。
13 稱 <內傳》全書共六見。又,韋《解》引(公羊傳〉也稱爲(傳〉。
37
第三章(國語解>用<左傳>研究
於莊王,生子頹。子頹有寵,蔫國爲之師。及惠王即位,取蔫
國之圃及邊伯之宮,又收石速之秩,故三子出王而立子頹。」
(29:2)
案:有底線的文字與《左傳》莊十九年(頁213)完全相同。
再看以下例子:
[8]〈周語中〉2.4「溫之會,晉人執衛成公歸之于周。」頃59)
韋《解》:「晉文公討不服,衛成公恃楚而不從,聞楚師敗于城
濮,懼,出奔楚,使元晅奉弟叔武以受盟于踐土。或憩元晅
曰:『立叔武矣。』衛侯殺其子角,喧不廢命,奉叔武以守
國,晉人復衛侯,衛侯先期入。叔武將沐,聞君至,喜,捉髮
走出,前驅射而殺之,元垣出奔晉。會于溫,討不服。衛侯與
元晅訟,不勝,故晉侯執之,歸之于京師。在魯僖公二十八年
也。」(59:1)
《左傳》僖二十八年:
「聞楚師敗,懼,出奔楚,使元晅奉叔武以受盟。」(頁466)「惑
訴元晅於衛侯曰:『立叔武矣。』其子角從公,公使殺之,晅不廢
命,奉夷叔以入守o六月,晉人復衛侯。」(頁468)「衛侯先期入,甯
子先’長祥守門,以爲使也’與之乘而入,公子歇犬、華仲前驅,叔
孫將沐,聞君至,喜,捉髮走出,前驅射而殺之o公知其無罪也,枕
之股而哭之。歐犬走出,^;^^殺之。元晅出奔晉。I頃470)「冬,貪
于溫,討不服也。衛侯與元晅訟’甯武子爲輔,緘莊子爲坐,士榮爲
大士,衛侯不勝。殺士榮,朋緘莊子,謂甯俞忠而免之。執衛侯,歸
之于京師,寘諸深室。」14
有底線的文句與韋《解》相同。不同的部分主要有三方面:一、補充地點及人
物身份,如「城濮」、「踐土」、「弟」,《左傳》無;二、簡化文句,如
「衛侯殺其子角」,《左傳》原作「其子角從公,公使殺之」;三、省略不必
要的資料,如《左傳》「甯武子爲輔,緘莊子爲坐」等,韋《解》無。除了這
些差異,主要部分兩者文句相同。
2.2.1.3 隱括
並不標出書名,也沒有相同的文句’但內容本自《左傳》’例如:
" 頁472。
38
!
第^^ <國語解>用<左傳>研究
[9]〈周語中〉2. 8 「赴者未及,東門氏來告亂,子家奔齊。」頃 78 )
韋《解》:「來告,告周大夫也。東門子家謀去三桓,使如晉,未
及,宣公薨,三桓逐子家,遂奔齊也。諸侯大夫以君命使出,
出必有禮贄私覿之事,以通情結好,吉凶相告,子家嘗使於
周,故以亂告也。告在魯宣十八年。」(79:2)
案:東門子家[標案:即公孫歸父。]如晉及奔齊,魯宣公薨,宣十
八年《公羊傳》、《榖梁傳》也有記載,15但謀去三桓與三桓逐
之,則只見於《左傳》,16可見韋《解》其實撮述《左傳》。
當然,也可以有這樣的懷疑•韋昭所見的書籍,不少今天已經失傳,難保所謂
隱括《左傳》的注文,其實採錄自那些亡書。不過基於以下兩個理由,本文仍
然相信韋《解》有隱括《左傳》的注文:一、韋《解》稱名及不稱名引用《左
傳》,數量之多足以證明韋昭精熟此書,而且樂於徵引;二、韋《解》中有同
一件史事,此注襲用《左傳》原文,彼注內容相同但文句相異,則可知彼注實
爲隱括《左傳》。17但這原則需要設定一個限制,即只適用於隱公元年至哀公
二十七年間的史事’在這之前的古史或傳說’有些也見於《左傳》,但如果沒
有更確鑿的證據,則不歸入隱括類。
2.2.1.4用《左傳》義
注文並不弓丨述完整的事件,但採用《左傳》資料以補充《國語》,例如:
[10]〈周語下〉3.8「[周景王]將殺單子,未克而崩。」(頁143)
韋《解》:「王欲廢子猛,更立子朝,恐其不從,故欲殺之,遇心
15 《十三經注疏》頁2288上、2415下。
16 《左傳> 宣十八年:「公孫歸父以襄仲之立公也’有寵’欲去三桓’以張公室。與
公謀’而聘于晉’欲以晉人去之。冬,盆蓋。季文子言於朝曰:『使我殺適立庶以
失大援者’仲也夫!』臧宣叔怒曰:『當其時不能治也,後之人何罪?子欲去之,
許請去之。』遂逐東門氏。子家還’及签,壇帷’復命於介,既復命,袒、括髮,
即位哭’三踊而出。遂奔齊。書曰『歸父還自晉』,善之也。」(頁778-790)有底線
部分與韋《解》意思相同。
17 m m 432:5 :「鄉之戰’『楚人囚智罃,莊子以其族反之,廚武子御』’『莊子射襄
老’獲之,遂載其尸,射公子穀臣,囚之,以二者歸。』」所引爲(左傳》宣十二
年(頁742、743)540:6「晉、楚戰於鄉,在魯宣十二年。晉智莊子射襄老’獲之,以
其尸歸。」則隱括其事。
39
i
第三章 <國語解>用<左傳>研究
疾而崩’故未能。在魯昭二十二年。」(144:12)
案:《左傳》昭二十二年:「王有心疾,乙丑,崩于榮錡氏。」
(頁1435)韋《解》「遇心疾而崩」據《左傳》。《公羊》、
{穀梁> 無此說°
2.2.1.5標注魯國紀年
包括兩個次類:一、《國語》原文有歹_紀年,韋《解》注出對應的魯國
紀年;二、原文沒有年份,韋《解》注出事件的魯紀年。彭益林〈《國語韋
注》試論〉認爲:
「[韋《解》]以『春秋十二公』紀年爲準’參見《左傳》,一一注
明通行的春秋時魯君的紀年。」18
這大致上正確’但不可一槪而論,因爲有以下三種例外的情況:
[11]〈周語下〉3.6「二十三年’王將鑄無射,而爲之大林。」(頁122)
韋《解》:「景王二十三年,魯昭二十年也。」(123:1)
案:周景王二十三年確爲魯昭公二十年,但《左傳》「天王將鑄無
射」(頁1423)在昭公二十一年。19
又同一事件:
[12]〈周語下〉3.6「二十四年,鍾成,伶人告和。」(頁130)
韋《解》:「景王二十四年,魯昭二十一年也。」(131:2)
案:《左傳》並無鐘成之事。
最後一種情況是:
[13]〈晉語九〉15.21「晉陽之圍」(頁504)
韋《解》:「魯悼四年’智瑶伐鄭,恥趙襄子,襄子怨之。智瑶騎
泰,請地於趙,趙弗與。瑶帥韓、魏攻趙襄子,襄子保晉陽,
三家圍之,在春秋後也。」(505:1)
案:《左傳》記事下限爲哀公二十七年,此事在範圍以外。
18 頁21。
� 9
?[穎達《春秋左傳正義〉試圖調和(左傳〉、(國語》差異’見(十三經注疏〉頁
2097上’但孔說未必正確。
40
i
第三章(國語解> 用 ( 左 傳 〉 •
以上三種情況都沒有「參見《左傳》」的作用,不予統計。
下表統計韋《解》五種採錄《左傳》方式的比重:
〈产—>20
採錄方式 總計
1.稱名引用 7
2.不稱名弓丨用 7 ^
3.隱 括 51
4.用《左傳》義 "sT^
5.標注魯國紀年|八.對應列國彳$31
|丑.標出事件年份-7
總計 |422
〈表一〉中五—錄方式按優先次序排列,艮口是說如果同一條注解既有稱名引
用,也有不稱名引用的部分,則入前一類別,餘此類推。這樣處理的好處是可
以計算出《國語解》採用《左傳》的總數。
2.2.2材料的分類
本節把韋《解》採錄的《左傳》材料分爲史實和非史實兩類,前者包括
《左傳》正文對事件的敘述和人物言論中屬於歷史事件方面的內容,後者包括
作者和歷史人物的言論中,有關詞語解釋、風俗禮制等方面的內容。簡要地
說,前者較徵實而後者較槪括。
以下列出材料的類別:
〈表二〉21
採錄方式 |史實|非史實|總計‘
1.稱名引 用 ^ 11 % ~
2.不稱名引用 101 16 117
3.隱括 !51 |o |51
20 各類別詳細出處見「附錄一」o
21 各類別的詳細出處見「附錄一」。
41
i
第三章 <國語解>用<左傳><^
史實類的意思不難掌握,上文已舉出很多例子,以下集中說明非史實類。
韋《解》的非史實材料不出以下四個範疇:
2.2.2.1詞語解釋
1. 129:18 「《傳》曰『所以節八
音而行八風』也。」 隱五年(頁6)
2. 209:3 「《傳》曰:『婦人送
22 《左傳》作「人火曰火,天火曰災。」與韋(解》略有不同。
23
《左傳》作「咨禮爲度」’韋《解》增「義」字以配合 <國語》原文「咨義爲
度」。
24 《左傳》作「凡師,能左右之曰以。」韋(解》當本此。
25 《左傳》作「凡師’有鐘鼓曰伐’無曰侵,輕曰襲。」
42
I I
第三章 <國語解>用<左傳>研究
迎不出門,見兄弟不跪
閱。』」 僖二十二年(頁399)
3. 279:12 �《傳》曰:『金寒’
块離。』」 閔二年頃271)
4. 496:5 「《傳》曰:『山林之
木,衡麓守之。』」 昭二十年(頁1417)26
5. 569:23 �《傳》曰:『閉蜜而
蒸。』」 桓五年頃107)27
6. 624:3 「婦人送迎不出門。」 僖二十二年(頁399)
2.2.2.3哲理
1. 30:8 �《傳》曰:『黍稷非
馨,明德惟馨���僖五年0^ 309)
2. 33:10 「神不飲非類」 僖十年(^ 1 3 3 4 )
3. 66:15 「味以實氣,氣以行
志。」 昭九年頃131幻28
4. 98:1 「天有六氣,謂陰、陽 一
風、雨、晦、明也。」 昭元年(頁1222)
5. 152:5 「民’神之主」 桓六年(頁111)
6. 353:13 �《傳》曰:『雖鞭之
長,不及馬腹。』」 宣十五年(頁759)
7. 479:20 [同 q
8. 498:3 「《傳》曰:『君所謂
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
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
有 可 焉 , 臣 獻 其 可 以 去 „ ” — _ ^ k , = i M
昭一十年(頁1419)
。 、
其否。」
2.2.2.4事件或人物評論
26
此注見引於《太平御覽》,張以仁以爲「<御覽> 同條六引注文,三處不同於韋’
疑此亦非韋注°」(〈國語舊注輯校(五)> 頁187)此說本文暫存疑,仍視爲韋
(解》。
27 校點本「閉」靴作「閑」。
28
(左傳> 作「味以行氣’氣以實志。」此處或韋氏誤記’或爲遷就(國語》原文
•“五色精心」而改°
43
第三章 <國語解> 用 <左傳> m^
1. 244:22 「會王太子,謀寧周
也。」 僖五年(頁305)29
2. 384:8 「《傳》曰:『尙德
也。』」 僖二十八年頃451)30
下表比較四個範疇的份量:
〈表^2
mm |次數
解釋詞語 —12
風俗及禮制 —6
哲理 — 8
事件或人物評論k
2.2.3採錄的作用
歸納韋《解》採錄的《左傳》條文,主要有六種作用’以下舉例說明••
2.2.3.1解釋詞語或印證觀念
下分兩種情況:
一、弓丨用《左傳》相同事件的記載,例如:
[14]〈魯語下> 5.5「子冶歸,致祿而不出」(頁194)
韋《解》:「致,歸也。歸祿,還采邑也。《傳》曰『公冶致其
邑』也。」(194:7)
案:韋《解》所引爲《左傳》襄二十九年(頁1156),與本章所記是
同一事。韋眧以「采邑」釋「祿」,其根據爲《左傳》此句。
更突出的例子是〈晉語七〉13.2對官名的注釋。本章記晉掉公任命大臣,
事件也見於《左傳》成十八年,以下對照《國語》、韋《解》、《左傳》所稱
的官名:
29 《左傳〉作「會王大子鄭」。
30 《左傳》作「上」。
44
:
第^^ (國語解> 用 <左傳> 研究
〈表-〉
~ ~ U ^ 《國語》13.2 |韋《解》 《左傳》成十八
¥
I~ 士貞子(士涯、^太傅(頁434) 一 一太傅頃909)
2_右行辛 元司空(頁434) 司空(434:2) 司空05909)
3~欒糾(弁糾) 戎御(頁434) 御公戎車(434:3) ^ H 909)
4 ~ ^ i 戎右頃 4 3 4 ) ~ " ^ ¾ ^ ^ ^ ^ ^ ^ ^ ^ ^ ^
434:4)
5~荀家、荀會、霞公族大夫(頁434) 公族大夫頃909)
(欒黧)、無忌(韓
無忌)
6 _ 1 ^ 元尉頃435) 中軍尉(436:1) 中軍尉(頁910)
7~羊舌職 (佐祁奚)(頁^ (佐祁奚)(頁910)
8 _ ^ 元司馬(頁435) 中軍司馬(436:3)司馬(^ 910)
9 _ ^ 元候(頁435) 中軍候奄(436:4)候奄(頁910)
10 鐸遏寇 _輿尉(頁435) 上軍尉(436:5) 上軍尉(頁910)
II 籍偃 輿司馬(頁435) 上軍司馬(436:6)司馬(頁910)
12 程鄭 贊僕(頁435)"~乘馬御,六驟屬乘馬御,六騮屬
|焉(436:7) |焉(頁910)
上表的資料可分爲三類:第一、五、七條,《國語》、《左傳》官名相
同,韋《解》不出注;第二、三、四、六、十、十二條,韋《解》與《左傳》
相同,從第十二條「六騎屬焉」看來,韋氏確實依據《左傳》爲注;第八、
九、十一條韋《解》與《左傳》不完全相同,但可以找出緣故。
第八條韋《解》以魏絳爲中軍司馬,他的根據是本章下文「魏絳爲中軍司
馬」(頁 4 3 8 ) °「元」有大、長之義,三軍以中軍爲主,所以中軍司馬又名元
司馬,第九條張老爲元候也可以稱爲中軍候奄。同樣道理,鐸遏寇爲輿尉,
《左傳》作上軍尉,所以第十一條籍偃爲輿司馬,韋昭認爲即上軍司馬。31
韋《解》引用《左傳》也有幫助解釋詞語或觀念的作用,例如:
‘
‘ 孔穎達《春秋左傳正義》:「言元尉、元司馬、元侯者’此皆中軍之官。元,大
也。中軍尊,故稱大也。輿尉、輿司馬者,皆上軍官也。輿’眾也。官與諸軍同’
故稱眾也。」(《十三經注疏》頁1924上)
45
I
1 <
第^^ <國語解》用<左傳> —
[15]〈晉語一〉7.8「故告之以離心,而示之以堅忍之權。」m277)
韋《解》:「離心,偏衣中分也。堅忍,金块也。块以示離也。
《傳》曰:『金寒,块離。』」(279:12)
案:出閔二年(頁271)�〈晉語一〉上文載晉獻公「衣之[標案:指
申生。]偏裝之衣,佩之以金块」(頁277),《左傳》也載有此事
m 269)�〈晉語一〉原文是申生屬下僕人贊的評論,所引《左
傳》則爲狐突的話,韋昭用來佐證「块以示離」。
二、引用《左傳》不同事件的記載。例如:
[16]〈魯語下〉5.19「此肅愼氏之矢也」(頁215)
韋《解》:「肅慎,北夷之國,[中略]《傳》曰:『肅愼、燕、
亳,吾北土也���(215:3) •
案:出《左傳》昭九年(頁1308),與本章事件無關,韋氏用來證明
肅慎國所在o
[17]〈周語中〉2.10「故制戎以果毅」(頁85)
韋《解》:「『殺敵爲果,致果爲毅』也」(86:11)
案:出《左傳》宣二年(頁652)�
[18]〈魯語上〉4.1「民和而後神降之福」(頁151)
韋《解》:「『民,神之主』,故民和神乃降福��(152:5)
案:出《左傳》桓六年(頁111) °《左傳》下文也有「於是乎民和
而神降之福」(頁112),「民,神之主」是《國語》、《左傳》
兩段文字共通的觀念。
按解釋的對象區分,[16]是專有名詞,[17]是抽像名詞,[18]則是思想觀念。最
可注意的是[17],〈晉語九〉原有「疆毅果敢」(頁500),可以視爲「果毅」的
擴展形式,但韋昭選擇以《左傳》解釋「果毅」,這正是他偏好《左傳》的表
現。
還有一點値得提出’上節羅列非史實類的材料共二十八條,除了四條之
外,其他都用來解釋詞語或印證觀念,這些材料又往往屬於本節的第二類,即
「引用《左傳》不同事件的記載」,例外的四條下文將特別說明。
2.2.3.2補充史事資料
可以再分爲兩個次類:一、交代史事的背景或經過,二、根據《左傳》同
46
<
第三章 <國語解> 用 <左傳> 研究
一事件的記載補充《國語》。這是韋《解》採錄《左傳》最重要的兩種作用,
各舉一個例子:
[19]〈周語中〉2.1「鄭人伐滑」(頁45)
韋《解》:「先是,『鄭伐滑’滑人聽命’師還,又叛即衛,故鄭
公子士、泄堵寇帥師伐滑』也��(46:2)
案:出《左傳》僖二十四年(頁419)�此注引《左傳》以說明伐滑
經過。
又如:
[20]〈魯語上〉4.12「[宫太子僕]以其寶來奔」(頁176)
韋《解》:「寶,玉也。�(177:2)
案:《左傳》文十八年載此事’作「以其寶玉來奔」(H 633),韋
《解》即由此得知《國語》之「寶」實爲玉。
另有兩個非史實類的例子需要特別說明:
[21]〈齊語〉6.6「[齊桓公]帥諸侯而朝天子」(H242)
韋《解》:「謂首止之會,『會王太子,謀寧周』也��(244:22)
案:出僖五年(頁30¾,原文爲《左傳》作者說明首止之會目的。
雖然這不算史實,但韋昭大槪是當作對事件的定論而引用的,
從這角度看,也可以歸入本類。
[22]〈晉語四〉10.21「欒枝將下軍,先轸佐之。取五鹿,先較之謀
也。卻縠卒,使先轸代之°」(頁382)
韋《解》:「從下軍之佐超將中軍。《傳》曰:『尙德也。』」
(384:8)
案:出僖二十八年(頁451),32這也是《左傳》作者的評論,與上例
相同。
2.2.3.3 EPS《國語》記事正確無誤
韋《解》大量引用《左傳》’目的主要是解釋文字或補充資料,但也有很
少數條目旨在證明《國語》的記載正確’例如:
[23]〈晉語八〉14.1「欒盈不克,出奔曲沃,[晉平公]遂刺欒盈,滅欒
32 原文作「上德也」’「上」、「尙」古書通用。
; 47
(
第三章 <國語解> 用 <左傳》研究
氏。」頃451)
韋《解》:「《傳》曰:『晉圍曲沃。』刺,殺也。《傳》曰••
『晉人克欒盈于曲沃,盡殺欒氏之族黨���(451:6,7)
o 33兩處引文都沒有補充甚麼重
案:出襄二十三年頃1076�1084)
要的資料,韋昭目的大槪是以《左傳》證明《國語》記事正
確。
2.2.3.4平章眾說
韋《解》弓丨用鄭眾、賈逵、唐固等人的說法,有贊同也有反對’判斷的根
據有時雄《左傳》,例如:
[24]<晉語一〉7.9「[里克謂太子曰:『]夫爲人子者,懼不孝’不懼
不得。』」(頁279)
韋《解》:「賈、唐云:『不得,不得君心也。』昭謂:不得立
也。《內傳》:『太子曰:「吾其廢乎?」里克曰:「子懼不
孝,無懼不得立。」』」(280:12)
案:出閔二年(頁269)�晉獻公使太子申生伐東山,里克諫而不
入,見太子,《國語》載太子問里克自己何以獲賜「偏衣、金
块」(頁 2 7 9 ),《左傳》則載太子問里克自己會不會被廢(頁
2 6 9 ) ’韋昭所引即《左傳》里克答辭。就此注言,韋昭較賈
逵、唐固更傾向《左傳》。
2.2.3.5校改原文
這種例子不多,只有以下一條:
[25]〈魯語上〉5.1「咨才爲誠’咨事爲謀」(頁186)
韋《解》:「『才』當爲『事』。《傳》曰:『咨事爲詉。』」
(187:12)
又:「『事』當爲『難』。《傳》曰:『咨難爲謀°��(187:13)
案:本章事件又見《左傳》襄四年(頁933),韋《解》據彼文改
字。34
2.2.3.6標注事件年份
33 <左傳〉作「欒盈奔曲沃’晉人圍之。」
34 另參第二章「《國語》底本的整理」。
48
(
第^^ <國語解> 用 ( 左 傳 > 研究
已見上文。
2.2.4衝突的處理
前人雖然認定《國語》、《左傳》同出於左丘明,但只要仔細比較兩書,
就可以發現其間實有不少齟齬。鄭眾、賈逵、唐固或信從其一,或調和兩者,
或解釋差異原因,上文已有說明,但書闕有間,只能窺豹一斑。韋《解》尙稱
完帙,可以作更周全的歸納。韋氏的處理方式共有四種,分別說明如下:
2.2.4.1調禾口兩書
贿以下九例:
⑴柯陵會、盟年份
[26]〈周語下〉3.1「柯陵之會」(頁89)
韋《解》:「柯陵,鄭西地名也。《經》書:『公會尹子、單子、
晉侯、齊侯、宋公、衛侯、曹伯、郑人伐鄭。六月乙酉,同盟
于柯陵。』在魯成十七年。」(89:1)
《國語》原文作「柯陵之會」,但韋《解》引《春秋》作「同盟于柯陵」,35
會與盟不同。
[27]〈周語中〉2.1「單襄公見晉厲公視遠步高」(頁89)
韋《解》:「襄公,王卿士單朝之證也。時命事而不與會,故不
書。」(90:¾
所謂「不書」,是指《春秋》不書’因此[26]韋《解》所引《春秋》不應有單
子之名,汪遠孫認爲引文當依公序本《國語》作:
[28]「公會尹子、單子、晉侯、齊國佐、郑人于柯陵以伐鄭o」
並須刪去「單子」二字。弓丨文出《春秋》成十六年。36汪氏理由如下:
35 出(春秋> 成十七年,見《春秋左傳注〉頁895。
36 〈春秋左傳注》頁878。
49
i
第Hm <國語解> 用 <左傳> 研究
「《內傳》云:『公會尹武公及諸侯伐鄭。諸侯之師次于鄭
37 38
西。』 杜預云:『柯陵,鄭西地。』 然則鄭西即柯陵,《內傳》鄭
西之師即《外傳》柯陵之會。下文《傳》云:『十一年,諸侯會于柯
陵。』39簡王十一年,正魯成公十六年o會柯陵^^ ’而盟柯陵在後,
本屬兩時兩事,故韋《注》云『于柯陵以伐鄭』,此通《內、外傳》
以釋之,其說當矣。」恥
《國語》載簡王十一年「諸侯會于柯陵」,同年 <左傳》有「諸侯之師次于鄭
西」的記載,因而韋昭認爲鄭西即柯陵。《左傳》的鄭西是否指柯陵仍可商
榷,41汪氏的推測卻是十分正確的。〈晉語六〉12.7「厲公之所以死者,唯無
德而功烈多’服者眾也」頃420)韋《解》:
[29]「十六年,[中略]會于柯陵伐鄭,十七年『同盟于柯陵』。j
(421:6)
《解》中「同盟于柯陵」乃《左傳》成十七年文,已見上。這種「通《內、外
傳》以釋之」的例子在韋《解》中還有很多,究竟是否有當於史實,當然需要
個別考慮,而這«11合的方針是否合理’「下篇」將另丨胃論。
⑵舟之僑適晉
虢大夫舟之橋預知國家將亡,於是遷往晉國’事件見於《國語》及《左
傳》,但具體情節不同。據《國語》’虢公夢見神人,太史以爲國將有禍,虢
公不聽,反而當作吉兆慶祝,舟之僑認爲虢亡不遠,因而舉族遷去。據《左
傳》閔二年,則「虢公敗犬戎于渭沾」(頁261),舟之僑以爲「無德而祿,殃
也。殃將至矣。」(頁262)於是逃往晉國。《國語》本章之末說:
[30]「六年,虢乃亡。」(頁296)
考《左傳》僖五年:
「冬十二月丙子,朔,晉滅虢。」頃311)
37 成十六年,《春秋左傳注〉頁892。
38 此爲(春秋》成十七年「同盟于柯陵」(注〉’見 <十三經注疏〉頁1921上。
39
指《國語》本章下文,見(國語》頁树。
4° <國語明道本考異》卷1頁13上。
41 鄭西是鄭國西疆’範圍當比柯陵爲廣。
50
d
第Hi^ <國語解> 用 ( 左 傳 > m^
逆推至閔二年’正是六年,與《國語》同,因此韋《解》以《左傳》推定本章
的年份:
[31]「適晉在魯閱二年也。後六年,魯僖五年也。」(297:22)
這也是「通《內、外傳》以釋之」的一例,背後假設當然源於韋昭對《國
語》、《左傳》關係的理解,這裡暫不評論,但從這例子已可看到韋昭調合兩
書時,取其同而遺其異,標準實_爲寬鬆。
(3運耳過衛年份
晉公子重耳出亡所歷國家,《國語》、《左傳》次序不同,以下舉出最初
經過的幾國來比較:
《國語》: 狄—五鹿—齊—衛—……
《左傳》: 狄—衛―五鹿—齊―……
最關鍵是過衛的次序。據《國語》:
[32]〈晉語四〉10.1「乃行,過五鹿,乞食於野人。�CS338)
韋《解》:「五鹿,衛邑。不見禮,故乞食。」(339:1)
所謂「不見禮」,大槪根據《左傳》僖二十三年:
「過衛,衛文公不禮焉,出於五鹿。」(頁.406)42
鄭良樹師《春秋史考辨》說:
「重耳尙未入衛,何『不見禮』之有乎?韋昭將文公不禮重耳置
於過五鹿之前’牽《左傳》入《國語》,非矣。」43
其實韋《解》牽《左傳》入《國語》非只一端,例如:
[33]〈晉語四〉10.4「過衛,衛文公有邢、狄之虞,不能禮焉。」(頁
345)
42 五鹿,賈逵也以爲是衛地’見李貽德(春秋左傳賈服注輯述> 頁 9 7 5 下 ’ 不 知 道 韋
昭是否根據賈說°
43 頁 W5。
51
d
第Hit <國語解>用<左傳><^
韋《解》:「是歲,魯僖十八年,『冬,邢人、狄人伐衛,圍冤
圃』’文公師於訾婁以退之,故不能禮焉。」(345:1)
《國語》載重耳在齊孝公即位後離齊,先至衛,依《左傳》,齊孝公即位在魯
僖十八年,所以韋《解》以本年「冬,邢人、狄人伐衛,[下略]」頃378)的記
載解釋衛「邢狄之虞」。然而《左傳》記重耳過衛在五鹿和齊之前,假如衛國
邢狄之虞在僖十八年冬,則重耳過齊時孝公已即位,與《國語》不合’可見兩
書並非事事都能互證。拟
(4)欒、范軍階
[34]〈晉語六〉12.7「欒武子將上軍’范文子將下軍」(頁418)
韋《解》:「上下,中軍之上下也。《傳》曰:『欒書將中軍,士
燮佐之。』又曰:『欒、范以其族夾公行。』」(419:1)
引文出成十六年(頁880、886)。欒、范軍階兩書所記不同’韋《解》以《左
傳》爲主,把《國語》上、下軍解爲從中軍分出兩軍,仍稱爲上下軍。不過是
否中軍一分爲二才能稱爲「夾」,又所分的兩軍可否稱爲上下軍’仍當存疑。
45
(5)三郤之死
[35]〈晉語六〉12.10「是故[三郤]皆自殺」(頁424)
韋《解》:「《傳》曰:『三卻將謀於榭,長魚橋以戈殺之。』言
自殺,取其不校,自殺之道。」(425:19)
引文出成十七年(頁902)。《國語》以爲自殺,《左傳》以爲他殺,「不校,
自殺之道」不過是調和之說。
(6)晉軍三萃以攻楚王族
44
(國語> 10.2「桓公卒’孝公即位。諸侯叛齊。子犯知齊之不可以動,[中略]欲
行。」(頁340)由孝公即位至諸侯叛齊’時間相去多久’(國語〉並無明確交代,韋
昭以爲在僖十八年之內,未必正確。汪遠孫(國語發正》認爲過衛在僖二十三年,
見頁183下。鄭良樹師《春秋史考辨》也說:「若重耳去齊入衛即在此年[標案:指
僖十八年。],則孝公新立不及一年,子犯即斷以不能求反,毋寧太急乎?」(頁164)
45 參王弓丨之《經義述聞•通說》頁771下。
52
第三章 <國語解>用<左傳>研究
[36]〈楚語上〉17.4「[晉軍]則三萃以攻其王族,必大敗之。」(頁538)
韋《解》:「萃,集也。時晉有四軍,言三集者,中軍先入,而上
下及新軍乃三集以攻也。」(539:9)
晉以四軍攻楚的根據是《左傳》襄二十六年:
「吾乃四萃於其王族」頃1122)
韋氏爲調合兩書,創出《國語》「三萃」不包括中軍之說。
(7)拭楚靈王
[37]〈楚語上〉17.6「陳、蔡及不羹>^^棄疾而試靈王」頃550)
韋《解》:「靈王無道,棄疾入國爲亂,三軍叛之於乾豁,王自
殺。言試者’王之死由三國也。」(550:4)
楚靈王爲陳、蔡、不羹人所試,《國語》原文並無可疑,據《左傳》昭十三
年,則自溢而死:
「夏五月癸亥,王溢于芋尹申亥氏。」(頁1347)
韋《解》「言試者,王之死由三國」,旨在調和兩者。“
_滅吳戰役次數
越滅吳一事,〈吳語〉(卷19)、〈越語上〉(卷20)有相似的記載:
[38]〈吳語〉19.9「於是吳王起師’軍於江北,越王軍於江南,[中略]
吳師大北,[中略]又大敗之於沒,又郊敗之,三戰三北,乃至於
吳°」(頁626)
韋《解》:「江,松江,去吳五十里。《傳》曰:『越子伐吳,吳
子禦竺笠澤,夾水而陳。』在魯哀十七年。沒,地名。郊,郭
外。三戰,笠澤、沒、郊 °」(626:1,2,627:10,11,12)
[39]〈吳語〉19.9「越滅吳」(頁628)
韋《解》:「在魯哀二十二年冬十一月。」(628:1)
46
《春秋〉昭十三年:「楚公子比自晉歸于楚’拭其君虔于乾豁。」(見(春秋左傳
注》頁1342)亦以爲楚靈王並非自殺’但韋(解> 並未引用。
53
第三章 <國語解>用<左傳>研究
[40]〈越語上〉20.1「是故敗吳於囿,又敗之於沒’又郊敗之。」(頁
637)
韋《解》:「囿,笠澤也。在魯哀十七年。沒’地名。[郊敗之]在
哀二十年十一月,『越圍吳』。」(638:12,13,14)
這些戰役《左傳》分在三年記載:
哀十七年:「三月’越子伐吳,吳子禦之笠澤,夾水而陳,[中略]
吳師大亂’遂敗之。」頃1707)
哀二十年:「十一月,越圍吳」(H 1 7 1 6 )
哀二十二年:「冬十一年丁卯,越滅吳」(頁1719)
以上記載可以列成下表:
〈表五〉
〈吳語)|江 |沒 |郊 |滅吳
韋《解》~~即松江 哀二十二年
哀十七年
〈越語上〉囿 沒 ^
韋《解》 即笠澤 哀二十年
哀十七年
{左傳》~ii 哀二十年 哀二十二年
|哀十七年
〈吳語〉、〈越語〉三場戰役的地點不完全相同,[3 ]韋《解》引《左傳》哀 8
十七年「禦之笠澤」,[40]又以囿爲笠澤,都是爲了與《左傳》一致。沒、郊
二役,韋《解》以爲在哀二十年,也不過是因爲《左傳》在該年有「越圍吳」
的記載。47
(9)〈越語下〉伐吳紀年
〈越語下〉記句踐伐吳,韋《解》根據《左傳》一一注明年份,以下列表
47
王引之(經義述聞》以爲韋《解》「欲牽合<左傳〉,分爲前後兩年’而反與〈吳
語〉之文大相刺謬,疏矣。」(頁522上琪實就是在(國語》中’〈吳語〉和〈越語
上〉也未必一致’江、囿無法斷言是一地。
54
第三章 <國語解> 用 <左傳> 6FB^
對照三者:
〈,六〉
<越語下〉 |韋《解》 《左傳》
1"““「句踐即位三年而欲伐「魯哀元年」(641:1) 哀元年:「吳王夫差敗
吳,[中略]果興師而伐 越于夫椒,[中略]三
吳,戰於五湖,不勝,棲 月,越及吳平」(頁
於會稽」」(頁641、 1605、1607)
— 6 ^
^「三年,而吳人遣之」「句踐以魯哀元年棲會
m 644) 稽,吳與之平而去之,[中
略]在吳三年,而吳人遣
之,此則魯哀五年也」
(645:1)
3~"「四年,王召范_而問「反國四年,魯哀九年」
—焉」(頁648) (648:1)
4"“^「又一年,王召范_而問「反國五年,魯哀十年」—
—焉」(頁649) (649:1)
5"~「又一年,王召范簾而問「反國六年,魯哀十一哀十一年:「[吳王]賜
焉,[中略]今申胥驟諫其年」(650:1) 之[標案:指子胥。]屬
王,王怒而殺之」(頁 鏤以死」頃1664)
— 6 ^
6~「又一年’王召范蟲而問「反國七年,魯哀十二
焉」(頁650) 年」(651:1)
7 哀十三年:「六月丙
子,越子伐吳,[中略]
冬,吳及越平」(頁
1676、1679)
8 「至於玄月,王召范齒而「謂魯哀十六年九月也,哀十七年:「三月,越
問焉,[中略]遂興師伐至十七年三月,越伐吳」子伐吳」(頁1707)
吳,至於五湖」(頁652) (652:1)
9 「居軍三年,吳師自潰」「魯哀二十年冬『^^一哀二十年:「^••一月’
CR655) 月’越圍吳』。二十二年越圍吳」(頁1716)哀二
『冬十一月丁卯,滅十二年:「冬十一月丁
_J 1吳』」(656:1) |卯,越滅吳」(頁1719)
55
第三章 <國語解> 用 <左傳> 6FB^
<越語下〉第五條記子胥被殺,《左傳》這事件載於哀十一年,韋《解》
大槪以此爲基準順逆推得第四至第六條年份。而爲了與第一條哀元年配合,第
三條「四年」解作「反國四年」,第二條「三年」貝丨』解作「在吳三年」。48
〈越語下〉第八條記越興師伐吳,玄月即九月,49然而據《左傳》,越興
師在哀十七年三月,韋《解》爲調和兩書,定本章九月爲魯哀十六年九月,至
明年三月正式出兵。
又第九條「居軍三年」,韋《解》以爲是哀二十年至二十二年,根據也是
{左傳> c
其實〈越語下〉與《左傳》不但相同之處不多,而且似乎有很大的衝突,
韋昭對原文的解釋顯然很有調和的意味。50
9
韋《解》中還有一個調和的例子似乎承用賈逵之說,留待2.2.5「採錄
《左傳》家之說」再交代。
2.2.4.2並存兩說
只有一例:
[41]〈周語中〉2.1「襄王十三年’鄭人伐滑。」(頁45)
韋《解》:「襄王十三年,魯僖之二十年也。下事見二十四年。」
(45:1)
本章記鄭人伐滑,周襄王欲以狄師伐鄭,富辰諫而不入’襄王終降狄師伐之。
王德狄人,以其女爲后’富辰再諫,亦不入。其後王|^1狄后,狄人來誅,富辰
死之。
據《左傳》鄭伐滑在僖二十年(頁387),襄王以狄師伐鄭則在僖二十四年
48
「反國四年」爲魯哀九年’則反國之年爲魯五年;前此留吳三年,則當爲哀二年,
與第一條仍未能配合,然而韋昭並未說明個中緣故。
49 韋《解》:「《爾雅> 曰:『九月爲玄。』」(652:1)
‘
‘ 「三年」、「四年」可以有另外的解釋’「至於玄月」承上文而來’似乎應和第六
條、第九條的年份相同,參王弓丨之《經義述聞> 頁522下。
56
第^^ <國語解> 用 <左傳> 研究
m 419)。本章標明年份爲襄王十三年,即伐滑時,但富辰諫王等內容與《左
傳》僖二十四年相同,韋《解》「下事」即指諫王等事。兩書紀年不同,韋
《解》並未解釋差異的緣故,只並存兩說。
2.2.4.3從《左傳》
―四例:
(1)王子帶之亂
[42]〈周語中〉2.1「初,惠后欲立王子帶,故以其黨啓狄人。」(頁
53)
韋《解》:「言初者,惠后已死。以其黨者,謂頹叔、桃子緣惠后
欲立子帶,故以子帶爲黨,開狄人伐周也。」(53:1)
事件也見於《左傳》僖二十四年:
「初,甘昭公有寵於惠后,惠后將立之,未及而卒。昭公奔齊,
王復之,又通於隗氏。王替魄氏。頹叔、桃子曰:『我實使狄,狄其
怨我。』遂奉大叔以(狄師)51攻王’[中略]王遂出,及坎歇,國人納
之。秋,頹叔、桃子奉大叔以狄師伐周,大敗周師,獲周公忌父、原
伯、毛伯、富辰。王出適鄭,處于氾。」(頁425)
《國語》、《左傳》有兩點差異:一、啓狄人伐周,《國語》是惠后主意,
《左傳》則以爲出於頹叔、桃子;二、狄人入周時,《左傳》惠后已死,《國
語》則並未交代。由此看來,韋昭解釋《國語》「初」、「黨」二字,是據
《左傳》爲說。
《國語》還有另一處提到王子帶之亂:
[43]〈晉語四〉10.15「冬,襄王避昭叔之難,居于鄭地氾。」(頁373)
韋《解》:「眧叔,襄王之弟太叔帶也,是爲甘昭公,故曰昭叔。
惠王生襄王,以爲太子;又娶於陳,曰惠后,生昭叔,『惠后
將立之,未及而卒。昭叔奔齊’襄王復之,又通於襄王之后狄
隗。王廢魄氏』’狄人伐周,故襄王避之。」(374:1)
51 依王引之(經義述聞•春秋左傳》之說刪「狄師」二字,見頁411上。
57
第H^ <國語解> 用 <左傳> 研究
韋《解》所引出《左傳》僖二十四年,《國語》2.1的不同記載卻沒有徵引。
⑶周王勞晉文公地
[44]〈周語中〉2.2「晉文公既定襄王于郏,王勞之以地」(頁54)
韋《解》:「謂『陽樊、溫、原、攢茅之田』也。」(54:2)
晉文公獲賜地’也見於〈晉語四〉:
[45]10.16「賜公南陽陽樊、溫、原、州、陛、豨、組、攢茅之田。」
頃375)
韋《解》:「八邑,周之南陽地。」(375:9)
又《左傳》僖二十五年:
「與之陽樊、溫、原、攢茅之田」(頁433)
[44]韋《解》記晉獲地只有四邑,次序及「檳」字的寫法都和《左傳》相同,
卻跟〈晉語四〉不一樣,顯然韋昭所用並非《國語》。
(3)長魚橋脅欒、中行
[46]〈晉語六〉12.11「長魚橋既殺三郤,乃脅欒、中行」(頁426)
韋《解》:「謂與胥童共脅之。」(426:1)
《國語》並無胥童參與其事的明文,但《左傳》成十七年載:
「胥童以甲劫欒書、中行偃於朝。[長魚]橋曰:『不殺二子,憂必
及君°』」(頁902)
可見韋《解》以《左傳》所記爲準。
(4)閨廬爲政
[47]19.5「吾先君得之也’必有以取之」(頁602)
韋《解》:「得,謂克楚。《傳》曰:『闔廬食不二味,勤恤其
民。』」(603:10)
引文出《左傳》哀元年(頁1608),原文爲楚國大臣比較閨廬、夫差爲政的不
同,事情也見於《國語》,相應的文句作:
58
第三章 <國語解> 用 <左傳> 6FB^
[48]〈楚語下〉18.6「夫閨魔口不貪嘉味,耳不樂逸聲,目不淫於
色,身不懷於安,朝夕勤志,卹民之羸,聞一善若驚,得一士若
賞,有過必悛,有不善必懼,是故得民以濟其志�� 5 7 m8 )
兩者並無事實的差異,選用《左傳》更足以說明韋昭的偏好。
2.2.4.4不從《左傳》
韋《解》所述史事、制度等’與《左傳》不合的當然不少’《國語》、
《左傳》畢竟是兩本獨立的書,注家自然不必一一參酌《左傳》的說法,因此
本節所謂不從《左傳》,專指有證據顯示韋昭曾參考《左傳》有關部份’但沒
有採錄的情況,共有以下四例:
⑴晉昭侯之死
[49]〈晉語一〉7.8「自桓叔以來,孰能愛親?」(頁275)
韋《解》:「桓叔伐晉,殺其兄子昭侯於翼。」(頁277)
昭侯之死,《左傳》桓二年所記不同:
「惠之三十年,晉潘父試昭侯而立桓叔,不克。」(頁95)
但韋昭顯然參考過《左傳》,〈晉語一〉「武公伐翼,殺哀侯」(頁251)韋
《解》(251:1)即引用這段記載。
(幻季康子以田賦
魯季康子打算以田軟面積徵稅,使人詢問孔子的意見,孔子回答說:
[50]〈魯語下〉5.21「若子季孫欲其法也,則有周公之籍矣」(頁218)
韋《解》:「籍田之法,周公所制也��(219:11)
事件又見於《左傳》哀十一年,相應文句作:
「且子季孫若欲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頁1668)
《國語》原文「籍」字固然可承上文解作籍田之法,但也可以解作典籍,《左
59
第^^ <國語解> 用(左傳> m^
傳》用「典」字,則只有後一種解釋。韋昭不可能沒有看過《左傳》這段文
字,因爲《國語》並未記載季康子最後是否聽從孔子的意見,但韋《解》補充
了事件的結果:
[51]「時康子不聽,魯哀十二年春,卒用田賦。」(219:12)
韋《解》的說法顯然根據《左傳》:
「[季康子]弗聽。十有二年春,用田賦。」頂1668)
但解釋《國語》「籍」字卻不依從《左傳》。
(3)呂甥、冀药之亂
[52]〈晉語四〉10.13「[呂甥、冀药]將以己丑焚公宮」(頁370)
韋《解》:「己丑,魯僖二十四年三月朔,時以爲三月晦。」
(370:2)
《左傳》僖二十四年作:
「己丑晦,公宮火」(頁415)
韋《解》「時以爲」即指《左傳》。韋昭推得己丑爲朔日,所以不依從《左
傳》。
(4)欒弗忌之難
[53]〈晉語五〉11.14「及欒弗忌之難,諸大夫害伯宗,將謀而殺
之。」(頁407)
韋《解》:「三卻害弗忌,故譖伯宗幷殺之。在魯成十五年。」
(407:1)
考《左傳》成十五年:
「晉三卻害伯宗’譖而殺之,及欒弗忌。」(頁876)
三卻譖殺伯宗,殃及欒弗忌。韋《解》既標明事件年份,應該參考過《左
傳》’而敘述伯宗、欒弗忌事主客相反,大槪是爲了配合《國語》原文。
60
第三章 <國語解> 用 <左傳> 6FB^
以上舉出了《國語》、《左傳》所有發生衝突的地方,並說明了韋《解》
的處理方式,現將結果表列如下:
〈表七〉
1^方式 |次數一
調和兩書 9
並存兩說 1
^《左傳》 4 —
不從《左傳》4_
總計 |l8
2.2.5採錄《左傳》家之說
杜預〈春秋序〉說,「古今言《左氏春秋》者」,至魏晉之世「遺文可見
者十數家。」52這些著作今天大部分已散佚,韋昭採錄的《左傳》舊說到底有
哪些,實在無法一一考出。就十分有限的資料看,似乎以賈達說爲多,也有服
虔、鄭眾之說,分別說明如下:
2.2.5.1採賈逵說
⑴欒盈出奔
[54]〈晉語八〉14.1「箕遺及黃淵、嘉父作亂,不克而死。公遂逐群
賊,[中略]使祁午及陽畢適曲沃逐欒盈,欒盈出奔楚。」(頁
447 、 450)
事件又見於《左傳》襄二十一年,但細節不同:
「宣子使[欒盈]城著而遂逐之。秋,欒盈出奔楚。宣子殺箕遺、黃
淵、嘉父、司空靖、那豫、董叔、》師、申書、羊舌虎、叔熊。[下
略]」(頁1059)
依《國語》,箕遺等見殺後,欒盈始被逐,《左傳》則欒盈出奔後,箕遺等才
52 <十三經注疏> 頁1707中。
61
第Hi^ <國語解>用<左傳>研究
見殺,韋《解》則調和兩者之間:
[55]「[宣子]使[欒盈]城著,將逐之,箕遺、黃淵等知之而作亂。宣子
殺遺、淵、嘉父、司空靖、那豫、董叔、那師、申書、羊舌虎、
叔罷。」(447:¾
最値得注意的是,《左傳》「遂逐之」韋《解》改作「將逐之」,似乎韋昭認
爲宣子有意驅逐欒盈,但還未實行’箕遺等得到風聲而作亂。這樣解釋則《國
語》、《左傳》的矛盾可以消張。但這恐怕並非韋昭的創見,《春秋左傳正
義》引賈逵說:
「十子皆欒盈之黨,知范氏將害欒氏,故先爲之作難,討范氏不
克而死。」“
「將害欒氏」之說和韋《解》如出一轍’很可能是韋眧採用賈說以調和兩者。
54
⑶晉獻公夫人賈君
[56]〈晉語三〉9.2「惠公即位,出共世子而改葬之,錢於外。」頃
316)
韋《解》:「惠公蒸於獻公夫人賈君,故申生臭達於外,不欲爲無
禮者所葬。唐以賈君爲申生妃,非也。《傳》曰:『獻公娶於
賈,無子。』j(317:l)
《左傳》僖十五年:
「晉侯蒸於賈君」頃352)
即韋《解》所據。但賈君爲獻公夫人,不載於《春秋經傳》。考《左傳》僖十‘
年:
「晉侯改葬共大子[中略],[申生]曰:『夷吾無禮。[下略]』」(頁
334)
《正義》引賈逵說:
53 頁 1971 上。
54 《國語發正》亦以爲韋本賈《注》,見頁188上。
62
第三章 <國語解>用<左傳>研究
「蒸於獻公夫人賈君,故曰無禮。」55
可見韋《解》依據賈說。「獻公娶於賈」云云出《左傳》莊二十八年(頁
238),用以佐_公夫人有娶於賈者o 56
(3)先且居爲霍伯
2 3 3
[57]〈晉語四〉10. 1「城濮之役’先且居之佐軍也善」(頁 8 )
韋《解》:「先且居,先轸之子蒲城伯;復受霍,爲霍伯。」
(384:16)
57
先且居爲霍伯,《左傳》並無明文,而韋昭之前,賈逵已有此說。
(4)嬖大夫家£麗氏
[58]〈晉語六〉12.12「欒武子、中行獻子圍公於匠麗氏」(頁426)
韋《解》:「旺麗氏,嬖大夫家。」(427:1)
考賈逵說:
「匠麗氏,晉外嬖大夫在翼者。」58
韋說當本自賈逵。
2.2.5.2採月反虔說
⑴趙跌易名志父
[59]〈晉語九〉15.11「簡子曰:『志父寄也。』」(頁495)
韋《解》:「志父,簡子後名。《春秋》書趙狭入晉陽以叛’後得
反國,故改爲志父。」(496:13)
55 《十三經注疏>頁1801下°
56 (國語發正》亦以爲韋本賈《注》,見頁181中。
57 見李貽德《左傳賈服注輯述> 文公五年「晉趙成子欒貞子霍伯臼季皆卒」條’頁981
中 o
58
李貽德(左傳賈服注輯述》成十七年「公遊于匠麗氏」條引賈《注》:「欒貞子’
欒枝也。霍伯’先且居也。(原注••〈晉世家〉<注> )」(頁994下)
63
第三章 <國語解> 用 <左傳> 研究
考《左傳》哀二年:
「志父無罪,君實圖之」(頁1614)
《正義》引服虔說:
「趙鞅入于晉陽以叛,諸侯之策書曰:『晉趙鞅以叛』,既復,
更名志父。」59
似是韋《解》所本。60
⑶下軍七輿大夫
韋《解》兩次提到七輿大夫’都以爲屬申生所領下軍:
[60] <晉語二〉8.8「子帥七輿大夫以待我」(頁303)
韋《解》:「七輿,申生下軍大夫也。」(304:4)
又:
[61]〈晉語三〉9.4「是故殺2鄭及七輿大夫」頃320)
韋《解》:「七輿,申生下軍七輿大夫也。」(321:8)
七輿大夫在下軍,《左傳》並無明文。考僖十一年:
「遂殺王鄭、祁舉及七輿大夫」(頁336)
《正義》引服虔說:
「下軍之輿帥七人屬申生者。」61
與韋《解》同。
59
頁2156中。
^ 《國語發正》亦以爲韋本服(注》,見頁190上。
6
1 頁1 8 0 2 上°「下」字原作「上」,依《校勘記>改。
64
第三章 <國語解> 用 <左傳> 6FB^
2.2.5.3採賈、服說
⑶魯莊公納齊子糾
[62]〈齊語〉6.1「桓公自宮反於齊」(頁221)
韋《解》:「『初,襄公立,其政無常,鮑叔牙曰:「亂將作
矣。」奉公子小白出奔宫。公孫無知殺襄公而立。管夷吾、那
忽奉公子糾奔魯。』齊人殺無知,逆子糾于魯,莊公不即遣,
而盟以要之。齊大夫歸,逆小白于宮。『莊公伐齊,納子糾,
桓公自莒先入。』」(221:1)
弓丨文出《左傳》莊八年頃176)及九年(頁179) ’但「逆子糾于魯,莊公不遣,
而盟以要之」云云,不載於《三傳》。考《左傳》莊九年「齊小白入于齊」
{正義}:
「賈、服以爲齊大夫來迎子糾,公不亟遣,而盟以要之,齊人
歸’迎小白。」62
大槪是韋《解》的根據。
2.2.5.4採鄭眾說
(1)晉軍變陣
[63]〈楚語上〉17.4「若易中下,楚必飲之」頃538)
韋《解》:「中下,中軍之下也。飮’猶貪也。易,易欒、范之
行,示之弱,以誘楚也。《傳》曰:『欒、范易行以誘之。』
鄭司農以爲『易行,中軍與上下軍易卒伍也。』中軍之卒良,
故易之。」(538:5)
所引《左傳》出襄二十六年(頁1122”《正義》:
「賈逵、鄭眾皆讀『易』爲『變易』之『易』,賈以『行』爲道
也,欒爲將,范爲佐’ 二人分中軍別將之,欲使欒與范易道,令范先
誘楚,欒以良卒從而擊之。鄭謂:易行,中軍與王軍易卒伍也。計設
謀之時軍既未動,道未定分,何以言改道也?將卒相附繫屬久矣,無
容臨戰而改易將卒,且言易行,行非卒伍之名,安得爲易卒伍也。二
62 頁17恥上。
65
第三章 <國語解> 用(左傳> m^
者之說皆不可通。以《傳》言誘之,則謂羸師毀軍示弱以誘敵,故讀
『易』爲『簡易』之『易』,[中略]韋昭云:『中下’中軍之上下也。
[下略]』是韋昭已讀爲『簡易』之『易』。」63
上文引鄭眾及韋昭說,文字與韋《解》略有不同(有底線部份),版本的是非不
容易判斷,但孔穎達以爲鄭、韋對「易」字的解釋不同’則未必成立,從韋
《解》引用鄭說而不加駭正看來,韋昭應該是同意鄭眾的。
2.2.6採錄與《左傳》有關書籍
上文已從不同的角度探討過《國語解》採錄《左傳》,但要彰顯韋《解》
這方面的特色,還得旁考引用《春秋》、《公羊傳》等書的情況。這幾本書和
《左傳》記事的年限十分接近,但內容和性質都有顯著的差異,本節將集中考
察韋《解》所採錄資料的性質,並嘗試解釋不用《左傳》的緣故。
2.2.6.1《春秋》
韋《解》引《春秋》共七次,考辨如下:
[64]〈周語下〉3.1「柯陵之會,單襄公見晉厲公視遠步高。[中略]齊
國佐見[單襄公],其語盡。」(頁89)
韋《解》:「《經》書:『公會尹子、晉侯、齊國佐、郑人于柯
陵,以伐鄭。』」(89:1)
所引出成十六年,64《左傳》貝丨_1作:
「七月,公會尹武公及諸侯伐鄭。」(頁892)
韋昭用《春秋》,大槪因爲有「晉侯、齊國佐」之名,較能配合《國語》原
文。
又:
63
頁 1992上。
^ 見(春秋左傳注》頁878 “此條依汪遠孫己媽了 ’見上文。
66
第3$£ <國語解> 用 <左傳> 研究
[65] <周語下〉3.9「敬王十年,劉文公與萇弘欲城周,爲之告晉。」
(頁 144)
韋《解》:「初,王子朝作亂,於魯昭二十三年夏,王子朝入于王
城,敬王如劉。秋,敬王居于狄泉o」(144:1)
王子朝作亂以至敬王如劉,撮述《左傳》昭二十三年(頁1443),敬王居狄泉則
只有本年《春秋》有記載:
「天王居于狄泉」65
韋《解》引用《春秋》說明王居狄泉,是因爲《國語》下文有「是歲也,魏獻
子合諸侯之大夫於狄泉」(頁149)的記載。
又:
[66]〈魯語上〉4.11「蒸將擠僖公」(頁173)
韋《解》:「《經》曰『八月丁卯,大事于太廟,蹐僖公』是
也。」(174:2)
引文出文二年。66其實《左傳》本年有完全相同的記載,而且有評論:
「逆祀也。」(頁523)
這評論與《公羊傳》、《穀梁傳》一致,韋《解》同條即引《公羊傳》,見下
文。注文不引《左傳》,或因爲《春秋》才是原出處。
又:
[67]〈楚語下〉18.1「眧穆之世」(頁560)
韋《解》:「父昭、子穆,先後之次也。《春秋》臍僖公,謂之逆
祀。」(561:13)
本條與[66]同。
又:
65 見(春秋左傳注》頁1440 °
^ 見《春秋左傳注》頁518。
67
f
第三章 <國語解> 用 <左傳> 6FB^
[68]〈晉語六〉12.3「夫陣不違忌,一閒也。」(頁414)
韋《解》:「違,避也。忌,晦也。閒,隙也。晦,陰氣盡,兵亦
陰,故忌之。《經》書『六月甲午晦,晉侯及楚子、鄭伯戰于
鄢陵。』」(414:5)
引文出成十六年。67《左傳》記鄢陵之戰••
「甲午晦’楚晨壓晉軍而陳」頃883)
韋《解》不引,可能認爲不及《春秋》意思顯豁。
又:
[69]〈晉語六〉12.7「厲公之所以死者,唯無德而功烈多,服者眾
也。」(542¾
韋《解》:「謂魯成十二年『會于瑣澤』,『敗狄于交剛』。十三
年敗秦于麻隨。十五年『盟于戚』,『會吳于鍾離』。十六年
敗楚于鄢陵,會于柯陵伐鄭。十七年『同盟于柯陵』。」(421:6)
韋《解》所記除「盟于戚」外,依次出自《左傳》成十二年(頁856)、十三年
(頁866)、十五年(頁876)、十六年(頁 8 8 2 、892)、十七年(頁898)。考《左
傳》成十五年:
「會于戚’討曹成公也。」(頁872)
《春秋》同年則作:
「公會晉侯、衛侯、鄭伯、曹伯、宋世子成、齊國佐、郑人同盟
于戚。晉侯執曹伯歸于京師。」68
韋《解》用「盟」字而不用「會」字,可知據《春秋》,但不知道原因何在。
又:
[70]〈晉語九〉15.11「簡子曰:『志父寄也。』」(頁495)
韋《解》:「志父,簡子後名。《春秋》書趙軟入晉陽以叛,後得
反國,故改爲志父。」(496:13)
67 見(春秋左傳注》頁878。
^ 見《春秋左傳注》頁871。
68
!
I
第^^ <國語解> 用 <左傳> 研究
已見上文。這是服虔說’《春秋》並無趙鞅更名之說。69
2.2.6.2《公羊傳》
韋《解》引《公羊傳》共六次:
[71]〈周語上〉1.14「設桑主,布几筵」(頁41)
韋《解》:「主,獻公之主也。『練主用栗,虞主用桑。』」
(42:8)
案:出《公羊傳》文元年。70原文本爲解釋魯作僖公神主事,韋《解》借用來
解釋晉文公即位的禮儀,這一說法《左傳》所無。
又:
[72]〈周語中〉2.1「昔鄢之亡也由仲任,密須由伯結,都由叔坛」頃
48)
韋《解》:「郃,&姓之國。叔転,同之女爲郃夫人。唐尙書云:
『亦鄭武公滅之,不由女亡也。』昭謂:《公羊傳》曰:『先
鄭伯有善乎郃公者,通于夫人以取其國。』此之謂也。」(49:12)
出《公羊傳》桓十一年。71《國語》原文列舉列國女禍,唐固以爲都之亡不由
叔転,韋《解》引《公羊傳》之說駭斥,事件不見於《左傳》。
又:
[73]〈魯語上〉4.11「蒸將躋僖公」(頁173)
韋《解》:「凡四時之祭,蒸爲備。《傳》曰:『大事者,袷祭
也。毀廟之主陳於太祖,未毀廟之主皆升,合食于太祖。踏僖
公,逆祀也。逆祀者,先禰而後祖也。』」(174:2)
出《公羊傳》文二年° 72《左傳》也以「臍僖公」爲「逆祀」,而且有評論:
69 參楊伯峻說,見《春秋左傳注》1614 o
'° 原書上下句次序相反,見《十三經注疏> 頁 2 2 ½ 下 。
71 原書「乎」、「于」二字互易,見 <十三經注疏> 頁2220上。
72 韋《解》對原文略有刪節’但內容一致,見《十三經注疏> 頁2267中。
69
第三章 <國語解> 用 <左傳> 6FB^
「君子之爲失禮:『禮無不順。祀,國之大事也,而逆之,可謂
禮乎?子雖齊聖,不先父食久矣。故禹不先鯀,湯不先契,文、武不
先不窗。宋祖帝乙,鄭祖厲王,猶上祖也。是以〈魯頌〉曰:「春秋
匪解,享祀不或,皇皇后帝,皇祖后稷。」君子曰「禮」,謂其后稷
親而先帝也。《詩》曰:「問我諸姑,遂及伯姊。」君子曰「禮」’
謂其姊親而先姑也』」頃524)
《左傳》這段話的主題是先後有序,但沒有解釋祭祀之禮,韋昭引《公羊》而
不引《左傳》的原因大抵在這裡。
又:
[74]〈齊語〉6.6「懷之以典言」(頁300)
韋《解》:「懷,安也。典法也。法言,謂陽穀之會,以四敎令諸
侯之屬。」(300:5)
《公羊傳》僖三年載:
「桓公曰:『無障谷,無貯粟,無易樹子,無以妾爲妻。』」73
所謂四敎,大槪就是這四項,《左傳》沒有相類的記載。74
又:
[75]〈晉語四〉10.12「而天之大紀也」(頁365)
韋《解》:「所以大紀天時。《傳》曰••『大火爲大辰,伐亦爲大
辰°』辰,時也。」(367:11)
出《公羊傳》昭十七年o 75「辰’時也」可能本自何休《注》。76
另有一條可能也出自《公羊傳》:
73
《十三經注疏》頁2248下°
74
《孟子•告子下》載葵丘之會有五命’初命無易樹子、無以妾爲妻’五命無曲防、
無遏糴’與《公羊傳》相近而不完全相同,見《十三經注疏〉頁2759中。
75 《十三經注疏》頁2324上°
76
何休《注》:「大火與伐,天所以示民時早晚,天下所取正’故謂之大辰。辰,時
也。」(《十三經注疏》頁2324上)
70
第三章 <國語解> 用 <左傳> 6FB^
[76] <晉語二〉8.8「又重之以寡君之不祿,喪亂並臻」頃308)
韋《解》:「『士死曰不祿』。」(309:8)
出《公羊傳》隱三年,又見於《禮記*曲禮下》, 7 7 《釋名《釋喪制》、《白
虎通•崩募》也有相同的說法’ 78未知弓丨自何書。
2.2.6.3《穀梁傳》
韋《解》大槪沒有徵引《穀梁傳》,除了兩處似乎仍可爭論:
[77]〈晉語五〉11.6「卻獻子聘于齊,齊頃^>^婦人觀而笑之。」(頁
400)
韋《解》:「郤子波’『齊頃公帷婦人使觀之。卻子將升,婦人笑
于房。』」(400:2)
引文出《左傳》宣十七年(頁772),但《左傳》並無「卻子披」的記載。據孔
穎達《春秋左傳正義》:
「沈氏引《榖梁傳》云:『魯行父秀,郤克披,衛孫良夫吵,曹
公子首偃,故婦人笑之。』是以知卻克跛也。《榖梁傳》定本作『卻
克吵,孫良夫波』。」79
不知韋昭是否根據這個版本的《榖梁傳》還是別有所據。
[78]〈越語上〉20.1「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二十不娶,
其父母有罪。」(H 635)
韋《解》:「禮,『三十而娶』,『二十而嫁』。今不待禮者,務
育民也。」(636:7)
引文見於《榖梁傳》文十二年及《周禮.媒氏》,8。韋《解》多引《周禮》,
此條大槪並非出自《穀梁傳》。
77 〈十三經注疏》頁2203下、1269中。
78 見王先謙(釋名疏證補》卷8頁10上,陳立 < 白虎通疏證》頁534。
79
頁1889上。孔穎達〈春秋正義序〉:「其爲義疏者,則有沈文阿’[下略]」((十三
經注疏〉頁1698)「阿」〈校勘記〉作「何」’或即此文沈氏。
80 (十三經注疏》頁2408下、733上。
71
j
第三章 <國語解> 用 <左傳> 6 F B ^
2.2.6.4《周春秋》
[79]〈周語上〉1.12「杜伯射王於鄗」(頁30)
韋《解》:「鄗,鄗京也。杜國,伯爵,陶唐氏之後也。《周春
秋》曰『宣王殺杜伯而不辜,後三年,宣王會諸侯田于囿,曰
中,杜伯起於道左,衣朱衣’冠朱冠,操朱弓、朱矢射宣王,
中心折脊而死』也。」(32:22)
《周春秋》一書,《漢書’藝文志》、《隋書《經籍志》都沒有著錄,汪遠孫
《國語發正》:
「《墨子•明鬼下》:『周宣王殺其臣杜伯而不辜,杜伯曰:
「吾君殺我而不辜,若以死者爲無知則止矣,若死而有知,不出三
年,必使吾君知之。」其三年,周宣王合諸侯而田於圃田,車數百
乘,從數千,人滿野,日中’杜伯乘白馬素車,朱衣冠’執朱弓,挾
朱矢,追周宣王,射入車上,中心折脊,殪車中,伏强而死。當是之
時,周人從者莫不見,遠者莫不聞,箸在周之《春秋》。』疑韋即據
此爲說。」81
但假如韋《解》所據爲〈明鬼下〉,似乎應當逕稱「《墨子》曰」,因此汪說
仍須存疑。
以下綜合本節結果,尙有可疑的《榖梁傳》、《周春秋》及一條《公羊
傳》也一倂統計:
〈表八〉
|史實 |禮制詞語其他總計
《左傳》有《左傳》無
71秋》 5 — 1 “ 1* 6
《公羊傳》 2 3 1 ~V~
7^梁傳》 一 1 1 2
《周春秋》 1 " T "
總計 5 5 4 1 15
*此即趙鞅易名志父條,不列入總計。
81 頁187下。
72
第三章 <國語解> 用 <左傳> 6FB^
據上表,韋《解》採錄這些書籍,仍以史實材料爲主,其次則是禮制及詞
語,大多數不見於《左傳》。
韋《解》採錄的《春秋》史實,雖然有很多事件《左傳》也有記載,但幾
乎都能找到引用的理由。其實由上文楚靈王之死,《國語》、《春秋》以爲被
試,《左傳》以爲自殺,韋《解》引用《左傳》而不用《春秋》的例子,已可
見韋昭對兩書的輕重判然有別。
3.下篇:分析之部
3.1以《左傳》注《國語》的基本原因
《國語解》稱名引用《左傳》的注文有九十多條,加上不稱名、隱括等方
式的引用,超過四百條。各家舊注保存不完備,不能夠比較份量的多寡,不過
韋《解》篇幅不大,就比例而言,顯然不算少。假如比較《左傳》和《春
秋》、《公羊傳》等書的引用頻率,數量就更懸殊了。然而最重要的是,《國
語解》中凡欽及春秋時代的史事,幾乎都可以在《左傳》中找到依據。韋昭這
樣大量以《左》注《國》,大槪基於三個原因:一、《左傳》與《國語》關係
密切,有必要互證;二、注者熟悉此書,有所偏好。三、鄭玄以來治學力求博
通群書的影響。三點之中又以前兩者和本章關係較密切。
漢人稱《左傳》爲《春秋內傳》,《國語》爲《春秋外傳》,可見當時人
認定兩書相輔而行,同屬左丘明的手筆,韋昭意見相同,已見前文所引,而在
注釋中,也可以找到不少內證,2.2.3「採錄的作用」第一點「解釋詞語或印
證觀念:引用《左傳》相同事件的記載」、第二點「補充史事資料」、第三點
「印證《國語》記事正確無誤」、第五點「校改原文」,背後都有相同的假
設’即兩書來源相同,可以互相揺注,以還史事的完整面貌。兩書的記載表面
看來有衝突時,韋昭的處理以調和爲主,也是基於相同的原因。
至於韋昭精熟《左傳》,也是無須置疑的。韋《解》引用的《左傳》往往
和注解的篇章並非相同的事件’尤其非史實類材料,大部份屬於「解釋詞語或
觀念」的第二類,82假如對《左傳》不夠熟習,檢索爲勞’大槪就寧可採錄其
他較熟悉的書籍,不會弓丨用得這樣頻繁了。
82 即「引用《左傳〉不相同事件的記載」。
73
第三章 <國語解> 用 <左傳> 研究
3.2選材的傾向
「上篇」2.2.2把韋昭的《左傳》材料分爲史實和非史實兩大類別,前者
的數量是後者的十四倍(394 : 28),佔壓倒性多數。非史實材料全部共有二十
八條,其中二十四條的作用是解釋詞語或印證觀念,兩條校改《國語》文字,
兩條補充史實資料,83史實類材料則一面倒偏向補充資料的作用,這顯然由材
料的性質所決定。但即使如此,深一層看,兩類材料所負起的作用實有相通之
處。上文說明採錄的作用時’兩種材料的例子都舉出了不少,尤其非史實類,
除「解釋詞語及印證觀念」因爲數量太多,只提出兩例之外,其餘已全數列出
了。從這些例子可以看到,無論史實類或非史實類,注者對引文都沒有太多哲
理性的誇釋。其實整部《國語解》根本很少超越解釋詞句和交代史實的範圍,
84
因此非史實類範疇四「事件或人物評論」的兩條注文特別値得注意。這兩條
注釋引述《左傳》作者對事件的評論’以代替注者提出意見,表露出客觀而審
愼的態度,這和重視史實的作風十分配合。由此可見,韋昭選擇《左傳》的材
料,固然以史實爲主,即使非史實的部份,也很少抽象的內容,至於義理的發
揮,更絕無僅有。
〈表一〉、〈表二〉列舉了韋《解》標注魯國紀年的數量,A類是《國
語》原文有周王或列國紀年,注者查出對應的魯紀年,如上文所說,這有助讀
者參閱《左傳》;B類的原文沒有紀年,韋《解》注出年份雖然也有互見的作
用,但深層的理由應是注者特別重視事件的時序。韋《解》中不乏駭正前人不
辨時代而致誤的例子,如:
[80]〈晉語二〉8.1「夷吾逃于梁」頃293)
韋《解》:「梁,臝姓之國,伯爵也。唐尙書云:『晉滅以爲
邑。』非也°是時梁尙存,至魯僖十九年,秦取之。」(293:3)
案:《左傳》僖十九年:「秦遂取梁。」據《國語》,夷吾出奔爲
晉獻公二十三年’ 85貝口僖六年。
這正是富於歷史觀念的表現,和他選擇材料的傾向可謂如出一轍。86
83 校改的兩條見2.2.2.1,補充史實資料的兩條見2.2.2.4第5、6。
84 廣義的史實包括歷史事件和社會文化制度。
85 〈晉語二〉8.2 :「[晉獻公]二十二年,^>^重耳出亡,[中略]處一年,^>^夷吾亦
出奔。」(頁293)
86 其他例子及進一步討論_七章「〈國語解》及 <國語》舊注比較」。
74
第三章 <國語解> 用 <左傳> 研究
3.3以《左傳》注《國語》的缺失
韋《解》以《左傳》釋《國語》的某些失誤,「上篇」已略有考辨,本節
從原理和運用兩個層次綜合說明。
左丘明既撰《左傳》又撰《國語》,這在三國時代是行之有年的正統意
見,撲之大量重合的記事和文句相同的篇章,也在在令人相信兩書關係特別密
切。近代學者掌握《國語》、《左傳》不相吻合之處愈來愈多’左丘明撰作之
說頗成疑問,雖然這種《國》、《左》有別的意見,晉•傅玄(217AD-278AD)
早已提出,但只是印象式的評論,87因此不爲時人所重。
《國語》、《左傳》爲甚麼有部份記載文句雷同,目前仍然沒有圓滿的解
釋。但部份相同並不表示兩書材料可以不加飄別地互相證明,所以韋《解》以
《左》釋《國》,從原理上說是有些問題的,而問題往往體現在調和《國》、
《左》衝突時。最明顯的例子如「重耳過衛年份」、「越滅吳戰役次數」、
「〈越語下〉伐吳紀年」等’「上篇」已有詳細說明。
在運用的層次上說,有兩種類型的問題需要特別提出,一是判斷兩書所記
爲同一事件的標準,二是相信《左傳》的程度。
首先說明前者。上文說過,韋《解》採錄《左傳》往往採取極爲寬鬆的標
準,有時甚至令人懷疑究竟是否有足夠的證據判斷兩書所載爲同一事,以下再
舉出一個較特出的例子:
[81]〈魯語下〉5.20「齊閭丘來盟」(頁216)
韋《解》:「閭丘,齊大夫閭丘明也。初’齊悼公在魯,取季康子
之妹,『及即位而逆之,季魴侯通焉。女言其情,不敢予也。
齊侯怒』,伐魯,魯與齊平,齊使閭丘明來盟。在魯哀八年
也。j(216:l)
本章記閭丘盟魯,閱馬父與子服景伯私下論事。閭丘明其人只在《左傳》哀八
年有一處記載:
87
<春秋左傳正義》哀十三年:「傅玄云:『(國語〉非丘明所作’凡有共說一事而
二文不同’必《國語》虛而《左傳〉實,其言相反’不可強合也。』」(頁2171下)
75
i
第三章(國語解> 用 <左傳> 研究
「秋,及齊平。九月,臧賓如如齊范盟,齊閭丘明來范盟。」(頁
1650)
韋《解》即據這一條推定本章的年份。考《左傳》’閔馬父最早見於襄二十三
年(550丑〇):
「季氏以公組爲馬正,閔子馬[標案:即閔馬父。]見之,曰:『子
無然。禍福無門,唯人所召。[下略]』」m 1079)
由閔馬父的語氣看應已成人。本年下距哀八年(48760有六十四年之久,那時
閔馬父最少已八十過外,究竟是否還在世已是疑問,何況齊閭丘和閭丘明是否
同一人,其實也無法證明。
另外,有時兩書記載顯然不相同,韋《解》仍勉強調和,甚至寧可相信
《左傳》的記載’ 「上篇」說明對兩書衝突的處理,已有「欒、范軍階」、
「三卻之死」、「王子帶之亂」、「長魚橋脅欒、中行」等例子,以下多舉一
例:
[82]〈周語下〉3.9「敬王十年’劉文公與萇夕欲城周,[中略]是歲
也,魏獻子合諸侯之夫於狄泉,遂田于大陸,焚而死。」(頁
144 、 148)
韋《解》:「是歲,敬王十一年,魯定公之元年也。」(148:1)
韋《解》以爲十一年,是根據《左傳》本年的記載:
「晉魏舒合諸侯之大夫于狄泉,將以城成周。[中略]是行也,魏獻
子屬役於韓簡子及原壽過,而田於大陸’焚焉,還,卒於甯。」(頁
1522)
其實《國語》上文已有「敬王十年」的明文,則下文「是歲也」當承上而來,
也是敬王十年。韋昭過信《左傳》,以致忽略本章的內證。88
除以上兩個類型外,還有一個採錄失誤的例子:
晉伐虢,據《左傳》共有兩次,一在僖二年:
88
《左傳> 昭册二年也有城周的記載:「冬十一月,晉魏舒,[中略]合諸侯之大夫于狄
泉,且令城成周。」(頁1518)與翌年(即定元年)重複’王引之 <經義述聞》以定元年
爲誤記(貝頁488下)。然而韋(解〉並未弓丨用昭册二年記載o
76
i•
第三章 <國語解》用 <左傳> 研究
「晉荀息請以屈產之乘與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中略]滅下
陽。」(頁281�283)
一在僖五年:
「晉侯復假道於虞以伐虢,[中略]冬十二月丙子’朔,晉滅號。」
Cg307�311)
〈周語上〉1.12也載有此事:
[83]「[周惠王]十五年,有神降於莘,[中略]十九年,晉取虢。」(頁
29 �33)
韋《解》:「惠王十五年,魯莊公三十二年也。[中略]惠王十九
年:魯僖之五年也��(30:l,M:15)
惠王十五年至十九年相去五年,魯莊公在位三十二年,其後爲閔公,在位二
年,則惠王十九年當爲僖二年,即第一次伐虢時。韋《解》誤以爲僖五年,似
乎因爲本年也有伐虢之役。
同樣的錯誤也見於〈晉語二〉:
[84]8.4「以賄滅親,身不定矣」(頁8)29
韋《解》:「謂虞受晉屈產之乘、垂棘之璧,假之道也��(298:7)
這是《左傳》僖二年首次伐虢的事,僖五年再次伐虢,宮之奇以其族行(頁
310),〈晉語二〉本章也有宮之奇「以其¥適西山」的記載(頁298),可見即第
二次伐虢事,韋《解》誤引僖二年《左傳》。
這兩個例子其實只是一個錯誤,可見韋昭引用《左傳》是十分準確的。
3.4非經學的取向
〈表八〉列出韋《解》用《春秋》和《二傳》的數量,減去有疑問的《榖
梁傳》兩條,《公羊傳》一條,不知其詳的《周春秋》一條,全數不過十一
條’和引《左傳》的四百多條比較’相差近四十倍。材料性質方面,弓丨用《二
傳》和《周春秋》既有史實,也有禮制及詞語解釋,都是《左傳》沒有的內
容,並無例外;引用《春秋》則以史實爲主,雖然只有一條不見於《左傳》,
77
第三章 <國語解>用<左傳>研究
但幾乎都可以找出採錄的原因。而最重要的是,從「上篇」的徵引可見,韋
《解》採錄這些材料,並不在於闡發其中的微言大義或褒乾譏刺,基本上和引
用《左傳》沒有顯著的差別,這是首先需要提出的。
另一方面,東漢治《左傳》的學者中,以鄭眾、賈逵、服虔最負盛名,他
們的學說韋《解》都有引用。三家著作已經亡佚,但賈、目^!文後人蒐輯所得
仍然不少,根據這些資料,可以歸納出賈、服《左傳》學的一些要點。沈玉成
《春秋左傳學史稿》說:
「賈逵解釋《左傳》,比較注意名物訓話和史實的說明,但在治
學整體上仍然重在義例。這種情形,除了上面提到的思維定勢和以
《左傳》附會讖記以媚人主而外,還有一個現實的目的,即爭取《左
傳》的合法地位甚至正統地位,以期再度立于學官,必須洗刷『《左
氏》不傳《春秋》』的罪名,努力從《左傳》裡搜索出『微言大義』
來。」89
關於服虔,沈玉成提出了三點:
「第一,注重禮制的說明’多用『三禮』說《左傳》。[中略]第
二,文字訓話時見精義。[中略]第三,疏通文義。」%
由此可知,賈、服的《左傳》學有一個顯著的差異,就是賈逵著重哲理的發
掘,而服虔則偏向制度和語言的解釋。假如探討書法大義,推究褒12譏刺是硏
究《春秋經傳》的經學傳統, 9 1那麼由賈達到服虔,這種經學的意味在《左
傳》學而言,已漸有淡化的跡象。而到了韋昭’雖然曾經引用賈逵的著作,但
《國語解》缺乏闡釋義理的興趣是顯然可見的,加上前文已經指出,韋眧引用
的《左傳》材料傾向於歷史及較爲徵實的內容,那麼是否可以說,儘管韋昭說
89
頁118。所謂「思維定勢」似乎是指賈逵鼓吹「《左氏》深於君父」,配合東漢政
治環境,又提出此書「同《公羊> 什有七八」’故意對今文學讓步,這兩種都是爲
《左傳》爭取地位的策略°見同書頁116-117。
^ 頁 125、126 °
‘
‘ 《史記.十二諸侯年表序》:「[孔子]次《春秋》,[中略]七十子之徒口受其傳指一
一爲有所剌_褒諱揺損之文辭,不可以書見也一魯君子左丘明懼弟子人人異端’
各安其意,失其眞,故因孔子史記具論其語’成(左氏春秋>。」(頁509)這就是
說,《春秋》「有所刺譏褒諱揺損之文辭」雖然沒有寫出來,但仍可從(左傳》中
探尋得到,所以《左傳》家也可以像(公羊> 家、(穀梁》家一樣,致力推敲褒吃
的大義。
78
第三章 <國語解> 用(左傳> 研究
過《國語》「實與經藝並陳」’92在注釋時,其實已和傳統的經學家不同?
這一點還可以進一步說明。
前文提到,在韋昭以前《國語》注共有六家,除服虔、王肅、孫炎三注韋
昭未必見過之外,還有鄭眾、賈逵、唐固、虞翻四家,他們的注釋《國語解》
引錄了不少。四家之中,鄭、賈是東漢著名的古文經師,眾所周知。唐固有
《國語》、《公羊》、《榖梁》諸《注》,93虞翻長於《易》,又注《論
語》、《孝經》、《太玄》、《老子》,撰《川瀆記》。94唐固是經學家,應
該沒有疑問。虞翻治學廣博’但仍以經爲主。至於韋昭,則顯然有別。就仕宦
說’據《三國志》本傳,曾任太史令及博士祭酒’校定圖書,最後的官職是中
書僕射,領左國史;95就著作說,除《國語解》外,主要的計有:
1《毛詩答雜問》(與朱育等合撰)
2《孝經解讚》
3《辯釋名》
4《漢書音義》
5《吳書》
6《洞紀》
7《官職訓》
8《三吳郡國志》
屬於經學的只有前兩種,同僚華霰稱他「亦漢之史遷」,%或者有點過譽,但
從居官和著述看,韋眧當時確實以史家聞名。這樣看來,漢魏之間雖然已有四
位經學家爲《國語》作注,韋昭仍然「復爲之解」, 97 未必徒然踵事增華而
已。
以上從漢魏學風演變及注者生平性向方面,爲《國語解》的非經學取向提
出了一些解釋’聯繫《三國志注》的一段記載,也許還可以另外找出一個更直
接的原因。裴松之《呂蒙傳注》引《江表傳》:
92 (國語*國語解敘》頁661°
93 見(三國志•闞澤傳〉頁1250。
94 據盧弼(三國志集解•虞翻傳》,卷57頁8下。
95 頁 1462。
^ (三國志•韋曜傳》頁1463。
97 (國語.國語解敘〉頁661。
79
I
第三章 <國語解>用<左傳>研究
「[孫]權曰:『[上略]孤少時歷《詩》、《書》、《禮記》、《左
傳》、《國語》,惟不讀《易》。[中略]如卿二人[標案:指呂蒙、蔣
欽。],[中略]宜急讀《孫子》、《六韜》、《左傳》、《國語》及三
史。[下略]』」98
呂蒙、蔣欽都不是儒生’孫權囑附他們讀書,自然不會只爲了學術上的原因。
《孫子》、《六韜》是兵書,「三史」指《史記》、《漢書》、《東觀漢
記》。兵書有助行軍作戰,史書可以鑑古知今,孫權把《國語》、《左傳》和
這些書籍並列,在他心目中《國》、《左》的實用價値不問而知。韋昭也是孫
權的朝臣,這樣看來,《國語解》與傳統經注精神有別,和當朝的提倡不無關
係。
3.5韋昭《左傳》學的定位
《三國志•尹默傳》載:
「益部多貴今文而不崇章句,默知其不博,乃遠遊荆州,從司馬
德操、宋仲子等受古學。皆通諸經、史,又專精於《左氏春秋》,自
劉飲條例,鄭眾、賈逵父子、陳元(方)、服虔注說’咸略誦述’不復按
本。」”
三國時中原迭遭兵亂,唯荊州獨完’州牧劉表禮遇士人’是以荆州爲當日學術
中心’宋衷即荊州學派代表人物。尹默所學,於《左氏春秋》特別精通劉、
鄭、賈、陳、服諸家著作’這大槪是當日最流行的學說。「上篇」2.2.5「採
錄《左傳》家之說」檢出韋《解》所用的《左傳》鄭、賈、服義,雖然因爲書
籍散亡’無法遍考,但至少可見韋昭與其時最先進的學派聲氣相通,絕非孤陋
寡聞之輩。
上文也指出韋《解》雖然多用《左傳》,但並不排斥《公羊》,這與劉歆
以來的《左傳》家是一致的。?1穎達〈春秋正義序〉說:
「其前漢傳《左氏》者,有張蒼、賈誼、尹咸、劉飮,後漢有鄭
眾、賈逵、服虔,許惠卿之等’各爲話訓,然雜取《公羊》、《穀
梁》以釋《左氏》,此乃以冠雙屨,將絲綜麻,方鑿圓枘,其可入
^ 頁 1274。
^ 頁 1026。
80
第三章 <國語解> 用 <左傳> 6FB^
乎?」100
孔氏的批評未必盡人首肯,但鄭、賈等的《左傳注》參用《二傳》,卻是實
情,沈玉成《春秋左傳學史稿》說:
「實際上古文家是從今文家的陣容中分裂出去的,不可能不受治
學傳統的影響。」101
這是合理的解釋。但上節說過,賈逵比服虔更多發明義例和微言,從韋《解》
引用的《春秋經傳》材料看,韋昭的《左傳》學大槪更接近後者。
另外,杜預〈春秋序〉說:
「古今言《左氏春秋》者多矣,今其遺文可見者十數家,大體轉
相祖述,進不成爲錯綜經文以盡其變,退不守丘明之《傳》。於丘明
之《傳》有所不通,皆沒而不說,而更膚引《公羊》、《穀梁》,適
足自亂。預今所以爲異,專脩丘明之《傳》以釋《經》。《經》之條
貫,必出於《傳》;《傳》之義例,摁歸諸凡。推變例以正褒乾,簡
《二傳》而去異端。蓋丘明之志也。」1G2
後人大多認爲標明宗旨盡棄《二傳》,始自杜預《春秋左氏經傳集解》。其實
韋《解》徵引《公羊》的數量並不多,而且只限於《左傳》所無的史事及禮
制,從這角度看,在《左傳》學的發展中,韋昭恰好居於從賈逵、服虔到杜預
的過渡階段。
韋昭與杜預相近之處,還體現在對《左傳》和《春秋》的態度上。上文指
出韋《解》的其中一個缺點是過信《左傳》,在《國語》和《左傳》有衝突的
十九處記載中,韋氏有九次試圖調和二書,不調和而依從《國語》的有四次,
依從《左傳》的也有四次。一般而言’注釋都以本書之說爲主,《國語解》卻
往往奉《左傳》爲正°本書如此’《春秋》就更無足輕重了,「上篇」已舉出
例證。至於杜預偏袒《左傳》,後人非議的更多,例如元•黃澤說:
「杜元凱專修丘明之《傳》以釋《經》’此於《春秋》最爲有
功。但《左氏》有錯誤處,必須力加辯明,庶不彳孛違《經》旨,此所
iw (十三經注疏〉頁1968。
101 頁 109。
102 《十三經注疏》頁1707中
81
第H^ <國語解> 用 <左傳> 研究
謂愛而知其惡,而杜氏乃一切曲從,此其蔽也。」103
又元•陳則通說:
「杜之釋《傳》,阿媚取容,有不可曉,動曰『《經》誤』,預
聖門之罪人,左氏之面友也。」104
汪惠敏《三國時代之經學硏究》輯錄了《三國志》的治學記載,以下選擇治
《春秋三傳》的學者按書羅列:1G5
〈表九〉
-《春秋》|孫炎 |1人
8
《左傳》 來敏、李讓、李密、士燮、張昭、諸葛瑾、1 人
張紘、徵崇、王朗、王肅、孫炎、董遇、賈
洪、魄禧、謝該、樂詳、杜寬、杜預
《公羊》 酉备、孟光、唐固、孫炎 4人
《穀梁》|唐固、孫炎 |2人
三國時治《春秋》的應該不只孫炎一人,但數量大槪不會多;《三傳》以《左
氏春秋》一枝獨秀,是《公羊》家的四倍半,《穀梁》家的九倍。從這簡略的
統計可以看出三國時《左傳》的地位。黃澤和陳則通的批評都不是無的放矢,
但假如把時代風氣也一倂考慮在內,就能夠理解,韋昭、杜預不同程度的重
《左》輕《經》,其實不完全是個別人物的偏好或缺失。1^
1°3 轉引自葉政欣《杜預及其春秋左氏學〉頁61。
1°" 轉引自葉政欣(杜預及其春秋左氏學> 頁61。陳則通時代依(四庫全書總目> 說,
見頁225中。
而 頁27-31、3943、61^8。
1°" (國語解》和《春秋左氏經傳集解> 的其他異同分析,見第八章「(國語解〉在注
釋史上的地位」。
82
^
第四章:《國語解》禮說硏究
1.引言(83)
2.(國語解〉徵引禮書的統計(83)
3.(國語解> 徵弓丨禮書的方式及作用(89)
4.從(國語解》看韋昭的禮學(92)
4.1以禮解<國語》的原因(92)
4.2與鄭玄禮學的關係(103)
4.3韋昭的禮學造詣及取向(114)
5.總結(122)
1.引言
本題的「禮」字有兩層意思’從內容上說,舉凡國家制度、婚喪儀節,以
至日常行爲規範,傳統上都可以稱爲禮,這些範疇在《國語解》中都涉及到;
從注釋的依據說,《國語解》的「禮」通常本自《三禮》,也有些採自其他禮
類書籍。本章蒐集韋《解》中有關制度、儀節等方面的注釋,其中包括徵引禮
書的文句,作爲基本材料,以歸納《國語解》禮說的要點。由於書中這方面的
注解不算太多,而且都就正文而發,難免東鱗西爪,不能完全反映韋昭的禮學
觀點。〈韋昭《國語解》硏究〉旨在探討該書在注釋史上的地位,分析書中禮
說只是幾個硏究角度之一,因此本章重點放在韋《解》運用禮類資料的方式,
及與漢魏學者的異同。對於這一硏究角度,目前的資料已經頗爲足夠。
2.《國語解》徵引禮書的統計
《國語解》中有些注釋標明引用《三禮》,例如:
[1]〈周語上〉1.9「獮於既蒸」頂24)
83
^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韋《解》:「秋田曰獨。獮,殺也,順時始殺也。蒸,升也。〈月
令〉:『孟秋,乃搬,天子嘗新。』既升’謂仲秋也。」(26:15)1
也有些單稱爲「禮」’例如:
[2]〈魯語下〉5.17「公父文伯之母朝哭穆伯而暮哭文伯」(頁212)
韋《解》:「禮:『寡婦不夜哭。』遠情欲也。」(212:1)
案:出自《禮記•坊記》。2
這兩種注解全書铺一零三條,見下表:
(¾^
“韋《解》所用名稱 數量
「《周禮》」 47
《儀禮》篇名 6
「《禮記》」 2
《禮記》篇名 23
「禮」 25
合計 103
但以上根據韋昭所用名稱的統計,與實際情況有些差距。首先是韋昭所述,查
對原書其實沒有相同甚至類似的文字,例如:
[3]〈魯語上〉4.2「是故先王制諸侯,使五年四王一相朝。」頃153)
韋《解》:「周禮:中國凡五服,遠者五歲而朝。」(153:2)
案:《周禮•夏官•職方氏》有九服,依次爲侯、甸、男、采、衛、
蠻、夷、鎭、藩,《夏官•大司馬》貝时乍九畿。3《秋官•大行人》
衛服外爲要服,是九州的邊界’ 「九州之外,謂之蕃國」,4則在
九州範圍內共有六服。無論哪一種說法,都和韋昭引的「周禮」
不同,可見韋《解》「周禮」只是周制的意思。
1 〈月令〉原文「升」作「登」’見(十三經注疏》頁1373上。以下引用(三禮> 及
《注》、《疏》,除非特別聲明,否則都採用(十^經注疏》本。韋昭訓蒸爲升’似
乎所見〈月令〉作「升」,但未見有這一版本,可能是記憶之誤。
2 頁1622下。
3 〈職方氏〉見頁863中,<大司馬>見頁835下。
4 頁892上。
84
^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其次是稱爲「禮」的注解,除了像上面所舉的例子出自《三禮》外,還有三種
情況:
一、實爲鄭玄《三禮注》,例如:
[4]<魯語下〉5.13「是故天子大采朝曰,與三公九卿祖識地德」(頁205)
韋《解》:「禮:『天子以春分朝日』,示有尊也。」(206:8)
案:所引爲《周禮•春官•典瑞》鄭玄《注》。5
二、實爲其他書籍。只有兩條,一是《左傳》:
[5]〈吳語〉19.9「[越]王遂出,夫人送王,不出屛。」(頁623)
韋《解》:「禮:『婦人送迎不出門。』」(624:3)
案:引文見於《左傳》僖廿二年及《禮記•喪大記》’ 6但此處與喪
禮無關,當非引用〈喪大記〉。
另一似乎是《司馬法》z
[6]〈楚語上〉17.6「今吾城三國,賦皆千乘,亦當晉矣°」(頁547)
韋《解》••「禮:地方十里爲成,出長轂一乘,馬四匹,牛十二頭,
步卒七十二人,甲士三人。」(547:4)
案:《論語》鄭玄《注》弓丨《司馬法》:「成方十里,出革車一乘,
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又《左傳》孔穎達《正義》引稍有
不同:「甸六十四井,出長轂一乘、馬四匹、牛十二頭、甲士三
人、步卒七十二人。」7
三、出處不明,例如:
5 頁776下。
6 見 <春秋左傳注》頁399及《禮記正義》頁1574下。
7 鄭玄《論語注》見劉寶楠《論語正義》頁12引,?卩穎達 <春秋左傳正義》見(十三
經注疏》頁18½中o《司馬法》另有一種出車辦法,見(周禮•地官•小司徒》鄭
玄《注》引:「通十爲成’成百井’三百家革車一乘、士十人、徒二十人。」(頁712
上)據此說,一成有百井’則《論語注> 和 <春秋左傳正義》出車井數也不相同。(漢
書•刑法志》所述軍賦也是六十四井出兵車一乘,又說:「一同百里’提封萬井’除
山川沈斥’城池邑居’園囿術路,三千六百井,定出賦六千四百井戎馬四百匹,兵車
百乘。」(頁1081)萬井之地出賦以六千四百井計算’則百井之地以六十四井計算。《論
語注> 和《春秋左傳正義》的差異也許可以這樣調和。
85
第 四 章 ( 國 語 解 > 禮說研究
[7]〈周語中〉2.1「鄭伯南也,王而卑之,是不尊貴也。」(頁50)
韋《解》:「禮,畿外之侯伯世位’其見待重於采地之君。」(52:14)8
案:韋昭所謂禮不知出自何書。
因此’《國語解》稱名引述禮說的眞實情況應如下表:
( m ^
韋《解》所述名稱|眞實出處|數量|
「《周禮》」 《周禮》~^
出處不明 3 _
《儀禮》篇名 《儀禮》 6 _
F {禮記>」 《禮記》2
《禮記》篇名 《禮記》 23
“ ^ 《周禮》~4
《周禮注》1
《儀禮》 2
《禮記》 6
其他 2
出處不明 10
合計 I E ^
如依據弓丨文的眞實出處作統計,則如下表所示:
<m^
出處 |數量
《周禮》 48
:《周禮注》 1
(儀禮> 8
{禮記> 31
其他 2
不明 13
合計 |l03
8 明道本「侯伯」下有「也」字’「位」作「謂」,此依公序本,參汪遠孫(國語明道
本考異》卷1頁9上°
86
f . ^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這裡需要補充一點,在以上統計中’所謂徵引也包括只稱述書名,但沒有
具體轉錄文字的注解,例如:
[8]〈晉語八〉14.7「風山川以遠之」頃460)
韋《解》:「《周禮》每樂一變,各有所致,謂鱗介毛羽之物,山
林川澤天地之神@也��(461:7)
案:《周禮.春官.大司樂》:「凡六樂者,一變而致羽物,及川
澤之示;再變而致臝物’及山林之示’[下略]」9韋《解》撮述大
^¾ o
這種引用方式因爲經過改寫,雖然標出了書名,但不一定能夠考知原文,〈表
二〉、〈表三〉中出處不明的韋《解》可能屬於這種情況。
以上就韋《解》聲明出自禮書或禮的注釋統計,如果加上引錄禮書文句但
不舉出書名的,數量還要大大增加,兩者合起來的統計見下表:
( m m
出處 !數量
《周禮》 |89 —
《周禮注》 7io
{儀禮》 8
{儀禮注> 1
(禮記) 37
-《禮記注》 6
kftfe 5
合計 |l53
〈表四〉的「其他」一類中,包括《司馬法》三條、《左傳》一條、《大戴禮
記》一條。《國語解》引用《司馬法》稱爲禮已見上文,其實《司馬法》在《漢
書•藝文志》中本列於〈六藝略〉的禮類。11弓丨用《左傳》亦已見上文,因此除
9 頁789中。
10 另有鄭眾《周禮注》1條(609:5引),不予計算。
11 〈藝文志〉著錄此書名爲〈軍禮司馬法》,見(漢書〉頁1709。論者認爲(司馬法》
在劉向《七略》中原在兵書權謀類,班固改列在禮類,參張舜徽(漢書藝文志通釋》
頁51及顧實《漢書藝文志講疏》頁49 °
87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此條標名爲「禮」予以統計外,其他弓丨用《左傳》的注解不再重複。12至於弓I《大
戴禮記》,列爲禮說自屬理所當然。
無論在〈表一〉、〈表三〉或〈表四〉’韋《解》弓丨用的禮書中,都以《周
禮》數量最多,這是因爲《國語》有大量官名’韋昭往往援引《周禮》解釋,
這一點下文還要討論,現在先把引用《儀禮》和《禮記》的篇目統計表列如下:
<表五〉
《儀禮》 |《禮記》
士冠禮 |i i i [e fc [I
士昏禮 1 檀弓 2 雜記 1
聘禮 5 王制 3 祭法 3
喪服 1 月令 12 祭義 1
玉藻 |l •己 1
合計 |s 1合計 |31
除了以上引錄禮書文字或自稱爲禮的注釋外,韋《解》中還有不少說法其
實也來自禮書,例如:
[9]〈齊語〉6.5 :「制重罪贖以犀甲一戟」頂239)
韋《解》:「戟,車戟也,祕長丈六尺。」(240:3)
案:董增齡《國語正義》引《淮南子•氾論篇》高誘《注》:「戟,
車戟也,長丈六尺。」13似乎認爲韋說本自高誘。但《周禮•考工
記-廬人》:「廬人爲廬器,戈秘六尺有六寸,受長尋有四尺,
車戟常。」鄭玄《注》:「祕猶柄也。八尺曰尋,倍尋曰常。」
賈公彥《疏》:「凡此經所云柄之長短皆通刃爲尺數而言。」14
據賈《疏》,〈廬人〉車戟柄加上刃長一丈六尺,與高《注》相
同,此說未知是否正確,但《周禮》原文「受」、「車戟」承「戈
秘」而來,韋《解》「秘長丈六尺」,顯然根據《周禮》而末必
和高《注》有關°
_種注解不宜以統計方式處理,下文有需要時將分別提出討論。
12 (國語解》用《左傳〉極多’詳見第三章「(國語解> 用(左傳》硏究」。
13 頁 583。
14 頁犯6。
88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3.《國語解》徵引禮書的方式及作用
《國語解》引用禮書主要有以下三種方式:
一、轉錄原文,例如:
[10]〈周語上〉1.13「爲贄幣瑞節以鎭之」頃37)
韋《解》:「贄,六贄也,謂『孤執皮帛,卿執恙,大夫執雁,士
執雉,庶人執鶩,工商執雞。』幣,六幣也,『圭以馬’環以皮,
璧以帛,琮以錦,號以繡,環以黼』也。瑞,六瑞,『王執鎮圭,
尺二寸;公執®^,九寸;侯執信圭,七寸;伯執躬圭,亦七寸;
子執穀璧,男執蒲璧,皆五寸。』節’六節,『山國用虎節,土
國用人節,澤國用龍節,皆以金爲之;道路用旌節’門關用符節’
都鄙用管節,皆以竹爲之。』」(38:7)
案:以上解釋贄、瑞用《春官•大宗伯》,解釋幣、節用《秋官•
小行人》’都是轉錄原文。15
有時文字略有出入’例如•
[11]〈周語上〉1.6「曰:『陰陽分布,震雷出滯,[下略]』」(頁20)
韋《解》:「陰陽分布,日夜同也。滯,蟄蟲也。《明堂月令》曰••
『曰夜分,雷乃發聲。始震雷’蟄蟲咸動,啓戶而出也。』」(20:5)
案:「始震雷」《禮記,月令》作「始電」,16韋《解》似乎爲配
合正文「震雷」而改字。
又如:
[12]〈周語上〉1.9「場協入,廩協出」(頁24)
韋《解》:「廩人掌九穀出用之數也。」(25:10)
案:《周禮《地官*廩人》:「掌九穀之數」,17「出用」二字似
乎爲配合正文而增加。
不過並非所有情況都能判斷是否有意改動。古人弓丨書多憑記憶,也是造成出入
�5
分別見《十三經注疏》頁•上、894上、761下、893下。圭璧寸數依據《冬官•
玉人> (頁卯2上)。
16 頁1362上。公序本與今本〈月令〉同,《國語明道本考異》說:「韋(注〉或依《傳〉
作解,宋公序乃從〈月令〉改之也。j見卷1頁4上。
17 頁749上。
89
^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的原因。
二、撮述、重寫。上引文[8]是其中一個例子’又如:
[13] <周語上〉1.12「王問於內史過」(頁29)
韋《解》「[內史]掌爵祿廢置及策命諸侯、孤、卿、大夫也。」
案:《周禮*春官.內史》:「掌王之八枋之法,以詔王治,一曰
爵,二曰祿,三曰廢,四曰置’[中略]凡命諸侯及孤、卿、大夫,
則策命之。」18
3.綜合說明’例如:
[14]〈周語中〉2.2「[晉文公]請隧焉」(頁54)
韋《解》:「《周禮》:天子遠郊之地有鄕,則六軍之士也;外有
六險’掌供王之貢賦。唯天子有隧,諸侯則無也。」(55:4)
案:此處綜合《地官》各職以說明鄉隨的任務。
綜合類的注釋數量很少。這一條韋《解》下文還要詳細論討。
這些徵引的文字主要有三種作用:
一、解釋或證明制度、名物、儀式等,這是最常見的作用,例如:
[15]〈周語中〉11「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規方千里以爲甸服,[中略]
其餘以均分公侯伯子男」(頁54)
韋《解》:「《周禮》:公之地方五百里,侯四伯里,伯三百里,
子二百里’男一百里。」(55:8)
案:撮述《地官•大司徒》以說明「均分公侯伯子男」的具體安排。
19
又例如:
[16]〈周語上〉1.13「晉侯執玉卑」頃35)
韋《解》:「卑,下也。《禮》:『執天子器則尙衡。』」(35:3)
案:所引爲《禮記•曲禮下》,2"用以說明正確的禮節。
18 頁820上。
19 頁704下。
20 頁1256上。
90
^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也包括一些較特別的例子:
[17]〈楚語下〉18.2「王后親繰其服」(頁567)
韋《解》:「〈祭義〉云:『夫人繰’三盆。』則王后一盆與?〈周
語> 曰:『王耕一|,班三之。』」(570:36)
案:王后繰服的儀式,禮書沒有記載,所以引用《禮記•祭義》及
〈周語〉作爲推斷的依據。21
類似的例子還有•
[18]〈晉語五〉11.5「[組覺]觸庭之槐而死」CS399)
韋《解》:「庭’外朝之庭也。《周禮》:王之外朝三槐,『三公
位焉』。貝丨』諸侯之朝三槐,三卿位焉。」
案:《秋官《朝士》:「朝士掌建邦外朝之法,左九棘,[中略]右
九棘,[中略湎三槐’三公位焉。」2臂昭據此推斷晉侯之庭也有
槐樹‘組觀於該處°
二、解釋字詞,例如:
[19]〈晉語九〉15.7「下邑之役’董安于多。」(頁489)
韋《解》:「多,多功也。23《周禮》曰:『戰功曰多。』」(490:1)
案:出自《夏官•司勳》。24
又例如:
[20]〈楚語上〉17.8「余左執鬼中’右執傷宮」(頁553)
韋《解》:「中,身也。《禮》曰:『其中退然。』夭死曰蕩;蕩
宮,傷之居也。執,謂把其錄籍,制服其身,知其居處,若今世
云能使蕩矣。」(554:3)
案:《禮記’檀弓下》:「文子其中退然,如不勝衣。」鄭玄《注》:
「中,身也。退,柔和貌。」25
2
1 見(十三經注疏》頁1598上及(國語•周語上》1.6頁18。〈祭義〉原句末有「手」
字。韋〈解》引文與今本文字常有出入’以下只在有討論價値時才指出,否則不另注
明。
22 頁877下。
23 當依公序本作「多’功也」’見《國語明道本考異〉卷3頁27上。
24
頁841下。
^ 頁1316上。
91
i .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19]引〈司勳〉證明「多」可訓爲「功」。[20]〈檀弓下〉原文沒有顯示「中」
的含義,鄭玄訓「中」爲「身」’可能是韋《解》的根據。
三、補充或證明史實,例如:
[21]〈晉語四〉10.9「靑陽,方雷氏之甥也。」(頁356)
韋《解》:「方雷,西陵氏之姓。[中略]〈帝繫〉曰:『黃帝娶於
西陵氏之子’曰螺祖,實生靑陽。』姊妹之子曰甥。」(357:4)
案:弓I《大戴禮記•帝繫》以解釋爲甚麼靑陽爲方雷氏之甥。26
又如••
[22]〈晉語八〉14.15「夫舅犯見利而不顧其君’其仁不足稱也。」CS
471)
韋《解》:「『謂與晉文避難,至將反國,無輔佐安國之心,授璧
請亡,其仁不足稱也。』鄭後司農[玄]以爲『詐請亡’要君以利』
也。」(471:6)
案:《禮記•檀弓下》也說舅犯「見利不顧其君,其仁不足稱也」,
韋《解》所引爲該句鄭《注》。27
以上三種作用只是大槪的區分,事實上還有各種複雜的情況,要列出具體
的注釋才能加以說明。
4.從《國語解》看韋眧的禮學
4.1以禮解《國語》的原因
韋昭在〈國語解欽〉中說明撰作方法時說過•
「參之以《五經》,檢之以《內傳》,以《世本》考其流’以《爾
雅》齊其訓。」28
漢武帝立《五經》博士,《禮經》指《儀禮》,宣帝再立《禮記》和《大戴禮
記》於學官,《周禮》爲古文經,王莽時始置博士。29前文統計《國語解》所徵
26 原文見《大戴禮記解話》頁127。
27 頁1316
28 (國語》頁站1-6位。
據《漢書•儒林傳贊》頁3 62 0及《漢書•藝文志〉頁n09 °
29
92
第四章 <國語解〉禮說研究
引遍及《三禮》及《大戴禮記》,可見〈國語解敘〉所謂《五經》並不排除《禮
記》及《周禮》。
《國語解》引用《三禮》及其他禮書以注釋《國語》有兩種情況:一是把
禮書的內容拿來與《國語》對照’ 二是以禮書的詳情補充或證明《國語》的記
載。對照其實表示兩者不完全相同,只是通過對比以突出《國語》禮制的特點;
補充或證明則假定兩者文字雖有差異’但記載的是同一件事情。先看前一種情
況的例子•
[23]〈齊語〉6.1「君若正卒伍,修甲兵」頃231)
韋《解》:「《周禮》:『五人爲伍,百人爲卒。』今管子亦以五
人爲伍’而以二百人爲卒。」(231:5)
案:《地官•小司徒》及《夏官•敘官》都有五人爲伍、百人爲卒
的記載。30管子以五人爲伍,二百人爲卒,則據下文得知。31
又:
[24]〈齊語〉6.1「管子於是制國以爲二十一鄕」頃22約
韋《解》:「二千家爲一鄕。二十一鄕,凡肆萬二千家。此管子制,
非周法也。」(230:2)
案:「二千家爲一鄕」據下文「五家爲軌,[中略]十軌爲里,[中略]
四里爲連,[中略]十連爲鄕,[下略]」(頁231)算出。周法則一萬
二千五百家爲一鄉,據《周禮•地官•大司徒》:「令五家爲比,
[中略]五比爲閭,[中略]四閭爲族,[中略]五族爲黨,[中略]五黨爲
州,[中1§]五州爲鄕,[下略]」32
以上兩個例子都用《周禮》的記載和《國語》比較,以顯示兩者的不同,這一
類注解數量不多,合共只有十條,見下表:
〈表六>
(國語》 韋《解》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B B g g g ^ ^ ^ ^ g ^ = ^ = = ^^=ggg= — ^ - ^ ^ — — ^ ― 1"^—^— —
30 分別見頁711上及830上。
31 頁231-232。
32 頁707上。
93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33 上文已討論過°
34
頁830上。
35 相同的規定還見於(穀梁傳〉文十二年( <:十三經注疏> 頁2408下)、《五經異義》「《大
戴〉說」(《五經異義疏證》頁180上)。
94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 “ 越國新制和傳
_ _ ] _ 統的分別。
上表十條注解都集中在6.1、18.2、20.1三章,也就是說,在《國語》其
他的部分裡,韋陪引用禮書目的在於補充或證明。
再進一步看,其實〈齊語> 6.1至6.6都見於《管子、小匡》,36這六章應
該是同一段文字,37〈表六〉中雖然有六條對照類的注解在6.1 ’但6.2又出現
補充證明類的注解:
[25]〈齊語〉6.2「正月之朝’鄉長復事。」頃233)
韋《解》:「鄕長,鄕大夫也。[中略]《周禮》:『正月之吉’鄕
大夫受法于司徒,退班於鄉吏’以考其行也。』」(234:1)
韋《解》所引爲《周禮•地官•鄕大夫》。38〈齊語〉國君親見鄕長’與《周禮》
鄕大夫受法于司徒,除了都在正月進行,具體情況並不相同,表面上這條注釋
像〈表六〉各條一樣,並列兩書制度以作對照,但仔細審查,注中以鄕長爲鄕
大夫其實並無根據’這樣做顯然是爲了附會〈鄕大夫〉的記載,與〈表六〉的
注釋不同。這樣看來,韋《解》並置《國語》和禮書的制度只限於非常局部的
地方。
以下再看第二種情況的其他例子:
[26]〈周語上〉1.8「[周宣王]乃命魯孝公於夷宮。」(頁23)
韋《解》:「命爲侯伯也。夷宮者,宣王祖父夷王之廟。古者,爵
命必於祖廟。」(24:8)
案:韋《解》似乎撮述《禮記•祭統》:「古者明君爵有德而祿有
功,必賜爵祿於大廟,示不敢專也°」39
又如:
36 見趙守正《管子通解》頁288-305。
37 (國語》的分章涉及兩個問題’ 一是校點者(上海古籍出版社)的離析是否合理’ 二是
《國語》原來的編輯方針’拙文〈(國語•周、魯、晉、楚語〉構成初探〉(香港中
文大學硏究院中國語言及文學部93-94年度講論會報告)曾有分析。這裡校點者分爲
六章可能是避免每章的篇幅太長。
38 頁716中。
39 頁1605下。汪遠孫《國語發正》認爲韋《解〉根據在此’見頁156下。
95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27] <周語上〉1.13「晉侯執玉卑’拜不稽首。」(頁35)
韋《解》••「玉,信圭,侯所執,長七寸。」(35:3)
4
案:《周禮.冬官.玉人》:「命圭七寸謂之信圭’侯守之°」 0
韋昭據〈玉人〉定「玉」爲七寸的信圭’大槪因爲原文稱「晉侯」
而不是其他的爵等。
又例如•
[28]〈魯語下〉5.17「公父文伯之母朝哭穆伯而暮哭文伯」頃212)
韋《解》:「哭,謂既練之後’哀至之哭也。」(212:1)
案:《儀禮.喪服》:「既虞,[中略]朝一哭,夕一哭而已。既練,
[中略]哭無時。」41公父文伯之母哭其夫穆伯及其子文伯都只是每
日一次,可見並不是在週年練祭之前。
前兩個例子,韋昭以《禮記》及《周禮》的規定解釋《國語》’第三個例子雖
然沒有明確的線索顯示韋昭的依據,但從《國語解》曾一再引用《儀禮》看,
這一條注解採用〈喪服〉是很有可能的。這種引用方式與對照類的不同處’在
於後者的重點是強調兩種禮制的差異,而以上各個例子中韋昭顯然認爲《國語》
和《三禮》的禮制相同。甚至不僅《三禮》,其他經典也和《國語》相通:
[29]〈魯語下〉5.2「天子作師,公帥之,以征不德。」(頁188)
韋《解》:「師,謂六軍之眾也。公,謂諸侯爲王卿士者也°《周
禮》:『軍將皆命卿。』《詩》云:『周公東征。』周公時爲二
伯而東征,則亦上公爲元帥也。」(18S:2)
案:韋昭所引《周禮》出《夏官•敘官》,原作:「王六軍,大國
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軍將皆命卿。」42可見軍將由公卿出
任。又引《詩•豳風•破斧》「周公東征」’以證明確有公卿(上
公)爲軍將(元帥)之事。43
以上四條韋《解》雖然不見得必然正確,未嘗不可備一說,但禮書之間或禮書
和《國語》發生衝突並不罕見,例如:
4
0 頁922上°
41 頁 1097 中。
42
頁830上。
43 (白虎通•巡狩》:「《傳》曰:『周公入爲三公,出作二伯’中分天下,出默涉。』
《詩》曰:『周公東征’四國是皇。』言東征述職,周公馳涉而天下皆正也。」(《白
虎通疏證》頁291)韋《解〉與此說類似,而且也弓丨用〈破斧 > ’可能曾參考《白虎通》。
96
第四章(國語解〉禮說研究
[30] <周語中〉2.2「又不佞以勤叔父」(頁54)
韋《解》:「天子稱九州之長同姓曰叔父也。」(56:19)
韋昭的根據是《禮記•曲禮下》:
「五官之長曰伯,是職方,[中略]天子同姓謂之伯父,異姓謂之伯
舅,自稱於諸侯曰天子之老’於外曰公,於其國曰君。九州之長丨中略]
天子同姓,謂之叔父,異姓謂之叔舅,於外曰侯’於其國曰君。」44
但《儀禮•覲禮》有不同的規定:
「同姓大國則曰伯父,其異姓則曰伯舅;同姓小邦則曰叔父,其異
姓小邦曰叔舅。」45
韋《解》不用《儀禮》之說’是因爲《國語》的「叔父」是周襄王對晉文公的
稱呼’當時的晉國決不能稱爲「小邦」,所以只能依照《禮記》的說法。
以上的例子中韋眧其實是迴避了《禮記》和《儀禮》的衝突,但也有正面
解決的例子:
[31]〈魯語上〉4.9「故有虞氏締黃帝而祖顓頊,郊堯而宗舜。」(頁166)
韋《解》:「《禮.祭法》:『有虞氏郊嚳而宗堯』,46與此異者,
舜在時則宗堯,舜崩而子孫宗舜,故郊堯也。」(169:26)
又,同一章:
[32]「[周人]祖文王而宗武王」(頁166)
韋《解》:「此與《孝經》異也。47商家祖契’周公初時亦祖后稷
而宗文王,至武王雖承文王之業,有伐紂定天下之功,其廟不可
毀,故先推后稷以配天,而後更祖文王而宗武王也。」(169:30)
以上兩條注釋把〈魯語上〉、〈祭法〉和《孝經》的差異解釋爲不同時代的制
度,藉此消解矛盾。這種做法下文還要詳細討論。
44 頁 1264 下。
45 頁 1092 上 o
46 7
頁 158 中。
47
《孝經•聖治》:「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見《十
三經注疏》頁2553上。
97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再看另一種調停方法:
[33]〈楚語下〉18.2「諸侯祀天地、三辰及其土之山川」(頁567)
韋《解》:「三辰,日、月、星。祀天地,謂二王之後;非二王之
後,祭分野星、山川而已。」(569:15)
天子、諸侯的祭祀對象,《禮記•曲禮下》說:
「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祭山川’祭五祀,歲遍。諸侯方祀,祭山
川,祭五祀,歲遍。」48
4
二王之後指杞、宋二國。 饿玄《駭五經異義》說:
「所存二王之後者,命使郊天以天子之禮,祭其始祖受命之王,自
行其正朔服色o」50
〈楚語〉原文沒有暗示諸侯指二王之後’但也沒有否定這種可能,韋昭的補充
有其他經典作爲依據’在語意上也說得通,51但無論如何只是對原文的其中一種
解釋。在本章的硏究中,這個解釋是否正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韋昭的選擇
表明了他認爲《國語》和《三禮》相通°
再看另一個類似的例子:
[34]〈魯語下〉5.2「自伯、子、男有大夫無卿,帥賦以從諸侯。」(頁
188)
韋《解》:「無卿,無命卿也。〈王制〉曰『小國二卿’皆命於其
君』也。」(189:5)
案:《禮記’王制》原作:「大國三卿,皆命於天子。[中略]次國
三卿,二卿命於天子’ 一卿命於其君。[中略]小國二卿’皆命於其
48 6
頁 12 8 中。
49 (詩.周頌.振驚序》:「二王之後_祭也。」鄭(箋〉:「二王、夏、殷也,其
後’杞也、宋也。」見(十三經注疏》頁594上。
5
° 見(五經異義疏證》頁182上°
51 可以考慮以下的情況:作者本來想說二王之後祀天地、三辰等,但表達時用了較爲籠
統的「諸侯」,因此從字面上看不出作者的「原意」’而韋昭根據歷史「眞相」’修
復了作者表達的缺陷。
98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君。」52〈魯語下〉原文說「無卿」’與〈王制〉「小國二卿」不
同,韋昭把「無卿」解爲「無命卿」,解除了兩者的衝突。53
以上的調和方式如果尙稱言之成理,韋《解》中還有不少勉強彌縫的例子,
如:
[35]〈周語中〉2.7「司馬陳舞」(頁71)
韋《解》:「司馬,掌帥圉人養馬,故陳舞。圉人職屬司馬也°」
(73:18)
據《周禮•夏官》’大司馬掌軍旅田獵,小司馬職有脫文’軍司馬、輿司馬、
4 55
行司馬職全闕’ 5 但大司馬的屬官圉人則有明文「掌養馬舞牧之事」, 韋眧把
《國語》原文解作司馬率領圉人養馬,因而有陳舞的任務’未免牽強_。
又例如〈吳語〉19.7記載吳軍的編制’韋《解》以《周禮》比附:
[36]〈吳語〉19.7「陳士卒,56百人以爲徹行’百行。行頭皆官師,擁
鐸拱稽,建肥胡,奉文犀之渠。十行一嬖大夫,建旌提鼓,挾經秉
抱。十旌一將軍,載常建鼓’挾經秉袍。萬人以爲方陣,皆白裳、
白旅、素甲、白羽之繒,望之如荼°」(頁608)
韋《解》:「三君57皆云:『官師,大夫也。』昭謂:下言『十行
一嬖大夫』,此一行宜爲士。《周禮》:『百人爲卒,卒長皆上
士。』」(609:5)
又:「十行,千人。璧,下大夫也。」(609:7)
‘ 又:「十旌,萬人。將軍,命卿。」(609:10)
又:「鼓,晉鼓也。《周禮》:『將軍執晉鼓。』」(609:11)
韋《解》所引《周禮》’第一條出自《夏官•敘官》,第二條出自《夏官•大
司馬》,後者今本作「軍將」,但《經典釋文》所據版本作「將軍」,58與韋昭
所引相同。現據今本連上下文具體引錄:
52 頁 1325 下。
53 但小國無命卿仍然跟前注所引的《周禮》「軍將皆命卿」不合,見上引文[29]。
54
頁幻4下。
55
頁861下。
56 「士卒」王引之《經義述聞》認爲當作「王卒」,即中軍’見頁519上。
57 指 <國語》舊注諸家中的三位’但究竟是鄭眾、賈逵、虞翻還是唐固’論者並無一致
的意見,詳見第七章「《國語解》及諸家(國語〉舊注比較」。
58 頁 495。
99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大司馬]辨鼓、鐸、鐲、鐃之用。王執路鼓,諸侯執賁鼓,ss
執晉鼓,師帥執提,旅帥執鼙,卒長執鐃,兩司馬執鐸’公司馬執鐲°」
^9
〈大司馬〉的鼓、鐸、鐲、繞等’所執之人等級各自不同,組合成一個指揮作
戰的通訊系統,韋《解》(690:11)因爲《國語》有「十旌一^^」的文句,就以
「載常建鼓」的鼓爲〈大司馬〉的晉鼓,證據未免太薄弱。
但更嚴重的還是與《夏官》的比附。《夏官•敘官》原文作•
「凡制軍,萬有二千五百人爲軍。[中略]軍將皆命卿。二千有五百
人爲師,師帥皆中大夫。五百人爲旅,旅帥皆下大夫。百人爲卒’卒長
皆上士。二十五人爲兩,兩司馬皆中士。五人爲伍,伍皆有長。」6G
韋《解》(609:10)以將軍爲命卿,大槪根據上文的「軍將皆命卿」,也許他的版
本也是「將軍」。61下面列表對照《夏官.敘官》、〈吳語〉和韋《解》的制度:
<S;^
《夏官》 < y >
集合|統領|等級|統轄人集合|統領~等級 統轄人
名稱 數 名稱 數
5 ~ 軍 將 命 卿 12500 10旌將軍 命卿 10000
A (609:10)王卒
5
師 師帥 中大夫2 00人
m~旅帥 下大夫500人10行嬖大夫下大夫1000王
(609:7)卒
^ 卒長 上士 100人1行官師 上士 100王
(609:5)卒
2 5
兩 兩司馬中士 人
伍 丨伍長 |5人
由〈表七〉可見’《夏官》「百人爲卒」是集合的名稱’ 1卒等於100人,〈吳
語〉「陳王卒」的「卒」則是兵卒的意思,每行有100王卒,《夏官》和〈吳
59
頁836上。
^ 頁830上。
61 但(經典釋文》此處並不作「將軍」,見頁493 o
100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語〉的軍隊編制完全不同’決不可能相通。
王引之說過:
「經傳所言各異,解者各如其本書以說之可矣’必欲合以爲一 ’則
治絲而梦之也。」62
這一說法在現今看來當然有理,但韋《解》把各書「合以爲一」未嘗沒有他的
原因。
首先回頭看弓丨文[31]和[32]。這兩條注釋調和《國語》和其他書籍矛盾的辦
法’是把差異解釋成不同時代的制度,這種做法很容易令人想起鄭玄調和〈王
制〉和《周禮•地官•大司徒》的授田規定。〈王制〉的授田辦法是:
「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63
即爵分三等,田地最大僅方百里。〈大司徒〉的制度完全不同:
「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中略]諸侯之地’封疆方四百里,[中
略]諸伯之地,封疆方三百里’[中略]諸子之地,封疆方二百里,[中略]
諸男之地,封疆方百里。」64
不但爵分五等,田地最小也方百里。鄭玄《王制注》認爲〈王制〉的規定是「殷
所因夏爵三等之制」並說:
「周武王初定天下,更立五等之爵,增以子男,而猶因殷之地,以
九州之界尙狹也。周公攝政,致大平,斥大九州之界,制禮成武王之意’
封王者之後爲公,及有功之諸侯,大者地方五百里,其次,侯四百里,
其次,伯三百里’其次,子二百里,其次,男百里’所因殷之諸侯亦以
功黑出涉之,其不合者皆益之地爲百里焉。」65
據鄭《注》,〈王制〉是周初的制度,〈大司徒〉則是周公攝政後的制度,兩
62 (經義述聞〉頁184上。
63 頁 1322 上。
^ 頁704下。
65 頁 1322 上。
101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者並無衝突o 66
鄭玄注《禮記》和《儀禮》,舉凡與《周禮》不合’多說成是周以前的制
度,藉此解決《三禮》內部的矛盾。67楊廣偉〈論鄭玄通學產生的歷史原因〉說:
「西漢的時候’經學家大都只專一經’很少兼通’漢武帝時,甚至
通一經的人也不多。劉飮《移太常博士書》稱:『當此之時,一人不能
獨盡其經,或爲雅,或爲頌,相合而成’泰誓後得,博士集而讀之』。
這種情況到東漢方才有了改變,出現了學通幾經並且兼學今、古文的潮
流 。 ,
又說:
「鄭玄正是在這種博通今、古文經的潮流中成長起來的一_儒。
[中略]通儒的出現和學者通經的騎成風氣,不能不對他們的注經和撰述
產生影響,他們一改以前通一經、注一經、遵一經的傳統’而是^3幾
經的情況下,對一經下注。」69
楊說雖然稍嫌簡略,但已勾勒出兩漢學者治經的趨勢。在專通一經的西漢,注
釋者以本經爲主’不必考慮和他經的衝突’但到了東漢兼治多經的時代,諸經
衝突就成爲必須面對的問題,鄭玄所注經書的數量遠遠超過以前的學者,解決
群經的矛盾在他來說更爲迫切。
韋昭以《三禮》解《國語》,處處調和兩者的相異記載,從上面的例子看,
受鄭玄《注》的影響是非常顯然的,除此以外,跟他對《國語》地位的看法似
乎也很有關係。韋昭曾稱許《國語》說:
「所以包羅天地,探測禍福,發起幽微,章表善惡者,昭然甚明,
實與經藝並陳,非特諸子之倫也。」70
這段話雖然只就《國語》的主旨而言,但爲了證明確實「與經藝並陳」,注解
^ 至於引文[31]〈魯語上〉有虞氏宗舜’〈祭法〉宗堯’引文[32]〈魯語上〉周人宗武王,
《孝經〉宗文王,鄭玄《祭法注〉俱無說°
67 這一點很多人都提出過,黃彰健〈鄭玄與古文經學 > 一文舉出大量例子’見黃著(經
今^“^學問題新論》頁339-346。
^ 見(中國經學史論文選集》上冊頁358-359。
69 頁 360-361。
7° 〈國語解敘〉,見〈國語》頁661。
102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時盡量顯示《國語》和經籍的聯繫’是十分順理成章的做法,〈國語解敘〉明
言「參之以《五經》」,原因或者就在於此。所以縱使王引之所謂「各如其本
書以說之」顯然是較爲合理的處理辦法,而韋《解》中也有符合這原則的,但
龍相比始終極爲懸殊。
4.2與鄭玄禮學的關^系
上文指出了鄭玄處理《三禮》內部矛盾對韋昭的啓發,以下全面探討鄭玄
禮說對《國語角?》的影響。鄭玄沒有注釋過《國語》,但硏讀過該書是絕對沒
有疑問的。
[37]〈周語下〉3.5「景王二十一年’將鑄大錢。」(頁118)
韋《解》:「鄭後司農[玄]說《周禮》云:『錢始蓋一品也,]5景
王鑄大錢而有二品,後數變易,不識本制。至漢,唯五銖久行。
至王莽時,錢乃有十品,今存於民,多者有貨布、大泉、貨泉。
大泉徑寸二分,重十二銖,文曰:「大泉五十」。』[中略]單穆公
云:『古者有母平子、子權母而行。』則二品之來,古而然矣。
鄭君云:『錢始一品,至景王而有二品。』省之不熟也。」(119:1)
「鄭後司農[玄]說《周禮》」即《天官•外府》「掌邦布之入出」《注》,71單
穆公云云即本章下文(頁119)。韋《解》以《國語》反駭鄭玄的說法,是非暫且
不論,最値得注意的是,韋眧評論鄭玄「省之不熟」’「之」當指〈周語下〉
3.5,可見韋昭認定鄭玄看過《國語》。72
鄭玄《周禮注》和《禮記注》確曾引述《國語》’但數量不算多,參見下
表:73
( m ^
I鄭(注》所引《國^ 所引(國語》出處
A (周禮注》
1 「律所以立均出度也。古之神瞽,考中聲而量之’ 〈周語下〉3.7(M 132)
以制度律均鍾。」(〈大司樂〉頁788上)
71 頁679上。
72 但鄭玄說可能本自《漢書•食貨志》(頁1177)的轉錄。
73 據哈佛大學燕京學社《周禮注疏引書引得》及《禮記注疏引書引得》統計。
103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B (禮記注)
1 「在女曰巫,在男曰觋。」(〈檀弓上〉頁1317上)76 〈楚語下〉18.1(M560)
上表沒有包括鄭玄《注》引述鄭眾、杜子春諸家說中的《國語》文句’因爲鄭
玄未必同意諸家對《國語》的理解。其次,鄭玄《注》弓丨述《國語》文句而沒
有標出書名的’因爲要審查的材料太多,暫時無法統計。
這二十四條鄭《注》中,有兩條値得特別提出’首先是《周禮注》的第八
條:
[38]《周禮.夏官.職方氏》:「掌天下之圖,以掌天下之地,辨其邦
國、都鄙、四夷、八蠻、七閨、九貉、五戎、六狄之人民與其財用、
九穀、六畜之數要,周知其利害。」
鄭《注》:「玄謂閩,蠻之別也。《國語》曰:『閩’ ¥ 蠻 矣 。 』 」
79
鄭《注》節錄《國語》的文句太短,現連同上下文及韋《解》引述如下:
[39]〈鄭語〉16.1「[祝]融之興者,其在f姓乎? f 姓 夔 越 不 足 命 也 。
蠻夢蠻矣,唯荊實有昭德,若周衰,其必興矣。」(H 511)
韋《解》:「夔越,芈姓之別國,楚熊繹六世孫曰熊摯,有惡疾’
楚人廢之,立其弟熊延。摯自棄於變,其子孫有功,王命爲變子。」
(514:24)
又:「蠻_,謂叔熊在濮從蠻俗。」(514:25)
韋《解》「叔熊在濮」云云,其根據爲〈鄭語〉上文:
[40]「荊子熊嚴生子四人:伯霜、仲雪、叔熊、季釧。叔熊逃難於濮而
蠻’[下略]」(頁509)
其次是《禮記注》的第十條•
78 鄭《注〉引作出自《春秋傳> °
79
頁秘1下。
105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41]《禮記•月令》:「是月[標案:指仲秋之月。他,日夜分’雷始
收聲,蟄蟲坏戶’殺氣浸盛,陽氣日衰’水始涸。」
鄭《注》:「此甫八月中,雨氣未止’而云水竭,非也。〈周語〉
曰:『辰角見而雨畢,天根見而水涸。』又曰:『雨畢而除道,
7JC涸而成梁。』辰角見,九月本也;天根見,九月末也。〈王居
明堂禮〉曰:『^^除道致梁,以利農也。』」80
7
鄭《注》兩句引文都出自〈周語中〉2. ’這裡要提出討論的是前一句,具引如
二 :
[42]〈周語中〉2.7「夫辰角見而雨畢,天根見而水涸」(頁68)
韋《解》:「辰角,大辰蒼龍之角o角,星名也。見者,朝見東方,
建戌之初,寒露節也。雨畢者’殺氣日至,而雨氣盡也。」(69:2)
又:「天根,充、氏之閒。涸,竭也。謂寒露雨畢之後五日,天根
朝見,水潦盡竭也。(月令〉:『仲秋,水始涸。』天根見’乃
盡竭也°」(69:3)
建戌爲夏層九月’據韋《解》,仲秋八月水始涸,至九月初旬則水潦盡竭,和
鄭玄的理解不同。對「仲秋,水始涸」的解釋,韋昭是「仲秋八月,[河]水開始
減少[,到九月完全乾涸]」的意思,鄭玄則似乎解作:「仲秋八月’[河]—盡」。
辰角見和天根見的時間’韋、鄭也不相同,見下表:
〈表九〉
鄭玄 韋昭
』角見 九月本81 九月初,寒露節
天根見 九月末 寒露雨畢後五曰
相距 一月左右 五曰
孔穎達《禮記正義》企圖調停兩種說法•
「不同者,蓋辰角見後雨以漸而畢,畢後五曰始天根見’中間亦校
二十餘日也,非謂辰角見後五日則天根見也°」82
8。 頁 1374 中。
81 孔穎達《疏》:「九月本,謂九月之初也°」(頁1374下)
82 頁 1374 下。
106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但《國語》本章下文z
[43]〈周語中〉2.7「本見而草木節解,駟見而隕霜」(頁68)
韋《解》:「本,氏也。謂寒露之後十日,陽氣盡,草木之枝節皆
理解也。」(69:4)
又:「駟,天駟,房星也。落隕,落也。謂建戌之中,霜始降也。」
(69:5)
寒露節十曰後仍未到建戌之中’可知天根見確在九月初旬。83
其實要解釋「天根見而水涸」,弓丨用〈月令〉「仲秋,水始涸」並非必須,
然則韋昭和鄭玄《注》針鋒相對,究竟是否有所爲而發?本章下文說:
[44]「隕霜而冬裘具」頃68)
韋《解》:「孟冬,『天子始裘』,故九月可以具。」(69:9)
韋昭所引也是〈月令〉,84孟冬即十月。上文說過九月隕霜’這裡又說隕霜時準
備冬裘,韋眧引用〈月令〉是爲了表明兩書的記載互相配合。由此例彼,上注
應該不是爲了駭正鄭玄而引用《禮記》°
〈表八〉鄭《注》對《國語》的解釋’韋昭不是沒有採用,就是意見不同,
但並無反駭,這樣看來,韋《解》沒有特別收集鄭《注》中有關《國語》的材
料。雖然如此,韋《解》引用其他鄭《注》還是相當多的,先看以下例子:
[45]〈魯語下〉5.13「是故天子大采朝曰,與三公九卿祖識地德」頃
205)
韋《解》:「《禮》:『天子以春分朝日』,示有尊也。虞[翻]說曰:
『大采,袞織也。[下略]』昭謂《禮•玉藻》『天子玄暴以朝曰』,
『暴服之下』,則大采非袞織也。《周禮》:『王者搢大圭,執鎭
圭,藻五采五就以朝日。』則大采謂此也。」(206:8)
[46]〈周語上〉1.13「於是乎有朝日夕月以敎民事君」(頁37)
韋《解》:「《禮》:『天子搢大圭,執鎭圭’繅藉五采五就』,
『以春分朝日,秋分夕月,拜日於東門之外。』然則夕月在西門
83 韋昭下文解「雨畢而除道,水涸而成梁」(頁68)又有「九月雨畢,十月水涸」(69:7)
之說’乃因應原文「九月除道,十月成梁」(頁68),但與此處矛盾。反而鄭玄以天根
見在九月末可配合「十月成梁」。又王引之《經義述聞>認爲原文應作:「夫辰,角
見«1畢’莲見而水涸,天根見而草木節解。」(頁483上)
84 頁 1381 中。
107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之外也。」(37:¾
85
有底線的文句分別爲鄭玄《周禮•春官•典瑞注》及《禮記•玉藻注》。 弓丨文
[45]有兩點可以注意,一是韋昭稱《典瑞注》爲「《禮》」’而同條有《禮記》、
4
《周禮》’這跟[ 6]連弓丨〈典瑞 > 和鄭《注》十分相類。似乎作爲推論的根據時,
鄭《注》和《三禮》具有相等的權威。二是韋《解》引用〈玉藻〉和《周禮》
都與今本不同,而跟鄭《注》有關:
[47]《禮記.玉藻》••「天子玄端以朝日」
鄭《注》:「『端』當爲『蔓』’字之誤也。玄衣而蔓,曼服之下。」
86
據《周禮•春官•司服》,曼服有六等’依次爲:大裘而暴、袞晃、驚冕、毳
曼、希虽、玄暴’ 87鄭《注》「曼服之下」指此。韋《解》引〈玉藻〉逕行以鄭
玄所改爲正文o 88又:
[48]《周禮•春官•典瑞》:「王晉大圭,執鎭圭’繅藉五采五就以朝
曰。」
鄭《注》:「故書『鎭』作『瑱』。鄭司農[眾]云:『「晉」讀爲
「搢紳」之「撞」’[中略]「瑱」讀爲「鎭」。[中略]「繅」讀爲
「藻率」之「藻」。』」89
鄭玄沒有駭正,可見認同鄭眾’韋《解》所引〈典瑞〉更直接以讀爲之字作正
文。
這兩處會不會是韋昭所用《周禮》、《禮記》版本如此’而並非根據鄭玄
《注》改字?比較[45]和[46]所引〈典瑞〉,「撞」、「鎭」兩字相同,[45]「藻」
字[46]作「繅藉」,後者與今本《周禮》合,據此推測,似乎所用並非作「播」、
「鎭」、「藻」的版本,而是臨時依鄭玄說改字,所以兩處引文略有出入。至
85
見頁776下及1473上。
86 頁 1473 上 °
87 頁781中。
88 鄭玄改「端」爲「冕」並未舉出版本依據,高本漢說:「因爲從許多文獻上看『玄端』
是用在冠禮、婚禮、覲見、祭祀等等典禮中的’鄭氏必定是覺得『玄端而朝曰。』中
的『玄端』有些不配場合,因此才決定改字。」見(高本漢禮記注釋》頁122。高書
「婚禮」二字互倒。
89 頁776下。
108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於《禮記》的版本,雖然沒有確實的證據,但很可能和引〈典瑞〉一樣。
以下順帶探討韋《解》所用《儀禮》的版本。
[49]〈魯語下〉5.21「其歲’收田一井,出稷禾、秉縣、笛米,不是過
也。」(頁218)
韋《解》:「其歲,有軍旅之歲也。伍,庾也。〈聘禮〉曰:『十
六斗曰庾’十廣曰秉。秉二百四十斗也。四秉曰莒,十宮曰稷。』
稷’六百四十斛也。」(219:9广
韋昭所引的《儀禮•聘禮》原文作•
「十斗曰斛,十六斗曰藪,十藪曰秉。二百四十斗。四秉曰莒,十
莒曰稷,十稷曰托’四百秉爲一托。」91
鄭玄《注》:
「古文『稷』作『緵』。」92
據此’韋昭所用〈聘禮〉爲今文本。93不僅如此,鄭《注》又說••
「秉,十六料°今江淮之閒量名有爲藪者,今文『藪』爲『逾』。」94
又:
「此秉[標案:指「四秉曰莒」。]謂別禾盈手之秉也。」95
^ 此爲明道本,公序本作:「十六斗曰庾,十庾曰秉。秉,一百六十斗也。四秉曰宮’
十宮曰稷。」見《國語明道本考異> 卷2頁8上。兩個版本中’以明道本較勝,但仍
mm,因與本文探討的問題沒有直接關係,不詳細論證,參汪遠孫 <國語發正> 頁
174 中。
91 頁 1076 °
頁 1076 上。
92
93 鄭《注》又云:「今文『截』爲『逾』。」(頁1076上)孔廣森、孫!^讓、^^孫都認
爲「庚」即「逾」,也屬今文本’ ?[氏等的推斷似乎有理,但尙欠直接的證據’因此
不予引用’參《周禮•冬官•陶人正義〉第14冊頁3369、(國語發正〉頁H4中。
94 頁 1076 上。
95
同上。
109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鄭玄認爲〈聘禮〉的三個「秉」字有兩個不同的意義,「十數曰秉」是米的單
位;「四秉曰宮’十莒曰稷,[中略]四百秉爲一托」是禾的單位,。斗、斛、藪、
秉用來計算容量’秉、莒、稷、托則用來計算束數。但韋《解》說「稷,六百
四十斛也」’以稷爲容量單位,則顯然不認爲〈聘禮•記> 的「秉」字前後異
義。%
雖然上例所用的是今文本及今文說,但這並非韋昭唯一擁有的《儀禮》版
本,在《國語解》中還可以發現採錄鄭玄《儀禮注》的痕跡:
[50]〈晉語四〉10.15「工商食官」(頁371)
韋《解》:「工,百工。商,官賈也。《周禮》府藏皆有賈人,以
知物價。食官,官稟之。」(373:21)
案:《周禮*地官》有賈師而無賈人’〈賈師〉:「各掌其次之貨
賄之治,辨其物而均平之’展其成而奠其賈,然後令市。」97與韋
《解》不同。考《儀禮’聘禮》:「賈人西面坐」,鄭玄《注》:
「賈人’在官知物價者。」98似乎這才是韋昭的根據。
以上是韋昭用《三禮注》的例子,其實鄭玄的其他禮說也在採用之列’例如:
[51] <吳語〉19.1「一介嫡女,執箕事以谬义姓於王宮」(頁594)
韋《解》:「姓,庶姓。〈曲禮〉曰:『納女於天子,曰備百姓。』」
(594:3)
鄭玄對「備百姓」有兩種解釋,其一見於《曲禮下注》:
「姓之言生也,天子皇后以下百二十人,廣子姓也。」w
董增齡《國語正義》說:
「〈堯典〉:『辯章百姓。』〈郊特牲〉:『太廟之內,戒百姓也。』
皆指子孫之得姓者而言。」1^
恥 孔廣森、孫諮讓認爲這是今文說’但證據似嫌不足,參孫!^讓(周禮•冬官•陶人正
義>第14冊頁3369。
97
頁738上。
^ 頁1047中。
^ 頁127‘0下。
1的 頁1208。「太廟之內」《禮記•郊特牲》作「大廟之命」,見頁1453上°
110
第四章 <國語解〉趙說研究
其二見於孔穎達《春秋左傳正義》所引的《箴膏肓》=
「[何休]《膏肓》以爲勝不必同姓,所以博異氣。今《左傳》『異
姓則否』,十年齊人來媵,何以無泛刺之文?《左氏》爲短。鄭《蔵》
云:『《禮》稱納女於天子云備百姓,於國君云備酒漿。不得云百姓,
是不博異氣也o齊是大國,今來勝我,得之爲榮’不得賭也。』」1G1
「備百姓」目的在「博異氣」’可見「百姓」指妃嬪。
韋《解》以姓爲庶姓,與第二說相同。1^有趣的是,韋昭在注中弓[〈曲禮〉,
解釋卻用《箴膏肓》,似乎韋昭對鄭玄的學說掌握得頗爲全面‘。
再看以下相關的例子•
[52]〈魯語下〉5.14「[公父文伯之母]宗不具不繹」頃209)
韋《解》:「繹,又祭也。唐尙書[固]云:『祭之明日也。』昭謂
『天子、諸侯曰繹,以祭之明日;卿大夫曰賓尸,與祭同日』’
此言繹者,通言也。」(210:6)
韋昭對唐固的反駭中’有底線的文句本於鄭玄《詩•周頌•絲衣•序箋》。1"3
這段話本來和唐固的說法沒有衝突,只是補充了唐固沒有說明的身分問題,即
天子、諸侯的釋祭,無論名稱和日期都和卿大夫不相同。公父文伯的身分屬卿
大夫,根據鄭玄的說法,應該說「賓尸」而不能說「釋」’韋昭不以〈魯語下〉
駭斥鄭《箋》,反而說「此言釋者,通言也」,調和兩者的矛盾,可見對鄭玄
說的重視。
雖然如此,《國語解》中仍有跟鄭玄不合的說法,前文已舉出若干條,以
下再略爲說明。
[53]〈魯語上〉4.2「[曹劇諫魯莊公曰:]是故先王制諸侯,使五年四王
一相朝°」(頁153)
韋《解》:「唐尙書[固]云:『先王,謂堯也。「五載一巡守,諸
侯四朝。」1M』眧謂:以〈堯典〉相參,義亦似之,然此欲以禮
正君,宜用周制。《周禮》:中國凡五服,遠者五歲而朝。_1邏
101 《左傳》成八年《正義》,見《十三經注疏》頁1905上。
iG2 《國語發正》也認爲韋《解》與《箴膏肓〉同’異於(曲禮下注》’見頁198上。
103 《十三經注疏》頁603中。
iM 出自(書•堯典》’原文「諸侯」作「群后」,見 <十三經注疏> 頁127下。
111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記》曰:『諸侯之於天子也,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
朝。』謂此也。晉文霸時亦取於此也。J (153:2)
韋昭所引《禮記》爲〈王制〉,鄭玄《注》:
「此大聘與朝,晉文霸時所制也。虞夏之制’諸侯歲朝,周之制侯、
甸、男、采、衛、要服六者,各以其服數來朝。」iM
據鄭《注》,「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是晉文公爲霸主時制訂
的規定,?[穎達認爲他的根據是《左傳》昭三年•
「昔文、襄之霸也,其務不煩諸侯,令諸侯三歲而聘’五歲而朝,
有事而會,不協而盟。」106
又因 <王制〉爲諸侯朝天子,《左傳》貝1』諸侯相朝,故又調和二說:
「文、襄之制,諸侯朝天子與自相朝同也。」iG7
然而韋昭認爲「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爲先王制度’「晉文霸
時亦取於此」而已,與鄭《注》不同。韋《解》說「晉文霸時亦取於此」顯然
是有意改易鄭《注》「晉文霸時所制」,目的是爲了配合《國語》原文自不待
今。108
m °
不過這樣又造成了《國語解》的內部矛盾。韋《解》弓丨用〈王制〉說明諸
侯朝見天子的規定,其實原書還有下一句是天子巡視諸侯的規定:
「天子五年一巡守」iG9
0^是引起衝突的地方。〈周語中〉 2 . 7 說:
ios 頁 1327下。
iM 見(春秋左傳注》頁1232 ’原文「令」誤作「今」。?匕穎達說見(王制疏> 頁1327
下。
7
10 頁 1328上°
iGs 學者對〈王制 > 此句還有不同的說法’參(五經異義疏證》頁178上、皮錫瑞《經學
通論》卷3頁54 °
9
1° 頁 1 3 2 7 下。
112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54]「若—守’則君親監之。」(頁71)
韋《解》:「《周禮》王十二歲一巡守也。」(73:25)
所謂《周禮》是指《秋官•大行人》,原文作:
「十有二歲王巡守殷國。」no
如果〈王制〉的「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是周制,⑴緊接著這
幾句的「天子五年一巡守」也應是周制,但《周禮》卻說十二歲一巡守°鄭《注》
以前者爲晉文公時制度,消張了矛盾,韋昭不採用鄭玄的說法是爲遷就《國語》
原文,卻不知道和他處產生了衝突。
又如:
[55]〈周語中〉2.6「奉其犧象」(頁62)
韋《解》:「犧,犧樽,飾以犧牛°」(64:18)
《周禮.春官’司尊彝》「其朝踐用兩獻尊」《注》:
「鄭司農[眾]云:『「獻」讀爲「犧」,犧尊飾以囊翠。』」112
又,《禮記“明堂位》「尊用犧象山罃」《注》:
「犧尊以沙羽爲畫飾。」⑴
?1穎達《正義》引《鄭志》說:
「張逸問曰:『〈明堂位〉犧尊以沙羽爲畫飾。前問’曰:「『犧』
讀如『沙』,沙,鳳皇也。」不知鳳皇何以爲沙?』答曰:『刻畫鳳皇
之象於尊,其形婆婆然。』」114
以上三處鄭玄都把犧解作鳥羽,韋昭則讀如字,解爲牛,兩者不同o
"0 頁89下。
in 韋《解> 上文說:「此欲以禮正君’宜用周制。」(153:2)
112 頁772 中。
n3 頁 1489 上。
"4 頁 1489 中。 113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韋《解》和鄭玄禮說的異同點還有很多例子,不必一一舉出,總括來說,
《國語解》借助鄭說的地方很多,韋昭熟悉而且重視鄭學’但又不拘限於鄭說,
這應該和當時的學術環境有關。皮錫瑞《經學歷史》說••
「鄭君[玄]徒黨遍天下,即經學論’可謂小統一時代。」115
馬宗霍《中國經學史》也說:
「漢魏之交’鄭學之勢,幾奔走天下。」116
直至王肅也遍注群經,鄭學才受到有力的挑戰,但即使在王肅之前鄭學極盛的
時候,也有持異說的學者’虞翻即爲其中之一。《三國志•虞翻傳》裴松之《注》
引《翻別傳》記載虞翻說過•
「若乃北海鄭玄,南陽宋忠,雖各立[《易》胜,忠小差玄而皆未
得其門,難以示世。」⑴
虞翻又奏「鄭玄解《尙書》違失事目」,其中說到:
「又玄所注《五經》,違義尤甚者百六十七事,不可不正。行乎學
校,傳乎將來,臣竊恥之。」118
虞翻和韋昭一樣是吳人,而年輩較長,韋昭曾經徵引他的《國語注》,也很可
倉§看過他的其他著作,縱使未必完全同意,但最低限度會明白鄭《注》並非唯
一眞理,由此而敢於批評他。不過相對於虞翻的大規模反對,韋昭和鄭玄仍是
同多於異,最少在禮的範疇如此,這恐怕與韋昭並非禮學專家有關。119
4.3韋眧的禮學造詣及取向
《國語解》的禮說除承用鄭玄外,還有其他來源,例如:
115 頁156。
u6 頁61。
"7 頁 1323 o
u8 同上,頁 1323-1324。
n9 韋昭在永安元年(258AD)爲博士祭酒,但看來並非精熟(三禮>,三國時博士的學術
背景似報得深入探究。
114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56] <晉語五〉11.9「受命於廟,受脤於社」(頁402)
韋《解》:「脤,宜社之肉,盛以蜃器。」(403:8)
案:許愼《五經異義》弓丨錄《左氏》說:「脤,社祭之肉,盛之以
2
蜃。」I 。《說文》:「娠,社肉’盛以蜃’故謂之振,天子所以
2
親遺同姓。」1 1又《漢書•五行志中之上》「成肅公受脤于社」
顏師古《注》弓丨服虔:「脤’祭社之肉也,盛以蜃器’故謂之脤。」
122^《解》與以上三說相同。123
韋昭禮說的其他依據大抵如上例’不能指實出自誰人,胃使加上前文< 表二〉、
<表三〉出處不明的注釋,數量也不算多。古書散亡,文獻不足徵,固然是一
種可能的解釋’但從《國語解》中頗有一些並不高明的禮學見解看,未嘗不可
提出另一_測。
上文列舉了韋《解》一些有問題的禮說,例如:一、以爲《周禮》中國凡
3 36
五服(引文[ ]) ; 二、以《夏官》比附〈吳語〉軍隊編制(弓丨文[ ]);三、周制五
年一巡守還是十二年一巡守的矛盾(引文[53]) o這些涉及的禮制都不算隱僻,但
韋昭的處理卻很有可議之處’尤其第四點,同一制度在《國語解》中竟然有兩
種不同的說法,如果說韋昭並非禮學專家,恐不爲過’書中出處無可稽考的禮
說,大槪有不少是韋眧本人的意見。
以下再看韋《解》的另一些疏失:
[57]〈周語中〉2.7「膳宰不致靝」(頁67)
韋《解》:「膳宰,膳夫也,『掌賓客之牢禮』。」(68:12)
又:
[58]〈周語上〉1.6「宰夫陳饗,膳宰監之,膳夫贊王」(頁18)
12° (五經異義疏證》頁1 6 4 中。
121 頁9上。
122 頁 1357 °
in 至於以社爲宜社,似乎本自鄭玄,(詩.大雅.文王之什.》:「戎醜攸行」’
鄭《養》:「《春秋傳》曰••蜃’宜社之肉。」((十三經注疏〉頁511上)但孔穎達
(正義》說:「《三傳》皆無此文,而言『傳曰』,衍字也。[中略]言《左傳》所云
蜃者是宜社之肉,無『曰』字也。」(同上,頁511中)另一個可能性是鄭《養》所引
爲《春秋》家說。
115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韋《解》:「宰夫,下大夫。膳宰,膳夫也。」(19:18)
57
弓丨文[ 沖韋《解》所用爲《周禮•天官•宰夫》,原文作:
「凡朝覲會同賓客’以牢禮之法,掌其牢禮。」124
〈宰夫〉又說=
25
「宰夫之職,掌治朝之法。」1
26
《周禮》另有膳夫,也屬天官’「掌王之食飮膳羞」,1 才是飮食之官。韋昭
混淆了兩者。至於[58]以宰夫爲下大夫,是根據《天官•敘官》:
27
「宰夫’下大夫四人,上士八人,中士十有六人。」1
可見韋昭也誤解了《周禮》宰夫的職權。
又例如:
[59]〈吳語〉19.9「王[標案:指越王勾踐。]遂出’夫人送王’不出屛’
[中略]去弃側席而坐’不掃。」
韋《解》:「《禮》:『憂者側席而坐。』j(624:5)
案:《禮記.曲禮上》••「父母有疾,冠者不櫛’[中略]疾止復故。
有憂者側席而坐,有喪者專席而坐。」128憂與喪對舉,應當指上
文父母有疾之憂,129此處弓丨用實在是斷章取義0
下面轉從另一個角度看。
「上帝」在《國語》屢次出現,韋昭對這個詞語有三種不同的解釋:
一、「上帝」即「天」,例如:
124 頁656上。
⑵ 頁655中。
126 頁 659 下。
127 頁 640 上。
128 頁 1244 上。
129 孔穎達《正義》也說:「憂亦謂親有病也。」(頁1244上)
116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60]〈周語上〉1.13「天子祀上帝」頃153)
韋《解》:「上帝’天也。」(154:13严
二、 「上帝」即「天神五帝」,例如:
[61]〈周語中〉2.2「以供上帝、山川、百神之祀」頃54)
韋《解》:「上帝,天神五帝也。山川,五岳河海也。百神,丘陵
墳衍之神也。」(55:6)131
三、「上帝」與「天」不同,只有一處:
[62]〈魯語上〉4.9「有虞氏藏帝而祖顓頊,郊堯而宗舜」頃166)
韋《解》:「祭天以配食也。祭昊天於圓丘曰蹄,祭五帝於明堂曰
祖、宗,祭上帝於南郊曰郊。」(169:26)
這三種訓釋竟然都見於鄭玄《注》:
[A]《禮記•表記》:「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
鄭《注》:「上帝,天也。」132
田]《周禮.春官’大宗伯》:「旅上帝及四望」
鄭《注》:「上帝,五帝也。」133
[(:]《禮記’祭法》:「有虞氏蹄黃帝而郊嚳」
鄭《注》:「締謂祭昊天於圜丘也,祭上帝於南曰郊。」134
[6幻和[〔]其實是一組同源文字,〈魯語上〉4.9的韋《解》就曾一再引用〈祭法〉
和《祭法注》,135所以[62他採用鄭《注》是十分正常的。
13° 除此之外,還有37:1、341:10、342:15、406:10、479:14、601:3、648:6,另有
兩處以「帝」爲「天」:106:32、296:3。
131 <吳語〉19.7「上帝鬼神不可以告」(頁611) ’韋(解> :「無以告祭於天神人鬼。」
(611:1)與此相近。
32
1 頁 1641 上。
133 頁764上。
134 頁 1587 中。
135 引用〈祭法〉:167:7、169:26、169:28 ;引用 <祭法注> :169:28。又,169:27
襲用鄭《注》大意。
117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韋《解》對「上帝」沒有統一的解釋,似乎表示他並不認爲這是重要的槪
36
念。1 然而在當時的禮學家中,天和上帝、天和五帝、圜丘和郊的解釋,一直
引起爭論。?1穎達《禮記•郊特牲正義》說:
「[王肅]《聖證論》以天體無二,郊即圓丘,圓丘即郊。[中略]賈
逵、馬融、王肅之等’以五帝非天,唯用《家語》之文。」1S7
如郊與圜丘相同,則天與上帝也應爲一。《祭法正義》引錄王肅的說法:
「《家語》云:『季康子問五帝,?[子曰:「天有五行,木、火、
金、水及土,四分時化育,以成萬物’其神謂之五帝。」』是(五帝)[天]
之佐也。猶三公輔王,三公可得稱王輔,不得稱天王;五帝可得稱天佐,
不得稱上天。」138
孔穎達又說:
「張融[中略]又以圜丘即郊,引董仲舒、劉向、馬融之論,皆以爲
《周禮》圜丘側)[即]《孝經》云南郊’與王肅同,非鄭義也。」
139
董仲舒、劉向、馬融都是漢人,張融是南朝人,149可見在韋昭前後都有和鄭玄
不同的說法。141
is6 [61]和479:14的正文都是「天子祀上帝」,與[62]「以供上帝[中略]之祀」顯然沒有甚
麼不同,但一解爲天,一解爲天神五帝’可見韋昭對「上帝」的訓釋頗隨意。
137 〈郊特牲 > 首句(疏》’見頁1444下。
138 〈祭法〉首句《疏》,見頁1587中。今本<孔子家語.五帝>「分時化育」上無「四」
字’見(?[子家語》下冊頁1。又,孔(疏>「五帝之佐」’「五帝」涉(孔子家語》
引文而誤,當改作「天」’下文「五帝可得稱天佐」可證。
139 同上,頁1587下。
14° 張融生於宋元嘉廿一年(444AD),卒於齊建武四年(497AD)。
141 《三國志•魏書•明帝紀》記景初元年(237AD)「營洛陽南委粟山爲圜丘」(頁110) ’
同書〈王肅傳〉裴《注》引《魏略》載’正始年間(240AD-246AD)「有詔議圜丘’普
延學士」’雖然「應書與議者略無幾人」(頁421) ’但也應該是朝廷和學者間的大事。
後一事件發生時,《國語解〉不知是否已經成書’前一事件則肯定在《國語解> 前。
丘、郊和天、帝的進一步討論,可參孫諮讓(周禮•春官•大司樂正義》第7冊頁
1758-1772、簡博賢《今存三國兩晉經學遺籍考> 頁334至341、詹鄞鑫《神靈與祭
祀> 頁312-315、345-353。
118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其實鄭玄遭受攻擊的只是田]、[0]二說,至於[人]以天爲上帝,其實與[0]
衝突。韋眧承用鄭玄自相矛盾的三種說法,不加調和,這可以作爲韋眧不長於
禮的旁證。
《儀禮》有〈喪服〉一篇,在唐以前多別行’據《經典釋文•序錄》,專
治〈喪服)的學者有:馬融、王肅、孔倫、陳®、裴松之、雷次宗、蔡超、田媒之、
劉道拔’周續之。142吳承仕《經典釋文序錄疏證》說:
「〈喪服)一篇總包天子以下五服差降’六術精矗,變除之數既繁,
出入正蕩交互,硏精甚難,故有專治此篇者。[中略]魏晉以下訖於陳隋,
其著錄於阮《錄》、《隋志》者七十餘家’〈序錄〉所出十家,蓋其尤
切要者也。」⑷
由此可見〈喪服〉極爲魏晉禮學者所重視,然而《國語解》弓丨用此篇只有兩次,
其一已見上引文[28],另一爲〈越語上〉20.1 :
[63]「當室者死,三年釋其政。」(頁635)
韋《解》:「當室,適子也。《禮》:父爲適子三年°」(636:13)
〈喪服〉原文作•
「父爲長子,傳曰:何以三年也?」144
鄭玄《注》:
「不言適子,通上下也,亦言立適以長。」145
父爲長子喪三年,出於尊祖敬宗之義,因此沒有爲庶子服斬衰的規定。然而〈越
語上〉20.1又說:
[64]「支子死,三月釋其政。」(頁635)
韋《解》:「支子,庶子。」(636:14)
142 頁45。
143 頁 109。
144 頁1100下。
145 頁1100下。
119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與 <喪服〉不合。146其實對喪制的注釋,韋《解》也說得十分簡略,最極端的
例子是•
[65]〈楚語上〉17.3「屈到嗜受。有疾,召其宗老而屬之,曰:『祭我
必以受。』歴,宗老將薦受,屈建命去之。」(頁532)
韋《解》:「祥,祭也。」(533:3)
祥是喪祭的名稱,分小祥、大祥’小祥是一週年祭,大祥是兩週年祭,各有不
同的規定’這裡只訓爲「祭也」’不加發揮,甚至沒有說明是喪祭。由這些情
況看來,韋昭與當時的禮學家關心的重點不同,殆無疑問。
據前文〈表四〉的統計,《國語解》徵引最多的是《周禮》,這由於《周
禮》記載了整個職官系統,韋昭每每援引《周禮》以解釋《國語》的官名。又
據〈表五〉,《禮記》各篇中,以〈月令〉引用得最頻繁’上文已舉出了一些
例子。韋昭所引錄的《周禮》和〈月令〉,共同特點是較爲接近史實的性質,
這當然是相對於有關禮節、儀式的資料來說。
上文提到韋《解》引用禮書的作用,第二點解釋字詞和第三點補充或證明
史實,嚴格地說也並非禮學的範疇。其實《國語解》對具體事件的興趣’往往
超過繁縟的儀節及抽象的制度,舉例來說•
[66]〈周語中〉2.8「十六年,魯宣公卒。赴者未及,東門氏來告亂’
子家奔齊。」(頁78)
韋《解》:「諸侯大夫以君命使出,出必有禮贄私覿之事,以通情
結好,吉凶相告。」(79:2)
私覿是指使臣以私人身份和出使國的大臣相見,《禮記,聘義》:
「賓私面私覿,[中略]所以明賓客君臣之義也。」147
孔穎達《正義》:
146 其實原文「釋其政」只是暫時解除職事的意思,與服喪不完全相等,〈晉語一〉7.5
「棄政而役,非其任也°」韋《解》:「政,猶職也。」(268:17)而且原文爲越王勾
踐的新政,與《儀禮》並無關係。
147 頁16犯下。
120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私面,謂私以己禮面見主國之大夫也,私覿者私以己禮覿主國之
君。以其非公聘正禮,故謂之私。」148
韋《解》提出私覿之禮,是爲了解釋爲甚麼在赴者未到達時’東門氏已派人來
告亂。這個例子最能表現出韋昭運用禮說的特點。
正因爲韋《解》偏重具體,所以對禮制的綜合說明有時並不準確,例如••
[67]〈周語中〉2.2「[晉文公蕭隨焉」頃54)
韋《解》:「《周禮》:天子遠郊之地有鄕’則六軍之士也;外有
六隨,掌供王之貢賦。唯天子有險,諸侯則無也。」(55:4)
鄉遂是《周禮•地官》描述的王畿地方制度,《地官•敘官》「鄕老,二鄉則
公一人」鄭玄《注》說=
「六鄕地在遠郊之內,[中略]鄭司農[眾]云:『百里內爲六鄉,外
爲六遂°』」149
又說:
「州、黨、族、閭、比,鄕之屬別。」159
〈敘官> 「遂大夫,每遂中大夫一人」《注》:
「縣、鄙、鄭、里、鄰,遂之別屬也。」151
鄕遂制度的細節見於〈大司徒〉、〈小司徒〉、〈鄉師〉、〈鄉大夫〉、〈州
長〉、〈黨正〉、〈族師〉、〈閭胥〉、〈比長〉、〈遂人〉、〈遂師〉、〈遂
大夫〉、〈縣正〉、〈鄙師〉、〈酆長〉、〈里宰〉、〈鄰長〉各職。韋《解》
說鄕出軍士、遂出賦貢,是簡化的說法°其實六鄕既出軍士,也出賦貢,〈小
司徒〉=
「頒比法於六鄕之大,[中略]乃會萬民之卒伍而用之,[中略]以起
148 頁1 6 ½下°孔穎達區分私面、私覿爲兩事,韋(解》只有私覿。
149 頁697 中。
15G 同上。
151 頁 699 中。
121
第四章 <國語解> 禮說研究
軍旅,以作田役,以比追胥,以令貢賦。」152
至於六遂’也是既掌貢賦,也出軍士,〈遂人〉:
「以歲時稽其人民,[中略1簡其兵器o」153
又,〈遂師〉:
「軍旅、田獵、平野民,掌其禁令,比敘其事而賞罰。」154
由此可見韋《解》的說法未免過份簡化。
5.總結
本章蒐集了《國語解》中有關禮的材料,加以統計分析,發現韋昭所用實
以《三禮》爲主,並且常常以《國語》比附《三禮》的制度。這一方面應該是
受到鄭玄融合群經的影響,另一方面可能因爲他希望把《國語》的地位提升至
「與經藝並陳」,因此刻意強調《國語》和經籍相通。
至於對前輩學者的繼承方面,韋昭頗爲熟悉鄭玄的禮學,但不完全遵循,
這也許受到虞翻反對鄭學的啓示。韋昭並非典型的禮學家,對禮制的解釋不乏
疏失之處’而且對某些問題的處理似乎過份簡化。
不過單從禮學造詣評價《國語解》並不公平。與其說韋眧專長於經,不如
說他更有志於史。在鄭眾、賈逵、唐固、虞翻等經學家的注本尙行於世時,韋
昭重新注解《國語》,帶有轉換誇釋角度的動機是毫不出奇的。155
152 頁711上。
153 頁 740 中。
154 頁742中。董增齡《國語正義》引〈遂人〉文後說:「則六遂亦當出六軍,鄉爲正,
遂爲副。」(頁152)
155 第三章「《國語解〉用(左傳》硏究」從另外的角度也提出了相同的推論。
122
第五章:《國語解》和韋昭的《詩》學
1.《毛詩答雜問》與韋昭的《詩》學(123)
2.《國語解》《詩》說材料分類(131)
3.《國語解》《詩》說的特點(133)
3.1《國語解》採用三家《詩》說考辨(134)
3.2《國語解》對《毛傳》、鄭《箋》的取
捨(141)
3.3《國語解》引《詩》爲證分析(153)
4.結論(161)
1.《毛詩答雜問》與韋昭的《詩》學
淸•唐晏《兩漢三國學案》把韋昭列在《詩》毛氏派下,並說:
「韋昭字弘嗣,吳郡雲陽人也。少好學,能屬文,官至侍中,以非
罪死。」1
這只是依照《三國志》本傳欽述韋氏生平,並未提出屬於毛氏派的理由。考《隋
書•經籍志》有:
「《毛詩答雜『口1》七卷吳侍中韋昭、侍中朱育等撰。」2
這大槪就是唐氏的根據。朱育的事蹟略見於《三國志•虞翻傳注》所引《會稽
典錄》° 3《舊唐書•經籍志》、《新唐書•藝文志》另有「《毛詩雜答問》五
1 頁 306 。
2 頁916 °
3 M 1324。
123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卷」,名稱相近,卷數相差不遠,但未著明撰人,不知道是否同一書。4
《毛詩答雜問》早已亡佚,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從《五經正義》、
《藝文類聚》、《初學記》、《太平御覽》輯得十三條,簡博賢《今存三國兩
晉經學遺籍考》即據這些佚文提出「吳則顧尙毛氏,亦不廢箋義」。5簡氏對有
關材料和《傳》、《箋》的比較頗爲詳細,但並未考查馬國翰的菓輯有沒有問
題,結論即使可以接受,方法仍有可商榷之處。
馬國翰所輯的十三條佚文,文字偶有靴誤,但這只是小疵,嚴重的問題是,
有五條很可能並非《毛詩答雜問》,幾乎佔全部材料的一半。以下先副除這些
誤輯的佚文•
[A]「爲豨爲裕
《毛傳》曰:『大夫命婦成祭服。』祭服,玄元纏裳,謂作元冕之
月^ ° (原注:孔穎達 <正義> 引韋昭° ) 」 6
核對原書,馬氏所引並不準確。《周南_葛覃》「爲豨爲裕」《毛傳》:
「精曰豨,蠹曰裕,[中略]古者王后織玄躭,公侯夫人紘誕,卿之
內子大帶,大夫命婦成祭服,士妻朝服,庶士以下各衣其夫。」
孔穎達《毛詩正義》=
「自『王后織玄躭』以下皆〈魯語〉敬姜之言也。[中略]『大夫命
婦成祭服』者,大夫助祭服,玄冕受之於君,故〈大宗伯〉『再命受服』
是也,妻所成者自祭之服。〈少牢禮〉:『朝服,玄冠、縦布衣、素裳。』
韋眧云:『祭服,玄衣、獯裳。』謂作玄曼之服,#M2。」7
這條佚文出自《毛詩正義》,所以馬國翰認爲是《毛詩答雜問》,其實《正義》
的上文已說過,《毛傳》「古者王后織玄躭」以下皆〈魯語〉原文,「韋昭云」
的內容正是〈魯語〉的注解(208:4),「謂作玄冕之服」則是孔穎達的申述。
[B]「《毛傳》曰:『庶士以下各衣其夫°』庶士以下,下士。(原注:同上。)」
4 《舊唐書》頁1971,《新唐書》頁1429。
5 頁120。
6 《玉函山房輯佚書》頁565上。
7 《十三經注疏》頁276下°
124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學
這一條佚文馬國翰也以爲是〈葛覃〉的答問,錯誤和[八]相同,而且馬氏所輯的
文句也不妥當。《毛詩正義》:
「『庶士以下各衣其夫』,庶士謂庶人在官者,故〈祭法〉曰:『官
師一廟,庶士、庶人無廟。』《注》云:『官師,中士、下士 ;庶士,
府史之屬。』庶士與朝服異文,則亦府史之屬,韋昭云『下士』,非也。」
9
這也是〈魯語〉的注解(208:6)。
[C]「王姬之車
車古音尺奢反,從漢以來始有車音。(原注:陸德明 <釋文> 引韋昭。)」G
l
「王姬之車」是《召南•何彼穠矣》的句子,這條佚文王先謙認爲是韋眧的《辯
釋名》°11考《經典釋文》:
「《釋名》云:『古者曰車聲如居,所以居人也;今曰車音尺奢反,
云舍也°』韋昭曰:『古皆音尺奢反,從漢以來始有居音。』I 12
先引《釋名》,再引韋昭曰’而且內容針鋒相對,可見王先謙的說法較恰當。13
[D]「秣給有奭
鄭元《詩箋》云:『銶,茅蒐染草也。鞋,聲也。』茅蒐,今絳草
也 , 急 疾 呼 茅 蒐 成 鞋 也 , 茅 東 即 今 之 薄 也 。 ( 原 注 : <春秋左傳> 成十六年
孔穎達<正義> »)」14
8 《玉函山房輯佚書》頁565下。
9 《十三經注疏》頁276下。
1° 《玉函山房輯佚書》頁565下。
n 《釋名疏證補》頁448。
12 頁219。
1" 《廣韻》「車」有兩音:1.九魚切,魚韻(頁67) ; 2.尺遮切’麻韻(頁164)。韋昭「尺
奢反」即第二音(《廣韻》遮,正奢切,頁165,「遮」、「奢」韻母相同)。據王力
《詩經韻讀》,「車」字入韻共八次,都和魚部字相押,可見第一音淵源較古,《釋
名》之說是。簡博賢《今存三國兩晉經學遺籍考》不知韋說正爲辯正《釋名》而發,
反執《釋名》以駭之,結論正確,但方法有問題,見頁125。
4
1 《玉函山房輯佚書》頁5储上。
125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鞋給有奭」是《小雅•瞻彼洛矣》的句子o《左傳》成十六年載「卻至三遇
楚子之卒,見楚子必下,免胄而趨風」,《正義》引鄭玄《詩養》後,又引「韋
昭云:『茅蒐,今絳草也。[中略]』」。15
這一事件也見於〈晉語六〉12.4,原文作:
[1]「卻至以銖韋之附注三逐楚平王卒」(頁415)
韋《解》:「三君云:『一染曰榦°』鄭後司農說以爲銖,『茅蒐
染也。榦,聲也』。昭謂:茅蒐,今絳草也,急疾呼茅蒐成銖也。
凡染,一入爲源。」(415:2)
「昭謂」以下與《正義》所引「韋昭云」全同,可見孔穎達是因爲兩書記事相
6
同,而引用韋《解》注釋《左傳》,「茅蒐即今之薄也」貝隄孔氏的補充。1
[E]「文王在上
文 王 受 命 , 九 十 而 崩 。 ( 原 注 : <正義> 弓丨賈逵、馬融、王肅、韋昭、皇甫謐。)」17
馬國翰把這條佚文繫在《大雅•文王》的首句下,然而《文王序》:
「文王受命作周也。」
《毛詩正義》:
「劉飲作《三統歷》,考上世帝王,以爲文王受命九年而崩,班固
作《漢書•律歷志》載其說,於是賈逵、馬融、王肅、莖|§、皇甫諭皆
难 円 力 18
悉口」之°」
並未說明是「文王在上」句的答問,而且原文作「九年而崩」。
馬國翰只基於這一說法引自《毛詩正義》,就視爲《毛詩答雜問》,但從
未聽說賈逵、皇甫識有《詩》注,對這兩家又應當怎樣處理?韋昭曾撰《洞紀》,
記事由庖犧氏至漢代,以上說法可能出自該書。
15 《十三經注疏》頁1918下,《正義》引鄭玄《養》無「草」字。
16 m^m《解》下文續有討論。
17 《玉函山房輯佚書》頁5½上。
18 《十三經注疏》頁502下°
126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其餘八條似乎較可信,但價値高下有別,例如:
[F]「先生如達 、
薛綜答韋昭:『羊子初生達,小名恙,未成羊曰狩,大曰羊,長幼
之異名。以羊子初生之易,故以比后稷生之易也。』(原注:(正義〉。)」
19
這是《大雅•生民》的句子,《正義》並未說明韋、薛的問答引自何書,馬國
2
翰因「與書名答雜問合,故並採入」, %卩果馬氏的判斷屬實,薛綜有可能是《毛
詩答雜問》的另一位作者,可以據此補充《隋書•經籍志》的記載。21
此外,《毛傳》=
「達,生也。姜源子先生者也。」
鄭玄《箋》=
「達,羊子也。大矣后稷之在其母,終人道,十月而生,生如達之
生’言易也。」22
簡博賢說••
「達字毛鄭異解,薛綜答韋昭云云,蓋執鄭義爲說;則知昭必從毛
立訓°」23
只因爲薛綜之說和鄭《養》相似,就推論韋昭主《毛傳》,未免臆測太過。
又如以下五條:
[G]「無衣無褐
《婆》曰:『褐,毛布也。』賤者之所服也,今歸亦用之。(原注:《太
平御覽》卷八百一十六引韋輝光 <毛詩問》°案晉避文帝諱’改韋昭爲韋曜,此作輝光者,亦
19 《玉函山房輯佚書》頁5½下。
2
° 《玉函山房輯佚書》頁565上。
2
1 但也可能是韋昭將薛綜的答問引入自己書中,則薛綜未可視爲《毛詩答雜問》的作者。
22 《十三經注疏》529中°
23
《今存三國兩晉經學遺籍考》頁122。
127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由晉人稱述而然,故並錄於此。)」24
《太平御覽》原作:
「韋輝光《毛詩問》日:『〈七月〉之[詩](時)『無褐』《箋》云:
『褐,毛布也。』賤者之所服也,今層亦用星之。」25
韋眧別名輝光,並無文獻根據,《太平御覽•經史圖書綱目》只有「韋曜《毛
詩問》」,26沒有「韋輝光《毛詩問》」,似乎表示韋曜即韋輝光,然而〈經史
圖書綱目〉未必沒有遺漏。27即使承認韋輝光《毛詩問》就是韋昭《毛詩答雜問》,
這條佚文也不過顯示韋昭對鄭玄的說法略有申述。
[H]《初學記》卷13「圓壇」條:「韋曜《毛詩答問》曰:『〈時邁〉
之詩也,巡狩告祭柴望也。鄭玄《注》曰:『天子巡狩邦國,至方
岳之下而封禪。』」28
上引文的第二句其實是《周頌•時邁序》,「鄭玄《注》」云云則是這一句的
鄭《築》,29其間並無韋昭個人的意見°
[I]《太平御覽》:「韋曜《問答》曰:『〈甫田〉「維莠」今何草?答
曰:今之狗尾也。』」3e
「〈甫田〉『維莠』」指《齊風《甫田》的「維莠驕_」。31這一條是以今名解
釋古名。
[j]《集韻》去聲五寘奇寄切•「忮,害也。《詩》『不忮不求』韋眧讀。I
24
《玉函山房輯佚書》頁 5 6 6 上。
25 卷816頁3631 上。
26 頁4上。
27
侯康《補三國藝文志》則認爲「輝光」是別字:「考韋昭字弘嗣,不字輝光,然輝光
與昭字義合’書名[標案:指《太平御覽》所引《毛詩問》。]又同,或弘嗣有兩字乎?
書以俟博雅者。」(頁3167下)但也沒有確實的證據。
28 頁 336。
29
《十三經注疏》頁588下。
3° 卷998頁4417上°
31 《十三經注疏》頁353上°
128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 <詩> 學
32
33
「不忮不求」是《»風•雄雉》的句子,「害也」的訓釋與《毛傳》相同,
不另說明韋昭的訓釋,可見韋說與《傳》相同,《經典釋文》本句「忮」字注:
「之歧反,害也。《字書》云:『恨也°』韋昭音洎。」34
應該是同一條。
[K]《魯頌•泮水》「薄采其節」《傳》:「節,最葵也。」35
《經典釋文》:「音卯。徐音柳。韋昭萌藻反,%葵也。干寶云:
『今之、&腿草,堪爲菹,江東有之。』」36
37
韋昭訓節爲「最葵」乃是承用《毛傳》,馬國翰只錄反切,未免太保守。
以上五條或沿襲舊說,或解以今名,但可供探討的地方不多,m、[幻兩條
在聲韻學上的價値可能較高。
餘下兩條文字頗長:
[L]《藝文類聚》:「韋曜《毛詩問》曰:『〈雲漢〉之詩,「旱魅爲
虐」《傳》曰:「魅,天旱鬼也。」《箋》云:「旱氣生魅。」天
有常神,人死爲鬼,不審旱氣生魅奈何?答曰:魅鬼人形,眼在頂
上,天生此物則將旱也。天欲爲災,何所不生,而云有常神耶?」
38
這條佚文仍是申述鄭《養》,但可以窺見韋昭對鬼物的看法,不過材料太少,
無法進一步推論。
最有價値的是以下一條:
32 頁471。
33
《十三經注疏》頁 3 0 2 中。
34 頁 224 o
35 《十三經注疏》頁611中。
36 《經典釋文》頁409 °
37
《玉函山房輯佚書》頁566下。
38 卷100頁1721 °《太平御覽》:「韋曜《毛詩問》曰:『旱鬼眼在頂上。』」(卷兄4
頁1677上)
129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M]《太平御覽》:「《毛詩問》:『答曰:國多兵役,男女怨曠,於
是女感傷而思男,故出游於洧之外,託采芬香之草而爲淫1良之行。
39
時草始生而云蔓者,女情急,欲以促時也。』」
馬國翰把這條繫於《鄭風•里?有蔓草》首句下,《詩序》說:
「〈野有蔓草 >,思遇也。君之澤不下流,民窮於兵革,男女失時,
思不期而會焉。」 e
4
韋說由「國多兵役」至「爲姪谈之行」,大槪依據《序》。「野有蔓草」《傳》:
「蔓,延也。」
鄭《箋》:
「蔓草而有露,謂仲春之時草始生,霜爲露也。《周禮》:仲春之
月,令會男女之無夫家者。」
《正義》:
「[《箋》]所引《周禮•地官•媒氏》有其事,取其意,不全取,
文與彼小異。鄭以仲春爲媒月,故弓丨以證此爲記時,言民思此時而會者,
爲此時是婚月故也。」41
考《地官"媒氏》=
「中春之月,令會男女,於是時也,奔者不禁,若無故而不用令者,
罰之。司男女之無夫家者而會之o」42
鄭玄所引《周禮》即此文°然而黃焯《毛詩鄭箋平議》說:
「若如鄭義,以仲春爲昏之正時,則《序》明云『男女失時,思不
39 卷 994 頁 4399 上 °
‘
‘ 《十三經注疏》頁346中。
4
1 《十三經注疏》頁 3 4 6中°
42
《十三經注疏》頁733中,鄭玄《注》:「司猶察也°」
130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期而會』,何待仲春始爲昏耶?」43
可見鄭《箋》和《詩序》不同義,韋昭說當時還未到採香草的時候,而故意說
草已蔓生是爲了「促時」,以便找藉口出游,這顯然是不同意鄭《箋》引用《周
禮》的意思,而謹守《詩序》「失時」之旨。在各條《毛詩答雜問》佚文中,
只有這一條騒正舊說。
簡博賢《今存三國兩晉經學遺籍考》說:
「今考韋昭佚文(案朱育佚說無考),大抵疏釋毛鄭;蓋釋傳囊以答
雜問,故名毛詩答雜問歟?(案采菽、黍苗篇不取序說者,或緣衛宏作
序,明著史篇;故從三家耶?)」44
簡氏又說韋昭「顧尙毛氏,亦不廢養義」,上文已引錄。但考察簡氏原書,支
持這些論點的證據其實只是佚文[人]、[B]、[0]三條,前文已證明這些都是《國
語》的注釋。雖然始終是出自韋昭,但因爲著作的性質不同,而且《國語解》
還有很多和《詩》有關的材料,簡氏都未及引用,無論張冠李戴或厚此薄彼都
不是妥當的處理辦法,下文彙集《國語解》的《詩》說材料作一分析。
2.《國語解》《詩》說材料分類
《國語解》有關《詩》的材料共四種,以下分別舉例說明:
一、解釋《國語》所引《詩》句
例如:
[2]〈晉語四〉10.2「[齊姜曰:]『《鄭詩》云:「仲可懷也’人之多言,
亦可畏也。」』」(頁342)
韋《解》:「《詩•鄭風•將仲子》之卒章。仲,祭仲也。懷,思
也。言雖欲從心思仲,猶能畏人自止,見可懷思可畏也。」(343:5)
二、解釋《國語》賦《詩》的取義
43
頁 89。
44 頁123,簡氏論〈采寂〉、〈黍苗〉詳見下文。
131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例如:
[3]〈魯語下)5.3「豹之業,及45〈匏有苦葉〉矣,不知其他。」(頁190)
韋《解》:「業,事也。〈飽有苦葉〉,《詩*«風》篇名也°其
詩曰:『飽有苦葉,濟有深涉。深則厲,淺則揭。』言其必濟,
不知其他也。」(190:3)
三、以《詩》句解釋《國語》
例如:
[4]〈周語上〉1.1「荒服者王」(頁4)
韋《解》:「王,王事天子也。《周禮》九州之外謂之蕃國,世一
見,各以其所貴寶爲贄,故《詩》云:『自彼氏充,莫敢不來王。』」
(6:10)
韋《解》所引爲《商頌,殷武》。46
四、採用《詩序》、《毛傳》或鄭《囊》的說法
例如z
[5]〈鄭語〉16.2「秦景、襄於是乎取周土」(頁524)
韋《解》:「幽王爲西戎所殺,故史伯云『申、總、西戎方彊』°
至平王之時,秦襄公征伐之,故《詩敘》云襄公『備其兵甲,以
討西戎,西戎方彊,而征伐不休』是也。」(524:5)
所引爲《秦風_小戎序》°47
又如:
[6]〈魯語上〉4.9「稷勤百穀而山死」(頁166)
韋《解》:「稷,周棄也,勤播百穀,死於黑水之山,《毛詩傳》
云 °」(168:23)
45
王引之《經義述聞》認爲「及」當作「在」,見頁4们下。
46 《十三經注疏》頁627下°
47
《十三經注疏》頁369下。
132
第 五 章 ( 國 語 解 > 和韋昭的〈詩> 學
汪遠孫《國語發正》說:
「《毛傳》無此文,〈海內經〉:『黑水之閒有都廣之野,后稷葬
焉°』」48
考《大雅’生民》「時維后稷」《毛傳》:
「后稷播百穀以利民。」49
韋《解》當指此。
又如:
[7]〈周語上〉1.6「宣王即位,不籍千軟」(頁15)
韋《解》:「籍,借也,借民力以爲之o天子田籍千軟,諸侯百軟。
自厲王之流,籍田禮廢,宣王即位,不復遵古也。」(15.1)
《周頌•載变序》「春籍田而祈社稷也」鄭玄《箋》:
「籍田,甸師氏所掌,王載耒耜所耕之田。天子千敏,諸侯百軟。
籍之言借也,借民力治之,故謂之籍田o」50
可見韋《解》沿用鄭《箋》之說°
以上四種材料,在性質上屬於不同的兩類,第一、二種因爲要照顧《國語》
上下文,韋昭的解釋不能不受到制約,而且賦《詩》斷章與往往偏離原意,與
獨立說《詩》未必相同’要利用這類材料硏究韋昭的《詩》學,必須經過汰選
的步驟°第三、四種則是自由引用,既有先訓釋《國語》原文’然後列舉《詩》
句證明,也有直接採用《序》、《毛傳》、鄭《箋》,相對於前一類,這些材
料更能代表韋昭的《詩》學觀點,下文將根據這種分析探討《國語解》的《詩》
說。
3.《國語解》《詩》說的特點
48
頁168下。所弓1〈海內經〉文句見郝鬆行《山海經養疏》卷18頁2下。
49 《十三經注疏》頁528上°
5。 《十三經注疏》頁601上。
133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上文敘述《國語解》的《詩》說材料’雖然列有「採用《詩序》、《毛傳》
或鄭《箋》的說法」一項,但並未排除採用三家《詩》的可能,這一點下文將
首先討論。其次,《國語解》引用《詩》句及《序》、《傳》、《箋》的重點,
韋昭《詩》說的獨特取向,也會逐一硏究。
3.1《國語解》採用三家《詩》說考辨
據唐•林寶《元和姓纂》記載,韋昭是漢丞相韋玄成的九世孫,51玄成所習
爲《魯詩》,《經典釋文•序錄》說:
「魯人申公受《詩》於浮丘伯,以《詩經》爲訓故以敎,無傳,疑
者則闕而不傳,號曰《魯詩》o [中略]申公本以《詩》、《春秋》授瑕
丘江公’盡能傳之,徒眾最盛,魯許生、免中徐公,(原注:免中,縣名。)皆
守學敎授,丞相韋賢受詩於江公及許生,傳子玄成。」52
那麼《魯詩》有可能是韋昭的家學嗎?前人誠然有指出《國語解》中某些說法
和《魯詩》相同,簡博賢《今存三國兩晉經學遺籍考》說:
厂考王應麟困學紀聞曰:『朱子集傳:「采寂,天子所以答魚藻也;
黍苗,宣王時美[召](昭)穆公之詩。皆非刺詩也。」愚案國語注:「采
菽,王賜諸侯命服之樂也;黍苗’道召伯述職勞來諸侯也。」韋眧已有
是說。(卷三詩)』韋注見國語晉語文公在翟篇,蓋其詩篇解題之語;宜
據補輯[中略]°『韋氏〈黍苗〉解題1說者謂即三家說(見王先謙詩三家義
集疏卷二十)[中略]。『〈采菽〉解題1與序義異;蓋本魯詩說(見王先謙詩
三家義集疏卷二十)也。」53
韋昭說解〈采菽〉、〈黍苗〉篇旨見於《國語》同一章:-
[8]〈晉語十〉10:10「明日宴,秦伯賦〈采菽〉,子餘使公子降拜。秦
伯降辭o子餘曰:『君以天子之命服命重耳,重耳敢有安志?敢不
降拜?』成拜卒登,子餘使公子賦〈黍苗〉。子餘曰:『重耳之仰
君也,若黍苗之仰陰雨也。若君實庇磨膏澤之,使能成嘉穀,薦在
51 《元和姓纂》按韻收錄姓氏,八微韋姓下說「[玄](元)成九代孫昭,吳侍中。」(卷2
頁29上”
52 頁 34。
53 M 122。
134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宗廟,君之力也。」(頁360)
韋《解》:「〈采菽〉,《小雅》篇名,王賜諸侯命服之樂也。其
詩曰:『君子來朝,何賜予之,雖無予之,路車乘馬。』」(360:1)
又:「〈黍苗〉,亦《小雅》,道邵伯述職勞來諸侯也。其詩曰=
『兀瓦黍苗,陰雨膏之。』」(361:3)
本章記載晉重耳流亡在外,最後到了秦國,穆公以君禮接待他,〈采寂〉和〈黍
苗〉就是宴會上贈答時所賦的《詩》篇°
《小雅.采寂序》:
「刺幽王也。侮慢諸侯,諸侯來朝,不能錫命,以禮數徵會之,而
無信義,君子見微而思古焉。」54
陳喬樅《三家詩遺說考》說••
「《白虎通• 5夂黑出》篇:『九錫,皆隨其德,可行而賜,能安民者
賜車馬,能富民者賜衣服。以其進退有節,行步有度,賜之車馬,以代
其步;言成文章,行成法則,賜之衣服,以表其德。《詩》曰:「君子
來朝,何錫與之?雖無與之,路車乘馬。又何與之?[玄](元)袞及黼。」』
喬樅謹案••《晉語注》以此詩爲王賜諸侯命服之樂,與《白虎通》說合°」
55
又同書〈魯詩遺說考自序〉說《白虎通》用《魯詩》,56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
引用陳書’並結合韋《解》提出:
「[〈采菽〉1魯家以爲王賜諸侯命服之詩o」57
再看《小雅•黍苗序》:
「刺幽王也。不能膏潤天下,卿士不能行召伯之職焉。」58
54 《十三經注疏》頁489上。
55 〈魯詩遺說考十四〉頁1247中。陳氏引《白虎通》文句有刪節,「可行而賜」原書
作「次」,「進退」作「進止」,「言成文章」至引《詩》之前文句和宋均《禮緯注》
相同,當因陳氏用盧文昭校本《白虎通》之故,見陳立《白虎通疏證》頁302-308。
56 頁1178下。
57 頁 790。
58 《十三經注疏》頁495上。
135
第五章 <國語解》和韋昭的〈詩> 學
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說:
「其義蓋本三家,與《毛序》異。」59
陳喬樅論韋昭說〈采寂〉用《魯詩》,尙有《白虎通》爲證,王先謙論韋眧說
〈黍苗〉則籠統稱爲本三家,無書可考。
其實這些說法都忽略了韋《解》的首要任務是注釋《國語》,而不是解《詩》。
〈晉語十〉原文很淸楚,秦穆公賦〈采寂〉是爲了向重耳示好,又怎能用《序》
的說法呢?69〈黍苗〉的情形也一樣,下文子餘說「重耳之仰君也,若黍苗之仰
陰雨也。若君實庇蔭膏澤之,使能成嘉穀,薦在宗廟,君之力也」,已表明賦
詩所取之義,韋《解》弓丨用的「瓦冗黍苗,陰雨膏之」下,原詩還有兩句:
「悠悠南行,召伯勞之。」
鄭玄《箋》Z
「宣王之時,使召伯營謝邑,以定申伯之國,將徒南行,眾多悠悠
然,召伯則能勞來勸說以先之o」61
可見韋《解》其實是因應原文,旁採鄭義,不見得本於三家。
相類的情況見於同一章的下文:
[9]〈晉語十〉10.10「秦伯嘆曰:『是子將有焉,豈專在寡人乎?』秦
伯賦〈鳩飛〉,公子賦〈河水〉°秦伯賦〈六月〉,子餘使公子降
拜。秦伯降辭。子餘曰:『君稱所以佐天子匡王國者以命重耳,重
耳敢有惰心?敢不從德?』」(頁360)
韋《解》:「〈六月〉,道尹吉甫佐宣王征伐,復文、武之業。其
59 頁 806。
'° 但韋昭說取義於「君子來朝」等四句也有問題’從下文子餘說「君以天子之命服命重
耳」看來’原詩第三章似更適合:「赤帝在股’邪幅在下,彼交匪好,天子所予。」
《毛傳》:「諸侯赤帝。邪幅,幅倡也,所以自倡束也。舒,緩也。」鄭《養》:「彼
與人交接自倡束如此,則非有解怠舒緩之心,天子以是故賜予之。」(《十三經注疏》
頁489下)
61 《十三經注疏》頁495上。 136
第五章 <國語解》和韋昭的《詩> 學
詩云:『王于出征,以匡王國。』二章曰:『以佐天子。』三章
曰:『共武之服,以定王國。』此言重耳爲君,必霸諸侯,以匡
佐天子。」(361:11)
《小雅’六月序》:
「宣王北征也o」62
韋《解》雖然不違背《序》,但詳盡得多。〈六月〉第五章:
「文武吉甫,萬邦爲憲。」
《毛傳》=
「吉甫,尹吉甫也。」
鄭《箋》:
「吉甫,此時大將也。」63
韋《解》刻意突出尹吉甫,顯然是用來比擬公子重耳,爲的是配合秦穆公的語
氣,而尹吉甫爲大將是原詩及《傳》、《養》已說明了的,並非三家《詩》說。
簡博賢相信王先謙的說法,認爲韋昭對〈采菽〉和〈黍苗〉的解釋是《魯
詩》說,但他又已肯定韋昭屬《詩》毛氏派,因而不能不加以調和說:
「[韋昭]不取序說者,或緣衛宏作序,明著史篇;故從三家耶?」64
但韋《解》引用《序》不只一次,這是不能以瑞測之詞推翻的。65
62 《十三經注疏》頁424上°
63 《十三經注疏》頁424中。
64 《今存三國兩晉經學遺籍考》頁123 o
65
如47:11「《詩敘》云:『桓王失信,諸侯背叛。』明桓王之非也。」引《王風•兔
爰序》(《十三經注疏》頁332中),187:8「〈四牡〉,君勞使臣之樂也。」用《小
雅•四牡序》:「勞使臣之來也°有功而見知則說矣。」(《十三經注疏》頁406中)187:9
「〈皇皇者華〉,君遣使臣之樂也。」用《小雅.皇皇者華序》:「君遣使臣也。送
之以禮樂,言遠而有光華也。」(《十三經注疏》頁407上)
137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引文[9]還提到賦〈鳩飛〉,也値得討論。〈鳩飛〉不見於《毛詩》,韋昭
的解釋是:
[10]「〈鳩飛〉,《小雅•小宛》之首章曰:『宛彼鳴鳩,翰飛戻天。
我心憂傷,念昔先人。明發不寐,有懷二人。』言己念晉先君消穆
姬不寐,以思安集晉之君臣也。[下略]」(361:9)
汪遠孫《國語發正》說:
「〈鳩飛〉逸詩,韋《解》以爲〈小宛〉首章,或本於三家也。」
66
「鳩」、「飛」二字見於〈小宛〉首二句,如果〈小宛〉第一章曾經單行,不
會§排除以〈鳩飛〉爲篇名的可能,但畢竟沒有文獻根據,說本於三家也是純粹
的臆測。
以上幾條韋《解》都是解釋《國語》賦詩的意義,因爲有原文的限制,不
一定能夠代表韋昭的《詩》學,以下三條材料則沒有這種約束。
[11]〈周語中〉2.1「周文公之詩曰:『兄弟鬩于牆,外禦其侮。』」(頁
45)
窜《解》:「文公之詩者,周公旦之所作〈棠棣〉之詩是也,所以
閔管蔡而親兄弟。此二句,其四章也。禦,禁也,言雖相與恨於
牆室之內,猶能外禦異族侮害己者。其後周衰,厲王無道,骨肉
恩闕,親親禮廢,宴兄弟之樂絕,故邵穆公思周德之不類,而合
其宗族於成周,復循67 (SS>之歌以親之。鄭[玄]、唐[固]二君
以爲〈塞逮〉穆公所作,失之,唯賈君得之。穆公,邵康公之後
穆公虎也,去周公歷九王矣。」(46:8)
韋《解》〈棠棣〉,今本《毛詩_小雅》作〈常棣〉,68首章:
「常棣之華,鄂不驊驊。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66 頁183中。
67
「循」當作「脩」,第三章「《國語解》用《左傳》硏究」已有說明。
68 公序本韋《解》也作厂常」’見《國語明道本考異》卷1頁8上。但公序本往往依傳
世書籍校改原文,不足信。
138
第五章 <國語解》和韋昭的(詩> 學
第三章:
「兄弟鬩于牆,外禦其務。每有良朋,蒸也無戎。」69
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說:
「蔡畠〈姜伯淮碑〉:『有棠棣之華,萼驊之度。』畠習《魯詩》,
知魯作『棠』。」7G
這一說法未必不對,但不能反過來證明韋《解》用《魯詩》,因爲《毛詩》也
有大量作「棠」的異文,例如:
A.《藝文類聚》:「《毛詩》曰:『涉彼岡兮,瞻望兄兮。』又曰:『塞
逮之華,萼不驊驊。[下略]』」71
B.《文選•於安城答靈運》「華萼相光飾」李善《注》:「《毛詩》曰:
『棠棣之華,萼不驊驊。』」72
€.又〈宋孝武宣貴妃諫〉「聯_齊穎,接萼均芳」李善《注》:「《毛
詩》曰:『棠棣之華,萼不韓驊°』」73
D.《初學記》「《小雅•塞逮》詩」條:「棠棣之華,鄂不驊鏵。[下
略]」74
E.《太平御覽》:「《毛詩•葛屨、涉帖》曰:『[中略]』又〈鹿鳴〉、
〈棠棣〉曰:『〈鏊逮〉,燕兄弟也。聞管蔡之失道,故作〈棠棣〉
焉 o (原注:周公吊二叔之不咸,而使兄恩疏,召公爲作此詩而歌以親之也。)棠棣之華,
萼不雜鏵。[下略]」75 一
?.又:「《毛詩•棠棣》曰:『〈塞逮〉’燕兄弟也。閔管蔡之失道,
69 《十三經注疏》頁408上、中°「務」’鄭《箋》:「侮也。」〈周語中〉作「侮」’
意思相同。
冗 頁兄3。
71 卷21頁388。
72 頁362下。
73 頁794上。
74 卷17頁426。
75 卷416頁1917上。
139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故作〈塞逮〉焉。棠棣之華,萼不驊驊° [下略]」76
這六條材料都標明引《毛詩》,《太平御覽》更先引《序》(「〈棠棣〉,燕兄
弟也,閔管蔡之失道,故作〈棠棣〉焉」),77可見韋《解》雖然用〈棠棣〉的
名稱,卻不一定是《魯詩》。78何況韋《解》說「所以閔管蔡而親兄弟」,和《常
棣序》相同,又「鬩」《毛傳》訓作「恨」,79韋《解》則說「相與恨於牆室之
內」,用《毛詩》的可能性顯然更大o
韋《解》不用《魯詩》已如上述,以下再論用《韓詩》。
[12]〈晉語二〉8.8「白玉之衍六雙」(頁312)
韋《解》:「衍,佩上飾也。衍形似磐而小。《詩傳》曰:『上有
mm ’下有雙璃。』」(312:12)
《周禮’天官’玉府》「共王之服玉、佩玉、珠王」鄭玄《注》:
「《詩傳》曰:『佩玉,上有蘭衡,下有雙環。衡牙嬪珠,以納其
ae
m °』」
賈公彥《疏》:
「引《詩傳》曰,謂是《韓詩》。」80
據陸德明《經典釋文•序錄》:
「《齊詩》久亡,《魯詩》不過江東,《韓詩》雖在,人無傳者,
唯《毛詩》、鄭《箋》獨立國學,今所遵用°。」81
陸德明和賈公彥都是唐人,當時《韓詩》尙存,賈氏說《詩傳》是《韓詩傳》
應該可信。但問題是韋昭直接引用《韓詩傳》,還是間接採自鄭玄《注》?
76 卷514頁2338上。
77 第五條的「原注」是鄭玄《箋》。
78
同理,「萼」、「鄂」兩字也不能作爲判斷的標準。
79
《十三經注疏》頁408中°
80 《十三經注疏》頁678上°
‘^ 頁39。
140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還有另一條材料也可能和《韓詩》有關係:
[13]〈晉語四〉10.6「《商頌》曰:『湯降不遲,聖敬日擠。』」(頁
348)
韋《解》:「〈長發〉之三章。降,下也。踏,升也o言湯之尊賢
下士甚疾,故聖敬之道日升聞於天也。」(349:9)
「降,下也」、「濟,升也」與《毛傳》相同,又鄭《箋》:
「湯之下士尊賢甚疾,其聖敬之德日進。」82
和韋說大致符合,但《國語解》「升聞於天」的意思不見於鄭《箋》。考《文
選’閑居賦》「祇聖敬以明順」李善《注》:
「《韓詩》曰:『湯降不辭,聖敬日鱭。』言湯聖敬之道,上聞於
qp „ 83
X °J
這一條韋《解》雖然是解釋《國語》所引的詩句,但上下文並未規定「躋」的
意思,韋眧說「升聞於天」毋寧是他個人的選擇。
上引《經典釋文•序錄》已指出《韓詩》唐代尙存,而三國時吳•張紘即
習《韓詩》,《三國志•張紘傳》:
「張紘字子綱,廣陵人,游學京都。」
裴松之《注》引《吳書》:
「紘入太學,事博士韓宗,治京氏《易》、歐陽《尙書》,又於外
黃從濮陽闓受《韓詩》及《禮記》、《左氏春秋》。」84
這樣看來,韋《解》參用《韓詩》說的可能性不能抹撥,但分量應該非常有限,
尤其從[13]可見,仍然是以《毛傳》、鄭《養》爲主。
3.2《國語解》對《毛傳》、鄭《箋》的取捨
82
《十三經注疏》頁626中。
83
頁226上。
84 頁 1243。
141
第五章(國語解》和韋昭的(詩〉學
上文說過,韋《解》以《毛詩》爲主,這是非常合理的,因爲《詩序》和
《毛傳》有不少地方採用了《國語》,或者審愼地說,採用了和《國語》同源
的資料,例如:
[14]〈周語下〉3.4「且其語說〈昊天有成命〉,頌之盛德也。其詩曰:
『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於,緝熙。
亶厥心肆其靖之。』是道成王之德也。成王能明文昭,能定武烈者
也。夫道成命者而稱昊天,翼其上也。二后受之,讓於德也。成王
稀康,敬百姓也°夙夜,恭也‘‘基,始也。命,信也。宥,寬也。
密,寧也。緝,明也。熙,廣也。亶,厚也。肆,固也。靖,爾也。
其始也,翼上德讓而敬百姓;其中也,恭儉信寬,帥歸於寧;其終
也,廣厚其心,以固爾之。始於德讓,中於信寬,終於固和,故曰
成。」(頁116)
《毛傳》除補上「二后,文武也」之外,完全和畫上底線的部分相同。85
又如:
[15]〈魯語下〉5.20「昔正考父校商之名頌十二篇於周太師,以〈那〉
爲首。」(頁216)
《那序》=
「祀成湯也。微子至于戴公,其間禮樂廢壞,有正考甫者,得《商
頌》十二篇於周之大師,以〈那〉爲首。I 86
但韋《解》並非唯《序》、《傳》是從,這可以分爲兩種情況:一是《序》、
《傳》既有和《國語》相合的部分,也有不相合的部分,韋昭必須先照顧《國
語》原文,因此被迫放棄《序》、《傳》;二是《序》、《傳》和《國語》沒
有明確關係但也不衝突的部分’韋《解》不用《序》、《傳》之說,就表示他
的《詩》學觀點有所不同,在這種情況下,韋眧往往用鄭《箋》或另立新說。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要特別注意的是,「相合」和「不相合」、有沒有衝突都
應該以韋昭的看法爲準。
85
《十三經注疏》頁587下-588上。但鄭《箋》和韋《解》都不完全接受《毛傳》,詳
見下文。
86
《十三經注疏》頁 6 2 0中°
142
第五章 <國語解》和韋昭的〈詩》學
毛、鄭有衝突,韋《解》用《毛傳》而不用鄭《養》的,只有兩處:
[16]〈周語上〉1.4「夫王人者,將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
無不得其極,猶怵惕,懼怨之來也。故《頌》曰:『思文后稷,克
配彼天。立我蒸民,莫匪爾極。』」(頁12)
韋《解》:「《頌》,《周頌•思文》也,謂郊祀后稷以配天之樂
歌也。經緯天地曰文。克,能也。蒸,眾也。莫無也。匪,不也。
爾,女也。極,中也。言周公思有文德者后稷,其功乃能配於天。
謂堯時洪水,稷播百穀,立我眾民之道,無不於女時得其中者,
功至大也。」(13:12)
鄭《箋》=
「『立』當作『粒』。[中略]周公思先祖之有文德者,后稷之功能
配天,昔堯遭洪水,黎民阻飢,后稷播殖百穀,蒸民乃粒,萬邦作乂,
天下之人無不於女時得其中者,言反其性。」87
韋《解》顯然承用《箋》說,除了不以「立」爲「粒」外°孔穎達《毛詩正義》
說:
「《傳》不解『立』,但毛無破字之理,必其不與鄭同。」
又說:
「此『立我蒸民』與《尙書》『蒸民乃粒』事義正同,故破『立』
從『粒』。」88
《國語》原文沒有限制「立」的解釋,韋昭不用《箋》,應該是因爲不同意鄭
玄之說。
另一條是〈周語下〉3.4,即引文[14],本章引用《周頌.昊天有成命》「於,
緝熙,亶厥心肆其靖之」並加以解釋,《毛傳》訓話與《國語》全同,鄭《養》
則有兩點差異:一是認爲「廣」當作「光」,二是認爲「固」當作「故」,兩
處都是「字之誤也」,又串解這幾句說:
87
《十三經注疏》頁590上。
88 《十三經注疏》頁590上。
143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於美乎此成王之德也,既產明矣,又能厚其心矣,爲之不解倦,
逛於其功終能和安之o」89
這兩點差異,韋《解》一接受,另一不接受:
[17]「緝,明也。熙,光也。亶,厚也。厥,其也。肆,固也。靖,和
也°言二勃旨產明其德,厚其心,以厘和天下也。」(116:4)
又:
[18]「鄭後司農云:『「廣」當爲「光」。』虞亦如之。」(117:11)
「緝熙」一詞又見於《大雅*文王》,該處《毛傳》解作「光明」,所以兩字
分開訓釋也應該是「明也」、「光也」,與「廣」無關,鄭《箋》並沒有違反
《毛傳》一這大槪就是韋昭的理解。90至於「固」不改爲「故」,原因並不複
雜,[14]下文說「廣厚其心以固爾之」,即解釋「亶厥心肆其靖之」,接著又說
「終於固和,故曰成」,可見「固」決不能解作「故」。
棄《傳》用《箋》的例子較多,大部分是因應《國語》原文的限制:
[19]〈晉語二〉10.2「《詩》云:『上帝臨女,無«爾心。』」(頁341)
韋《解》:「《詩》,《大雅’大明》之七章°上帝,天也。女,
武王也°言天臨護女’伐紂必克,無有疑心°」(341:10)
《毛傳》z
「言無敢懷戴心也。」
鄭《養》=
「臨,視也。女,女武王也°天護視女,伐紂必克,無有疑心。」
91
89 《十三經注疏》頁588上。
恥 第二章「《國語》底本的整理」已經交代過。
9
1 《十三經注疏》頁508中。
144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毛傳》把「無威爾心」解作對眾人的警告,《正義》申述《傳》意說:
「上天之帝既臨視汝矣,其所將之眾皆無敢有懷戴心於汝之心,言
言皆一心樂戰,故周所以勝也。」92
鄭《箋》則認爲對象是武王本人,所以汪遠孫《國語明道本考異》說「韋氏用
鄭義」。93
本章原來記載齊姜鼓勵重耳接受隨從的意見,離開齊國,上引文是齊姜勸
說之詞,韋《解》用鄭義是因爲上文齊姜說:
[20]「從者將以子[標案:指重耳]行,[中略]子必從之,不可以«,mm
成命。」(頁340)
接著引用〈大明〉兩句,所以「不可以戴」的對象是重耳,韋昭必須採用鄭玄
的說法,才能切合齊姜的意思。
本章下文齊姜又連續引用不同的詩句和名言,韋《解》也採用了鄭說,與
《傳》不同,以下先錄出重耳和齊姜的對答:
[21]〈晉語二〉10.2「公子曰:『吾不動矣’必死於此。』
姜曰:『不然。《周詩》曰:「莘莘征夫,每1八靡及。』夙夜征
行,不遑啓處,猶懼無及,況其順身縱欲靈8安,將何及矣。人不
求及,其能及乎?日月不處,人誰獲安?
西方之書有之,曰:「&。與安,實疾大事。」
《鄭詩》曰:「仲可&卩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昔管敬仲有言-'小妾聞之,曰:「畏威如疾,民之上也;從篮^如
流,民之下也;見篮“思威,民之中也。畏威如疾,乃能威民。威
在民上,弗畏有刑。從&。如流,去威遠矣,故謂之下,其在辟也。
吾從中也°《鄭詩》之言,吾其從之。[中略]
敗不可處,時不可失,忠不可棄,&“不可從,子必速行。[中略]
子必有晉,若何篮1安?』」(頁342)
韋《解》:「《詩•小?1 •皇皇者華》之首章。莘莘’眾多。征,
行也。懷私爲每懷。言臣奉命當念在公,每輒懷私,將無所及。」
(343:1)
92
《十三經注疏》頁508中。
93 卷3頁9下。
145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每懷靡及」《毛傳》:
「每,雖;懷,和也。」
鄭《箋》=
「《春秋外傳》曰『懷和爲每懷』也。『和』當爲『私』,眾行夫
既受君命,當速行,每人懷其私相稽留’則於事將無所及。」94
《傳》解「懷」爲「和」,視爲形容詞,《箋》把「懷」解作「懷私」,則視
爲動詞,韋《解》用《箋》義,是因爲較適合原文的緣故。
齊姜的話接連引用了《周詩》、西方之書、《鄭詩》、管敬仲之言,都有
「懷」或「懷安」二字,齊姜末句也說「若何懷安」,足見作者認爲在這段話
中,所有「懷」字都是同義的。那麼「懷」字的意思是甚麼?「懷8」與「安」
構成動賓詞組,這由「順身」、「縱欲」相同結構平列得知,而且這一小段的
總結說「人誰獲安」,「安」字也作賓語用。「懷安」當解作眷戀安逸或貪圖
安逸。這樣看來,「每懷靡及」的「懷」,作者也應該理解爲眷戀或貪圖。
引文《鄭詩》指《鄭風*將仲子》,《詩序》說:
「刺莊公也。不勝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制,祭仲諫而
公弗聽,小不忍以致大亂焉。」95
這是指《左傳》隱元年鄭伯克段的事°《毛傳》說:
「仲子‘祭仲也。」96
把這首詩理解爲詩人以鄭莊公的語氣向祭仲示意。但《國語》此處是斷章取義,
不知道作者是否這樣理解°韋《解》說:
[22]「仲,祭仲也。懷,思也。言雖欲從心思仲,猶能畏人自止,見可
懷思可畏也。」(343:5)
94 《十三經注疏》頁409下。
95 《十三經注疏》頁337上。
96 《十三經注疏》頁337上。
146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這是探下文爲解。下文管敬仲說從《鄭詩》之言,又說「吾從中也」,中即「見
懷思威」,韋眧以「思也」訓「懷」字,未充分說明詞義。從「懷“」及「懷《」
看來’這種感情是下民的天性,需要加以規限,「思」和「貪圖」基本意義相
同,但後者有!^義,解作「貪圖」較合適。
「懷9」是動詞’但到了管仲的解釋中,「懷匸」、「懷卩」、「懷《」都
變成了名詞,似乎作者不很在乎詞類的界限,所以齊姜最後的一段話「懷H」
仍是名詞,「懷1」卻變了動詞。
「懷0與安」又見於《左傳》僖二十三年,齊姜對重耳說:
「行也,懷與安,實敗名。」97
楊伯峻《春秋左傳注》說:
「〈晉語五〉敘甯贏從陽處父,及山而還。其妻曰:『子得所求而
不從之,何其懷也?』懷謂留戀妻室,此懷字當與之同義。安,謂圖安
逸而重遷o」98
「懷與安」的解釋或許如楊說,但「懷安」連用及「懷」單獨使用時,貝1_1仍然
應該解爲「貪圖安逸」。
至於引《周詩》「每懷八靡及」,孤立地看雖然訓「和」或解作「懷私」
都可通,但只有後者和下文各「懷」字意思一貫’韋昭採用《箋》說可謂恰當。
另外’〈魯語下〉5.1叔孫豹解釋「每懷靡及」說「懷和爲每懷」云云(頁
186),韋《解》••
[23]「懷私爲每懷,[中略]既受命,當思在公,每人人懷其私,於事將
無所及也°」(187:9)
又說:
[24]「鄭後司農云:『「和」當爲「私」。』」(187:11)
97
楊伯峻《春秋左傳注》頁406。
98 頁4(^。
147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學
也採用鄭《箋》,這兩條材料在第二章「《國語》底本的整理」已經討論過,
結論是不當改字°陳啓源《毛詩稽古編》說:
「〈晉語〉姜氏引此詩戒重耳順身縱欲,又引西方書及《鄭詩》之
言,懷皆爲私義,要是斷章立說,未必此詩本訓也。」w
陳氏解「懷」爲「私」,未爲允當,但「斷章立說」卻正能道出問題關鍵。
此外還有一條:
[25]〈晉語二〉10.24「及其[標案:指周文王]即位也,詢于八虞而諮于
二虢,度於閎夭而謀於南宮,詉於蔡、原而訪於辛、尹,重之以周、
邵、畢、榮,億寧百神而柔和萬民。故《詩》云:『惠于宗公,神
罔時恫°』」(頁387)
韋《解》:「賈、唐曰:『八虞,周八士,皆在虞官,伯達、伯括、
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隨、季驕°』」(389:25)
又:「二虢,文王弟虢仲、虢叔。」(388:19)
又:「[聞夭、南宮,]皆周賢臣。」(389:27)
又:「蔡,蔡公。原,原公。辛,辛甲。尹,尹佚。皆周太史。」
(389:28)
又:「周,周文公°邵,部康公。畢,畢公。榮,榮公°」(389:29)
又:「亦〈思齊〉之二章。惠,丨丨丨頁也°宗公,大臣也。恫’痛也。
言文王爲政,諮于大臣,順而行之,故鬼神無痛之者°」(389:32)
〈思齊〉在兩句之中其實還有「神罔時怨」一句。《毛傳》:
「宗公,宗神也° 1词,痛也o」
鄭《養》:
「惠,順也。宗公,大臣也°文王爲政,咨於大臣’順而行之,故
能當於神明,神明無是怨恚其所行者,無是痛傷其所爲者,其將無有凶
禍。」100
二義不同,韋《解》用鄭《箋》。
99
頁382上。
1^ 《十三經注疏》頁516下o「其所爲者」據《校勘記》補,見頁518中。
148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陳奥《詩毛氏傳疏》說••
「〈晉語〉云:『[中略]』《國語》以『宗公』爲百神,與《毛傳》
以『宗公』爲宗神,正是一意。此弓丨《詩》承『億寧百神』句,而於詢、
咨、度、謀、詉、訪句不涉也。」191
這是爲了維護《毛傳》「宗神」之訓,陳氏的見解是否可取本文暫不討論,但
韋眧顯然並不這樣解釋。相反,正是因爲他認爲「惠于宗公」承「詢、咨、度、
謀、詉、訪句」,所以棄《傳》用《養》。
以下兩條不容易判斷究竟是否爲了適應原文而採用《箋》說:
[26]〈周語下〉3.4「《詩》曰:『其類維何?室家之壷。君子萬年,
永錫昨撒。』類也者,不恭前哲之謂也。壺也者,廣裕民人之謂也。
萬年也者,令聞不忘之謂也。脱也者,子孫蕃育之謂也。」(頁117)
韋《解》:「《詩》,《大雅•既醉》之六章也。類’族也° m,
梱也。言孝子之行,先於室家族類以相致,乃及於天下也。1(118:1)
《毛傳》:
「壺,廣也。j
鄭《箋》:
「壷之言梱也°其與女之族類云何乎?室家先以相梱致,已乃及於
_LJ L- 102 ~
天下o」
又〈既醉〉第五章末二句「孝子不匱,永錫爾類」《毛傳》:
「類,善也。J
鄭《養》:
「孝子之行,非有竭極之時,長以與女之族類。」lW
〗01 卷23頁33下。
i°2 《十三經注疏》頁537上°
103 《十三經注疏》頁5:36下°
149
第五章(國語解》和韋昭的(詩> 學
從上引《傳》、《箋》看,「盡」、「類」二字有不同的解釋。孔穎達《正義》、
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都認爲「壷」訓「廣」和「梱」意思相通,胡承珙《毛
詩後箋》則認爲二義實有不同。lM〈周語〉本章下文說:
[27]「類也者,不恭前哲之謂也。最也者,廣裕民人之謂也。萬年也者,
令聞不忘之謂也。飢也者,子孫蕃育之謂也。」(頁117)
乃是對所引詩的解釋,《毛傳》「盡,廣也」當即本自此文。「廣裕民人」句
韋《解》無注,韋昭是否認爲《傳》、《箋》釋義一貫,都切合《國語》原文,
所以不另解釋?
至於「類」字,「不恭前哲」意思較籠統,不容易判斷《傳》、《箋》哪
一個訓釋更適合,但原文引用這四句詩是要證明「單若不興,子孫必蕃,後世
不忘」(頁116),下文又說:
[28]「單若有闕,必兹君之子孫實續之,不出於他矣。」(頁118)
韋《解》:「單,單氏世也。闕,缺也。兹,此也。此君,靖公也。
他’他族也。」(118:7)
似乎訓作「族類」較貼切。但原文也說:
[29]「若能類善物,以混厚民人者,必有章譽蕃育之炸,則單子必當之
矣。」(頁118)
《毛傳》「類,善也」應該本自此處,韋昭沒有注釋,也是認爲《傳》、《箋》
一貫嗎?由於證據不充分,暫時只好存疑。
[30]〈晉語四〉10.24「文王在母不憂,在傅弗勤,處師弗煩,事王不
怒,孝友二虢,而惠慈二蔡’刑于大妪,比於諸弟。《詩》云:『刑
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頁387)
韋《解》:「《詩》,《大雅•思齊》之二章。寡妻,寡有之妻,
謂太妪°御,治也。」(389:23)
《毛傳》:
「寡妻,適妻也o御’迎也o」
1。4 見《十三經注疏》頁537上、《毛詩傳箋通釋》頁896、《毛詩後箋》頁1061上。
孔、馬結論雖然一致,但立說並不相同’因爲與本文並無密切關係,不具引。
150
第五章(國語解》和韋昭的《詩> 學
鄭《箋》:
「寡妻,寡有之妻,言賢也。御,治也°」1G5
王肅解「以御于家邦」說:
「以迎治天下之國家。」1^
董增齡《國語正義》評論諸家說:
「如《毛傳》之訓,則無以見太纟以之德;如王[肅]之言,則橫益『治』
字。故宏嗣從鄭《箋》之說也。」197
韋昭的原意不可考,或許誠如董說,但仍以存疑爲上。
肯定是注者個人選擇的只有一條:
[31]〈晉語四〉12.4「卻至以餘韋之跗注三逐楚平卒」(頁415)
韋《解》:「三君云:『一染曰絲。』鄭後司農說以爲蘇,茅蒐染
也。銖,聲也。昭謂:茅蒐,今絳草也,急疾呼茅蒐成銖也。凡
染一入爲源。」(415:2)
引鄭後司農說是《小雅•瞻彼洛矣箋》,原詩作:
「銖給有奭,以作六師。」
《毛傳》:
「銖(給)者,茅蒐染[韋]淳)也。一[入]曰餘。」
鄭《箋》=
「銖(給)者,茅嵬染也。茅莧絲,(給)聲也。」…8
i°5 《十三經注疏》頁516下。
106 《毛詩正義》弓丨,見《十三經注疏》頁517上o
10? 頁842。
8
iG 《十三經注疏》頁479上。改字及句讀據王引之《經義述聞》’王氏說:「蓋毛以染
151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韋《解》的內容包括三部分:一是說明鄭《箋》的「茅蒐」後世叫絳草;二是
補充鄭《箋》「聲也」的意思;三是指出一染爲嫄,意即否定《毛傳》和三君
說「一入/染曰銖」。
三君解釋「絲」用《毛傳》,韋昭則用鄭《箋》,「一入爲嫄」本自《爾
雅’釋器》,1。9《儀禮.既夕禮》「嫄稗錫」鄭玄《注》:
「一染謂之嫄,今紅也。」11°
也根據《爾雅》之說,和韋《解》一致。
韋《解》中另有兩條另立新義的《詩》說,⑴也値得提出來討論:
[32]〈周語上〉1.4「《大雅》曰:『陳錫載周。』是不布利而懼難乎?
故能載周,以至于今。今王學專利,其可乎?」(頁12)
韋《解》「《大雅》,〈文王〉之二章也。陳,布也。錫,賜也。
言文王布賜施利,以載成周道也°」(14:13)
〈文王〉「載」作「哉」,《毛傳》即訓爲「載」,鄭《_》則訓爲「始」,
又覆述全句爲「敷恩惠之施,以受命始造周國」。112雖然《國語》所引〈文王〉
和《毛詩》有一字不同,但意義應當無別,「載」也可訓爲「始」,《尙書-
益稷》「乃賡載歌」《正義》:
「鄭玄以載爲始。」ns
但韋《解》說「載成周道」,似乎訓「載」爲「成」,本章上文說:
[33]「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載也,而或專之,其害多矣。」(頁
韋一入之色爲躲,而不以茅蒐爲榦,故曰:『榦,染韋也,一入曰餘。』鄭以榦爲茅
冤之合聲,則以茅東爲榦,而不以一入爲躲,故曰:『榦者,茅荒染也。茅東榦,聲
也°』」(頁154下)
109 〈釋器〉:「一染謂之源°」(《十三經注疏》頁2601上)
110 《十三經注疏》頁1159上°
⑴ 韋《解》和《傳》、《箋》只是文字不同’意思沒有衝突的不計算在內。
2
11 《十三經注疏》頁504上。
⑴ 《十三經注疏》頁145上°
152
第五章 <國語解》和韋昭的(詩〉學
12)
韋《解》:「利生於物也,專利,是專百物也。」(13:5)
又:「載,成也°地受天氣以成百物也°」(13:6).
[32]和[33]都說到專利的問題,兩處「載」字應該有關,所以韋昭都以「成」解
之而不用毛、鄭之說,這也是受原文的限制而然。
[34]〈魯語下> 5.1「夫〈鹿鳴〉,君之所以嘉先君之好也,敢不拜嘉?」
(頁 186)
韋《解》:「嘉,善也。〈鹿鳴〉曰:『我有嘉賓,德音孔昭。』
是爲嘉善先君之好也。」(187:7)
《序》、《傳》都沒有提及「先王」,只有「德音孔昭」鄭《箋》說:
「德音,先王道德之敎也。孔,甚。昭,明也。」114
「先王」當指周之先王。n5〈魯語下〉本章記載魯叔孫穆子到晉國聘問,原文
「嘉先君之好」,先君即魯之先君,與《箋》不同,但這是因爲《國語》上下
文限制的緣故。
上文所分析的材料,以韋昭解釋《國語》所引詩句爲主,從中可見韋《解》
承用《毛傳》、鄭《築》數量很多,但遇上《傳》、《纏》有衝突,韋昭的取
捨如果能夠找出原因,往往是由於其中一說較切合《國語》原文,而不是偏袒
毛、鄭其中一家。相同的理由也可以用來解釋韋昭爲其麼另立新說。上文已說
過,根據這類材料來硏究韋昭的《詩》學觀點,難免會有很大的偏差,下文將
從另一角度考察韋《解》中的《詩》說。
3.3《國語解》引《詩》爲證分析
上文主要分析韋《解》對《國語》原文所附《詩》句的證釋,但韋昭注解
《國語》偶爾也引用《詩經》,正如他引用《左傳》或《三禮》一樣。相對於
上文討論過的材料,這些自由引用的《詩》句更能反映韋昭對《詩經》的看法。
“4 《十三經注疏》頁406上°
115 〈鹿鳴〉爲《小雅》之首,鄭玄《小大雅譜》:「《小雅》、《大雅》者,周室居西
都豐鎬之時詩也。」(《十三經注疏》頁401中)既然鄭玄認爲《小雅》是周人之詩,
所稱先王當然是周之先王。
153
1
第五章 <國語解》和韋昭的(詩> 學
116
韋《解》引用《詩》句主要是證明或印證之用。證明和印證在本章的用法
並不相同,這裡先予以界定。如果《詩》句在該條韋《解》中是關鍵的證據,
那些《詩》句的作用是「證明」;假若《詩》句只是一個例子,它的作用就是
「印證」。這樣區分是爲了更細緻地掌握韋《解》引《詩》的作用,以下結合
具體的材料詳細說明。
首先考慮韋《解》中有關歷史及禮制的內容:
[35]〈周語中〉2.1「昔摯、疇之國也由大任」(頁 )
48
韋《解》:「摯、疇二國任姓,奚仲、仲脑之後、大任之家也。大
任,王季之妃、文王之母也。《詩》云:『摯仲氏任o』」(49:5)
《大雅’大明》「摯仲氏任」《傳》:
「摯國任姓之中女也。」117
韋《解》引〈大明〉旨在證明摯國任姓。
[36]〈楚語下〉18.1「重、黎氏世敘天地,而別其分主者也。其在周,
程伯休父其後也,當宣王時,失其官守,而爲司馬氏。」(頁563)
韋《解》:「失官守,謂失天地之官,而以諸侯爲大司馬。《詩》
曰『王謂尹氏,命程伯休父』是也o」(564:4)
所引《詩》爲《大雅•常武》。《國語》原文說程伯休父爲司馬氏,韋《解》
說爲大司馬,當指以官爲氏。程伯休父任大司馬,根據在《毛傳》:
「尹氏掌命卿士。程伯休父始命爲大司馬。」118
可見韋《解》引〈常武〉目的也是證明,値得注意的是,這裡假定了讀者知道
《毛傳》的說法,所以只引《詩》句°
[37]〈周語中〉2.1「密須由伯姑」(頁48)
韋《解》:「《大雅》云:『密人不恭,敢距大邦。』不由嫁女而
“6 引用《詩序》也包括在內。
⑴ 《十三經注疏》頁507上。
"8 《十三經注疏》頁576中。
154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亡。《世本》云:『密須,蛣姓。』」(49:11)
《大雅》指《大雅•皇矣》。《序》:
「美周也。天監代殷,莫若周。周世世脩德,莫若文王。」119
「密人不恭,敢距大邦」《箋》:
「阮也、徂也、共也三國犯周而文王伐之,密須之人乃敢距其義
兵。」120
《國語》原文歷數各國女禍,密國也屬其中之一,韋《解》引〈皇矣〉否定此
說,認爲由文王所滅,與伯結無關。⑵
以上三條韋《解》引用《詩》句證明史事,其實在這方面《詩序》的作用
更明顯,例如:
[38]〈鄭語〉16.1「秦仲、齊侯,姜、臝之雋也,且大,其將興乎?」
(頁 523)
韋《解》:「秦仲,臝姓,附庸秦公伯之子,爲宣王大夫°《詩序》
云:『秦仲始大。』齊侯,齊莊公,姜姓之有德者也。此二人爲
姜、臝之雋,且國大,故近興。」(524:6)
所引爲《秦風*車鄰序》°1 2 2
又如:
[39]〈晉語二〉10.10「秦伯賦〈鳩飛〉,公子賦〈河水〉」(頁36(0
韋《解》:「〈鳩飛〉,《小雅•小宛》之首章日:『宛彼鳴鳩,
翰飛戻天。我心憂傷’念昔先人。明發不寐,有懷二人。』言己
念晉先君消穆姬不寐,以思安集晉之君臣也。《詩序》云:『文
公遭廳姬之難’未反而秦姬卒。』所以念傷广人,思成公子。,
(361:9)
119 《十三經注疏》頁519上。
12° 《十三經注疏》頁521上。
12� 張以仁〈從鄱亡於叔妖說到密須與鄢之亡亦與女禍有關 > 一文反對韋說,收於張以仁
《春秋史論集》。
122 《十三經注疏》頁368下。
155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鳩飛〉和〈小宛〉首章的關係,上文已經探討過,韋《解》弓丨用的《詩序》
屬於《秦風’渭陽》,原文說:
「康公念母也。康公之母,晉獻公之女,文公遭麗姬之難,未反而
秦姬卒。穆公納文公,康公時爲大子,贈送文公于渭之陽,念母之不見
也,我見舅氏,如母存焉’及其即位,思而作是詩也。」123
秦姬即穆姬,《左傳》莊二十八年:
「晉獻公娶於賈,無子。蒸於齊姜,生秦穆夫人及大子申生。又娶
二女於戎,大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124
所以秦穆夫人是重耳的異母姊。後來晉獻公聽信驪姬(即《詩序》「麗姬」)之讒,
太子申生自殺,重耳、夷吾出亡,重耳遍歷諸國,至秦,穆公以君禮接待,將
送他返晉°據《渭陽序》,這時穆姬已死,秦穆公思念晉先君及穆姬,所賦〈鳩
飛〉「明發不寐,有懷二人」即指此而言。上文已說過,〈鳩飛〉是否〈小宛〉
首章不能確定,「二人」爲晉先君及穆姬更是韋昭的推斷,引《渭陽序》目的
是證實此說。
以上都屬於證明性質的引用,再看以下例子:
[40]〈周語上〉1.1「荒服者王」(頁4)
韋《解》:「王,王事天子也。《周禮》:『九州之外謂之蕃國,
世一見,各以其所貴寶爲贄。』故《詩》云:『自彼氏充,莫敢
不來王。』」(6:10)
《周禮》指《秋官•大行人》,125《詩》則是《商頌•殷武》,鄭《養》:
「世見曰王。」126
與〈大行人〉相合°韋昭以「王事天子」解釋「王」,又根據〈大行人〉指出
朝見的具體規定,本來已經充分說明原句的意思,再引述〈殷武〉其實是提出
123 《十三經注疏》頁374上°
124 《春秋左傳注》頁239 °
�25
《十三經注疏》頁8们中。
126 《十三經注疏》頁627下。
156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王」作「王事天子」解的另一個例子,這種方式本文稱爲印證。
又例如:
[41]〈楚語下〉18.2「接誠拔取以獻具,爲齊敬也」(頁565)
韋《解》:「接誠於神也。拔毛取血,獻其備物也。齊,絮也。《詩》
云:『執其鸞刀,以啓其毛,取其血營。』」(566:13)
引《詩》爲《小雅•信南山》。《毛傳》:
「鸞刀,刀有鸞者,言割中節也。」
鄭《箋》:
「毛以告純也。營,脂膏也。血以告殺,營以升臭,合之黍稷,實
之於蕭,合馨香也。」127
韋昭把「拔取」解爲拔毛取血的奉獻儀式,〈信南山〉「執其鸞刀」云云正是
這種儀式的另一處記載。
大量印證性質的引用,見於和詞語解釋有關的韋《解》,例如:
[42]〈周語上〉1.12「丹朱憑身以儀之,生穆王焉」(頁32)
韋《解》:「憑,依也。儀,匹也°《詩》云:『實維我儀°』言
房后之行有似丹朱,丹朱憑依其身而匹偶焉,生穆王也。」(32:3)
《詩》句出《鄘風•柏舟》°《毛傳》:
「儀,匹也。」128
與韋《解》相同°由於「儀」訓爲「匹」並不常見’所以稱引〈柏舟〉作爲另
一個用例。
又如:
[43]〈周語中〉2.7「野有庾積」(頁67)
127 《十三經注疏》頁471中°
128 《十三經注疏》頁312下°
157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韋《解》:「唐尙書云:『十六斗曰廣。』昭謂:此庾,露積穀也。
《詩》云『曾孫之庾,如抵如京』是也o」(67:8)
《詩》句出《大雅_甫田》。鄭《箋》:
「IK,露積穀也°」129
與韋《解》相同。「廣」有十六斗及露積榖兩義,所以舉出後者的用例。
類似的韋《解》還有以下五條:
[44]〈魯語下〉5.20「今吾子之敎官僚」(頁216)
韋《解》:「唐云:『同官曰僚。』昭謂:此景伯之屬’下僚耳,
非同官之僚也。同僚,謂位同者也,《詩》云:『我雖異事,及
爾同僚。』」(218:12)
案:《詩》句出《大雅’板》。《毛傳》:「察,官也。」鄭《箋》:
「我雖與爾職事異者,乃與女同官俱爲卿士。j 13«韋《解》與毛、
鄭之說同。
[45]〈齊語〉6.1「故五十人爲小戎,里有司帥之」(頁232)
韋《解》:「小戎,兵車也。此有司之所乘,故曰小戎o《詩》云:
『小戎淺收。』古者戎車一乘,步卒七十二人,今齊五十人。」
(232:6)
案:《詩》句出《秦風•小戎》。《毛傳》:「小戎,兵車也。」
131韋《解》與《毛傳》同°
[46]〈楚語下〉18.6「吾聞君子唯獨居思念前世之崇替」(頁578)
韋《解》:「崇,終也°替,廢也。《詩》云:『曾不崇朝。』I
(578:1)
案:《詩》句出《衛風’河廣》。《箋》:「崇,終也。」13臂《解》
與《箋》同。
[47]〈晉語二〉10.2「西方之書有之,曰:『懷與安,實疚大事°』」
(頁 342)
韋《解》:「西方謂周。《詩》云:『誰將西歸。』又曰:『西方
之人。』皆謂周也0」
1 29 《十三經注疏》頁475下。
13° 《十三經注疏》頁549中。
13� 《十三經注疏》頁370上°
132 《十三經注疏》頁3况下。
158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 學
案:《詩》句出《檜風’匪風》及《《風*簡兮》。《匪風傳》:
「周道在乎西。」133韋《解》與《毛傳》同。
[48]〈楚語下〉18.3「道殖相望」(頁574)
韋《解》:「道冢曰僅0《詩》云••『行有死人,尙或殖之°』」
(574:4)
案:《詩》句出《小雅,小弁》,「僅」作「瑾」°《毛傳》:「瑾,
路冢也。」鄭《箋》:「道中有死人,尙有覆掩之成其瑾者。」
34
1 〈小弁〉「殖」爲動詞,大槪《毛傳》認爲是名詞的使動用法,
所以訓作「路冢」,鄭玄也刻意保留「瑾」的名詞性質。韋昭解
作「道冢」,與《毛傳》相同,引用〈小弁〉也許即由於《毛傳》
義訓的緣故。
以上五條引《詩》目的都在於印證韋昭對詞語的訓釋,即表明被訓詞確有該種
用法°這些材料有兩點値得注意:一、全部韋《解》都和《毛傳》或鄭《養》
相合,這是韋昭屬於《毛詩》派的最有力證據;二、韋眧選擇以《詩》句而不
是其他書籍印證訓釋,這表示韋昭假定讀者十分熟習《毛詩》,因爲如果讀者
不知道所引《詩》句的解釋,印證就變得毫無意義。《論語》是一部當時人人
熟悉的書,135韋昭在引證《論語》時,他的做法和引證《毛詩》一樣,例如:
[49]〈周語下〉3.1「夫君子目以定體,足以從之」(頁91)
韋《解》:「體,手足也°《論語》曰『四體不勤』也。」(91:3)
案:語出〈微子〉。136這是「體」訓爲手足的用例。
只要舉出其中的句子,不必解釋,讀者就已明白。由此推論,《毛詩》在當時
的普及程度應該不在《論語》之下°《左傳》、《三禮》都是韋《解》常常稱
引的書籍,但韋昭卻幾乎沒有利用它們作同樣方式的印證’ 137究其原因,大槪
這幾部書沒有《毛詩》、《論語》那麼爲人熟習。
''' 《十三經注疏》頁383上°
134 《十三經注疏》頁453中°
35
1 據王國維〈漢魏博士考〉:「漢人就學’首學書法,其業成者得試爲吏,此一級也。
其進則授《爾雅》、《孝經》、《論語》°」而且學童往往在十二歲左右就已通《論
語》。見《觀堂集林》卷4頁1 7 9 °漢代如此,三國人就學次第大槪也一樣。
136 《十三經注疏》頁2529下。
】37 唯一的例子是〈楚語上〉n.8「余左執鬼中,右執殤宮」(頁553)韋《解》:「中,
身也。《禮》曰:『其中退然。』」(554:3)《禮記•檀弓下》:「文子其中退然,如
不勝衣。」鄭玄《注》:「中,身也。」(《十三經注疏》頁1316上)如果不知道鄭玄
的說法,就不能了解爲甚麼韋《解》引用《禮記》。
159
第五章 <國語解> 和韋昭的(詩》學
其實印證並不局限於有關詞語訓釋的注解中,例如以下幾條韋《解》••
[50]〈周語中〉2.1「今以小忿棄之,是以小怨置大德也,無乃不可乎?」
(頁45)
韋《解》:「置,廢也。《詩》云『忘我大德,思我小怨』也。」
(47:14)
案:《詩》句出《小雅,谷風》,138與〈周語〉「以小怨置大德」
意思相同。
[51]〈魯語上〉4.1「不愛牲玉於神」(頁151)
韋《解》:「牲,犧牲。玉,挂璧。所以祭祀也。《詩》云:『靡
愛斯牲,挂璧既卒。』」(152:3)
案:《詩》句出《大雅*雲漢》,鄭《箋》:「無所愛於三牲,禮
神之圭璧又已盡矣。」139與〈魯語〉意思相同。
[52]〈周語中〉2.1「昔縛之亡也由仲任」(頁48)
韋《解》:「德,妖姓之國,取仲任之女爲孫夫人。唐尙書曰:
『镇爲鄭武公所滅,非取任氏而亡也。』昭謂:幽王爲西戎所
殺而《詩》言『褒妪滅之』,明禍有所由也。」(49:10)
案:《小雅•正月》:「赫赫宗周,褒贼之。」14。唐固認爲德亡
於鄭武公,與娶任氏女無關,韋昭則認爲〈周語〉作者這樣說是
追本溯源之論,並引用〈正月〉褒妪滅周以作爲類比。
[53]〈周語下〉3.2「使有晉國,三而界驩之孫」(頁99)
韋《解》:「界,予也。三世爲晉君,而更予驩之孫也。驩,晉襄
公之名也。孫,曾孫周子也。自孫以下皆稱孫,《詩》曰『周公
之孫』,謂僖公也。」(100:5)
案:《詩》句出《魯頌•閟宮》,《毛傳》:「謂僖公也。」141周
公和。〈周語〉原文說「驩之孫」,但周子是晉襄公的曾孫,所
以韋眧弓I〈閟宮〉以爲類比,說明孫可以包括曾孫及輩分更晚的
後代。142
這些韋《解》以相類句子注釋《國語》,困難程度尤在前述例子之上,如果不
是對《詩經》非常嫻熟實在無法著手°
138 《十三經注疏》頁459中°
139 《十三經注疏》頁561中。
''' 《十三經注疏》頁 4 4 3 中。
141 《十三經注疏》頁615下。
142 據《史記•周本紀》,魯僖公是周公旦的九代孫。
160
第五章 <國語解》和韋昭的〈詩> 學
4.結論
本文全面整理了今存有關韋昭《詩》學的材料,第一節重新檢查馬國翰鬼
輯的所謂《毛詩答雜問》,副除了接近一半的條目,簡博賢基於馬輯本而建立
的論點因而變得沒有根據。第二節把《國語解》中與《詩》有關的注釋分爲兩
大類別,一類爲了證釋《國語》所附《詩》句或賦《詩》而發,另一類則是自
由引用《詩》句或《序》、《傳》、《箋》以解釋《國語》,前者可能不足以
反映韋昭的《詩》學觀點。第三節循這一區分考察《詩》說材料,首先否定了
韋昭採用《魯詩》的可能,但《國語解》中卻可能存有少量《韓詩》的觀點’
這和文獻記載,三國時吳地傳習《韓詩》尙有人在,正好吻合;其次考辨韋《解》
對《毛傳》、鄭《箋》的取捨及原因,發現大部分毛、鄭有衝突的地方’韋昭
都以是否符合《國語》原文作爲選擇標準,所以正如第二節推斷,這些材料不
能用來重構韋昭的《詩》說。經過這一重篩選的步驟’留下來的材料雖然更可
信,但結論未免消極。不過自由引用的部分可以支持一些正面的看法,韋昭一
再引用《詩》句來證明注解中陳述的史實,又把《詩序》視爲史料,這顯然表
現出他對歷史的偏好,143更有意思的是,在這些材料中,完全沒有和《毛詩》
違逆的觀點,歷來把韋昭列在《詩》毛氏派的說法終於得到了證據支持。144此
外,韋昭不但對《毛詩》十分熟習,而且預期讀者也一樣,所以大量採用《詩》
句印證詞語及句子的訓釋。這種對讀者的要求,在當時應該不會離開現實太遠,
由此可以推知,在吳國知識分子間,《毛詩》要比其他經典更爲普及。
�43
第三章「《國語解》用《左傳》硏究」、第六章「《國語解》『以《
世 本》考其流』
硏究」、「第七章《國語解》及諸家《國語》舊注比較」從不同角度探討都獲得這一
結論。
44
1 王國維《觀堂集林•漢魏博士考》:「[吳]立博士,韋昭實爲祭酒’韋亦古學家也。」
(頁19幻就《詩》而言,王說可以成立,其他經書則還未有充分證據。
161
第六章:《國語解》「以《世本》考其流」硏究
1.引言(162)
2.《國語解》使用《世本》的情況(164)
3.《國語解》使用《世本》的原因(168)
4.韋昭的史部著作(172)
4.1《洞紀》(172)
4.2《吳書》(179)
4.3《漢書音義》(181)
4.4《三吳郡國志》(183)
4.5《官職訓》、《辯釋名》(184)
5.結論(186)
1.引言
韋昭〈國語解敘〉自述撰注方針時說過:
[1]「參之以《五經》,檢之以《內傳》,以《世本》考其流,以《爾雅》
齊其訓。」1
《世本》最早見於《漢書•藝文志》,屬於〈六藝略〉的《春秋》類,次於《國
語》及《新國語》之後,〈藝文志〉的著錄及班固原注如下:
「<it:$> +51M。古史官記黃帝以來訖春秋時諸侯大夫。」2
而在更早的時代,《世本》已爲學者所引用,《漢書*司馬遷傳贊》說:
1 《國語》頁661°
2 《漢書》頁ni4 °
162
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 本> 考其流」研究
「孔子因魯史記而作《春秋》,而左丘明論輯其本事以爲之傳,又
纂異同爲《國語》°又有《世本》,錄黃帝以來至春秋時帝王公侯卿大
夫祖世所出°春秋之後,七國並爭,秦兼諸侯,有《戰國策》°漢興伐
秦定天下,有《楚漢春秋》。故司馬遷據《左氏》、《國語》,采《世
本》、《戰國策》,述《楚漢春秋》,接其後事,訖于天漢。」3
下逮魏晉南北朝,採錄的學者愈來愈多。但從宋代的《崇文總目》開始,此書
再沒有著錄,可能已漸漸不通行,在甚麼時代完全散佚則無法確定。4淸代輯錄
《世本》佚文的有王謨、孫瑪翼、陳其榮、秦嘉誤、張樹、雷學淇、節洋林七
5
家, 其中以雷、而二本最嚴謹矜愼。
《世本》的內容,據章宗源所考,共分五目:
雷、茆兩輯本也有〈氏姓〉、〈作〉、〈居〉、〈證法〉四篇,雷本除〈帝繫〉
外,還有〈王侯〉、〈卿大夫〉,節本則分爲〈帝王世本〉、〈諸侯世本〉、
〈卿大夫世本〉。在名目上,章宗源的說法最有根據,但考慮到佚文的具體內
容包括夏、商、周以至各諸侯國及其卿大夫的世系,「帝繫」一詞不能完全涵
蓋,雷、茆二本的分篇未嘗沒有道理。7不過就本文的討論而言,《世本》的內
3 《漢書》頁2737。
4 參王玉德〈《
世 本》的散失考〉,收於靡子朝、姚偉鈞、王玉德《三網集》°
5 另王梓材有《
世 本集覽》’但只有序、目、通論、緣起,而沒有正文’王書與其餘七
家輯本都收錄於《世本八種》。
6 見《隋書經籍志考證》頁4998上o
7 雷、茆分篇也有差異,雷本〈帝繁〉錄黃帝至禹,〈王侯〉錄夏、商、周、齊、魯等,
163
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本> 考其流」研究
容可以簡單分爲兩部分,一是世系及氏姓,二是古城邑、發明者及識法,前者
是討論的重心。
2.《國語解》使用《世本》的情況
《國語解》明文提到《世本》的只有兩處:
[2]〈周語中〉2.1「密須由伯結」(頁48)
韋《解》:「伯姑,密之女也。《傳》曰『密須之鼓』、『闕鞏之
甲』,此則文王所滅而獲鼓甲也。《大雅》云:『密人不恭,敢
距大邦。』不由嫁女而亡。《世本》云:『密須,結姓。』」(49:11)
[3]〈吳語〉19.1「越王勾踐起師逆之」(頁591)
韋《解》:「勾踐,祝融之後、允常之子,实姓也。〈鄭語〉曰:
『等姓夔越。』《世本》亦云:『越,毕姓也。』I (591:1)
全書採用《世本》自然不只這兩條,有些沒有稱名的,其實仍是引用《世本》,
例如以下見於〈鄭語〉16.1的兩條:
[4]「昆吾爲夏伯矣」(頁511)
韋《解》:「昆吾,祝融之孫、陸終第一子,名樊,爲己姓,封於
昆吾,昆吾,衛是也。」(512:11)
案:《史記’楚世家》「其長一曰昆吾」《索隱》:「《系本》云:
『其一曰樊,是爲昆吾。』又曰:『昆吾者,衛是。』」
又,《集解》:「虞翻曰:『昆吾名樊,爲己姓,封昆吾。』《世
本》:『昆吾者,衛是也。』」8
又,《史記’天官書》「有夏,昆吾」《正義》:「虞翻云『昆吾
名樊,爲己姓,封昆吾』。《世本》云昆吾衛者也。I 9
又,《左傳》昭十八年「是昆吾稔之日也」《正義》:「虞翻曰:
『昆吾爲己姓,封昆吾。』《世本》云:『昆吾者,衛是也。』I
10
[5]「大彭、豕韋爲商伯矣」(頁511)
韋《解》:「大彭,陸終第三子,曰籙’爲彭姓,封於大彭,謂之
茆本〈帝王世本> 包括夏、商、周,〈諸侯世本〉則只錄魯、齊、晉、秦等。
8 M 1690。
9 M 1343 °
iG 《十三經注疏》2085中。
164
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本> 考其流」研究
彭祖,彭城是也。」(513:1¾
案:《史記’楚世家》「三曰彭祖」《索隱》:「《系本》云:『三
曰籙鏗,是爲彭祖。彭祖者,彭城是。』虞翻云:『名翦,爲彭
姓,封於大彭。』」
又,《集解》:「虞翻曰:『名翦,爲彭姓,封於大彭。』《世本》
曰:『彭祖者,彭城是也。』」n
[4]韋《解》「昆吾,衛是也」應該是採用《世本》,文句與《楚世家索隱》.、
《楚世家集解》、《天官書正義》、《春秋左傳正義》所引相同。由於後三書
都和虞翻《國語注》一同弓丨用,張以仁〈國語舊注輯校(六))認爲這三本書的《世
本》文句原來都是虞《注》所引,並且由阅以例[5],《楚世家集解》的《世本》
也一樣° 12這是很合理的推斷。雖然如此,但這兩條韋《解》的《世本》應該並
非轉錄自虞《注》,因爲兩條韋《解》都提到陸終兒子的排行,這一點在虞《注》
之外,卻是《世本》原來的記載,可見確是直接採用。
不過韋《解》直錄《世本》原句的情況十分罕見,13通常只能就兩者的內容
作比較,如果《世本》的記載和其他書籍相同,那就很難判斷韋《解》是否採
用《世本》,例如=
[6]〈周語上〉1.1「穆王將征犬戎」(頁1)
韋《解》:「穆王,周康王之孫、昭王之子穆王滿也。」(1:1)
案:《大雅’民勞’序》「召穆公刺厲王也」《正義》:「《世本》
及〈周本紀〉皆云成王生康王,康王生昭王,眧王生穆王,穆王
生恭王,恭王生鬆、王及孝王,孝王生夷王,夷王生厲王。」14
不過要是《世本》和史記有衝突,韋《解》又與前者相同,那麼採用《世本》
的可能性就較大,例如:
[7]〈周語下〉3.3「景王崩,王室大亂°及定王,王室遂卑°」(頁113)
韋《解》:「定王,頃王之子、靈王祖父°而言及定王王室遂卑,
非也,『定王』當爲『貞王」,名介15,敬王子也。是時大臣專
11 頁1691 °
12 頁191。
13 這是因爲《
世 本》的內容和採用的句式關係並不密切,弓丨用者有很大的自由轉換其他
句式,而不會離開原來的意思。其實所謂的《世本》佚文,不少是注疏者的轉述,原
文怎樣已無法得悉。
14 《十三經注疏》頁547下。
15 明道本作「分」,此依公序本,見《國語明道本考異》卷1頁16上。
165
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本> 考其流」研究
政,諸侯無伯,故王室遂卑。」(113:3)
案:《左傳》昭二十六年「至於惠王」《正義》:「《世本》云:
『『中略1丨頃王1巨生匡王班及定王瑜,瑜生簡王夷,夷生靈王泄
心,心生景王貴’貴生悼王猛及敬王句。』」16
又,《左傳》哀十九年「敬王崩故也」《正義》:「《世本》:『敬
王崩,貞王介立。貞王崩,元王赤立。』宋忠《注》引《太史公
書》云元王仁生貞王介,與《世本》不相應,不知誰是。貝丨』宋忠
不能定也。」17
《世本》頃王以下的世系可排列如下:
頃王巨 > 匡王班 > 定王瑜 >簡王夷 > 靈王泄心 >景王貴 > 悼 王 猛 >
敬王兮 >貞王介>元王赤
《史記•周本紀》記載的世系則爲:
〈周本紀〉與《世本》不同的主要有兩點:一是〈周本紀〉有兩定王,二是景
王後三或四代的世次。韋《解》說定王是「頃王之子、靈王祖父」,並認爲原
文有誤,應該足用《世本》之說° 1"
[8]〈周語下〉3.9「二十八年,殺萇弘o及定王,劉氏亡°」(頁148)
韋《解》:「『定』亦當爲『貞』°」(149:4)
「二十八年」指敬王的二十八年,改爲「貞」的理由與上條相同,所以說「亦」。
16 《十三經注疏》頁2114中。
7
1 《十三經注疏》頁2180中。
18 《史記》頁155-158。
19 至於韋《解》改「定」爲「貞」,大槪由於兩字音近,「定」古音定母耕部,「貞」
古音端母耕部,只是聲母的淸獨不同’見《漢字古音手冊》頁278及227。《世本》
和〈周本紀〉的是非,據目前的資料尙難判定,第二個定王皇甫諭《帝王世紀》作貞
定王,司馬貞《史記索隱》認爲不應六代之間而有兩定王,主張第二個定王改作貞王,
但世次先後則不知道孰是孰非,以上見《史記》頁157。崔述《史記探源》則反駭皇
甫識及司馬貞之說,見崔書頁49 °
166
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本> 考其流」研究
從以上的分析可見,韋《解》用《世本》決不只明引的兩處,但要逐一考
辨出來卻不大可能’秦嘉謨《世本輯補》則採取斷然的辦法處理,秦氏〈自序〉
說•
「夫能述《世本》者,於漢莫如司馬遷,於吳、晉莫如韋昭、杜@,
(原注:韋、杜注<國語>、 (左傳> ,其世系並據(世本》,見本書序°)々《tH:^^》[^:胃三$
之說猶存,其即以此爲《世本》乎,吾未敢也;其竟以此爲非《世本》
乎,吾不忍也。有者集之,無者據三者而補之o」20
杜預注《左傳》暫且不論,韋昭〈國語解敘〉已見前引,實在沒有「世系並據
《世本》」的意思。秦氏不但抹撥了韋昭採用其他書籍而不用《世本》的可能,
更假定了韋《解》所述的世系都見於《世本》,顯然這是無法證實的,所以而
洋林批評說:
「所補者類皆司馬遷、韋昭、杜預之說,[中略]轉覺《世本》一書
蕩然無復疆界矣。」21
就復原《世本》的工作來說,秦嘉謨的做法大可商榷,但韋《解》確曾提出「以
《世本》考其流」的原則,這値得進一步探討。
韋眧引用《世本》的目的是「考其流」,流和源相對,始祖是源,則後裔
是流,父祖是源,則子孫是流,上文所列有可能採用《世本》的幾條韋《解》,
不是有關氏姓,就是有關世系,其實這兩種注釋在韋《解》中比比皆是,例如:
[9]〈吳語〉19.1「吳王夫差起師伐越」(頁591)
韋《解》:「夫差,太伯之後、閨廬之子,姬姓也。I (591:1)
又如:
[10]〈周語上〉1.3「邵公告曰:『民不堪命矣。』」(頁9)
韋《解》:「邵公,邵康公之孫穆公虎也,爲王卿士。」(10:2)
這兩條韋《解》的材料都不見於諸家所輯《世本》,可能已經散佚了,也可能
《世本》原書根本沒有那些內容,現在都無法得知,既然如此,下文將轉而在
宏觀的層面討論韋《解》這一注釋原則的意義。
2° 世《 本八種•秦嘉謨輯補本》頁2。
21 世《 本八種•而洋本輯本》頁1。
167
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 本> 考其流」研究
3.《國語解》使用《世本》的原因
上文說過西漢時司馬遷「采《世本》」,其後王充(27AD-97AD)《論衡•
對作》也提及此書:
「夫不論其利害,而徒譏其造作,是則倉頡之徒有非,《世本》十
五家皆受責也。」22
23
文中所指的是〈作篇〉。 此後還有哪些人用過《世本》已不可考,直至東漢末
才又有文獻的記載,以下列出東漢後期至西晉間引用《世本》的學者,主要根
據?^本,並補入其他材料:
〈表一〉
引用者 書名 世《 本》文句 茆本篇頁
趙岐 孟子章句 「考公麇與文公之父定〈諸侯
世 本〉頁33
(7-201AD) 公相直’其子元公宏與
文公相直」
鄭玄 周禮*校人注 「相土作乘馬」 〈作篇〉頁113
(127AD-200AD)周禮•龜人注 「巫咸作筵」 〈作篇〉頁116
禮記.明堂位注 「女蝸作签簧」 〈作篇〉頁114
「無句作磬」 〈作篇〉頁116
「垂作鐘」 〈作篇〉頁117
宋衷 世 本注 (%甚多,不具弓I。)
(約二世紀中)
應勁 漢書集解音義(?) 「撝虛在西城西北,舜〈居篇 > 頁95
(約二世紀中) ^ l j
「隨作笠」 〈作篇〉頁114
「韓哀作御」 〈作篇> 頁122
風俗通義 「女禍作簧」 〈作篇>頁114
「無句作磐」 〈作篇>頁116
|「垂作鐘」 〈作篇〉頁117 _
黃陣《論衡校釋》頁1184 °
22
23
〈作篇〉所記的發明者不只十五人’王充可能是混淆了《漢書•藝文志》「《
世 本》
十五篇」的著錄。
168
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 本> 考其流」研究
「暴辛/1墳」 〈作篇〉頁120
「鯀作城郭」 〈作篇>頁127
虞翻所引《世本》,茆本據《史記集解》及《史記索隱》輯錄,收於〈帝
王世本〉篇。24譙周引用《世本》的第二條,《史記•趙世家》原文作:
「烈侯卒,弟武公立。」25
可見指《世本》所記的世系。有關杜預的兩條材料,一爲氏姓,另一也是世系。
這樣看來,上表所列高誘以前的學者,除了趙岐和宋衷外,徵引幾乎都集中在
〈作篇〉,而虞翻以後則全爲氏姓和世系。這當然不是太精確的統計,因爲無
法知道諸家是否有暗用《世本》文句,但也不宜視爲純粹的巧合。應勁《風俗
通義》五引〈作篇〉還可以說是該書性質使然,鄭玄也不引其他篇章,就不能
用同一理由解釋了。26宋衷年輩與應勘相約,但卻是荊州學派的核心人物,直接
24 頁9、10。
25 頁 1798。
26
如果鄭玄曾採用《
世 本》的其他部分而不提及篇名,那就可能表示他對該書的不同篇
169
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本> 考其流」研究
開啓三國學風,27那麼與後來的學者有相似的好尙也不足爲奇了。虞翻、譙周、
杜預重視《世本》的氏姓、世系部分,韋昭則提出「以《世本》考其流」的原
則,如果把兩者理解爲時代的趨勢,應該不爲過。
三國時代和前一時期的學術界,最大差異是經學逐漸失去壟斷的地位,一
般硏究者津津樂道魏晉的玄談風氣,其實這一時期史學也有長足的發展。《漢
.書•藝文志》沒有史略,但〈六藝略〉的《春秋》類有《世本》、《戰國策》、
《楚漢春秋》、《太史公》(即《史記》)、《續太史公》、《太古以來年紀》、
《漢著紀》、《漢大年紀》等書,後世都視爲史書。晉*荀最改訂魏’鄭默《中
經》,撰成《新簿》,把群書分爲四部:
「一曰甲部,紀六藝及小學等書;二曰乙部,有古諸子家、近世子
家、兵書、兵家、術數;三曰丙部,有史記、舊事、皇覽簿、雜事;四
曰丁部,有詩賦、圖讚、《汲冢書》。」28
這是史書獨立成爲一類的開始,後來梁*阮孝緖撰《七錄》,也設有〈史傳錄〉,
專收史傳之書。29荀、阮的目錄早已散佚,《隋書•經籍志》是《漢書•藝文志》
以下今傳最古的官修書目。《隋志》承用《中經新簿》的四部分類法,但以經
史子集代替甲乙丙丁,而且史書列在子書之前。據《隋志》,已經散亡及當時
尙存的經書,共有九百五十部,七千二百九十卷,史書則有八百七十四部,一
萬六千五百五十八卷。39論部數是經書稍多,但史書的卷數竟比經書多出一倍,
這些書籍大多是魏晉南北朝人的著作,可見這一時期史學的興盛。
《隋志》把史部書籍分爲十三類:正史、古史、雜史、霸史、起居注、舊
事、職官、儀注、刑法、雜傳、地理、譜系、簿錄。《世本》著錄在譜系類,
章採取區別處理。
27
《後漢書•劉表傳》:「表招誘有方,威懷兼洽’[中略]關西竞豫學士歸者蓋有千數,
表安慰賑贍,皆得資全,遂起立學校,博求儒術’綦毋閨、宋忠等撰立《五經章句》,
謂之後定°」(王先謙《後漢書集解》頁848下)《三國志•尹默傳》:「益部多貴今
文而不崇章句,默知其不博,乃遠游荊州,從司馬德操、宋仲子等受古學。」(頁1026)
又同書〈李讓傳〉:「[讓]與同縣尹默俱游荆州,從司馬徽、宋忠等學。」(頁1026)
仲子即衷別字,衷又作忠°從以上記載可見宋衷在荆州學者間具有崇高聲望。另參汪
惠敏〈三國時代之經學〉頁294 o
28 《隋書*經籍志》頁906。
29
《隋書*經籍志》頁907。
30 《隋書》頁947、9们°
170
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本> 考其流」研究
本類的小序說:
「氏姓之書,其所由來遠矣°《書》稱:『別生分類°』《傳》曰:
『天子建德,因生以賜姓。』周家小史定繫世,辨昭穆,則亦史之職也。
秦兼天下,务」除舊跡,公侯子孫,失其本繫。漢初,得《世本》,敘
黃帝已來祖世所出。而漢又有《帝王年譜》,後漢有《部氏官譜》。晉
3
世,摯虞作《族姓昭穆記》十卷,齊、梁之間,其書轉廣。」 1
雖然說譜系之書源出甚遠,但大量出現卻是在東漢末年以後,鄭樵《通志•氏
族略序》的一段話很能解釋這現象:
「自隋、唐而上,官有簿狀,家有譜系。官之選舉,必由於簿狀,
家之婚姻,必由於譜系。歷代並有圖譜局,置郎令史以掌之,仍用博通
古今之儒知撰譜事。凡百官族姓之有家狀者,則上之官,爲考定詳實,
藏於秘閣,副在左戶。若私書有濫,則糾之以官籍,官籍不及,則稽之
以私書。此近古之制,以繩天下,使貴有常尊,賤有等威者也。所以人
尙譜系之學,家藏譜系之書。」32
所謂近古,當指漢末以後。錢穆〈略論魏晉南北朝學術文化與當時門第之關係〉
說:
「自東漢有察舉,而門第始興起。遠溯西漢,士人參政之制已確立,
而儒家素重敬宗恤族,於是各自在其鄕里形成盛大之士族。由於經學傳
家而得仕宦傳家,積厚流光,遂成爲各地之大門第。下至三國,大門第
已普遍出現。試考當時有名人物,其先已多是家世二千石與世代公卿。
[下略]」33
《新唐書•柳沖傳》也記載•
「魏氏立九品,置中正,尊世胄,卑寒士,權歸右姓已。其州大中
正、主簿,郡中正、功曹,皆取著姓士族爲之,以定門胄,品藻人物。
晉、宋因之,始尙姓已。」34
正是在這種社會環境下,大量譜系書籍出現,而學者對古代人物的世系也產生
31 頁 990。
32 《通志略》頁1上。
33
《中國學術思想史論叢(三)》頁152。
34 頁5677。
171
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本> 考其流」研究
了特別的興趣°
另一方面,上文〈表一〉列有譙周《古史考》,據《晉書•司馬彪傳》:
「初’譙周以司馬遷《史記》書周秦以上,或采俗語百家之言,不
專據正經,周於是作《古史考》二十五篇,皆憑舊典以糾遷之謬誤。」
35
牟潤孫據此認爲「史學之考證,似當自譙周始」,因爲:
「太史公著史記,於伯夷列傳云「考信於六藝』;五帝本紀始軒轅,
有異尙書之斷自唐虞,乃力言孔子所傳宰予問五帝德帝繫姓諸篇述及黃
帝,其採史料專信孔子,誠不能謂之客觀也。劉向飮父子著七略別錄,
列太史公書於六藝略春秋類,班固漢書藝文志仍之,兩漢史學未能脫離
經學而獨立,豈無故哉?司馬遷不僅志在上紹春秋,即就對史料態度言
亦顯然爲經學而非史學。王充著論衡始有語增、儒增、藝增諸篇,考古
籍中載事之不近理者,顧悉以理辯,一如其問孔、#^韓、刺孟非考之於
史事也。故僅能謂王充有懷疑之精神,求眞之趨向。[中略1譙同雖仍據
經典,而既以書爲證,則終是考據也。」36
這一論點很有啓發性,但某種觀念的出現,往往並非一個人的創造,前文[7]、
[引韋《解》把《國語》原文的「定王」改爲「貞王」,與譙周糾《史記》之謬,
未嘗沒有精神相通的地方,而譙周以「考」命名其書,韋昭則說「考其流」,
也是非常有意思的巧合。
4.韋眧的史部著作
上文交代了《國語解》「以《世本》考其流」的史學意義,本節進一步考
察韋昭的幾種史部著作,即《洞紀》、《吳書》、《漢書音義》、《三吳郡國
志》,另外,《辯釋名》及《官職訓》也會連帶討論。
4.1《洞紀》
據《三國志》本傳,鳳皇二年(273AD偉眧從獄中上書吳主孫浩說:
35 頁2142 o
36 〈論魏晉以來之崇尙談辯及其影響〉頁332,收於牟潤孫《注史齋叢稿》。
172
第六章 <國語解>「以<世 本>考其流」研究
[11]「囚昔見世閒有古層注,其所紀載既多虛無,在書籍者亦復錯謬。
囚尋按傳記,考合異同,采摭耳目所及,以作《洞紀》,起自庖犧,
至于秦、漢’凡爲三卷,當起黃武以來,別作一卷,事尙未成。」
37
《隋書•經籍志》史部雜史類則著錄:
「<_$^0>四@韋昭撰°記庖樣已來,至漢建安二十七年°」38
《隋志》和韋昭自稱卷數不同,但內容應該沒有分別。建安二十五年(220AD)
曹2受漢獻帝禪,東漢滅亡,兩年後孫權稱帝,改元黃武元年(222AD),《隋志》
大槪依照《洞紀》原書的記載,不用魏年號,所以說記事「至建安二十七年」。
韋昭上書又說到《洞紀》撰作的緣起和「古曆注」有關,淸•盧弼《三國志集
解》引潘眉說:
「此指周長生之《洞歷》,《論衡》稱其上自黃帝,下至漢朝,莫
不紀載,故曜撰《洞紀》亦起庖犧,至秦、漢。」39
考《論衡•超奇》:
「周長生者,文士之雄也,[中略]長生之才,非徒銳於牒牘也,作
《洞歷》十篇,上自黃帝,下至漢朝,鋒芒毛髮之事,莫不紀載,與太
史公〈表〉、〈紀〉相似類也。上通下達,故曰《洞歷》。」4G
《通志•藝文略三》有《洞歷記》九卷,周樹撰,41黃暉《論衡校釋》引孫詰讓
曰:
「長生名樹,《北堂書鈔》七十三弓丨謝承《後漢書》有〈周樹傳)°」
42
據此則周長生爲東漢人。《隋志》雜史類小序說:
37 M 1462 °
38 頁961。
卷65頁13上。
39
40 《論衡校釋》頁613。
41 《通志略》頁5抖上°
42 頁613。
173
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 本> 考其流」研究
「又自後漢已來,學者多鈔撮舊史,自爲一書,或起自人皇,或斷
之近代,亦各其志,而體制不經。」43
在可考的同類書籍中',周氏《洞歷記》年代最早。除此之外,根據《隋志》原
注及由書名推斷,這一類書籍最少還有以下幾種:
〈表二〉
i i |備註
厂《續洞紀》一卷臧榮緖撰。 南朝齊人。
2.《帝王世糸己》十卷皇甫譜撰。起三皇,盡漢、 《晉書》有傳。
魏。
^《帝王世紀音》四卷虞綽撰° 《隋書》有傳。
4.《帝王本$、己》十卷來奧撰 。 事跡無考°
5.《續帝王世紀》十衞茂材撰。 既爲續書,當在皇甫識
^
6.《十五代略》十卷吉文甫撰。起庖犧,至晉° 不得早於晉。
7.《周載》/\卷東晉臨賀太守孟儀撰。略記前代, 東晉人。
下至秦。
8.《華夷帝王世紀》三十卷楊曄撰。 姚振宗曰:「此言華夷者,
大抵合北朝諸國以爲之紀
也。」44則楊曄不得在南北
朝前。
9.《帝王世錄》一卷敷梵撰。 北周人。
To.《先聖本紀》十卷劉給撰。 南朝梁人。
n.《年曆帝紀》三十卷姚恭撰。 事跡無考°
n.《帝王諸侯世略》十一卷 不著撰人°
u.《歷代記》三十二卷 不著撰人°
14.《三五歷記》徐整撰° |三國吳人°
第一至十三著錄於《隋志》雜史類’《三五歷記》原書已佚,但《五行大義》、
《太平御覽》等書多有引錄。
從〈表二〉可見,《洞紀》雖然比周長生《洞歷記》晚,和《三五歷記》
43 頁 9W。
44 《隋書經籍志考證》頁5285上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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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 本> 考其流」研究
年代相約’ 45但比其他各種都要早,是得風氣之先的著作。
其實這類書籍並非在東漢時代突然出現,而是經過發展過程的。司馬遷撰
《史記》,記事由黃帝開始,黃帝之前的古史絕口不提,後代學者漸不滿意,
例如東漢•張衡說:
「《易》稱态犧氏王天下,态犠氏沒,神農氏作,神農氏沒,黃帝、
堯,舜氏作,史遷獨載五帝,不記三皇,今宜幷錄之。」46
《周易•繫辭》固然有庖犧氏、神農氏、黃帝等名號,但沒有三皇的統稱,47
三皇始見於《周禮•春官•外史》,原文說:
「[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
《呂氏春秋》一再提到「三皇五帝」,48但並未說明三皇指哪三位。秦始皇二十
六年,秦博士議曰:
「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貴。」49
這才第一次出現三皇的個別名稱。張衡以态犧、神農、黃帝爲三皇,似乎時代
更晚。《禮稽命徵》說:
「三皇三正,伏羲建寅、神農建丑,黃帝建子。」5G
除了張衡,後來皇甫證《帝王世紀》也採用這一說法。51
45 《經典釋文•序錄》:「《毛詩》者出自毛公,河閒獻王好之,徐整云[下略]。」陸
德明原注:「字文操’豫章人,吳太常卿。」(頁37)確實年代無考。
46 《後漢書•張衡傳》「又條上司馬遷、班固所敘與典籍不合者十餘事」章懷太子《注》
引,見王先謙《後漢書集解》頁675下。
47
〈繁辭下〉:「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中略]包犠
氏沒,神農氏作。[中略]神農氏沒,黃帝、堯、舜氏作。」(《十三經注疏》頁86上)
48 見陳奇猷《呂氏春秋校釋》頁44(〈貴公>)、232(〈用眾〉)、401(〈禁塞〉)、731(〈孝
行〉)°
49 《史記’秦始皇本紀》頁236 “
50 明’孫|芝《古微書》卷18頁4上,見《緯書集成》頁255 °
si 《史記,五帝本紀》「黃帝者」《索隱》:「皇甫諭《帝王代紀》及孫氏注《系本》
並以伏犧、神農、黃帝爲三皇。」(頁1)孫氏年代名號不詳。
175
第六章 < 國 語 解 > 「 以 <世 本>考其流」研究
最耐人尋味的是’張衡本來是反對圖緯的,《後漢書•張衡傳》載:
「初光武善讖,及顯宗、肅宗因祖述焉,自中興之後儒者爭學圖緯,
兼復附以妖言,[張]衡以圖緯虛妄,非聖人之法,乃上疏曰[下略]。」52
但源自緯書的記載他竟當作歷史。其實這並非個別的現象,呂思勉〈三皇五帝
考〉列出三皇的具體名稱共有六說:
1.天皇、地皇、泰皇 秦博士議
2.燧人、伏羲、神農 《尙書大傳》、《禮含文嘉》、《洛書觀
耀度》、《白虎通•號》(正說)、譙周《古
史考》
3.伏羲、神農、祝融 《白虎通•號》(或說)
4.伏羲、女媧、神農 《春秋運斗樞》、《春秋元命荀》
5.伏羲、神農、黃帝 見上文
6.天皇、地皇、人皇 《春秋緯》、《補三皇本紀》53
第一說後人未有稱述,司馬貞《史記索隱》說=
「天皇、地皇之下即云泰皇,當人皇也。」54
第二說最早見於《尙書大傳》,此書傳爲秦博士伏生所撰,《四庫全書總目》
說:
「《尙書大傳》於經文之外,謝合遺文,推衍旁義,蓋即古之緯書。」
55
由此可見,三皇之說幾乎完全出自緯書或類似緯書的書籍,然而在東漢中葉以
後,學者往往視作歷史。這是因爲自西漢末年’讖緯深爲朝廷所重視,博士說
經每弓丨緯書爲證,鄭玄集今古文大成,注釋諸經典也常常援據,56遞相轉述之後,
52 《後漢書集解》頁667下。
53
前五說見頁337-338,第六說見頁345及呂氏〈古史紀年考〉頁10。
54 頁 237 °
55
頁105下。
56
參鍾肇鵬《讖緯論略》第五章「讖緯與漢代今文經學」及第六章「讖緯與政治」、呂
凱《鄭玄之讖緯學》。
176
第六章 <國語解>「以〈世 本> 考其流」研究
讖緯的內容與經傳混淆是毫不爲奇的。57
《三國志》本傳記載,韋眧不喜談論瑞應:
「孫晤即位,[中^&]時所在承指數言瑞應。晤以問曜,曜答曰:『此
人家筐篋中物耳。』」58
輕蔑之意溢於言表,但這未必可信。《洞紀》有以下幾條佚文:
[12]「周平王五十一年日食,三月平王崩。」59
[13]「周桓王十一年七月日食既,十三年壬辰陳桓公鮑卒,弟佗殺兄子
代立也。」60
[14]「頃王六年,彗星入北斗,晉趙有率諸侯平周亂,立王子班,是爲
匡王。」61
[15]「漢文帝二年十一月晦,日食。帝引咎責躬,舉直言,省徭費,辟
籍田,除誹謗妖言之罪。文帝後四年四月晦,日食。七年六月己亥
帝崩。哀帝元壽元年正月辛丑朔,日有食之,不盡如夠,明年哀帝
崩o」62
[16]「漢和帝永元二年二用日食。三年左校尉耿夔等征匈奴,戰破之。
安帝元初三年日餓,京師旱。武陵蠻夷燒官寺。桓帝永康元年日食,
潮海水溢殺人,十二月丁丑帝崩。」63
[17]「漢靈帝光和五年,彗星出下台,十月,太尉許盛免。」64
這六條佚文都是天象和人事的感應,其中看不出韋昭有任何反對的意見。瑞應
57
王探玄《西漢經學源流》甚至認爲當時讖書地位比《五經》還要高,見該書第八章第
二節「高於五經的讖書和超乎傳記的緯書」。
58 M 1462。
59
《開元占經》卷9日占五頁104引。
6G 《開元占經》卷9曰占五頁109引。
6
1 《開元占經》卷'89彗星占下頁972引。
62 《開元占經》卷9日占五頁104弓1。
63
《開元占經》卷9日占五頁103引。
64
《開元占經》卷89彗星占下頁971引。
177
. 第 六 章 ( 國 語 解 > 「 以 <世 本> 考其流」研究
和讖緯性質相近,65《洞紀》也有源自讖緯的記載:
[18]「地皇十二頭。」66
[19]「人皇分治九州。古語質,故以頭數言之。」67
[20]「古人質,以頭爲數,猶今數鳥獸以頭計也。若云十頭鹿’非十頭
也o」68
不管韋昭是否知道天地人三皇出於緯書,但他顯然有意把神怪的記載解釋得合
乎現實。69
《洞紀》的另一條佚文說:
[21]「自天地剖判,君世宰人可得而言者,唯庖犧畫卦、神農作稼、黃
帝輿服,最爲昭顯,其餘非書記所述,難可紀焉。」卯
這似乎是全書的緖言或發端,「書記」也就是獄中上書的「傳記」,庖犧、神
農、黃帝都見於《周易•繫辭》,韋昭心目中的書記當然有可能只限於經傳,
不包括緯書,但《洞紀》的古史始自庖犧,那麼地皇、人皇的時代怎樣安排?
會不會《洞紀》原文先引述當時流傳的「地皇十二頭」等說法,並解釋「頭」
字的古義,然後整體否定,後世引用《洞紀》只鈔錄前兩部分,而略去了韋氏
的批駭?如果考慮到佚文提及的庖犧、神農、黃帝,正好和張衡所說的三皇一
致,這一推測也就未必不可能,不過合庖犧、神農、黃帝爲三皇仍是緯書之說。
總括而言,魏晉學者所撰的古史著作,所以能補出《史記》及《五經》所
未具的歷史,大都直接或間接自緯書取材,韋昭《洞紀》也不例外。
65 盧弼《三國志*韋曜傳》「人家筐篋中物耳」《集解》:「《通鑑》『人家』作『家
人』,胡三省曰:『言祥瑞而謂之家人筐篋中物者,蓋稱引圖緯以言祥瑞之應,故謂
其書爲家人筐篋中物也。』」(卷65頁12上)可見當時瑞應以讖書配合解釋。
66 《太平御覽》皇王部三卷78頁1下總冊1頁363上弓f o
67
隋•蕭吉《五行大義》引,見日•中村障八《五行大義校註》卷5頁169。
68 《太¥^覽》皇王部三卷78頁1上總冊1頁363上弓1。
69 《尙書琼璣鈐》:「人皇氏九頭,駕六羽’乘雲車,出谷口,分九州。」鄭玄注:「人
皇九頭’兄弟九人,相象以別,分長天下,爲九區,號曰九州。」見黃奭《通緯》輯
本頁7上,《緯書集成》頁1712下。韋昭是否參用鄭玄之說不得而知。
‘
‘ 《太平御覽》皇王部一卷76頁5上總冊1頁356上弓丨。
178
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本> 考其流」研究
4.2《吳書》
《三國志》本傳記載:
「孫亮即位,諸葛恪輔政,表曜爲太史令,撰《吳書》,華靈、薛
璧等皆與參同。」71
時維公元252年’韋昭四十九歲。鳳皇二年(273AD)韋眧下獄,華霰上疏營救,
說:
「《吳書》雖有頭角,敘贊未述。」72
但孫晤始終不允。
又〈薛瑩傳〉:
「華霰上疏曰:『大吳受命,建國南土。大皇帝末年命太史令丁孚、
郎中項峻始撰《吳書》,孚、峻俱非史才,其所撰作不足紀錄。至少帝
時,更差韋曜、周昭、薛瑩、梁廣及臣五人訪求往事,所共撰立,備有
本末,昭、廣先亡’曜負恩蹈罪,瑩出爲將,復以過徙,其書遂委滯,
迄今未撰奏0臣愚淺才劣,適可爲瑩等記注而已,若使撰合,必襲孚、•
峻之跡,懼墜大皇帝之元功,損當世之盛美。[中略]』晤遂召璧還。」
73
74
薛瑩得罪乃受何定牽連,而何定見誅在鳳皇元年秋冬, 華霰疏中說「曜負恩蹈
罪」,則當時韋昭已下獄,可見上疏應在鳳皇二年,但不知道華霰兩疏的先後。
〈薛瑩傳〉沒有記載《吳書》修成,可能始終未曾殺靑,《隋志》著錄的《吳
書》五十五卷也許是未完之本。75
71 M 1461 。
72 《三國志_韋曜傳》頁1464。
73 M 1256。
74 見《三國志•三嗣主傳》頁11 69 。
75
頁955。姚振宗《隋書經籍志考證》以爲華霰上疏救韋昭凡兩次’第一次得以續成《吳
書》,第二次不允所請,是以敘贊始終未述’盧弼《三國志集解》則反對此說,認爲
姚氏誤據《史通•正史篇》。因爲這在本文並非關鍵問題,兩者爭論不擬詳述,見姚
振宗《隋書經籍志考證》頁5244中、盧弼《三國志集解》卷65頁13下。
179
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本> 考其流」研究
正如〈薛璧傳〉所述,《吳書》本由丁孚、項峻撰寫,因爲水平太低,才
另選人才,〈韋曜傳〉中華竅疏又說:
「曜自少勤學,雖老不倦,探綜墳典,溫故知新,及意所經識古今
行事’外吏之中少過曜者。昔李陵爲漢將,軍敗不還而降匈奴,司馬遷
不加疾惡,爲陵遊說,漢武帝以遷有良史之才,欲使畢成所撰,忍不加
誅,書卒成立,垂之無窮。今曜在吳亦漢之史遷也。[中略]今《吳書》
當垂千載,編次諸史,後之才士論次善惡,非得良才如曜者,實不可使
76
闕不朽之書。」
這些評論都出自華霰,又是爲了營救薛璧和韋昭,難保沒有誇張之處,但不會
全無事實根據。陳壽《三國志》及裴松之《注》深爲學者稱頌,據《華陽國志•
陳壽傳》:
「吳平後,壽乃鳩合三國史,著魏、吳、蜀三書六十五篇,號《三
國志》°」77
裴《注》引《吳書》多達八十八處,78兩者借重《吳書》實在無庸諱言。又〈韋
曜傳〉說:
「[孫]欲爲父和作紀,曜執以和不登帝位,宜名爲傳。如是者非一,
漸見责怒。」79
孫和本爲孫權太子,赤烏五年(242AD)立,至十三年(250AD)被廢,期間韋眧任
太子中庶子,並受和命作〈博奕論〉以曉喻蔡穎,89可見韋昭與孫和早有淵源。
然則後來不允由傳升格爲紀’確是基於史例的堅持,無愧良史之稱。
但侯康《補三國藝文志》說:
76 頁 1463。
77 《三國志》附錄,頁1475。
78
《三國志注》所引《吳書》往往直稱吳主爲堅、策、權、暗,《文選注》、《後漢書
注》引亦然,但《通典》、《太平御覽》都有稱吳主爲上之例,顯然前三書稱引時已
是改易之本。參章宗源《隋書經籍志考證》頁4947中。
79 頁 1462。
'° 見《三國志.吳主傳》頁1145、1148,〈韋曜傳〉頁1460。
180
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本〉考其流」研究
「兹考〈吳主傳〉『黃武四年,丞相孫那卒』《注》引《志林》曰:
『吳之創基,邵爲首相,史無其事,竊嘗怪之。[嘗問]劉聲叔,[聲叔,]
博物君子也,云:「推其名位,自應立傳,項峻、吳(原注:當作丁。)孚時已
有注記,[此云]與張惠恕不能。後韋氏作史,蓋惠恕之黨,故不見書。」』
則韋書亦未必盡勝丁、項二人耳。」81
張惠恕被斥是孫權爲帝期間的重要事件,這裡無法詳述,但韋眧屬惠恕之黨,
《志林》只是出於推斷,侯氏無條件地肯定此事,並引申出「韋書亦未必盡勝
丁、項二人」的結論,未免爲求新說而厚誣古人。82
4.3《漢書音義》
《隋志》史部正史類著錄:
「《漢書音義》七卷韋昭撰。」83
81 頁3175下°《注》弓丨《志林》見《三國志》頁1132 °侯氏引文有刪節,今據裴《注》
補出原文。
82 〈吳主傳>「丞相孫邵卒」《注》又引《吳錄》:「[孫邵]黃武初爲丞相、威遠將軍,
封陽羨侯。張溫、曁麓奏其事,邵辭位請罪’權齡復職’年六十三卒。」(頁1131)
張溫、曁鬚奏事的始末見《三國志_張溫傳》:「鬚字子休,亦吳郡人也,溫引致之,
以爲選曹郎’至尙書。鬚性狷厲,好爲淸議,見時郎署混獨淆雜,多非其人,欲臧否
區別,賢愚異貫。彈射百僚,竅選三署’ m^^^mmr ’降損數等,其守故者十未能
一,[中略]而怨憤之聲積,浸潤之譖行矣。競言鬚及選曹郎徐彪專用私情,愛‘暦不由
公理。m、彪皆坐自殺。溫宿與鬚、彪同意,數交書疏,聞問往還,即罪溫。」(頁
1330)又黃武三年夏(224AD) ’張溫聘於蜀(〈吳主傳〉頁1131),回國後對蜀政多加推
崇,「權既陰銜溫稱美蜀政,又嫌其聲名大盛,[中略]思有以中傷之,會曁鬚事起,
遂因此發舉。」(〈張溫傳> 頁1330)綜合以上記載,有兩點値得注意:一、曁鬚等彈
劾百僚,孫邵身爲丞相,是百官之長,因此引咎辭職’這是衝突所在,丁、項《吳書》
說二人「不能」,似乎是私怨’與事實不合;二、曁靈固然因爲淸議而獲罪,張溫則
主要是不爲孫權所喜’與孫邵無關°退一步說,即使張惠恕與孫邵眞的不相能,韋昭
等撰《吳書》時事情已過去近三十年,他們身爲史官,會不會追念舊日嫌隙,並冒著
君主及同僚揭發的危險,不爲孫邵立傳?總之《吳書》缺少〈孫邵傳〉有很多可能的
原因,《志林》所說既有疑點,當以擱置爲上。
83 頁 953 。
181
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本> 考其流」研究
本傳沒有記載,但本書佚文尙多見於《史記三家注》、顏師古《漢書注》等,
李步嘉有《韋昭〈漢書音義〉輯佚》,蒐羅所得接近八百條。
《漢書》問世初期,學者就苦於難以解讀,《後漢書•曹世叔妻傳》:
「時《漢書》始出,多未能通者,同郡馬融伏於閣下,從[班]昭受
讀。」84
甚至和經學一樣出現了「師法」,《三國志,孫登傳》:
「[孫]權欲登讀《漢書》,習知近代之事,以張昭有師法,重煩勞
之,乃令[張]休從昭受讀,還以授登。」85
《隋志》史部正史類的小序也說:
「一代之史,至數十家。唯《史記》、《漢書》,師法相傳,並有
解釋。《三國志》及范曄《後漢》,雖有音注,既近世之作,並讀之可
知。梁時,明《漢書》有劉顯、韋稜,陳時有姚察,隋代有包愷、蕭該,
並爲名家。」86
正史中僅《史記》、《漢書》具備師法,《三國志》以下只有音注。就原文看,
師法就是「解釋」,和經學比照,似乎是義理的意思,當然也應包括音讀和詞
義,但以義理爲主;至於「音注」,則指字詞的注音和釋義。考查《隋志》的
著錄,卻和小序並不吻合。《隋志》正史類收錄與《史記》、《漢書》有關的
著作如下:
1.《史言己》7\+卷宋南中郎外兵參軍裴駆注。
*2.《史記音義》十二卷宋中散大夫徐野民撰。
*3.《$言己1》匸#梁輕車錄事參軍都誕生撰°
4.《漢書》一百一"^五卷漢護軍班固撰,太山太守應勁集解。
*5.《漢書集解音義》二十四卷應勁撰。
*6.《漢書音訓》一卷服虔撰。
*7.《漢書音義》七卷韋昭撰。
*8.《i‘#g》二@梁尋陽太守劉顯撰°
*9.《«書1》二卷夏侯詠撰。
84
《後漢書集解》頁973下°
85 M 1363。
86 頁957。
182
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本> 考其流」研究
*10.《漢書音義》十二卷國子博士蕭該撰。
*ii.《Sl®i》十二卷廢太子勇命包惶等撰。
12.《漢書集注》十三卷晉灼撰。
13. ( ¾ ¾ ¾ > 一#齊金紫光祿大夫陸澄撰。
14.《iS®®|!fl》匸#梁平北諮議參軍韋稜撰。
15.《漢書訓纂》三十卷陳吏部尙書姚察撰。
16.《漢書集解》一卷姚察撰。
17.《漢書駁議》二卷晉安北將軍劉寶撰。
18.《定漢書疑》二卷姚察撰。
19.《漢書敘傳》五卷項伤撰。
* 2 0 . 《 i l i ^ S 》 四 # 梁 有 <漢書> 孟康竟九卷’劉孝標注 <漢書> ―百四十卷,陸澄注(漢書> —百
二卷,梁元帝注 <漢書》一百一十五卷,並亡。
《史》、《漢》「音注」幾乎佔全部著錄的一半,而且似乎時代較早的著作多
以「音」或「音義」爲名。《史》、《漢》師法的義理部分可能主要是口授,
音義的部分則以書籍形式流傳,所以張休要親自從張昭受讀,而早期的《史》、
《漢》著作則每每名爲「音義」。韋昭的《漢書音義》在時代上也屬於早期,
顏師古〈漢書敘例〉所列諸家注釋,只有服虔和應勁肯定在韋氏之前。87假如以
上推測不錯,韋書佚文大多只有片言數語,不完全因爲後人斷章引用所致,而
正是這種著述的早期形式。
但這並不表示韋書失諸簡陋°顏師古《漢書注》常襲用前人說法不予說明,
楊明照撰〈漢書顏注發覆〉逐一剔出,發現韋昭《漢書音義》「師古掩襲,竟
至五十四條,爲乾沒前人之最多者°」88李步嘉續撰拾遺,再勘對出三十三條。
89這還未計算《漢書注》中明文引用的數量,由此可見顏氏之看重韋《注》。
4.4《三吳郡國志》
本傳和《隋志》都沒有著錄《三吳郡國志》,章宗源《隋書經籍志考證》
說:
「《寰宇記》江南東道:『韋昭《三吳郡國志》曰:「孔姥墩,昔
87
《漢書》頁4 o〈敘例〉也列有「荀悅字仲豫,顔川人,後漢秘書監。」原注:「撰
《漢紀》三十卷,其事皆出《漢書》。」(頁4)並非注釋家。
88
楊明照《學不已^雜著》頁77 o
89
李步嘉《韋昭〈漢書音義〉輯佚》附錄二〈《漢書》顏注發覆「韋昭條」拾遺〉,頁
2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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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本> 考其流」研究
有孔氏婦,少寡,有子八人,訓以義方,漢哀、平間俱爲郡守,因名之,
亦曰八子墩。」』《輿地碑記目》曰:『《吳興錄》’韋眧作。』」90
姚振宗《三國藝文志》引述章氏之說後有注:
「吾友陶愼甫云:『今本《湖州府志》亦云:「吳.韋昭有《吳興
錄》,出宋•談输《吳興志》。」
又有案語:
「吳興立郡始于孫晤寶鼎二年,見浩傳,《輿地碑記目》所載《吳
興錄》似是書之子目,故章氏《考證》不別出,附見于此。(原注:兩(唐志》
有 <分吳會丹陽三郡記> 三卷,不著撰人,疑即此書。)」91
《三吳郡國志》資料十分罕見,內容無法詳考。章宗源據《寰宇記》補錄,列
在史部地理類中。《隋志》本類以《山海經》和《水經》居首,類中又有題爲
東方朔撰的《十洲記》、《神異經》及後漢•楊孚撰的《異物志》,92其餘都是
三國以下的著作,小序記述古今地理硏究的歷史,在司馬遷撰〈河渠書〉、劉
向略言地域、朱貢條記風俗、班固著〈地理志〉之後說:
「是後載筆之士,管窺末學,不能及遠,但記州郡之名而已。」93
接著就是晉’摯虞的《畿服經》。前此的《山海經》、《十洲記》、《神異經》
幻想多於紀實,9澳〈河渠書〉、〈地理志〉等嚴格來說並不同類,所以兩漢硏
究地理的著作其實寥蓼無幾。而就《隋志》小序看,三國時代大槪沒有可稱道
的鉅著,《三吳郡國志》不知道是否也「但記州郡之名」,不過一門學問的濫
觴時期,似乎也不可能出現完美的作品。
4.5《官職訓》、《辯釋名》
9
0 頁4981 上。
91 頁 3243 下。
92 頁 982-983。
93 頁988。
94 《四庫全書總目•史部•地理類總序》:「若夫《山海經》、《十洲記》之屬,體雜
小說,則各從其本類,兹不錄焉。」(頁594下)
184
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本> 考其流」研究
本傳載韋昭獄中上書:
「又見劉熙所作《釋名》’信多佳者,然物類眾多,難得詳究,故
時有得失,而爵位之事,又有非是。愚以官爵,今之所急,不宜乖誤。
-囚自忘至微,又作《官職訓》及《辯釋名》各一卷,欲表上之。新寫始
畢,會以無狀,幽囚待命。」95
《隋志》經部《論語》類著錄《辯釋名》一卷,又史部職官類:
似乎即獄中上書的《官職訓》。
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任大椿《小學夠沉》、黃奭《漢學堂經解》
各輯有韋昭《辨釋名》一卷,畢玩又輯有韋昭《釋名》一卷,包括《官職訓》
三條、《辯釋名》二十四條,收於王先謙《釋名疏證補》。各家所輯基本相同,
畢況分爲兩目是因爲:
「《御覽》有引韋昭《釋名》,又有引韋昭《辯釋名》,所引固有
區別,案韋昭以《釋名》官爵乖誤而作《官職訓》,則所引韋昭《釋名》
即昭之《官職訓》也,故錄於此,以別於《辯釋名》云。」97
但這三條的原文和書目不很配合,黃奭說:
「又按《太¥御覽》四百四引韋眧《釋名》:『古者稱師曰先生。』
(原注 <初學記〉十八紙引 <釋名> ° ) 又 , 四 百 六 引 《 釋 名 》 : 『 友 , 有 也 , 相 保
有也。』又六百二十一引韋昭《釋名》:『臣,愼也,愼於其事,以奉
上也。』或以此三條爲韋眧《官職訓》,恐不甚確。」98
反而畢況認爲屬於《辯釋名》的條目,幾乎全部都和官職有關,例如:
1.「大將軍,位在三公之上,昭帝時霍光爲大將軍,猶在丞相下。」
95 頁 1463。
96 頁937、968。
97 《釋名疏證補》頁448。
98 頁7下。
185
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本> 考其流」研究
2.「大司馬,馬,武也,大總武事也。大司馬掌軍,古者兵車一車四馬,
故以馬名官。」
3.「尙書,尙猶奉也,百官言事,當省案平處奉之,故曰尙書,尙食、
尙方亦然。」
4.「御史中丞,此中丞自御史大夫下丞有二,其一3[1居殿中,舉不法,
故曰中丞。」
5.「六卿,分掌諸官(卿)’孤不掌,傑然特立也。」w
詳考韋昭上書的文意,《官職訓》和《辯釋名》都是因應《釋名》的缺失而作,
內容雖然不同,但形式可能十分接近,所以類書稱引往往混而爲一,1^畢況用
來區分兩者的原則,其實不足爲據,而且本文不須離析兩書材料,所有佚文可
以一倂看待。
華霰救韋昭疏說:
「伏見前後符瑞彰著,神指天應,繼出累見,一統之期,庶不後久。
事平之後,當觀時設制,三王不相因禮,五帝不相沿樂,質文殊塗,損
益異體,宜得曜輩依準古義,有所改立。漢氏承秦,則有叔孫通定一代
之儀,曜之才學亦漢通之次也。」iGi
這段話當然不可全信,吳國能夠一統天下,恐怕連孫哈也不敢相信,韋昭的才
學是否相當於叔孫通,也未必沒有誇張之處,但聯繫上文韋昭所說「官爵,今
之所急,不宜乖誤」,制度需要改革應該是實情。三國分立既久,政府體制難
免愈演愈繁,「損益異體」,「有所改立」,正符合當時的歷史趨勢。韋昭既
然把《官職訓》和《辯釋名》相提並論,大槪後者所辯的也是時代急需的事物。
5.結論
韋昭雖然聲明在《國語解》中採用了《世本》,但稱名引用的只有兩處,
而由於以下幾種原因,不大可能一一追溯材料的出處:一、《世本》已經散亡,
今傳的輯佚本只是原書的局部;二、《世本》有不少內容和其他書籍相合,很
99 頁 449-450 °
1^ 《隋志》分在兩類,可能因爲《官職訓》已亡,只據書名推斷。
101 頁 1463。
186
第六章 <國語解>「以 <世本> 考其流」研究
難確定韋昭用的是《世本》還是其他書籍;三、《世本》的價値在於它記載的
事實而並非文詞,引用者沒有必要照原書引錄,因而不容易確認材料出於《世
本》。
基於以上理由,本文的討論集中在宏觀層面上。韋昭提出「以《世本》考
其流」’這應該從當時的社會結構、學術潮流等背景因素中尋找原因。一方面
因爲東漢三國人特別重視門第,所以家族譜牒紛紛出現,學者硏讀古書也帶上
著重世系的時代色彩;另一方面,史學考證風氣興起,學者依據他們認爲可靠
的典籍糾正古書記載。杜預的《世族譜》和譙周的《古史考》都在這種背景下
撰成,各反映出一種時代特點,而韋《解》倡導的注解原則,正好集中體現了
兩種風氣°
此外,韋昭有不少著作可以歸入後世四部分類法的史部,包括《洞紀》、
《吳書》、《漢書音義》、《三吳郡國志》及《官職訓》,歸入經部的《辯釋
名》究竟和《官職訓》有甚麼不同,目前無法說淸楚,但留傳的佚文多與官制
有關,宜列入史部。《吳書》修撰有法,早已爲世所重,《洞紀》、《漢書音
義》、《三吳郡國志》在同類書籍中,都屬於早期的著作,《官職訓》、《辯
釋名》論定官爵,正是時代所需。這顯示韋昭雖然是吳國首任博士祭酒,其實
他更站在史學硏究的前列,並非傳統的經學家。《國語》從《漢書•藝文志》
到《隋書•經籍志》都附屬於《春秋經》之後,這反映了一般人的看法,但韋
昭以史家的身分注釋此書,他的方法和重點與其他經學家不同,這是理所當然
的,而《國語解》在注釋史上也因此而特別値得注意。IG2
l。2 但必須指出,三國時代史學還未完全由經學獨立出來’這一點在第八章「《國語解》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有詳細討論。
187
第七章:《國語解》及諸家《國語》舊注比較
1.引言(188)
2.輯佚材料的整理(191)
3.舊注的統計及說明(203)
4.韋《解》對舊注的採用(208)
4.1韋《解》襲用服虔《國語注》考辨(209)
4.2王肅駭斥韋《解》考辨(212)
4.3韋《解》弓丨用舊注分析(215)
4.3.1韋《解》稱名引用的舊注(216)
4.3.1.1韋《解》認同的舊注(216)
4.3.1.2韋《解》對舊注的申述(222)
4.3.1.3韋《解》對舊注的駭斥(224)
4.3.1.4小結(234)
4.3.2從其他書籍輯得的舊注(235)
4.3.2.1韋《解》暗襲舊注考辨(236)
4.3.2.2韋《解》較舊注簡潔析論(240)
4.3.2.3王利器賈《注》勝於韋《解》評
議(248)
4.3.2.4小結(253)
5.結論(254)
1.引言
本章所謂《國語》舊注,指韋眧作《國語解》之前諸家的注釋,具體而言
包括:鄭眾、賈逵、mm、王肅、虞翻、唐固°其中鄭、賈、虞、唐四家’韋
昭〈國語解敘〉曾經提及1
「至於章帝,鄭大司農[眾]爲之訓注,[中略]侍中賈君[逵]敷而衍
188
第七章 <國語解》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之,[中略]建安、黃武之閒,故侍御史會稽虞君[翻]、尙書僕射丹陽唐
君[固]皆英才碩儒,洽聞之士也,采摭所見,因賈爲主而損益之。」1
王肅《注》則見於《隋書•經籍志》,2王肅年輩與韋眧相約,3不知何者撰注在
前,姑且列入。至於服虔《注》,書傳並無著錄,但賈公彥《周禮注疏》、《儀
禮注疏》、孔穎達《毛詩正義》有十一處在引錄《國語》後附有「服注」,張
以仁認爲即服虔《國語注》。4其實汪遠孫《國語三君注輯存》及曾樸《補後漢
書藝文志幷考》早已有相同的看法。5本文認爲除了一處之外,6其餘各條沒有明
顯的疑點,可以接受爲《國語》舊注的一種。
此外,《三國志.魏書.王肅傳》說:
孫叔然即孫炎,據此則孫炎也有《國語注》,但後世沒有流傳。
又,汪遠孫輯有呂叔玉《國語注》一條,出自鄭玄《周禮•春官•鍾師注》。
〈鍾師〉原文說:
「凡樂事,以鍾鼓奏〈九夏〉:〈王夏〉、〈肆夏〉、〈昭夏〉、
〈納夏〉、〈章夏〉、〈齊夏〉、〈族夏〉、〈誠夏〉、〈驁夏〉。」
鄭玄《注》引呂叔玉說=
「〈肆夏〉、〈繁遏〉、〈渠〉皆〈周頌〉也°〈肆夏〉,〈時邁〉
1 《國語》頁661°
2 頁 932。
3 ^ m ^ n 195AD,韋昭生於204AD °
‘ 見〈國語舊注範圍的界定及其佚失情形〉頁163,收於張以仁《國語左傳論集》。
5 汪遠孫《國語三君注輯存》原書未見’但張以仁〈國語舊注輯校(二) >「遂假道於陳
以聘於楚」條據《儀禮.聘禮疏》錄服氏《注》,張以仁有案語:「汪氏疑此『服氏』
可能即服子愼° (服虔字子愼)。」(頁208)曾樸之說見〈國語舊注範圍的界定及其佚失
情形〉注12引。
6 考辨見下文。
7 頁419。張以仁〈國語舊注範圍的界定及其佚失情形 > 頁167亦有此說。
189
i
第七章 < 國語解 > 及諸家 < 國語 > 舊注比較
也。」繁遏〉,〈執省20也。〈渠〉,〈思文〉。肆,遂也,夏,大
也,言遂於大位,謂王位也,故〈時邁〉曰『肆于時夏,允王保之』。
繁,多1^,遏,止也,言福祿止於周之多也,故〈執屈&〉曰『降福穰
穰,降福簡簡’福祿來反』。渠,大也,言以后稷配天王道之大也,故
〈思文〉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故《國語》謂之曰『皆眧令德以
合好也』。」8
汪遠孫即以「〈肆夏〉」至「克配彼天」爲〈魯語下〉5.1「夫先樂金奏〈肆夏〉、
〈樊遏〉、〈渠〉」(頁186)的注’「皆昭令德以合好也」貝丨』是5.1的下文。
9
鄭玄引呂說之前其實先弓丨用了杜子春之說, 其中提到《左傳》襄公四年及
《國語》本章:
「《春秋傳》曰:『穆叔如晉,晉侯享之,金奏〈肆夏〉三,不拜;
工歌〈文王〉之三,又不拜;歌〈鹿鳴〉之三,三拜,曰:「〈三夏〉,
天子所以享元侯也,使臣不敢與聞°」』[4«]《國語》曰:『金奏〈肆
夏繁〉、〈遏〉、〈渠〉,天子所以享元侯。』」iG
張以仁說:
「[《左傳》]沒有提到『繁遏、渠』的名稱,而呂叔玉此一注釋卻
包括『繁遏、渠』在內,因此汪遠孫的『國語三君注輯存』便把這條也
收入作爲附錄。[中略雨杜子春注於引國語之前也弓丨了左傳之文,我因
此想到呂叔玉的訓釋可能是針對左傳因而涉及國語,並非專爲國語而
作,故不將它視同『國語舊注』。」11
本文贊同張氏的看法。
最後,《隋書’經籍志》錄有「《春秋外傳國語》二十卷晉五經博士?卩晁注」,
1¾《注》成書在韋昭《國語解》後,不列入本章範圍。13
8 見《十三經注疏》頁800中。
9 張以仁認爲杜子春弓丨用呂叔玉說’鄭玄又弓丨用杜子春說,也可通’但兩種說法都沒有
確實的證據。
】
° 同上。《春秋傳》原文見楊伯峻《春秋左傳注》頁932。
“ 〈國語舊注範圍的界定及其佚失情形 > 頁166。
12 頁932。
is 參第八章「《國語解》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190
第七章 <國語解》及諸家(國語> 舊注比較
鄭眾、賈逵、虞翻、唐固、王肅、孔晃等舊注目前都已散佚,但仍有遺文
可考’淸代以來蒐輯《國語》舊注者不下六七家,據張以仁〈國語舊注的輯佚
工作及其產生的問題〉介紹,計有: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王謨《漢魏
遺書鈔》、黃奭《黃氏逸書考》、蔣曰豫《蔣侑石遺書》、汪遠孫《國語三君
注輯存》、王仁俊《賈逵國語解詁》(手稿)、劉師培《國語賈注補輯》。14最後
兩種張氏也未寓目,一九八九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出版王仁俊《玉函山房輯
佚書續編三種》,除了賈《注》外,還有虞翻《注》一條。儘管這樣,蒐羅最
廣泛、體例最精審的仍當推張以仁〈國語舊注輯校)(以下簡稱張〈輯〉)。張〈輯〉
以馬、王、黃、汪的輯佚著作爲主,重新檢查卷頁數,考慮各條繫屬是否適當,
又補入慧琳《一切經音義》、希麟《續一切經音義》等書的材料,可謂體大思
精。張〈輯〉以論文形式在一九七一年至七三年分六次發表,此後尙有訂改,
但並未全面修正。—九九四年張氏的學生陳鴻森撰〈國語三君注輯存摭遺 > (以
下簡稱陳〈輯〉),又增加了一些出土及日本的材料。15至此《國語》舊注的蒐
集已大致完備。16
本章即以張、陳二氏所輯的八百多條舊注爲基本材料,力口以整理補充,以
下先交代整理的情況。
2.輯佚材料的整理
如上文所述,〈國語舊注輯校〉發表後作者曾加以訂改,張以仁在一九八
零年撰成的〈國語舊注的輯佚工作及其產生的問題〉一文(以下簡稱〈問題〉),
檢討了馬國翰、王謨諸家輯佚工作的缺失’從所舉的例子看,有些見解與前作
並不相同,可分爲兩方面:
一、取銷了部分材料
包括以下兩條注文:
14 頁 548。
is 張、陳二氏蒐輯引用的書目見附錄三。
16 陳鴻森也沒有參考《玉函山房輯佚書續編三種》,但王輯除了三條賈《注》、一條虞
《注》輯自《姓解》外’其餘都採自「《唐玉篇》」’即陳氏所採的「原本《玉篇》」,
所以陳〈輯〉已大致上包含了王輯本。又’承黃耀焚博士告知,《和漢年號字抄》、
《文選集注》、《五行大義背記》、《三敎指歸覺明注》等書尙有可嵬輯的舊注,異
曰當逐一披覽,以補充張、陳二輯本。
191
第 七 章 ( 國 語 解 >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1]〈周語中〉2.1「鄭伯南也」(頁5(0
張〈輯(二)〉:「鄭眾:『南謂子男。鄭,今新鄭。新鄭之於王城,
在幾內。畿內之諸侯,雖爵有侯伯,周之舊法皆食子男之地。』
(韋解)」(頁203)17
〈問題〉:「韋《解》云:『……鄭司農云:「南謂子男。[中略]」……』
馬國翰、黃奭、蔣曰豫因錄爲鄭眾《注〉。然《左》僖十三年《傳》
孔穎達《疏》弓丨鄭眾之說爲『鄭,伯爵,在南服也。』與此不同,
此其一;且該疏復引鄭玄之說云:『男謂子男也。周之舊俗,雖
爲侯伯,皆食子男之地。』與此相同,則此亦當爲鄭玄之《注》
而非鄭眾之《注》。韋《解》『鄭』上蓋脫『後』字。汪遠孫《三
君注輯存》不錄,蓋亦以此故。」is
案:由此可見,張〈輯(二)〉鄭眾《注》一條須取銷。
[2]〈周語下〉3.5「於是乎有母權子而行」(頁118)
張〈輯(二)〉:「以仁案:蔣氏於此文繫有賈注一條云:『賈逵注:
母,重也。重大倍,故爲母。子,輕也。其輕小,故曰子。』謂
本於韋解,然遍查各本韋解,皆無此注,馬、黃、汪諸家亦未收
此條。蔣氏不知何所據。誌此存疑o」(頁223)
〈問題〉:「蔣氏謂係本於韋《解》°然遍查各本韋《解》,皆無
此《注》,其他諸家亦未收此條,當是他書之注羼入。」19
案:由此可見,雖然並未發現新材料,但〈問題〉對資料的飄別更
嚴格。
二、增入若干材料
包括以下八條王肅《注》:
[3]〈魯語下〉5.18「吳伐越,墮會稽」(頁21》
〈問題〉:「王肅《注》:『墮,毀也°』」(《史記孔子世家集解》
引)。」2。
[4]〈魯語下〉5.18「山川之靈,足以紀綱天下者,其守爲神」(頁213)
〈問題〉:「王肅《注》:『守山川之祀者爲神,謂諸侯也。』(弓[
仝上)。」
” 以下凡弓丨張〈輯〉及陳〈輯〉,頁數附在正文之後,不出注。
18 頁562,又頁553的說明更詳盡。
19 頁兄9。
2° 本條及以下七條見頁554-555。
192
第 七 章 ( 國 語 解 >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5]〈魯語下〉5.18「社稷之守者爲公侯」(頁2叫
〈問題〉:「王肅《注》:『但守社稷,無山川之祀者,直爲公侯
而已。』(仝上)」
[6]〈魯語下〉5.18「於周爲長狄,今爲大人」(頁213)
〈問題〉:「王肅《注》:『周之初,及當孔子之時,其名異也。』
(仝上)」
[7]〈魯語下〉5.18「長者不過十之,數之極也」(頁213)
〈問題〉:「王肅《注》:『十之,謂三丈也。數極於此也。』^:
上)」
[8]〈魯語下〉5.19「昔武王克商,通道于九夷百蠻」(頁215)
〈問題〉:「王肅《注》:『九夷,東方夷有九種也。百蠻,夷狄
之百種。』(仝上)」
[9]〈魯語下〉5.19「使各以其方賄來貢」(頁215)
〈問題〉:「王肅《注》:『各以其方面所有之財賄而來貢。』(仝
上)」
[10]〈魯語下〉5.19「使無忘服也」(頁215)
〈問題〉:「王肅《注》:『使無忘服從於王也。』[(仝上)]」
以上八條分別屬於〈魯語下〉5.18和5.19的注,這兩章也見於《孔子家語•
辯物》’21汪遠孫等不收錄,可能認爲這八條是《孔子家語注》而非《國語注》。
比較〈問題〉所錄的注文和王肅《孔子家語•辯物注》,兩者大致上相同而《辯
物注》文字往往較多,只有第五、六、八三條《辯物》無注,張以仁認爲根據
這三條,即可推斷上文引錄的是王肅《國語注》,他的理由有三點:
「如果說今傳《家語注》有所佚脫,但何以一連佚脫三條之多?這
是一;根據《孔子世家集解》前後引文來看,在此兩節,他不僅引王肅
之《注》,而且也引韋昭《注》凡十四條之多,其中且有與王肅《注》
同時出現於一條之下的°這十四條韋《注》都與今傳韋昭《國語解》同;
《集解》又弓丨有唐固之《注》『墳羊,雌雄未成者也』一條,該條韋《解》
及《文選思玄賦注》皆曾引錄,亦爲唐氏《國語注》無疑。然則,《集
解》所引的王肅《注》,也應該是王肅的《國語注》。而且,如《唐志》
所顯示,當時《國語注》並未亡佚(原注:《舊唐書經籍志有王肅注《春秋外
傳國語章句》二十二卷。《新唐書藝文志》有王肅《國語章句二十二卷。),弓丨用自
無困難。這是二 ;宋儒王柏、淸儒崔述等咸謂《家語》係王肅或其門徒
21 第2、3章,上冊頁80-81。
193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雜採古籍如《左傳》、《國語》、《史記》、《荀子》、《孟子》、二
《戴記》……等增損編緩而成。即使不如所說,事實上《國語》與《家
語》所述之事既然相同,又同爲一人所注,則這一部分的《家語注》也
就是《國語注》,《國語注》也就是《家語注》了 °《家語》之所以三
處未注,也許正是因爲已見於《國語注》,詳於彼而略於此的緣故。這
是三。」22
這三點其實並不是很有力的理由,王肅《孔子家語注》流傳不廣,明•何孟春
注《家語》尙且未見王書,可見誦習之寡,23脫佚三條算不算多,只能說見仁見
智’何況中間還有第七條沒有脫漏,不能說「一連」。其次,雖然《集解》引
用這些王肅《注》時又引用韋昭和唐固的《國語注》,但不表示所引的一定是
王肅的《國語注》。最後,張氏認爲〈辯物〉有三句無注,是因爲《國語》已
有注,詳於彼而略於此,但爲甚麼不索性整章略去不注?而且張氏這樣說分明
是假設了王肅注《國語》在前,注《家語》在後,但目前還沒有證據支持這一
說法o張氏又認爲既然兩《注》出自一人,所以《國語注》就是《家語注》,
《家語注》也就是《國語注》,如果王肅沒有以後說訂正前說,兩《注》當然
可以等量齊觀,但這也只是假設。由於書闕有間,要進行細緻的考辨目前並不
可能’這八條佚文暫時不妨視爲王肅的《國語注》,但如上所述,並不是沒有
疑點的。
以上是張氏對舊作的修正o不過由於〈問題〉的重心並不在此,張〈輯〉
若干處理不周到的地方仍未訂改,以下從三方面說明:
首先是違反自己定出的體例,如:
[11]〈鄭語〉16.1「今王棄高明昭顯而好讒慝暗昧」(頁515)
張〈輯(五)〉:「賈逵:目[標案:當作「曰」]無光曰暗。(慧琳7。)
以仁案:慧琳音義未引正文。『暗』字國語晉語二有『除闇以應外
謂之忠』一見,已繫賈氏『不明也』一訓。因繫此訓於本文。韋
注云:『暗昧,幽冥不見光明之德也。』或即引申賈注之義而來
也。諸家皆未收此條。然馬、黃則以賈氏『不明也』一訓繫此,
以韋注況之,疑馬、黃非是°」(頁192)
案:張氏繫注的原則是附在被釋詞首次出現而意義可通之處,〈晉
語八〉14.17有「明不規闇」(頁473),韋《解》無注,但原文「明」、
「闇」相對,可見「日無光」之訓可通用,當改繫於此。24
22 〈問題〉頁556。
23
參《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儒家類一》頁 769 中。
24 陳〈輯(下) > (頁253)也繁在此句下。
194
第 七 章 ( 國 語 解 >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又對「一曰」的處理,以下兩條都沒有收錄:
[12]〈周語下〉3.5「是去其藏而翳其人也」(頁122)
韋《解》:「翳,猶屛也。[中略]一曰:翳,滅也。I (122:5)
[13]〈齊語〉6.6「環山於有牢」頃241)
韋《解》:「牢,牛、羊、豕也。[中略1一曰:牢,固也。I (241:4)
但另一條類似的卻視爲舊注:
[14]〈晉語三〉9.6「秦寇深矣」(頁325)
韋《解》:「深,入境深也。一曰:深,猶重也。丨(325:3)
張〈輯(四)〉:「以仁案:史晉世家集解引韋解『一曰』無『也』
字。」(頁287)
究竟是否因爲這條「一曰」又見弓丨於《史記•晉世家集解》,所以判斷爲舊注?
〈晉世家〉:
「秦師深矣」25
《集解》:
「韋昭曰:『深,入境° 一曰深猶重°』」26
從《史記集解》所引,根本看不出「一曰」是《國語》舊注還是韋昭採用其他
書籍的訓釋。既然前面兩條錄爲舊注,第三條及其他類似的注文都應該按同一
原則收入。
其次是誤弓丨和漏弓丨,例如以下兩個例子:
[15]〈吳語〉19.7「行頭皆官師」(頁608)
張〈輯(六)〉:「三君:百人爲一隊也°官師,隊大夫也。(史瑪唐
傳索隱。)」(頁203)
案:據《史記.瑪唐傳索隱》,「三君」應作「賈逵」。 27 又,此
句韋《解》引「三君」說:「官師,大夫也。」(608:5)
25 M 1653 °
26 M 1654 °
27 頁 2758。
195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16]〈周語下〉3.5「關石和钩」(頁121)
韋《解》:「一曰:關,衡也。」(121:1)
案:張〈輯〉漏引。
最後是材料的失檢,例如:
[17]〈晉語四〉10.25「卻溱佐之」(頁391)
張〈輯(四)〉:「或云:至。(韋解。)以仁案••『至』謂『卻至』也。
汪引作『溱即至』,蓋以己意撰之。蔣未收。」(頁299)
案:「溱即至」爲公序本’ 28汪遠孫並無杜撰。
類似以上的瑕疵’在運用張〈輯〉之前,必須加以修正。
除此以外’本章的材料取捨也有和張〈輯〉不同的地方,其中最重要的分
別是對鄭眾《注》的處理。張〈輯〉認爲韋《解》共引用了三條鄭眾《注》,
其實十分可疑,現說明如下:
[18]〈周語下〉3.4「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頁116)
韋《解》:「昊天,天大號也。二后,文、武也。康,安也。言昊
天有所成之命,文、武則能受之。謂修己自勸,以成其王功,非
謂周成王身也。賈、鄭、唐說皆然。I 016:2)
張〈輯(二)〉:「以仁案:韋解於此注之末云:『賈、鄭、唐說皆
然°』則此自是賈、鄭、唐之注。」(頁221)
張〈輯〉認爲鄭是鄭眾,但〈周語下〉原文引用《詩•周頌•昊天有成命》,
鄭玄《養》說:
「昊天,天大號也°有成命者’言周自后稷之生而已有王命也。玄
王、武王受其業,施行道德,成此王功,不敢自安逸,早夜始順天命丁
不敢解倦,行寬仁安靜之政,以定天下。寬仁所以仁止苟刻也,安靜所
以息暴亂也。」29
引文下有橫線的文句與韋《解》相同或相近,似乎不僅是偶合,而且鄭玄沒有
說是採自鄭眾,則應該是自己的意見,這樣看來,韋《解》的「鄭」很可能是
鄭玄而並非鄭眾。
28 見汪遠孫《國語明道本考異》卷3頁16下。
29 《十三經注疏》頁587下。
196
第 七 章 ( 國 語 解 >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19]〈周語下〉3.4「熙,廣也。」(頁116)
韋《解》:「鄭司農云:『「廣1當爲「光1。』慮亦如之。,ni7:mS9
張〈輯(二)〉:「今按明道本既作『鄭司農』,與韋序『鄭大司農
爲之訓注』相應(韋序未及鄭玄),因暫定爲鄭眾之注,以待後證。」
(頁 222)
〈周語下〉本句原爲解釋〈昊天有成命〉的「於,辑熙」,鄭玄《箋》說:
「『廣』當爲『光』。」31
也並未說明本於鄭眾,則韋《解》所引很可能是鄭玄之說。張以仁〈問題〉也
認爲這一條未必是鄭眾《注》。32
[20]〈吳語〉19.7「擁鐸拱稽」(頁608)
韋《解》:「唐尙書云:『稽,綮戟也。』鄭司農以爲稽,計兵名
籍也。《周禮》:『聽司田以簡稽。』」(609:5)
韋《解》中所見的《周禮》,原句出自《天官•小宰》,鄭玄《注》引鄭司農[眾]
說:
「稽猶計也,合也,合計其士之卒伍,閱其兵器,爲之要薄也。[中
略]《國語》曰:『黃池之會,吳陳其兵,皆官師,擁鐸拱稽。』」33
「司農此訓,實訓周禮『聽師田以簡稽』句。韋氏所引,疑即約取
司農此注文°文後引周禮可知。非別見司農國語之注如此也。故馬氏輯
鄭氏章句不錄此條0汪氏則錄之。汪氏罕錄司農注。當別有所見。姑存
之以待識者之徵別也。」(頁203)
張氏懷疑鄭眾「計兵名籍」是《周禮注》,很有道理,但鄭眾《注》中確實引
用了〈吳語〉「擁鐸拱稽」,此訓未必見於《國語注》,但最低限度鄭眾應當
認爲〈小宰〉和〈吳語〉的「稽」字意思相同,要是汪遠孫基於類似的考慮而
3。 「鄭司農」據明道本,公序本作「鄭後司農」,見《國語明道本考異》卷1頁16下,
上海古籍校點本依公序本。
3�
頁588上。
32
張文只是說這條鄭眾《注》「有問題」,並未完全否定,見頁556。
33 《十三經注疏》頁654上。
197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舊注比較
錄爲鄭眾《國語注》,這是情有可原的。
另外,汪遠孫《國語發正》提到另一條可能是鄭眾《國語注》的引文,在
這裡一倂考辨。
[21]〈齊語〉6.2「罷士無伍,罷女無家」(頁235)
韋《解》:「罷,病也。無行曰病°無伍,無與爲伍也,《周禮.
大司寇》:『以圜土聚敎罷民。』j(236:16)
《國語發正》說:
一 「鄭司農《司圜注》引《國語》云:『「罷士無伍,罷女無家。」
言爲惡無所容入也。』案鄭仲師《國語章句》宋庠《補音》云『亡其篇
數』,今《國語》所錄司農說,是皆鄭康成語,而仲師《注》絕不一及,
此仲師《周禮注》用釋《國語》之義,韋《注》援引《周禮》,或即本
鄭仲師《國語章句》舊文也。」34
先看鄭眾《司圜注》,《周禮•秋官•司圜》原文作:
「凡圜土之刑人也不]^體,其罰人也不磨財。」35
鄭玄《注》引鄭眾說:
「故〈大司寇〉職曰:『凡萬民之有罪過而未麗於法而害於州里者,
桎梏而坐諸嘉石’役諸司空°』又曰:『以嘉石平罷民。』《國語》曰:
『罷士無伍,罷女無家。』言爲惡無所容入也。」36
上注中鄭眾引用〈大司寇〉及《國語•齊語》「罷士無伍」句解〈司圜〉,如
果說鄭眾《國語注》在解「罷士無伍」時有類似「言爲惡無所容入也」的說法,
這是完全有可能的’但汪遠孫認爲韋《解》引〈大司寇〉「以圜土聚敎罷民」
本於鄭眾《國語注》,則未免缺乏證據’《司圜注》所引的〈大司寇〉也並非
這一句。37
34 頁176上。
35
《十三經注疏》頁8幻下。
36
同上。
37
汪遠孫《借閒隨筆》「韋昭注國語引鄭司農多康成說」條列舉疑爲鄭眾實爲鄭玄的引
文多條,包括「以圜土聚敎罷民」’並說:「余輯古注,皆不采入’恐閱者疑其漏,
故詳述之°」(頁631)應該是後來的定見。
198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以上四條所謂的鄭眾《國語注》,前兩條可能出自鄭玄,[20]應是鄭眾的《周
禮注》,他的《國語注》意思也許相同,但文句未必一樣,[21]視爲鄭眾《注》
則純屬臆測°韋昭〈國語解敘〉雖然提及鄭眾的《國語注》,但說明參考了前
人哪些注本時卻說:
「切不自料,復爲之解’,因賈君之精實,採虞、唐之信善,亦以所
覺,增潤補緩o」38
並沒有包括鄭《注》,這樣看來’韋昭恐怕沒有採用鄭眾的《國語注》’ 39上面
的四條佚文也不應視爲鄭眾《國語注》。
上文提及一條可疑的服虔《注》也可在這裡說明:
[22]〈魯語上〉4.5「文仲以鬯圭與玉磬如齊告糴」(頁158)
韋《解》:「鬯圭,祿鬯之圭’長尺二寸,有瓚,以禮廟。玉磬,
鳴馳。」(158:1)
張〈輯(日〉:「服虔:無庭實也。(儀禮聘禮疏21)。」(頁248)
要判斷這條服《注》是否《國語注》,須仔細檢查它的出處。《儀禮.聘禮》:
「若有言,則以束帛如享禮。」
鄭玄《注》:
厂《春秋》臧孫辰告糴于齊、公子遂如楚乞師、晉侯使韓穿來言泣
38 《國語》頁661。
39 〈魯語下〉5.13「師尹維旅,牧、相宣序民事」(頁205)韋《解》:「三君云:『師
尹,大夫官也’掌以美制王。維,陳也。旅,眾士也o牧’州牧也。相,國相也。皆
百官政事之所及也。』二巨:『師尹,公也。《詩》云:「赫赫師尹。」』」(206:9)
「三君」是賈逵、虞翻、唐固,見下文,「一曰」和「三君」同條出現’有兩種可能:
一、「一曰」是「三君」的引文;二、「一曰」是其他書籍的注解,而非《國語注》,
因爲「師尹」還見於《尙書•洪範》(見《十三經注疏》頁192中汲《詩•小雅•節
南山》(見下文)。但無論如何不會是鄭眾《注》。「一曰」所引詩句出自《詩•小雅.
節南山》’《毛傳》:「師,大師’周之三公也°尹,尹氏爲大師。I (《+二經许疏》
頁440上)《毛傳》對「師尹」的解釋與「一曰」不同。據《後漢書.衛宏傳》:「中
興後’鄭眾、賈逵傳《毛詩》。」(《後漢書集解》頁901下)鄭眾所習爲《毛詩》,
則解「赫赫師尹」不當與《毛傳》相違,可見「一曰」並非鄭眾《注》。
199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國語》舊注比較
陽之田,皆是也’無庭實也。」
賈公彥《疏》:
「云《春秋》臧孫辰告糴者,事在莊公二十八年也;云公子遂如楚
乞師者,事在僖二十六年也;云晉侯使韓穿來言汶陽之田,事在成公八
年也。此三者皆見《春秋經》。引之者,證此有言以束帛加書之事也o
云『無庭實也』者,以《經》[標案:指〈聘禮〉]直云『束帛如享禮』,
除束帛之外,更無所有’故知無庭實也。《國語》云『臧孫辰以琶圭』
者,是告糴之物,服《注》:『無庭實也^77^
以上不厭其煩把《注》、《疏》整段鈔出,意在顯示賈《疏》怎樣針對鄭《注》
作解釋。鄭《注》認爲「束帛如享禮」是無庭實的意思,舉出三件史事爲證,
賈《疏》揭示了史事的出處,又說明鄭《注》引用的原因,並指出《國語》也
有臧孫辰告糴事,但彼文的「鬯圭」只是告糴之物,與鄭玄說並無矛盾。張〈輯
(三)〉張以仁自注說「國語云臧孫辰以鬯圭者是告糴之物」是「約國語文爲之」
(M 248),把賈《疏》的申述誤爲《國語》正文,以爲既然「服《注》」緊接著
《國語》文句,自然應該是「服虔《國語注》」的簡稱。其實賈《疏》插入《國
語》,是對莊二十八年《春秋經》記載的補充,接著的服《注》仍當是《春秋
經》的注。41因此這一條應予取銷。
張〈輯〉是在各輯佚本的基礎上求全求備’陳〈輯〉顧名思義則是摭拾汪
遠孫《國語三君注輯存》的遺漏’凡汪書已錄取的舊注’除非有所改訂,否則
不再列出,因此張、陳兩輯本的材料既有重複,也有不同。不同的部份可以互
相補充,重複的部份則可以彼此訂正’前者不煩舉例,就後者而言,有以下幾
方面的訂正:
首先是利用陳〈輯〉糾正張〈輯〉的繫屬,如:
[23]〈魯語上〉4.7「無有隱者」(頁162)
張〈輯(三)〉:「注曰:隱,私也°(文選赫白馬賦注。)
以仁案:文選未弓丨正文,[中》&体文訓私義可通偉曰『隱謂鶴也」,
未直接訓解隱字),故從汪氏繫此。」(頁249)
案:原本《玉篇》弓丨此注附有正文,即〈晉語八〉14.1「不可隱於
私」(頁449),陳〈輯(下)〉據此繫注(頁253),可正張〈輯〉之
40 《十三經注疏》頁1057上。
41 李貽德《春秋左傳賈服注輯述》莊二十八年《經》下也錄有服虔此《注》,見頁966
中o
200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誤。
其次是補足舊注,例如:
[24]〈周語下〉3.6「不過步武尺寸之閒」(頁123)
張〈輯(二)〉:「賈君以半步爲武。(韋解。)」(頁225)
案:陳〈輯(上)〉據敦煌寫本賈逵《注》殘卷錄出全文:「察度長
短,半步爲武。言目審長短也,度之數遠不過武,近不過方寸也。」
(頁 203)
又如:
[25]〈晉語一〉12「嗛嗛之德」(頁257)
張〈輯(四)〉:「賈逵:言小務大° (舊音。)」(M 276)
陳〈輯(上)〉:「賈逵日:謙謙,猶小小也。(原本《玉篇》言部「謙」
字下)按:今《國語》作「嗛」,韋解云:『嗛賺,猶小小也。』
是文異而義同也。」(頁209)
案:兩家所據—料都附有正文,兩賈《注》宜合倂爲:「謙謙’
猶小小也。言小,務大。」
最後是利用陳〈輯〉判斷無主名的注文誰屬,例如:
[26]〈晉語五〉11.1「冀缺薅,其妻饈之」(頁393)
張〈輯(四)):「耨,耘田也°里予饋曰饈°字音曄。(御覽402)
以仁案:韋注云:『薅,耘也°里?饋曰鐘。詩曰饈彼南軟。』與此
不盡同°御覽本條前文引注『白季、胥臣。冀野,晉晉。」,御
覽五十五明著爲賈逵之注°則此蓋亦賈注°「[字]音曄」三字或
編者所加。或唐人本原附有音。」(頁300)
案:陳〈輯〉弓丨原本《玉篇》:「賈逵曰:『野饋曰饈也。』」(頁
393)張〈輯〉所引當爲賈《注》,『字音曄』並非原文。
不過陳〈輯〉並不見得完全正確,即以審訂資料而論,似乎也尙有可議之處,
例如:
[27]〈晉語二〉8.1「長廉以騎心」(頁288)
陳〈輯(下)〉:「賈逵曰:廉,利也° (原本《玉篇》部「廉」字
下)」(* 250)
案:本章上句爲「試君以爲廉」,韋《解》:「賈侍中云:『廉,
猶利也。以太子故’試君以自利°』」(289:12)即《玉篇》所引
201
第 七 章 ( 國 語 解 >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賈《注》。「廉」字先見於上句,不當發注於下,疑《玉篇〉誤
繫正文,宜訂正° 42
本章對張、陳兩家的輯文擇善而從,兩家都有問題的地方,則須一倂改訂,
例如慧琳《一切經音義》錄有賈逵對「懐」字的兩種訓釋:
甲、「懐’猶滅也。」(卷16、31、53)
乙、「懐,棄也。」(卷16)43
張、陳二輯本把這兩條注文繫在不同的三處:
1.〈周語中〉2.1「王而蔑之」(頁5(0
韋《解》:「蔑,小也。」(52:15)
張〈輯(二)〉(頁203):乙
2.〈周語中〉2.3「而蔑殺其民人」(頁57)
韋《解》:「蔑,猶滅也。」(58:10)
張〈輯(二) > (頁205):甲
陳〈輯(上)〉(M 199):甲
3.〈周語下〉3.3「而蔑棄五則」(頁111)
韋《解》:「蔑,滅也。」(112:10)
張〈輯(二)〉m 220):甲
陳〈輯(上)〉(頁201):乙
由於《一切經音義》引用訓話多不附正文,所以須憑推斷繫注。從上面列舉的
42
原本《玉篇》引注都附有正文,但不一定可靠,另一個例子是〈魯語上〉4.1「而神
求優裕於享者也」(頁151)陳〈輯(上)〉:「賈逵曰:漫,饒也。(原本《王篇》水部
「漫」字下)」(頁204)案:本句的上下文說:「小賜不咸’獨恭不優。不咸,民不歸
也;不優,神弗福也。)^可以戰?夫民求不匱於財,而神求優裕於享者也,故不可以
不本。」韋《解》在「獨恭不優」下有注:「優,裕也。」(152:11)與賈《注》同義,
《玉篇》雖附有正文「而神求優裕於享者也」,恐不足據。
43
又卷31有「未也」’卷66有「來也」,張以仁認爲都是「棄也」的説文,張〈輯(二)〉
「王而蔑之」案語說:「[卷十六]日本重印高麗本慧琳音義作『來』。而卷六十六則
丁福保本及白蓮社本亦皆作『來』,而卷三十一則三本皆作『未』。然『來』義古籍
無例。且推其形義,衍其音聲,亦無可攀繁。疑實棄之誤。下文『不蔑民功』韋注云:
『蔑,求也°』公序本『求』作『棄』°[中略]疑『棄』形誤爲『來』。而『求』『未』
實皆由『來』誤也。」(頁203)
202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國語> 舊注比較
資料可以看出三點:一、兩家都認爲賈《注》「懐」即今本《國語》的「蔑」。
這一項意見可以接受;二、張〈輯〉把曱訓重複繫在兩句下,如按訓釋發於首
見處的原則,應刪去3 ;三、陳〈輯〉把乙訓繫在3而並非1,可能認爲乙訓
不能用於1 ’其實「棄也」和「小也」在原來的上下文中,都有看不起的意思,
因此張〈輯〉可從。
以上交代了本章在分析舊注前預先進行的整理工作,需要較多篇幅解釋的
修正,都已作爲例子舉出,其餘尙有較小規模的改易,在下文引用的時候才分
別說明。
3.舊注的統計及說明
綜合張、陳二〈輯〉的材料,經上節所述的修訂及補充後,共得舊注佚文
八百八十一條,可列爲下表:
〈宇一〉
韋《解》引用~賈逵 59
虞翻 11
唐固 66
三君 12
說云、或云 35
小計 183
韋《解》不引用““i^ ““2~~
賈逵 520
服虔 10
虞翻 20
唐固 14
王肅 9
佚名 123
{ ^ 698
合計 881
〈表一〉列出引「三君」說共十二條°所謂「三君」,有兩種不同的說法:
1.鄭眾、賈逵、唐固:黃奭《黃氏逸書考》
2.賈逵、虞翻、唐固: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
203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蔣曰豫《蔣侑石遺書》、
汪遠孫《國語三君注輯存》、44
陳鴻森〈國語三君注輯存摭遺〉
陳鴻森說•
「三君者’賈逵、虞翻、唐固也,蓋以群書所引《國語注》佚文,
三君爲多也。」45
這個理由很難令人接受,因爲「三君」是誰和各家《注》本的篇幅並無關係,
而且後人輯得的佚文和韋昭當日所見的諸家注,份量也不相同。不過上文弓丨〈國
語解敘〉有「因賈君之精實,採虞、唐之信善」的話,而且韋《解》中也沒有
獨立引用鄭眾《注》,馬、蔣、汪、陳之說還是可以依從的。46
其次是韋《解》引用的「說云」、「或云」等,張〈輯〉把這些都當作《國
語》舊注收錄,但能夠考出主名的不多,例如:
[28]〈魯語下〉5.13「王后親織玄躭」(頁208)
韋《解》:「說云:『躭,冠之垂前後者。』昭謂:躭,所以懸瑱
當耳者也。」(208:1)
陳〈輯(上)〉:「賈逵曰:躭,冠垂者也。(原本《玉篇》糸部「枕,
字下)
[陳]按韋解云:『說云:[中略]』賈注『垂』下疑當有『前後』二字。」
(頁 207)
案:如陳說可從,則韋《解》「說云」當是賈《注》。
有時有主名的舊注和「或云」連引,甚至不能分辨究竟是上引文的一部份,還
是韋昭引用另一家的說法’本章的處理是:如果沒有明確的證據,寧願視爲兩
家°因爲即使「或云」眞的屬於上引文,既然稱爲「或云」,則該注家顯然並
不認爲這是最正確的解法,因此與視爲兩家的分別其實不大。
從〈表一〉所見,韋《解》未引用的的舊注數量比引用的多出三倍,最主
要的原因是輯佚諸家蒐得大量賈《注》,這對於比較賈、韋注釋的同異十分有
‘
‘ 以上據張以仁〈問題〉頁551-552。張氏並未說明依循哪一種說法。
45 見〈國語三君注輯存梳遺(上) > 註 3 ’頁210。
46
馬國翰也舉〈國語解敘〉爲證,見《玉函山房輯佚書》錄賈逵《國語解話》「周之興
也驚鷲鳴於岐山」條案語,頁2910下。
204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利°至於服虔、王肅兩家,韋《解》都沒有提及,究竟有沒有看過他們的注本,
留待下文彙合其他資料才一倂分析o
此外,佚名的舊注也不少,有些雖然可以間接推斷屬於某一注家,47但因爲
沒有直接的證據,本章仍傾向存疑。
以上按韋《解》有沒有引用及注家的名氏做了初步的統計,以下轉換另一
個角度考察。
全部舊注可以分爲兩類,一是可以和韋《解》作直接比較的,另一是不能
直接比較的。所謂直接比較,是指舊注所訓釋的詞或句,韋《解》也有訓釋,
本章把這一類舊注和韋《解》比較後,按照兩者的異同分爲七種情況:全同、
同、同義、韋《解》較詳、韋《解》較簡、互有異同、全異。以下舉例說明:
1.全同
舊注和韋《解》文句完全相同,例如:
[29]〈周語上〉1.1「載橐弓矢」(頁1)
韋《解》:「橐,館也。I (2:7)
張〈輯(一)〉:「唐固:橐,銷也。(史記周本紀集解),m 175)
韋《解》引用舊注而沒有申述或較斥的,也視爲全同,例如:
[30]〈晉語三〉9.2「貞之無報也。孰是人斯,而有是臭也」(頁316)
韋《解》:「賈、唐云:『貞,正也。謂惠公欲以正禮改葬世子而
不獲吉報也。孰,誰也。斯’斯世子也。誰使是人有是臭者,言
惠^>«之也。』」(317:2)
2.同
舊注和韋《解》文句只有次要的字詞不同,意思沒有分別,如:
47
例如張以仁認爲慧琳《一切經音義》引《國語注》只有賈逵、韋昭二家,因此無主名
的注文如果跟韋《解》不同,則必然是賈《注》’見張〈輯(三)〉頁251。陳鴻森也
認爲《太平御覽》「引《國語》,兼用賈逵、韋昭二家」,用同樣的方法可以把賈《注》
節選出來,見陳〈輯(上)> 頁210。
205
第七章 < 國語解 > 及諸家 < 國語〉舊注比較
[31]〈鄭語〉16.1「及厲王之末」(頁519)
韋《解》:「末,末年,流蔬之歲。」(521:21)
張〈輯(五)〉••「虞翻:末年,王流歲之歲。(周本紀集解。)」(頁
194)
又如:
[32]〈周語下〉3.6「大不出鈴,重不過石」(頁123)
韋《解》:「約,所以釣音之法也。以木長七尺者弦繫之以爲鈴法。」
(124:12)
陳〈輯(上)〉:「賈逵曰:均,所以均音之法也,以木長七尺,直
弦繫其均法也o (敦煌寫本賈逵注殘卷)」(頁203) —
3.同義
舊注和韋《解》意思相同,但文句不同,例如:
[33]〈晉語八〉14.8「君忸怩」(頁462)
韋《解》:「忸怩,慚貌。」(462:7)
張〈輯(五)〉:「賈逵:忸怩,慚色在顏也。(慧琳84三見。88、
91)j (M181)
4.韋《解》較詳
舊注和韋《解》意思基本相同,但韋《解》資料較多或引用後續有申述,
例如=
[34]〈楚語上〉17.3「屈到嗜受」(頁532)
韋《解》:「屈到,楚卿屈蕩之子子夕。」(533:1)
張《輯(五)》:「屈到,楚卿也。(藝文類聚82,御覽525、975
弓_°」(頁197)
又如:
[35]〈吳語〉19.7「自较|]於客前以酬客」(頁612)
韋《解》L「賈、唐二君云:『到,到也。酬’報也。將報客,使
死士自到,以示其威行,軍士用命也。』昭謂:魯定十四年,里
伐越,越王使罪人自到以誤吳。故夫差傲_^7^
第二個例子顯然是韋《解》補充賈、唐之說,第一個例子的佚名舊注比韋《解》
206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簡略,卻可能因爲《藝文類聚》、《太平御覽》等書節錄得不完整,但既然沒
有其他依據,暫且歸入這一類。
5.韋《解》較簡
舊注和韋《解》意思基本相同,但韋《解》較簡略,例如:
[36]〈周語下〉3.6「革木一聲」(頁127)
韋《解》:「革i鼓也。木,柷啟也。一聲,無淸濁之變也。」
(127:12)
陳《輯(上)》:「賈逵曰:革,私鼓;木,柷圉;所以爲應聲也。
一聲,無淸濁之變也。(敦煌寫本賈逵注殘卷)」(頁203)
6.互有異同
舊注和韋《解》有同也有異,例如:
[37]〈鄭語〉16.1「故命之曰祝融」(頁510)
韋《解》:「祝,始也。融,明也。」(511:10)
張〈輯(五)〉:「虞翻:1^4。融,明也。(史楚世家集解。)」(頁
191)
應該指出’如果舊注佚文愈長,與韋《解》互有異同的機會就愈大,這是材料
的先天限制,要特別注意。
7.全異
舊注和韋《解》全然不同,例如:
[38]〈晉語(二)〉8.2「聚居異情惡」(頁294)
韋《解》:「虞云:『重耳、夷吾情好不同,故惡相近。』昭謂:
異情,謂各欲求入爲君,於義惡也。」(295:5)
至於不能和韋《解》直接比較的,稱爲「韋《解》無注」類,合共八種情
況。
舊注材料中有不少來自韋《解》的稱名引用,以下先拿這一部分材料跟韋
207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解》比較:48
〈表二〉
注家全同同同義韋《解》|韋《解》|互有|全異|小針
m__詳較簡異同
賈逵 19 — — 19 — 1 20 S9
虞翻 4 - 一 ~ 3 ~ — 0~ 4 11
唐固 8 — — 15 — 0 43 m
三君 3 — — 1 — 0 8 12
說云 7 — — 0 一 1 27 35
^ 1 41 3S I 2 h 0 2 l _
再看韋《解》沒有稱名引用的舊注,依〈表二〉的分類可以把結果列成下
表:
〈表三〉
注家全同同同義韋《解》韋《解》互有全異韋《解》/>計
較 詳 較 簡 異 同 M_a
鄭眾 0 0 0 0 0 0 0 2 2
賈逵 137 44 35 37 17 62 69 118 519堀
虞翻 3 3 4 3 2 1 3 1 ~ 2 ^
唐固 5 1 5 0 0 0 1 2 14
月6虔 0 0 1 2 1 0 4 2 10
王肅 0 0 2 0 0 1 4 2 9
佚名 16 8 25 14 6 17 19 18 ~123
^ t Ml 56 72 56 26 &1 100 145 I ^ M
有關舊注的初步統計到此爲止,以下將具體分析舊注的內容,並與韋《解》
比較。
4.韋《解》對舊注的採用
48
統計資料的詳細出處見「附錄四」。
49 另有一條賈《注》似有脫文,無法歸類。
208
第 七 章 ( 國 語 解 >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4.1韋《解》襲用服虔《國語注》考辨
月艮虔的《國語注》現存十條佚文,如〈表三〉所示,有一條與韋《解》同
義:
[39]〈楚語下〉18.7「珠足以禦火災則寶之」(頁581)
韋《解》:「珠,7JC精,故以禦火災。」(582:4)
張〈輯(五)〉:「服氏:珠,7JC^。足以禁火。(周禮玉府疏。)」(頁
207)
這一條服《注》採自《周禮"天官’玉府》「王齊則共食玉」《疏》,50不但意
思一樣,文句也很接近。珠能禦火的說法古書不一見,例如:
《說文》玉部:「珠,鮮之陰精。從玉’朱聲。《春秋國語》曰『珠
5
以禦火災』是也。」 1
又如:
《大戴禮記•勸學》:「珠者,陰之陽也,故勝火。」52
《管子"侈靡》全同。53但都沒有說「珠爲水精」,令人懷疑韋眧是否暗用服《注》。
〈表三〉另有兩條服《注》內容與韋《解》基本上相同,但韋《解》較詳
盡,其中一條在字句上十分接近:
[40]〈周語中〉2.7「[周]定王使單襄公聘於宋,遂假道於陳,以聘於楚」
(M67)
韋《解》:「是時天子微弱,故以諸侯相聘之-假道也。〈聘禮〉:
『若過國至于境,使次介假道,束帛將命于廟也。』」(67:2)
張〈輯(二)〉:「服氏注云:是時天子微弱,故與諸侯相聘同(聘禮
疏)°」(頁208)
艮《£「珠,水精」只是偶合,這一條無論如何不會沒有關係。韋《解》似乎比
50 《十三經注疏》頁678中°
51 卷1上頁13 °
52 《大戴禮記解話》頁134。
53 《管子通解(上)》頁454。
209
第七章(國語解》及諸家(國語> 舊注比較
服《注》多引用了〈聘禮〉,但本條服《注》即輯自《儀禮•聘禮》「若過邦
至于竟,使次介假道」《疏》,54縱使服《注》原有〈聘禮〉文句,賈《疏》也
必然不會照錄,這樣兩條注解的差異就更少了。那麼會不會是賈《疏》所引原
是「韋《注》」,但誤記或後來傳鈔誤爲「服《注》」?這當然有可能,但這
條注文在《儀禮》和《周禮》賈《疏》中只出現過一次,各版本的賈《疏》又
沒有異文,無法證實這棚意測,因此仍把這一條注文列在服虔名下爲宜。
另一條「韋《解》較詳」類的服《注》也値得提出討論:
[41]〈鄭語〉16.1「$5姓郞、都、路、倡陽」(頁511)
韋《解》:「陸終第四子曰求言,爲坛姓,封於都。都,今新鄭也。
郞、路、倡陽,其後別封也°」(513:18)
張〈輯(五)〉:「月5虔••檜是陸終第四子求言後。(詩檜譜疏。)I (頁
192)
孔穎達《詩•檜風•檜譜疏》的原文說:
「故韋昭、服虔皆云檜是陸終第四子求言後。」55
有兩點値得指出:一、從孔《疏》的行文看,「檜是」云云未必是服虔的原句,
但內容應該不會有很大的差異;二、孔穎達認爲,韋昭和服虔說法相同。
陸終第四子名求言,爲都(或檜)人之祖,見於《世本》及《大戴禮記•帝繫》,
6 5
5 〈國語解敘〉說過「以《世本》考其流」, 臂《解》中也曾明文引用〈帝繫〉’
58
因此本條未必是襲用服《注》。
其餘七條服《注》都出自《周禮•春官•敘官》首句的賈《疏》,59是〈楚
語下〉18.1的注解,可以合倂在一起討論。以下先把有關的〈楚語下〉文字錄
54 《十三經注疏》頁1048上°
55
《十三經注疏》頁381上。
56 《史記.楚世家》「陸終生子六人,[中略]四曰會人」《索隱》:「《系本》云:『四
曰求言,是爲都人。郃人者,鄭是。』」(頁1690)《大戴禮記解話》:「[陸終之子]
其四曰萊言,是爲云鄱人。」(頁128)「萊」、「求」字形相近,「萊言」即「求言」;
「云」與「妖」同。
57 《國語》頁661°
58 例如〈晉語四〉10.9「靑陽,方雷氏之甥也」(頁356)韋《解》(357:4)。
59 《十三經注疏》頁752中。
210
.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出:
[42]「使名姓之後,能知四時之生、犧牲之物、玉帛之類、采服之儀、
彝器之量、次主之度、屛攝之位、壇場之所、上下之神、氏姓之出、
而心率舊典者爲之宗。」(頁560)
如〈表三〉所示,「韋《解》較簡」類有一條,「全異」類有四條,其餘兩條
韋《解》無注。先着「韋《解》較簡」的一條:
[43]「次主之度」
韋《解》:「疏數之度。」(561:21)
張〈輯(五)〉:「服:次廟主之尊卑先後遠近之度。(仝上。)」(頁
202)
「疏數」是親疏或遠近的意思,韋《解》沒有說明是甚麼的親疏遠近,服《注》
則交代得很淸楚。
再看韋、’服完全相異的四條:
[44]「使名姓之後」
韋《解》:「名姓,謂舊族,若伯夷,炎帝之後,爲堯秩宗。」(561:19)
張〈輯(五)〉:「孔、服注:聖人大德之後。(周禮春官宗伯疏。)」
(頁201)
[45]「能知四時之生、犧牲之物」
韋《解》:「生,嘉穀韭卵之屬。」(561:19)
張〈輯(五)> :「孔、服注:生謂粢盛°犧謂純毛色。牲謂牛羊豕。
(仝上)。」(頁201)
[46]「彝器之量」
韋《解》:「量,大小也。」(561:20)
張〈輯(五)〉:「服:量,數也°祭祀之器,皆當其數。(仝上。)」
(頁 202)
[47]「屛攝之位」
韋《解》:「周氏云:『屛,並也°攝,主人之位。』昭謂:屛,
屛風也°攝,形如今要扇。皆所以明尊卑,爲祭祀之位。近漢亦
然。」(561:22)
張〈輯(五)〉:「服氏:屛,猶幷也°謂攝主不備幷之其位。不得
在正主之位。即引曾子問云,若宗子有罪,居於他國。庶子爲大
夫。其祭也,祝曰:孝子某使介子某執其常事。又云:攝主不厭
211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祭不旅,不假不綏。祭不配。是其攝主幷之事。(仝上。)」(頁202/o
案:董增齡《國語正義》:「惠棟曰:『韋《解》所弓丨周氏者,漢>
儒說《春秋》者周仲文也。』周說與服同義。」61
以上五條,韋《解》都沒有採用或反駭服《注》的跡象。
最後,還有兩句服虔有注,但韋《解》從略:
[48]「玉帛之類」
張〈輯(五)〉:「孔、月6注:禮神玉帛。(仝上。)」(頁201)
[49]「采服之儀」
張〈輯(五)〉:「服氏:祭祀之所服色。(仝上疏。)」(M 202)
綜合以上的討論,十條服《注》之中,有一條顯然可見韋《解》沿用其說,
另一條也有可能沿用服《注》,但其餘八條都沒有承襲或反駭的痕跡。本文推
測韋眧暗用服《注》的可能性不大,一方面〈國語解敘〉列出諸家的名氏,淸
楚交代作注的依據,可見韋昭無意掩飾資料的來源;另一方面與服《注》有關
的韋《解》數量太少,也不像有意襲用。第三章「《國語解》用《左傳》硏究」
曾考出韋《解》與服虔《左傳注》有三處相同,但都沒有提及服虔的名字,服
氏《左傳注》的佚文遠較《國語注》爲多,但仍然只有少量相同,這也許表示
韋昭並未看過服虔的著作,與之相同的幾條只是引用辗轉聽聞的說法,因此並
未標出主名°不過這只是推斷,是否確當還有待更多證據支持。
4.2王肅断韋《解》考辨
王肅《國語注》佚文今存九條,文句與韋《解》並不相似,內容雖然有同
有異,但沒有沿用或反較的痕跡。另外,《孔子家語》有若干篇章與《國語》
重出或相近,62相傳王肅撰有《孔子家語注》,但即使把這些篇章的注解也考慮
‘
‘ 張以仁有案語說:「汪[遠孫]氏引此無『即引』二字。蓋以二字爲疏語而刪之也。[中
略]竊疑『又云』亦是疏語,謂服氏又云也。非服氏謂曾子問又云也。又文末『是其攝
主幷之事』七字疑亦疏語。」
61 頁1145。孫諮讓《周禮正義》說同,見頁1247。
62
除前文所說的〈魯語下〉5.18、5.19外,《國語》和《孔子家語》重出或近似的還
有七章,辅_列如下:
212
第七章 <國語解》及諸家(國語> 舊注比較
在內,仍看不出韋眧和王肅受到對方任何影響,唯一的問題出在王肅的〈孔子
家語序〉。王〈序〉的末段說:
厂《春秋外傳》曰:『昔堯臨民以五。』說者曰:『堯五載一巡狩。』
五載一巡狩不得稱臨民以五也。《經》曰:『五載一巡狩』,此乃說舜
之文,非說堯。孔子說論五帝,各道其異事,於舜云:『巡狩天下,五
載一始。』則堯之巡狩年數未明。周十(三)[二]歲一巡,甯可言周臨民
以十二乎?孔子曰:『堯以土德王天下’而色尙黃。』黃,土德,五,
土之數,故曰『臨民以五』,此其義也。」63
文中所引《春秋外傳》出自〈周語上〉1.12(H33),韋《解》:
[50]「五,五年一巡守也。」(34:1)
〈?[子家語序〉的「說者」是否就是韋昭?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這就表示最低
限度在撰寫這篇序文時,王肅已經讀過韋《解》。不過在下判斷前,有些疑點
値得提出討論。
上引王〈序〉除了《國語》外,還有幾段引文,其中《經》是指《尙書•
舜典》,64「巡狩天下,五載一始」見於《孔子家語.五帝德》,65「堯以土德
王天下,而色尙黃」則出自同書〈五帝〉。66第一個疑點是〈五帝德〉引文與原
書有出入,原書作:
《國語》 《孔子家語》 備註
〈魯語上〉4.9 〈廟祭〉34.1 無注
〈魯語下〉5.9 〈辯物〉16.1 無注
<魯語下> 5.13 〈正論解〉41.19
〈魯語下〉5.16 <子夏問〉43.15
〈魯語下〉5.17 〈曲禮子貢問> 42.12
〈魯語下〉5.18 〈辯物〉16.2
〈魯語下> 5.19 〈辯物〉16.3
〈魯語下〉5.21 〈正論解> 41.21
〈晉語九〉15.1 〈正論解〉41.21
63 《孔子家語》頁2。
^ 《十三經注疏》頁127下。
65 上冊頁114 0
66 下冊頁3。
213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舊注比較
「巡狩四海,五載一始。」
雖然只是兩字之差,但這段文字旨在證明《孔子家語》和古書記載相合,作者
又是《家語》的注者,似乎不應有這樣的疏漏。
另一個疑點也是引文的錯誤。〈五帝〉原文作:
「堯以么德王,色尙黃。」
和〈序〉所引表面上只是幾個字的差別,其實關係極大。〈五帝〉記載季康子
問孔子古代帝王五行之德及所尙的顏色,以下引錄有關的段落及王肅《注》:
「孔子曰:『所尙則各從其所王之德次焉。木次火而木家尙赤者’以木
德義之著,修其母兼其子。夏后氏以金德王而尙黑,大時欽用昏,戎車誰驢,
牲用玄。殷人以水德,尙白,水家尙靑,而尙白者,避木家之尙靑。大事歛
用日中,戎事乘翰,牲用白。周人以木德王,尙赤,大事歛用日出,戎
事乘願o此三代之不同。』康子曰:『唐、虞二帝其所尙者何色?』孔
子曰:『堯以火德王,色尙黃;舜以土德王,负尙靑。+麥官尙^^, +老,
四行之主,王於四季。五行用事,先起於木,色靑,是以木家避土 ’ 土家之所尙白。」
67
以下把〈五帝〉所述帝王、五行之德及所尙之色表列出來:
〈表四〉
_ 木 [赤]
堯 火 黃
舜 土 " ^ F
M ^ 里
::运
:丨
:!
^丨
^故
:丨
:;
:丨
:丨
: >•
、、
~ ^ ~ 水 — 白 麵
n i " ^ y 赤
括號裡是王《注》認爲本來所尙的顏色。依照通行的木靑、火赤、土黃、金白、
7]^黑搭配,68正好是當代之德配下代之色,所以說「修其母兼其子」。舜爲土德,
色尙靑,殷爲水德,色尙白,王《注》都特別予以解釋,是否有當於原文,這
67 下冊頁2-3 o
68
《禮記.月令》、《呂氏春秋》十二紀首、《淮南子.時則》都採用這種搭配。
214
第七章 <國語解》及諸家(國語> 舊注比較
裡不必追究,反正堯爲火德,色尙黃,符合王《注》的體系,但卻顯然和〈序〉
的搭配有別’這是原則的不同,不能視爲記憶之誤。
其實〈家語序〉的結構也極可疑’文章一開始說鄭玄之學通行五十年,但
義理每多不安,不得已而提出異議,所有毅難都以經典爲根據,又提到孔子二
十二世孫猛藏有《孔子家語》一書,內容與王肅非難鄭學的論點重規疊矩,王
氏「恐其將絕,故特爲解以貽好事之君子。」69序文至此似乎已經結束,但下面
又附有兩個例子證明《家語》合於經義,第二例解《春秋外傳》「昔堯臨民之
五」上文已引述,第一個例子篇幅不長,全錄如下:
「《[論]語》云:『牢曰:「子云:吾不試,故藝。」』談者不知
爲誰,多妄爲之說°《孔子家語》弟子有琴張,一名牢,字子開,亦字
張,衛人也。宗魯死,將往吊,孔子止焉。」70
所謂《孔子家語》即〈七十二弟子解〉篇,71但作爲《孔子家語》的序,行文理
宜稱篇名而不應稱書名,而且這個例子上接「以貽好事之君子」,卻沒有表示
連緩的語句,和第二個例子之間也沒有任何聯繫,解畢《春秋外傳》全文即戛
然而止,與其認爲全文結構如此,毋寧說兩個例子是後人所附,意在佐證《孔
子家語》有助於解經,後來誤鈔在一起,變成〈序〉的一部份。如果以上判斷
沒有錯誤,那麼王肅讀過韋《解》的唯一證據已被推翻,上文韋、王二家沒有
受過對方影響的假定似可成立。
4.3韋《解》引用舊注分析
上文〈表一〉按照來源的不同把舊注分爲兩類,一是韋《解》稱名引用,
一是輯自其他書籍°這兩類舊注在硏究上有不同的意義,前者內容較廣泛,包
括詞語和文句的解釋、歷史事件、典章制度等;後者主要來自音義書及類書,
例如《一切經音義》及《太平御覽》等,以釋詞爲大宗,雖然數量更多,但只
會§局部反映舊注的特點°因應以上的限制’本節通過第一類材料探討韋《解》
認同及反對哪些舊說及其原因,通過第二類材料考察韋《解》怎樣承襲舊注及
其注釋的風格°
69 《孔子家語》頁2。
7G 《孔子家語》頁2。
71 下冊頁60。
215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4.3.1韋《解》稱名引用的舊注
以下三小節分析〈表二〉的「全同」、「韋《解》較詳」、「互有異同」
及「全異」類注解。
4.3.1.1韋《解》認同的舊注
據〈表三〉,「全同」類的韋《解》合共四十一條,由於以「賈、虞云」
或「賈、唐云」等方式引用舊注時,一律作兩條統計,減去重複的材料共八條
後,還有三十三條。這三十三條材料中引「或說」的七條應另外考慮,以下先
予說明:
[51]〈周語下〉3.5「是去其藏而翳其人也」(頁122)
韋《解》:「翳,猶屛也。[中略]一曰:翳,滅也。I (122:5)
[52]〈魯語下〉5.13「師尹維旅、牧、相,宣序民事」(頁205)
韋《解》:「三君云:『師尹,大夫官也,掌以美制王。[中略]』
一曰:『師尹,公也。《詩》云:「赫赫師尹。,』」(206:9)
[53]〈齊語〉6.6「環山於有牢」(頁241)
韋《解》:「牢,牛、羊、豕也。[中略]一曰:牢,固也。I (241:4)
[54]〈齊語〉6.6「有革車八百乘」(頁241)
韋《解》:「賈侍中云:『一國之賦八百乘也。乘七十五人,凡甲
士六萬人°』昭謂:此周制耳,齊法以五十人爲小戎,車八百乘
當有四萬人°又上管仲制齊爲三軍,軍萬人,下又曰『君有是士
三萬人,以方行於天下』也,而車數多者,其副戴陪從之車也。
或云:『八』當爲『六』。I (242:10)
[55]〈晉語三〉9.6「秦寇深矣」(頁325)
韋《解》:「深,入境深也。一曰:深,猶重也。I (325:3)
這五條舊注韋《解》引用後既沒有補充,也沒有反駭,因此統計時歸入「全
同」類o其實這些韋《解》在弓丨或說之前都提出了解釋,而且顯然以前說爲主。
這一點可以用以下的例子證明:
[56]〈周語下〉3.5「關石和鈞」(頁121)
216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國語> 舊注比較
韋《解》:「關,門關之征也。[中略]一曰:關,衡也。」(121:1)
陳〈輯(上)〉:「賈逵曰:關,衡也。……或曰:關門之徵也。(敦
煌寫本賈逵注殘卷)」(頁202)
案:韋《解》與賈《注》文句全同,承襲的痕跡十分淸楚,但正說
和一曰互易,表示兩者主從有別。
由此可見,韋《解》引用這五條舊注意在廣異聞,是補充性質的解釋。
其實這種存別說的做法,也適用於有主名的舊注,例如:
[57]〈鄭語〉16.1「建九紀以立純德」(頁515)
韋《解》:「_^紀,九藏也:正藏五,又有胃、膀胱、腸、膽也。
紀丄所以經紀性命,立純德也。《周禮》曰:『九藏之動。』賈、
唐云:『九紀,九功也。』」(517:16)
案:韋引《周禮》爲《天官*疾醫》,鄭玄《注》:「正藏五,又
有胃、旁胱、大腸、小腸。」72與韋《解》略有不同,但都以藏
爲內臟o賈逵、唐固解「九功」爲「九紀」,董增齡《國語正義》
認爲「九紀」即「文(六)[七]年[《左]傳》:『水、火、金、木、
土、穀謂之六府,正德、利用、厚生謂之三事。六府、三事謂之
九功。』73韋又弓丨此者,亦得爲一義也。」74
但不及在「或說」下那麼集中。
除此以外,還有以下兩條注解:
[58]〈魯語下〉5.9「木石之怪曰夔、_司,喻」(頁201)
韋《解》:「木石,謂山也。或云:夔,一足,越人謂之山繅。,
(201:4)75 “
72
《十三經注疏》頁667下。
‘
‘ 《左傳》原文「六府、三事謂之
九 功」在「水、火、金、木」云云之前,見楊伯峻《春
秋左傳注》頁564。
74 頁 1062。
75 上海古籍校點本依明道本在「山繅」下有:「音『騷』’或作『4^^』’富陽有之,
人面猴身,能言°或云:獨足。」汪遠孫《國語明道本考異》說「公序本無『音「騷」』
二字,此本[標案:指明道本]衍也°《補音》云:『《述異記》、《神異經》或作「彳桌」,
唯韋《注》作「繅」。』則宋公序所見本又無『或作^」』三字矣。《補音》又
云:『今俗閒印本輒添韋《注》「富陽有之」,皆妄也,《史記》備引韋《注》,無
此語。』然則『富陽有之』以下,宋公序依《史記集解》無十字。今案:《續漢志注》
217
第七章 <國語解〉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59]〈魯語下〉5.9「水之怪曰龍、罔象」(頁201)
韋《解》:「龍,神獸也。非常見,故曰怪。或曰:罔象食人,一
名沐腫。I (202:5) ~~
變和罔象都是傳說中的怪獸,「或云」、「或曰」似乎表示疑似之意。
除去以上七條,其餘的舊注可以根據注解的方式分爲兩類,以下舉例說明
並嘗試找出引用的原因:
一、解釋詞語
最常見的例子如:
[60]〈周語下》3.6「夫目之察度也,不過步武尺寸之閒」(頁123)
韋《解》:「六尺爲步,賈君以半步爲武。」(124:8)
案:檢《爾雅》、《方言》、《廣雅》、《經籍纂詁》、《漢語大
詞典》等書,「半步爲武」只見於韋《解》所引賈逵《注》,雖
然賈氏當有所承,但顯然流傳不廣,因此今無可考。韋《解》說
明「半步爲武」依據,似因並非常用義。
又如:•
[61]〈鄭語〉16.1「計億事,材兆物」(頁516)
韋《解》:「計,算也。材,裁也。賈、虞76說皆以萬萬爲億。鄱
後司農[標案:指鄭玄]云:『十萬曰億,萬億曰兆。』從古數也。」
(517:19)
案:〈楚語下〉18.2「官有十醜’爲億醜」韋《解》:「十萬曰億,
古數也,今以萬萬爲億。」(571:11)與此《注》相同。《禮記•
內則》「降德于眾兆民」《疏》:「算法億之數有大小二法,其
小數以十爲等,十萬爲億,十億爲兆也;其大數以萬爲等,萬至
萬是萬萬爲億,又從億而數至萬億曰兆。」77因億有兩說,所以
明言依從賈、虞,不用鄭玄古數。78
及《御覽•妖異部》亦無之,又無『或云:獨足』四字。」(卷2頁5下)今從汪說刪
正°
76 公序本「虞」作「唐」’見《國語明道本考異》卷4頁3上。
77 《十三經注疏》頁1461上。
78
徐岳《數術紀遺》更有上數、中數、下數三等’見汪遠孫《國語發正》(頁196下)及
孫諮讓《籀廣述林》(《孫籀廣先生集》第2冊頁144)。又,孫詰讓認爲當以鄭玄說
218
第 七 章 ( 國 語 解 >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又:
[62]〈晉語一〉7.3「驪姬使申生主曲沃以速懸」(頁262)
韋《解》:「,御史云:『速,疾也。懸,総也。』」(262:4)
案:俞樾《群|^平議》:「虞說最爲無理,方驪姬請于公而使太子
居曲沃,必言其當居曲沃之故,豈宜曰如此則太子可速総乎?速
當讀爲束,以速懸者,以束縣也,使太子約束其所屬之縣大夫
也。」79吳曾祺《國語韋解補正》:「縣,絕也。姬使申生居外,
欲公速與之絕也。」8躲元詰《國語集解》:「疑速縣當訓速遠,
謂使申生主曲沃以促之遠也。速,促也o」81以上三說解「速」、
「懸」二字各不相同,可見原文意義並不淸晰,虞說是否‘恰當暫
不追究,韋《解》說明引自虞《注》,似乎因爲二字意義並不尋
常。
又:
[63]〈越語下〉21.7「吳王帥其賢良與其重祿以上姑蘇」(頁655)
韋《解》:「或云:『賢,賢妃o良,良貨。』唐尙書云:「重祿,
寶璧也。』昭謂:賢良’親近之士,猶越言君子,齊言士。〈吳
語〉曰:『越王以其私卒君子六千人爲中軍。』賈侍中云:『重
祿,大臣也。』」(656:¾ “
案:韋《解》以「或云」、唐說並舉,而在「昭謂」下反鼓「或云」,
又所引賈說與「唐尙書云」相異,似乎不取唐說。這裡因爲賈、
唐之說不同’又「重祿」一詞也罕見,所以列出注家名氏。
以上各條所釋的詞語意義罕見或不只一義,韋《解》標明出處以示有所根據。
二、解釋文句
舊注解釋文句通常有兩種方式,一是把原句改寫爲較容易明白的句子,二
是說明原句的含意,前者例如:
[64]〈魯語下〉5.14「宗不具不繹」(頁209)
韋《解》:「賈侍中云:『宗’宗臣,主祭祀之禮也。不具,謂宗
爲是。
79 頁1193下。
‘
‘ 卷7頁3上°
81 卷7頁7下。
219
第 七 章 ( 國 語 解 >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臣不具在,則敬姜不與繹也。』」(210:6)
後者例如:
[65]〈吳語〉19.7「王稱左畸曰:『攝少司馬兹與王士五人坐於王前。』」
(頁 612)82
韋《解》:「賈、唐二君云:『稱,呼也。左畸,軍左部也。攝,
執也。少司馬兹與王士五人,皆罪人死士也。』」(612:1)
案:下文少司馬兹與王士在王前自到,以示「軍士用命」,83此處
先解釋這些人的身分。
以上所論爲注解的形式,至於內容方面,以詞句的釋義爲多,但更値得注
意的是涉及史事和制度的五條:
[66]〈晉語四〉10.24「孝友二虢而惠慈二蔡」(頁387)
韋《解》:「三君云:『二蔡,文王子°管叔初亦爲蔡。』」(389:2(0
案:管叔初封於蔡’不見於史籍記載,《史記•管蔡世家》亦無此
說,84王引之《經義述聞》認爲「蔡」即「祭」,「二蔡」爲食
邑於祭之二人。85
[67]〈晉語四〉10. 2 4 「詢于八虞」(頁387)
韋《解》:「賈、唐曰:『八虞,周八士,皆在虞官,伯達、伯括、
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隨、季驕。』」(389:25)86
案:八虞之名出自《論語•微子》,原文但言「周有八士」,未說
82 如果「攝少司馬」云云眞是吳王說的話,就不應說「坐於王前」,也不必稱「王士」,
董增齡《國語正義》、吳曾祺《國語韋解補正》、徐元詰《國語集解》皆無說’暫據
上海古籍校點本標點。
83 同章「乃皆進’自刻於客前」(頁6口)韋《解》:「賈、唐二君云:『[上略]將報客’
使死士自到’以示其威行’軍士用命也。』」(612:1)
84 頁1兄4。
85
頁505下。
86
《詩•大雅•思齊疏》引〈晉語四> 原文’又云:「賈逵、唐固皆云:『八虞,周八
士,皆在虞官。辛男、尹侯、蔡公、原公也o』」(《十三經注疏》頁517上)。董增
齢《國語正義》弓丨此《疏》,謂:「至辛、尹、原、蔡止四人,以四當八,數既不合,
且孔《疏》所引賈、唐《注》與今韋氏所引各異’未知孔所見何本也。」(頁842)張
〈輯(四)〉則以此四人名爲下文「詉於蔡、原而訪於辛、尹」之注(頁297)。或孔《疏》
節引賈、唐《注》誤合上下句《注》爲一,當以張〈輯〉之說爲是。
220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明爲「虞官」。87
[68]〈齊語〉6.1「夫管夷吾射寡人中夠,是以濱於死。」(頁221)
韋《解》一:「三君皆云:『濱,近也。管仲臣於子糾,乾時之戰,
親^寸桓公中鉤。』」(222:8)
案:桓公帶夠中箭不見於《左傳》,《史記》有之,但並非在乾時
之戰°〈齊世家〉載齊君無知死,上卿高、國召小白回國,魯國
亦派兵送公子糾回齊,並使管仲帶兵攔阻小白,「射中小白帶
塾」。小白假裝受傷致死,較公子糾先抵達齊國,「發兵距魯。
秋,與魯戰于乾時I。88又,〈晉語四〉10.13「乾時之役,申
孫之矢集于桓鉤」(頁368)與「三君」說相合o
[69]〈晉語四〉10.12「十月,惠公卒」(頁365)
韋(S¥》:「《內傳》:「魯僖二十三年九月,晉惠公卒。』而此
云『十月』,賈侍中以爲閏餘十八,閏在十二月後,魯史閨爲正
月,晉以九月爲十月而置閏也。」(365:1)89
[66]、[67]有些史實不見於現存古籍,似乎當時已無可考,所以韋《解》弓丨用舊
注的說法o [68]的史事《左傳》不載,雖然見於《史記》,但細節與《國語》其
他地方的記載不同,所以韋《解》引用「三君」說。90至於[69]引賈《注》是要
解釋《國語》和《左傳》的不同,以表示兩書的史實並無矛盾。
制度方面,韋《解》只有一條引用賈說:
[70]〈周語上〉1.1「侯衛賓服」(頁4)
韋《解》:「侯,侯折也°衛,衛圻也。言自侯折至衛圻,其閒凡
五圻,圻五百里’五五二千五百里,中國之界也。謂之賓服,常
以服貢賓見於王也o五圻者,侯圻之外曰甸折,甸圻之外曰男圻,
男折之外曰采圻,采圻之外曰衛圻。〈周書•康詰》曰『侯、甸、
男、采、衛』是也°凡此服數,諸家之說皆紛錯不同,唯賈君近
87
《十三經注疏》頁2530上。
88 頁 1485-1486。
89
韋《解》在「置閏也」下還有「秦伯以十二月始納公子,公子以二十四年正月入晉桑
泉。」張〈輯(四)〉:「汪引至『而置閏也』,馬引至『桑泉』°姑從馬。」(頁293)
其實韋《解》引賈說只爲了說明《左傳》和《國語》紀月不同的原因。「秦伯」云云
應是韋昭對原文「十二月’秦伯納公子」的注解。
'° 也可能「三君」說的根據就是〈晉語四〉,韋昭不察,以爲此說與〈晉語四〉合’所
以徵弓丨以解釋〈齊語 >,卻不知道成爲了循環論證。
221
第七章 <國語解》及諸家 <國語〉舊注比較
之。」(5:3)91
韋《解》有關史實和禮制的注釋當然不只這些,但「全同」類則只有以上五條,
其中透露的意義將在下文說明。
4.3.1.2韋《解》對舊注的申述
韋《解》所肯定的舊注,除了「全同」類之外,還有引用後加以申述的,
在〈表二〉中稱爲「韋《解》較詳」類,其中包括以下幾種作用:
首先是佐證舊注,例如:
[71]〈晉語四〉10.21「子犯卒,蒲城伯請佐」(頁383)
韋《解》:「或云:『蒲城伯,狐毛也。』賈侍中云:『蒲城伯,
先且居也。』昭謂:上章,狐毛已卒,使先且居代之。賈得之矣。」
(385:24)
案:韋《解》以章節的先後,證明蒲城伯即先且居’詳細分析已見
第二章「《國語》底本的整理」。
其次是補充舊注,例如:
[72]〈吳語〉19.7「[少司馬兹與王士]自到於客前以酬客」(頁612)
韋《解》^「賈、唐二君云:『到,8丨丨也。酬,報也。將報客,储
死士自到,以示其威行,軍士用命也。』昭謂:魯宙+叫佐,M
伐越’越王使罪人自到以誤吳,故夫差傚之。」(612:2)
案:本章記吳、晉對塵,吳國死士在晉使者面前自殺,賈、唐《注》
解釋了原文的詞句及死士自到的用意,韋《解》則更進一步,稽
考《左傳》定公十四年的記載:「吳伐越,[中略]句踐患吳之整
也,[中略]使罪人三行,屬劍於頸,而辭曰:『二君有治,臣奸
旗鼓。不敏於君之行前,不敢逃刑,敢歸死。』遂自到也。師屬
之目,一越子因而伐之,大敗之。」92舊注只知道死士自到可以「示
其威行」,以見「軍士用命」,韋昭則指出這一計策的淵源。
又例如:
91 張〈輯(一)〉:「韋昭於此文之末云:『凡此服數[下略]。』是以馬國翰斷爲賈注。汪
氏則但引韋氏文末說明之語而未引『侯』至『是也』一節’疏誤之甚。」(頁177)今
依張說°
92 《春秋左傳注》頁1595。
222
第七章(國語解> 及諸家(國語> 舊注比較
[73]〈齊語〉6.6「使海於有蔽,渠搬有渚」(頁241)
韋《解》:「賈侍中云:『海,海濱也。¥蔽,言可依蔽也。渠狙,
禅海也°水中可居者曰渚。』昭謂:有此乃可以爲主人,軍必依
險阻者也。」(241:3)
案:上文齊桓公間管仲「南伐何主」(頁241),韋《解》:「主,主
人,共軍用也。」(241:1)管仲回答說「以魯爲主,反其侵地棠、
潛」(頁241),並「使海於有蔽」云云,舊注只解釋了詞語,韋
昭則聯繫上文說明「海於有蔽」云云的原因。
再看另一個例子:
[74]〈魯語下〉5.15「宗室之謀,不過宗人」(頁210)
韋《解》:「虞、唐云:『不過宗人,不與他姓議’親親也。』昭
謂:此宗人則上宗臣也,亦用同姓,若漢宗正用諸劉矣。j(211:7)
案:「宗臣」指上文「男女之饗,不及宗臣」(頁21(0。漢朝管理皇
族之官名宗正,承秦制而來’平帝時改名爲宗伯。93舊注說明了
宗室之事與宗臣商議符合禮制精神,韋昭則補充「不與他姓議」
的具體規範,即宗人以同姓充任。
最後是解釋舊注,例如:
[75]〈齊語〉6.7「升,受命,賞服大轄、龍旗九旒、渠門赤旅」(頁245)
韋《解》:「賈侍中云:『大輅,諸侯朝服之車,謂金路’駒,樊
纓’九就,龍旗九旒也。渠門,亦旗名。赤旅,大旗也o n 昭 謂 :
龍旗,畫交龍於緣也,正幅爲緣,旁屬爲旒。飽,婁額之鉤;樊,
馬大帶,纏,當胸,肖丨彳革爲之,皆以五采厨飾之。九就,就,成
也。渠門,兩旗所建,以爲軍門,若今牙門也。」(245:10)
案:賈逵《注》本自《周禮•春官•巾車》:「王之五路:一曰玉
路,鍚,樊緩’十有再就,建大常,十有二旌,以祀。金路,飽,
樊纓’九就,建大旅,以賓,同姓以封。」94「路」即「輅」,
賈《注》既認爲〈齊語〉的「大輅」爲〈巾車〉的「金輅」,所
95
以用「大旗」解「赤旅」° 鄭《注》:「樊讀如搫帶之搫,謂
今馬大帶也o鄭司農[眾]云:『纏謂當胸。[中略]禮家說曰:纓,
當胸,以削革爲之。[中略]』就,成也。[中略]正幅爲緣,旌則
93 參《漢書•百官公卿表》頁730。
94 《十三經注疏》頁822下°
95
公序本「大」作「火」,見《國語明道本考異》卷2頁11上。當以「大」爲正,「火」
字緣「赤」而誤。
223
第 七 章 ( 國 語 解 > 及諸家 <國語〉舊注比較
屬焉。」「旌」即「旒」字。鄭《注》又說:「鉤,婁頷之鉤也。
[中略]其[標案:指金路]樊及纓以五采歸飾之而九成。大旅,九
旗之畫交龍者°」 96 由此可見,韋眧的解釋幾乎全依鄭玄《周禮
注》。
以上佐證、補充、解釋三種作用只爲眉目淸晰而區分,同一條申述往往具
有超過一種功能,不再另外舉例o
4.3.1.3韋《解》對舊注的駭斥
據〈表二〉,韋《解》弓丨用舊注而加以反騒的有一零四條,包括「全異」
及「互有異同」兩類,從這些注釋可以歸納出以下三個特點:
一、徵引史實
韋《解》大量引用《左傳》以補充、說明及糾正《國語》原文的記載,第
三章「《國語解》用《左傳》硏究」已有詳細分析,對於舊注韋眧也十分注意
所述史事的眞確程度,往往以《左傳》或其他典籍爲據提出反較。下面列舉一
些例子:
[76]〈齊語〉6.6「反胙于絳」(頁242)
韋《解》:「說云‘『昨,賜也。謂天子致祭昨,賞以大路、龍旅o
桓公於絳辭之,天子復使宰孔致之。』賈侍中云:『反’復也。
昨,位也。絳,晉國都也。晉獻公卒,奚齊、卓子死,國絕無嗣,
晉侯失其昨位。桓公以諸侯討晉,至高梁,使隰朋帥師立公子夷
吾,復之於絳丄考爲惠公°事在魯僖九年°』眧謂:人君即位,
謂之踐昨。此言桓公城周’尊事天子,又討晉亂,復其昨位,善
之也。案《內傳》宰孔於葵丘致昨肉,賜命,無辭讓反覆,夺,
賈君得之。唐從賈也o」(243:15)
〈齊語〉原文欽述齊桓公的功業,包括「西服流沙、西吳,南城於周,反昨于
絳」等,因而「嶽濱諸侯莫敢不來服」(H242)。「說云」訓「昨」爲賜,指周
襄王致昨於桓公。但《左傳》僖九年天子命宰孔致昨於齊桓公,並沒有提到前
此賜於絳不受’ 97韋《解》即據《左傳》這段記載駭斥「說云」。至於賈逵之說,
96
《十三經注疏》頁822下。鄭《注》及韋《解》以樊、纓爲二物’陳吳、汪遠孫認爲
誤釋,與鄭眾、賈逵、馬融、蔡昌、許愼不同,見《國語發正》頁176下。
97 《春秋左傳注》頁326 °
224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98
「討晉至高梁」、「隰朋帥師立公子夷吾」都合於《左傳》。 其實〈齊語〉
6.7記載賜昨於葵丘也沒有「辭讓反覆之文」(頁244),韋《解》不引大槪是因
爲他更重視《左傳》。
又如:
[77]〈晉語七〉13.6「韓獻子老,使公族穆子受事於朝」頃442)
韋《解》:「獻子,韓厥。說云:『爲公族大夫,老而辭位。』昭
謂:韓厥,晉卿。魯成十六年《傳》曰:『韓厥將下軍。』十八
年,晉悼公即位,《傳》曰:『韓獻子爲政o』」(442:1)
又:「穆子,厥之長子無忌也。唐尙書云:『獻子致什,而用其子
爲公族大夫。』眧謂:初,悼公元年使無忌爲公族大夫,後七年,
獻子告老,@使爲卿,有廢疾,讓其弟起,公聽之,更使掌公族
大夫,在魯襄七年。」(442:2)
據《左傳》魯成十八年,晉悼公即位後’即使「荀家、荀會、欒黧、韓無忌爲
公族大夫」,99〈晉語七〉13.2的記載更詳盡:
[78]「欒伯請公族大夫,[晉悼]公曰:『荀家惇惠,荀會文敏,黧也果
敢,無忌鎭靜,使兹四人者爲之°』」(頁434)
同年又使韓獻子爲政,1^至魯襄七年’即晉悼八年,「韓獻子告老,公族穆子
有廢疾,將立之」,讓於其弟起,「晉侯謂韓無忌仁,使掌公族大夫。」iGi「掌
公族大夫」的意思,杜預《集解》說是:
「爲之師長。」iG2
楊伯峻《春秋左傳注》認爲:
「公族大夫不止一人,此則爲公族大夫之首席。」103
98
《左傳》僖
九 年有「齊侯以諸侯之師伐晉’及高梁而還’討晉亂也」及「齊隰朋帥師
會秦師納晉惠公」的記載,見《春秋左傳注》頁330。
99 《春秋左傳注》頁909。
1的 《春秋左傳注》頁913。
iM 《春秋左傳注》頁951-2 o
1^ 《十三經注疏》頁1 9 3 8 下°
103 頁952。
225
第 七 章 ( 國 語 解 >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由上可知’韓獻子任晉正卿,並非公族大夫,「說云」與《左傳》不合;韓無
忌爲公族大夫在獻子致仕之前,及至獻子告老而升任公族大夫之長,唐固似乎
只據《左傳》襄七年,又誤讀「掌公族大夫」,因而與史實不合。
又例如:
[79]〈周語中〉2.7「[陳靈公]帥其卿佐以淫於夏氏’不亦嫂姓矣乎」(頁
74) 八
韋《解》:「一曰:『夏氏,姬姓,鄭女亦姬姓,故謂之1/|姓。』
眧謂:夏徵舒之父御叔,即陳公子夏之子、靈公之從祖父,嫣姓
也’而靈公淫其妻’是爲蝶喊其姓也。」
「一曰」認爲1|爱姓是同姓相淫的意思,韋《解》肯定這一說法,但不認爲同姓
指夏氏和鄭女,也不同意夏氏爲姬姓。因爲原文已說得很淸楚,是陳靈公淫夏
徵舒之妻’而夏徵舒和陳靈公都出自陳公子夏,陳爲嫣姓’所以同姓應指靈公
和夏徵舒同屬撝姓。
又如:
[80]〈鄭語〉16.2「秦景、襄於是乎取周土」(頁524)
韋《解》:「『景』當爲『莊』。莊公,秦仲之子、襄公之父。取
周土,謂莊公有功於周,周賜之土。及平王東遷,襄公佐之,故
得西周鄭、鎬之地,始命爲諸侯。三君皆云:『秦景公,宣王季
,伐西戎,破之,遂有其地。』昭謂:幽王爲西戎所殺,故史伯
云:『申、繒、西戎方疆。』至平王時,秦襄公征伐之,故〈詩
敘〉云『襄公^其兵甲,以討西戎,西戎方疆,而征伐不休』是
也。又景公乃襄公十世之孫,而云宣王時破之,遂取其地,誤矣。」
(524:5)
《左傳》昭元年:
「秦后子有寵於桓,如二君於景。其母曰:『弗去,懼選。』癸卯,
緘適晉,其車千乘°書曰『秦伯之弟緘出奔晉』,罪秦伯也。」i。4
景即秦景公,既與魯昭公同時’則上距周宣王季年二百多年,而且《左傳》並
無景公伐西戎的記載’三君之說顯然有誤°韋《解》所弓丨爲《秦風•小戎序》,
104 《春秋左傳注》頁1214。
226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國語> 舊注比較
105據《史記*秦本紀》:
「西戎犬戎與申侯伐周,殺幽王歸山下。而秦襄公將兵救周,戰甚
力,有功。」1G6
又’《漢書.地理志下》:
「[秦莊公]子襄公時,幽王爲犬戎所敗,平王東遷雜邑。襄公將兵
救周有功[下略]」1"7
並與《小戎序》相合。1G8
此外還有:
[81]〈周語中〉2.1「鄭武、莊有大勳力於平、桓」(頁45)
韋《解》:「武,鄭桓公之子武公滑突也。莊,武公之子莊公磨生
也。王功曰勳。平,幽王之子平王宜咎。桓,平王之孫、太子泄
父之子桓王林也。幽王既滅,鄭武公以卿士夾輔周室。平王東遷
洛邑,桓王即位,鄭莊公爲之卿士,以王命討不庭,伐宋,在魯
隱十年。唐尙書云:『王奪鄭伯政,鄭伯不朝,王伐鄭,鄭祝聃
射王中肩,豈得爲功?「桓I當爲「惠I,《傳》曰:「鄭有平、
惠之勳。|』眧謂:鄭世有功而桓王不賞,又奪其政,聃雖射王,
非莊公意°又《詩欽》云:『桓王失信,諸侯背叛。』明桓王之
非也,下富辰又曰:『平、桓、莊、惠皆受鄭勞。』明各異人,
不爲誤也°」(47:11)
本章原爲富辰諫周襄王不可伐鄭,唐固提出改「桓」爲「惠」有兩點理由:一
是「鄭祝聃射王中肩,豈得爲功?」二是《左傳》僖二十四年也有同一事件的
記載’唐固所引即出於此,有關文句作「惠」而不作「桓」。1^
105 《十三經注疏》頁369下。
1。6 頁 179。
107 頁1641。
i°8 至於韋《解》說秦得豐、鎬之地,似乎另有所據。〈秦本紀> :「平王封襄公爲諸侯,
賜之岐以西之地。」(頁179)〈地理志下> :「賜受、鄭之地。」(頁1641)都與韋《解》
不同°
109 (周語中〉本章開首說:「襄王十三年,鄭人伐滑。」(頁45)即魯僖二十年。《左傳》
鄭伐滑共兩次,一在此年’ 一在僖二十四年,而富辰諫襄公事《左傳》繁於二十四年,
韋《解》:「襄王十三年’魯僖之二十年也。下事見二十四年。」(45:1)「下事」指
227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韋《解》的反駭主要針對前者 o 鄭莊公本來爲王卿士,周襄王奪其政,因
此鄭莊公不來朝’襄王派兵討伐,其事見於《左傳》桓五年,而結果則是:
「王卒大敗。祝聰射王中肩,王亦能軍。祝聃請從之,[鄭莊]公曰:
『君子不欲多上人,況敢陵天子乎?苟自救也’社稷無隕,多矣。』夜,
鄭伯使祭足勞王,且問左右o」110
所以韋《解》說射王中肩並非莊公本人的意思°《詩敘》爲《王風•兔爰序》’
原文說:
「兔爰,閔周也。桓王失信,諸侯背叛’構怨連禍,王師傷敗,君
子不樂其生焉。」in
孔穎達《正義》以魯桓五年王奪鄭伯政爲襄王失信的例證,與韋《解》相合。
至於「平、桓、莊、惠皆受鄭勞」,則見於本章下文富辰勸襄王不可娶狄
女爲后的諫詞(頁50)。既然鄭對周桓王、周惠王都有功勞,所以上文不必改「桓」
爲厂惠j 。
以上是韋《解》援引史實反騒舊注的例子,其根據多爲《左傳》,這是因
爲《國語》、《左傳》年代相約,事件往往互見,但也有採錄《毛詩序》及其
他典籍°就列舉的例子看來,韋昭對《左傳》史實的掌握,確有勝過舊注之處。
二、注意時間因素
舊注引述史事的錯誤,每每源於忽略時間因素,上文[80]、[81]莫不如此,
韋《解》雖未一一針對這點作出糾正,但從重視時序先後的角度看,韋昭顯然
富辰諫詞,韋《解》並未解釋《國》、《左》的差異。此外’富辰諫詞《國語》及《左
傳》所載’只有部分文句相近’「鄭有平、惠之勳」即爲其一,其餘相距頗遠。
"° 《春秋左傳注》頁106。
111 《十三經注疏》頁332。
“2 其實唐固說最大的弱點是鄭武、莊和周惠王的年代根本不相及,不可能「有大動力」
於惠王。《左傳》桓十一年《經》:「秋七月,葬鄭莊公。」(《春秋左傳注》頁129)
當時爲周桓王十九年,惠王在桓王死後才即位’鄭武公則更在莊公前。唐固所引《左
傳》僖二十四年作「鄭有平惠之勳」,並未指明是「武、莊」,和〈周語中〉本不相
同°
228
第七章 < 國語解》及諸家 < 國語 > 舊注比較
超越舊注諸家,以下舉例說明:
[82]〈晉語二〉8.1「[晉獻公]令賈華刺夷吾,夷吾逃于梁」(頁293)
韋《解》:「梁,贏姓之國,伯爵也。唐尙書云:『晉滅以爲邑。』
非也。是時梁尙存,至魯僖十九年,秦取之。」(293:3)
案:《左傳》僖十九年:「梁亡,不書其主,自取之也。初,梁伯
好土功’亟城而弗處。民罷而弗堪,則曰『某寇將至』。乃溝公
宮,曰:『秦將襲我。』民懼而潰,秦遂取粱。」113
又如:
[83]〈晉語四〉10.25「[晉]乃大蒐于被廬,作三軍」(頁391)
韋《解》:「唐尙書云:『去新軍之上、下。』眧謂:此章述文公
之初,未有新軍。」(391:8)
案:〈晉語四〉10.20「及淸原之蒐,[晉文公]使[箕鄭]佐新上軍。」
(頁381)¾《解》:「淸原之蒐,在魯僖三十一年。」(382:11)《左
傳》僖三十一年:「秋’晉蒐于淸原,作五軍以禦狄。」114可見
新軍之上、下至僖三十一年才增設。而本章開首說「文公即位二
年」(頁391),《左傳》蒐于被廬則繫於僖二十七年,115即晉文
公四年,116都在作新軍前,所以韋昭說未有新軍。
又例如:
[84]〈楚語上〉17.4「蔡聲子將如晉」(頁534)
韋《解》:「唐云:『楚滅蔡,蔡聲子爲楚大夫。』昭謂:蔡時尙
存,聲子通使於晉、楚耳。在魯襄二十六年。」(534:5)
案:《左傳》襄二十六年:「伍舉奔鄭,將遂奔晉。聲子將如晉,
遇之於鄭郊,班荆相與食,而言復故。[中略]及宋向戌將平晉楚,
聲子通使於晉,還如楚o」117蔡滅於楚,在魯昭十一年,〈吳語〉
19.3「罷弊楚國,以閒陳、蔡o」(頁598)韋《解》:「魯眧八
年,楚滅陳,十一年滅蔡。」(598:6)與《左傳》合。118
… 《春秋左傳注》頁384 °
“‘ 《春秋左傳注》頁487。
"5 《春秋左傳注》頁445 °
�6
1 張以仁〈論國語與左傳的的關係> 一文,錄兩書「同述一事而史實有差異」部分,並
未收入此條,宜補錄’見《國語左傳論集》頁41。
"7 《春秋左傳注》頁1119 o
118 見《春秋左傳注》昭十一年,頁1327。
229
第七章 <國語解》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又例如:
85 9 8
[ ]〈吳語〉1 . 「今齊侯壬不鑒於楚,又不承共王命,以遠我一二兄
弟之國」(頁615)
韋^解》:「說云:『謂齊納欒盈以伐晉。』昭謂:兄弟,魯也。
哀十一年春,齊伐魯,故其年吳會魯以伐齊。」(616:13)
齊納欒盈以伐晉見於《左傳》襄二十三年:
「晉將嫁女于吳,齊侯使析歸父媵之,以藩載欒盈及其士,納諸曲
沃。」119 .
乃齊莊公四年事°然而原文說「齊侯壬不璧於楚」,齊侯壬即齊簡公,遠在莊
公之後,可知「說云」不合。
又:
[86]〈越語上〉20.1「我攻而勝之,吾不能居其地,不能乘其車」(頁
633)
韋《解》:「說云:『吳是時未知以車戰,申公巫臣使其子狐庸敎
之。』昭謂:狐庸敎吳,魯成公時也,至此哀元年’歷五公矣,
非未知也,吳地勢自習水耳。」(634:5)
案:本章記魯哀元年吳夫差敗越勾踐,越行成於吳,伍子胥勸吳王
不可答允,上引文即伍子胥語。《左傳》成七年:「[申公巫臣]
乃通吳於晉,[中略]與其射御,敎吳乘車,敎之戰陳,敎之叛楚。
寘其子狐庸焉’使爲行人於吳。」12°成七年下距哀元年幾乎一百
年,所以韋《解》說並非未知以車戰。
以上各例中韋《解》主要依據《左傳》的繫年,似乎只需要翻檢工夫,不
必高深的學養,但舊注偏偏就在這些地方屢次出錯,韋《解》注意的重點和舊
注不同,特別關心時間因素,因而能夠糾正舊注的缺失。
三、以禮制爲據
韋《解》以禮制反較舊注的例子如下:
[87]〈周語上〉1.14「晉侯端委以入」(頁40)
"9 《春秋左傳注》頁1073 o
''' 《春秋左傳注》頁835。
230
第 七 章 ( 國 語 解 >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韋《解》:「說云:『衣玄端,冠委貌,諸侯祭服也。』眧謂:此
士服也。諸侯之子未受爵命,服士服也。」(42:¾
張以仁〈國語集證(卷一下) > 說:
「韋蓋以下有『太宰以王命命暴服』之文,乃謂以爲無命之士服
也。」121
但《禮記•王制》說:
「諸侯世子世國,[中略]未賜爵,視天子之元士,以君其國。」122
孔穎達《正義》:
「謂列國諸侯及縣內諸侯,其身既死,其子未得爵賜,其衣服禮制
視天子元士,若幾外者,君其本國,畿內者亦君幾內之國。」123
又《白虎通*爵》:
「世子上受爵命,衣士服何?謙不敌自專也。」124
又《詩•小雅•瞻彼洛矣》「絲給有奭,以作六師」鄭玄《箋》:
「此諸侯世子也,除三年之喪,服士服而來,未遇爵命;^時。」125
以上各書都有「未受爵命服士服」的記載,韋《解》反駭「說云」未必只據下
文推斷。
又如:
[88]〈魯語下〉5.13「是故天子大采朝日,與三公、九卿祖識地德」(頁
205)
121 頁 220。
122 《十三經注疏》頁1348中。
123 《十三經注疏》頁1348下。
124 陳立《白虎通疏證》頁32。
125 《十三經注疏》頁479上°
231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國語> 舊注比較
韋《解》:「《禮》:『天子以春分朝日』,示有尊也。虞說曰••
『大采,袞織也。耐,習也。識,知也。地德,所以廣生。』眧
謂:《禮.玉藻》『天子玄暴以朝日』,『暴服之下』,則大采
非袞織也。」(206:8)
虞翻以大采爲袞織’艮卩袞暴’韋《解》以〈玉藻〉反對虞說。據《周禮•春官•
司服》,暴服有六等,即••大裘而冕、袞暴、鶩冕、毳暴、希暴、玄暴。126玄
暴居於末等’爲「暴服之下」,袞暴則屬第二等。天子朝日服玄蔓而非袞曼,
所以韋眧認爲虞《注》不合。
値得注意的是,〈玉藻〉原文作:
「天子玄端以朝日」127
但韋《解》引用的文句是鄭玄改訂了的版本,鄭玄《注》:
「『端』當爲『冕』,字之誤也。玄衣而冕,冕服之下。」128
假如不同意鄭玄的改字,韋《解》對虞說的反駭就會落空。129
再看以下例子:
[89]〈魯語上〉4.10「嘗、蹄、蒸、享之所致君昨者有數矣」(頁172)
韋《解》:「賈、唐二君云:『臣祭致肉於君謂之致昨。』眧謂:
此私祭而致肉,非所宜以爲辭也。致君昨者,謂君祭祀賜炸,臣
下掌致之也。」(173:3)
天子賜祭肉給諸侯見於《周禮•春官•大宗伯》,原文說:
�26
《十三經注疏》頁781中。
127 《十三經注疏》頁1473上。
128 《十三經注疏》頁1473上。
1 29 詳見第四章「《國語解》禮說硏究」。韋《解》對「大采」的解釋則是:「《周禮》:
『王者撞大圭,執鎭圭,藻五采五就以朝日°』則大采謂此也。」(206:8)所引《周禮》
出《春官•典瑞》(《十三經注疏》頁776下)。其實「大采」見於甲骨文,指早上的
一段時間,參趙誠編著《甲骨文簡明詞典》頁260,下文「曰中考政,、「_夕月」、
「曰入監九御」(頁205)都是時間指示詞,可以佐證。 ~~~
232
第七章 < 國語解 > 及諸家 < 國語〉舊注比較
「以脤蹯之禮親兄之國。」
鄭玄《注》:
「脤蹯,社稷宗廟之肉,以賜同姓之國,同福祿也。」ise
但也有賜昨於異姓國的例子,董增齡《國語正義》說:
「僖九年,王使宰孔賜齊侯昨,僖二十四年《傳》,皇武子曰:『宋,
先代之後也,天子有事蹯焉。』此天子待諸侯之禮,則諸侯於卿大夫亦
然。」131 .
由此可見韋《解》的依據是《春官•宗伯》及《左傳》。
但賈、唐說也並非向壁虛造’《周禮.夏官.祭僕》:
「凡祭祀致福者,展而受之。」
鄭玄《注》:
「臣有祭事,必致祭肉於君,所謂歸昨也。」132
又,《周禮,天官《膳夫》:
「凡祭祀之致福者,受而膳之。」
鄭玄《注》:
「致福,謂諸臣祭祀,進其餘肉,|剞乍于王o」133
從《周禮》原文看,致福並無公祭、私祭的規限,因此韋《解》對舊注的駭斥
並無根據。134
130 《十三經注疏》頁760下°
131 頁431。
132 《十三經注疏》頁660下。
⑶ 《十三經注疏》頁660下。
34
1 本章下文說:「出入受事之幣以致君命者,亦有數矣。」(頁1 73 )「致君命」和「致
233
i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又例如以下兩條:
[90]〈周語中〉2.2「[晉文公]請隧焉」(頁54)
韋《解》:「賈侍中云:『險,王之葬禮,開地通路曰險。』眧謂••
險,六險也。《周禮》:天子遠郊之地有六鄕,則六軍之士也;
外有六_,掌供王之貢賦。唯天子有隨,諸侯則無也o」(55:4)
[91]〈晉語四〉10.16「[晉文]公請隨」(頁374)
韋《解》:「三君云:『險,王之葬禮。』昭謂:隊,六隊;^地,
事見〈周語〉。」(375:5)
這兩處所記實爲一事,徐元詰《國語集解》贊同賈說,135董增齡《國語正義》
引伸韋《解》,指請作六隧即增加出軍之數,136章太炎《春秋左傳讀》則認爲
賈、韋二說一貫,並不衝突,137各種說法不一而足。此處暫不判斷是非,但可
以指出一點:韋《解》說六鄕出六軍之士,六險掌王之賦貢,謂有《周禮》爲
據,第四章「《國語解》禮說硏究」已證明六鄕既掌賦貢,也出軍士,六_也
如此,因此韋《解》反駭賈說的理由並不成立。
其他相似的例子也已見於第四章,這裡不再重複。
4.3.1.4小結
總結以上三節的分析,韋《解》引用舊注既有肯定,也有反鼓,更有聊備
一說以廣異聞o肯定舊注的部分,有單純引用及附加申述兩種類型,後者主要
有佐證、補充及解釋三種作用。內容方面’除了一般詞語和文句的解釋外,還
有兩個特別的現象,一是有些舊注涉及的史實,在今傳古書上沒有記載,但可
以解釋《國語》原文,不過數量只有四條之寡;二是引用舊注關於禮制的說明
只有一條 o 這兩點可以和反駄舊注的部分對照°韋《解》反駄舊注有三種依據
特別値得提出,一是史書史事,二是時序先後’三是典章禮制。著重事件發生
的先後和採用史書爲證,都可反映韋《解》對歷史的注意。引用舊注史事記載
君昨」語法結構應該相同’後者不能解作「致命於君」,因此韋《解》的說法當爲確
話,但反駭賈、唐說的理由卻不足夠。
135 卷2頁6下。
136 頁152。
137 頁284 °
234
第七章 <國語解〉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並,以肯定的數量鮮少,似乎暗示舊注在這方面並不十分注意,或者水平不算
®®,所以可堪採錄的不多;相反,從《國語解》一再以史實反駭舊注,而且
所言大都成理’卻可以看出韋眧學問的專長。但韋《解》以禮制反駭舊注,則
或依傍鄭玄《注》,或與禮書相違,與肯定舊注的禮制一樣,數量不多,第四
章「《國語解》禮說硏究」已指出韋昭不長於禮’從以上和諸家比較的例子中,
這一點可以看得更淸楚。
4.3.2從其他書籍輯得的舊注
以下各小節將就〈表三〉的材料探討以下兩個問題:一、韋《解》有沒有
抄襲舊注,二、韋《解》簡潔特色的構成,並兼評王利器論賈《注》勝於韋《解》。
但首先要指出這些材料的使用限制,一方面,「同義」類的舊注和韋《解》意
思相合,但文句不同,究竟是韋《解》化用舊注,還是另有所據,不能肯定;
另一方面,「韋《解》較詳」類的舊注,也不能確定原貌是否如此,因爲引者
很可能已有所刪節。餘下的材料在應用上也有若干困難,例如:
[92]〈晉語二〉8.1「主孟陷我」(頁286)
陳〈輯(下)〉:「賈逵曰:陷,殽肉也°(《大乘理趣六波羅蜜經釋
文》頁五)」(H 250)
「陷」是吃的意思,原句作使動用法,韋《解》:「啗,啖也。」(286:4)「啗」
沒有「穀肉」義,賈《注》似有脫文。
又如:
[93]〈周語上〉1.1「而自竄于戎狄之閒」(頁3)
張〈輯(一)〉:「賈逵:竄,隱也。(慧琳11、18、64、90)。
以仁案:慧琳音義未引正文。竄字此爲首見,義亦可合(韋1丨丨爲
「慝」),因繫於此。I
由張以仁的案語可知,繫注的原則是在首見而且義合之處,這是非常合理的,
但不一定符合舊注原來的面貌,因爲所謂義合只是繁注者的判斷,注家可能有
另外的考慮,考〈晉語二〉8.2有:
[94]「不通可以竄惡」(頁293)
韋《解》:「竄,隱也。」(294:10)
235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舊注比較
張〈輯〉的引文可能是這一句的注。如果不是,韋《解》把兩個「竄」字分別
訓爲「慝」和「隱」,是否表示兩者意思有區別?然而這種細微的差異,現在
已很難究詰了。
因此,以下各小節只處理可以推論的材料,與其過分臆測,寧從蓋闞。
4.3.2.1韋《解》暗襲舊注考辯
依上文的分類標準,「全同」指舊注和韋《解》文句完全相同’「同」貝�_1
指內容相同,但若干次要文字有別,兩者都可以視爲承襲舊注。從〈表三〉可
見,這兩個類別的舊注合共一九三條(佚名不計算),並非小數目,然而韋《解》
並沒有標明出處。前人指斥杜預撰《春秋經傳集解》吞沒舊說,138如據以上統
計,韋《解》也難辭剽竊之罪°杜預是否吞沒賈逵、服虔之注’並非本章討論
範圍,但仔細檢查韋《解》與舊注雷同的注釋,似乎可以洗脫剿襲的嫌疑。
前面說過,〈表三〉的舊注多爲一般詞語的解釋,雖然韋《解》稱引的舊
注也有解釋詞語的,但上文已分別指出引用的理由,以下以〈周語上〉爲例,
列出與韋《解》「全同」的舊注,並加以說明,以便和上文的材料對照:
〈_五〉 _ ^ _ _ _
〈周語上〉原文 舊 注 備 考 —
1先王耀德不觀兵 賈逵:熠,明也。(張〈輯(一)> 《淮南子•說山》「耀蟬者務
— ^ 頁口4)139 在明其火」高誘《注》同。140
138 皮錫瑞《經學歷史》:「杜預《左傳集解》多據前人說解,而沒其名,後人疑其杜撰o」
(頁171)周予同《注》:「皮說蓋本惠棟及陳壽祺。惠棟《春秋左傳補注》序『杜元
凱爲《春秋集解》,雖根本前修,而不著其說。』陳壽視《左海文集》答高雨農舍人
書,『杜預注《左氏傳》,……其善者多出賈、服而深沒本來’其緣者每出師心而乖
經意。』」(頁175)
139 以下如不另行注明’則爲張〈輯(一)>。 I
14° 《淮南鴻烈集解》頁545。
141 《十三經注疏》頁589中。
236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4昔我先王世后稷唐固:父子相繼曰世。(頁175) 《呂氏春秋.圜道》「皆欲世
C^2) 勿失矣」高誘《注》:「父死
子繼曰世。」143
— m 鄭玄《注》同。147
14其歸鮮矣(頁13) 賈逵:鮮,寡也。(頁180) 《鄭風•揚之水》「終鮮兄弟」
《養》同。148
142 《十三經注疏》頁369中。
143 《呂氏春秋校釋》頁173。
144 《十三經注疏》頁2569下。
145 襄二十五年《春秋左傳正義》引,見《十三經注疏》頁19½上。又《釋名.釋地》:
「下平曰衍,言漫衍也。」(《釋名疏證補》頁53)
1恥 《釋名疏證補》頁56°
147 《十三經注疏》頁1328中。
148 《十三經注疏》頁345下。
149 《十三經注疏》頁474中,《經典釋文》:「[『齊』]本又[作]『齎』,又作『齋』。」
(頁 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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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17事之供給於是乎賈逵:給’足也。(頁181) 《呂氏春秋.開春》「官費又
—在(頁15) 恐不給」高誘《注》同。151
18先時九日(頁16) 賈逵:先’先立春日也。(頁182)
20震雷出滯(頁20) 賈逵:滯’蟄蟲也。(陳〈輯(上)〉
頁197)
21 一時講武(頁21) 賈逵:講,習也。(陳〈輯(上)〉《周禮.校人》「講駭夫」鄭
M197) 玄《注》:「講_習。」153
22惠王三年(頁28) 賈逵:惠王’周莊王之孫、釐王 《世本》:「�莊王]佗生僖王
之子、惠王涼也。(頁187) 胡齊,齊生惠王涼。」154
23百姓攜戴(頁30) 賈逵:攜’離也。(頁188)
24檮杌次於王山(頁 賈逵:檮杌’鯀也。(頁189) 《左傳》「此謂之檮杌」賈逵
30) 《注》:「檮杌,頑凶無疇匹
之貌’謂鯀也o」155
高誘《注》:「夷羊’土神。」
又,許愼《注》:「夷羊,大
羊也。」156
isG 《十三經注疏》頁291中。
151 《呂氏春秋校釋》頁1425。
152 《十三經注疏》頁516下。
153 《十三經注疏》頁860下。
154 《左傳》昭二十六年《正義》引,見《十三經注疏》頁2114中。
155 《史記•五帝本紀》「天下謂之檮杌」《集解》引,見頁37。
156 《淮南鴻烈集解》頁248。
157 本條輯文張以仁案有案語:「汪[遠孫]云:『案戴當作貸。爾雅:爽,或也。貸與或
同。』國語貸!^作戴’其例多有°參見王弓丨之經義述聞卷二十『成事不戴、平民無戴』
條。」
158 《十三經注疏》頁2581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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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國語解〉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不肖’舜之子亦不肖。」159
28以逞其違(頁33) 賈逵:淫,快也。(頁190) 《方言》同。16。
29大臣弗諫而阿(頁 賈逵:阿’隨也。(陳〈輯(上)> ‘ 一~~
—m. 頁199)
30守固不偷(頁41) 賈逵:渝’苟且也。(陳〈輯(上)〉《禮記.表記〉「安肆曰偷」
頁199) 鄭玄《注》同。161
從上表可見,舊注確以一般詞語的解釋爲主,另有少量專名(人名、神獸名)
及須結合上下文才能解釋的詞語。備考欄列出在韋《解》之前,與舊注相同或
相近的訓釋。以下先按內容再按有沒有其他相同或相近的訓釋分爲各種情況:
〈表六〉
^ 般 詞 語 一
備考 相同 相 近 無
編號 1,2,3,5,11,12,13,14,15,16,1 4,21 6,8,9,10,23,
7.19,26,28,30 ^
數量 15 -2 6
~mm
^ ^ 才目[^\才目^5 無
編號 22,24,25,27 7,18,20
數量 4 3
就一般詞語而言,除舊注外有相同或相近訓釋的共有十七條,本文無意否
認韋昭撰《國語解》前參考過舊注,但是否標明出處似乎要視訓釋的獨特程度
而定,像第十一條「下平曰衍,有溉曰沃」,賈逵、唐固皆同,16慨是常訓就
不必一一說明o無可考的六條,其實也不見得是非常特別的訓釋,例如第九條
「誇,誹也。」「誹謗」連用早見於《韓非子》,163第十條「障,防也。」「障
159 《孟子》本章答萬章問堯舜讓賢而禹傳子事’所引文句以堯子及舜子並列。見《十三
經注疏》頁2738上°
6
1" 《方言箋疏》頁79°
161 《十三經注疏》頁1638下。
】62
「下平曰衍」又見於《釋名•釋地》(《釋名疏證補》頁53),服虔《通俗文》也有「灌
槪曰沃」之說,見《通俗文輯校》頁17。
163 〈難言〉:「大王若以此不信,則小者以爲毀訾誹謗’大者患禍災害死亡及其身。」
239
第 七 章 ( 國 語 解 >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防」連用則見於《管子》,164這些詞都是以同義並列方式構成的詞語,上下字
可以互訓,由於並非罕見’韋昭沒有提出主名也無可厚非。
另外,「惠王」(第二十二條)、「檮杌」(第二十四條)、「夷羊」(第二十五
條)、「丹朱」(第二十七條)各條,如備考所述,都有其他依據;第七條「今自
大畢、伯氏之終也」,下句即爲「犬戎氏以其職來王」,第十七條「先時九曰」’
上文有「農祥晨正」(頁15),韋《解》:「晨正,謂立春之日。」(16:14)兩者
的意思都可由上下文推斷出來。至於第二十條「震雷出滯」,滯解作塾蟲,顯
然並非常訓,但韋《解》該條下又有〈月令〉「始震雷,蟄蟲咸動」’假如並
非一倂錄自賈《注》,則引〈月令〉可以理解爲韋昭對「滯,塾蟲也」的證明,
因爲韋眧已自行列出書證’所以不標明出自賈逵也是合理的。
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相信最低限度從目前的資料看來,韋《解》與舊注相
同的訓釋,雖然沒有標出名氏,但並無剽竊的意味。
4.3.2.2韋《解》較舊注簡潔析論
學者多認爲《國語解》要言不煩,如宋•黃震說:
「《國語》文宏衍精潔’韋眧《注》文亦簡切稱之。」165
董增齡〈國語解序)說得較明確: 、
「韋《解》體崇簡潔,多闕而不釋。」166
但「闕而不釋」可以是優點,也可以是缺點,董〈序〉沒有詳細評論。其實跑
舊注相比,韋《解》的「簡潔」具體表現在以下四方面•• 〜
一、詞語釋義的簡化
例如z
(《韓非子集解》頁14)
164 〈立政〉:「修障防,安水藏。」(《管子通解》上冊頁42)
165 《經義考》卷209頁6下引。
'^ 《國語正義》頁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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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95]〈魯語上〉4.9「海鳥曰爰居」(頁165)
韋《解》_^「爰居,雜縣也。I (165:1)
張〈輯(三)〉:「賈逵:爰居,雜縣也。(文潠郭景純游仙諸炸,天
中記2。)
虞翻:海水之鳥’名曰爰居。一名雜懸也。(開元片經91。)」(頁
253)
爰居又名雜縣,見於《爾雅•釋鳥》,167乃賈逵、韋昭所本,虞《注》多「海
水之鳥」四字,意在解釋原文「海鳥」,韋《解》則從略,因爲原文意思已極
顯明。
又如:
[96]〈齊語〉6.1「及耕,深耕而疾耰之」(頁228)
韋《解》:「疾,速也。耰’摩平也。時雨至,當種也。」(229.5)
陳〈輯(上)〉:「賈逵曰:耰,摩田器。謂既耕而摩之使平,塊々
則難破,故深耕而疾耰之,以待雨也。(《孝經挪議》L庇人章、
弓卜卷三,頁二四九)」(頁207)
「,」字賈《注》先訓爲「摩田器」,作名詞解,再補充「既耕而摩之使平」,
表示在原文中用作動詞,韋《解》則直接訓爲動詞,因而省去釋解的文句。又,
韋《解》以「時雨至,當種也」六字解釋全句意思,也較賈《注》爲簡。
二、句子解釋的簡化
例如:
[97]〈周語上〉1.6「王其®® ,監農不易」(頁17)
韋《解》:「S ’敬也。•,齊戒,祓除也。不易,不易物土之宜也。I
(17:8)
張〈輯(一)〉:「賈逵:g ,敬也。•,齋戒拔除也。不易者,物
土之宜,循其土穀,不易其俗也o (書鈔91) o」(頁182)
韋《解》幾乎全同賈《注》,但簡化了「不易」的解釋。
167 《十三經正義》頁2649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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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國語> 舊注比較
又如:
[98]〈周語下〉3.6「革木一聲」(頁127)
韋《解》:「革,|l鼓也。木,柷啟也。一聲,無淸濁之變也。」
(127:12)
陳〈輯(上)〉:「賈逵曰:革,就鼓;木,柷圉;所以爲應聲也。
一聲,無淸獨之變也o (敦煌寫本賈逵注殘卷)」(頁203)
這一條韋《解》也是幾乎全用賈《注》,但略去了「所以爲應聲也」六字。
三、常見詞語略而不注
前文說過,從其他典籍蒐輯的舊注,內容以釋詞爲注’「韋《解》無注」
類也不例外,本類中釋詞的舊注可以分爲兩類,一是韋《解》沒有相應注釋的,
二是韋《解》用其他方法解釋該詞,所謂略而不注乃指前一類,例如:
[99]〈周語上〉1.1「朝夕恪勤」(頁3)
張〈輯(一)〉:「賈逵:恪,敬也。勤,勞也。(書鈔36)。」(頁176)
[100]〈周語上〉1.4「夫榮夷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頁12)
陳〈輯(上)〉:「賈逵:知,覺也°(《法華經釋文》卷上,頁一四
五)」(頁197)
[101]〈周語上〉1.6「太師監之」(頁18)
張〈輯(一)〉:「賈逵:太師,三公官也。(書鈔91) o」(頁184)
[102]〈周語下〉3.2「守終純固,道正事信,明令德矣」(頁98)
陳〈輯(上)〉:「賈逵•純,專也。(原本《玉篇》糸部「純」字下)」
(頁201)
以上四條舊注所釋的詞語韋《解》都沒有訓釋,但這些都不是特別艱深的用語,
韋《解》略而不說大槪是認爲讀者自能了解,而且[101]太師爲三公之一見於下
文「太保六之,太師七之」(頁20)韋《解》,該注說:
[103]「太保,太師,天子三公,佐王論道,沉監眾官,不特掌事」(21:13)
*
[102]「純」訓爲「專也」,貝丨彳見於〈周語上〉1.1「吾聞夫犬戎惇帥舊德而守
終純固」(頁7)韋《解》(8:6),因此不再一一出注而已° 168
168 有些「韋《解》無注」類的詞語,在《國語》的其他篇章卻有注釋,可能是繁屬不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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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四、以其他方式解釋詞語
至於舊注所釋的詞語,韋《解》採用其他形式訓解的,主要有兩種方法:
一是以整個句子爲單位解釋,二是以詞或詞組爲單位解釋,各舉例如下:
(1)以整句爲單位解釋
韋《解》不獨立訓釋詞語,但在說明整句的意思時用不同方式顯示詞義,
例如:
[104]〈晉語一〉7.3「以儆無辱之故」(頁262)
韋《解》:「以儆備戎狄,無恥辱於國也。」(262:7)
張〈輯(四)〉:「賈逵:辱,恥也。(慧琳8、13。)」(頁278)
案:韋《解》實以「恥辱」解「辱」字,與賈《注》同。
又如:
[105]〈吳語〉19.1「天王豈辱裁之」頃594)
韋《解》:「豈能辱意裁制之。」(594:5)
張〈輯(六)〉:「賈逵:裁,制也° (文選東京賦注。陸士衡五等論
注。沈休文齊安陸昭王碑文注。)
案:韋《解》以「裁制」解「裁」,與賈《注》同o
又如:
[106]〈晉語二〉8.1「多爲之故以變其志」(頁288)
韋《解》:「故,謂多作計術以變易其志。」(288:6)
張〈輯(四)〉:「賈逵:故,謀也° (文選景福殿賦注° )」(頁282)
案:韋《解》訓「故」爲「計術」,與賈《注》「故,謀也」意同。
以上三例皆爲直譚原句,語法結構只有輕微變動,個別詞語的釋義很容易在相
應的地方顯示出來°有些詞語韋昭可能認爲讀者已掌握大致上的意思,因此只
注出在該句中的特別含義,例如:
造成的假象,因爲張〈輯〉和陳〈輯> 都把不附正文的舊注繁於該詞在全書首見而且
義合之處’這個原則雖然合理,但不一定能夠恢復舊注的原貌,不過這裡舉出的兩條
舊注,一採自《北堂書鈔》,一採自唐寫本《玉篇》殘卷,都附有正文,繁屬應無問
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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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107]〈周語上〉1.3「師箴」(頁10)
韋《解》:「箴,箴刺王闕,以正得失也。」(11:16)
張〈輯(一)〉:「賈逵:箴,敎也。(慧琳80、86)。」(頁178)
、 「箴」的基本義是縫衣服的針,引伸爲勸戒及敎導,《說文》竹部:
「蔵,綴衣箴也。」169
段玉裁《注》=
「綴衣,聯綴之也,謂織之使不散,若用以縫則從金之緘也。[中
略]引伸之義爲箴規。」17°
賈《注》訓「箴」爲「敎」,是字面的意思,韋《解》則逕直指出所箴刺的內
容。
又如以下兩個例子:
[108]〈晉語一〉7.3「日,君以驪姬爲夫人,民之疾心固皆至矣」(頁
262)
韋《解》:「疾,疾其君也。」(263:1)
張〈輯(四)〉:「賈逵:疾,惡也° (文選陸士衡君子行注° )」(頁
278)
案:賈《注》「惡也」即厭惡、痛惡之意,韋《解》不釋「疾」字,
但指出民所「疾」的對象。
[109]〈晉語二〉8.1「王鄭曰:『惜也』」(頁287)
韋《解》:「惜,惜其失言也。」(288:3)
張〈輯(四)〉:「賈逵:惜,痛也。(文選歎逝賦注。王仲官詠史詩
注。曹子建贈王粲詩注、•年直東宮答鄭尙書詩注。陸韓卿答
內兄希叔詩注。古詩十九首注。慧琳3 o )」(頁282)
案:賈《注》「痛也」即痛惜的意思,韋《解》則指出痛惜的內容。
以上各例韋《解》較賈《注》爲簡單直接,因爲韋《解》假定讀者已知道該等
詞語的意義,所以只需說明詞語在句中的特別含意。
⑵以詞或詞組爲單位解釋
!69 頁98上。
17G 《說文解字注》頁196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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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國語解》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這種情況只有八例,171數量不多,但値得詳細考查,現全列於下:
[110]〈周語上〉1.6「農祥晨正」(頁15)
韋《解》:「農祥,房星也。」(16:14)
張〈輯(一)〉:「賈逵:祥,猶象也。(慧琳21、慧苑上)。」(頁181)
案:〈周語下〉3.7「月之所在辰馬農祥也」(頁138)韋《解》:「祥,
4 3
猶象也。」(1 0:1 )與賈《注》全同。
[111]〈周語中〉2.2「外官不過九品」(頁54)
韋《解》:「九品,九卿。」(55:13)
陳〈輯(上)〉:「賈逵曰:品’法也。(原本《玉篇》品部「品」字
下)」(頁199)
[112]〈周語中〉2.6「周旋序順」(頁65)
韋《解》:「周旋,容止也。」(66:12)
張〈輯(二)〉:「賈逵:旋,猶曲折也。(慧43。)
以仁案:[上略]晉四:『以與君周旋』韋注:『周旋,相馳逐也。』
同一『周旋』,而訓解各異,蓋捨本逐末,所謂役於物者。不知
周旋自是盤旋曲折之義,用於禮儀則狀其進退有序,用於戰鬥則
狀其馳逐不息。一『曲折』之義,皆可以通也。』[下略]j (頁208)
案:「周旋」一詞《國語》全書凡六見,除此句及張以仁所舉〈晉
語四〉外,其餘皆無注,可見韋昭認爲這兩處「周旋」的意義較
難理解,如統一以基本義「曲折」解釋,則仍舊不足以曉喻讀者,
張氏譏爲「捨本逐末」,似嫌過當。
[113]〈魯語下〉5.16「無淘涕」(頁211)
韋《解》:「無聲涕出爲淘涕也°」(212:4)
張〈輯(三)〉:「淘,彈也。(舊音)°」(頁263)
[114]〈鄭語〉16.1「故王者居九跨乂之田」(頁516)
韋《解》:「九歧,,州之極數。〈楚語〉曰:『天子之田九衫、,
以食兆民,王取經入焉,以食萬官。』」(518:20)
張〈輯(五)〉:「賈逵:垓,數也° (慧琳30。)I (頁516)
案:韋《解》所引爲〈楚語下〉18.2(頁570),韋《解》:「九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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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九州之內有^支數也。」(571:12)
[115]〈楚語下〉18.2「群神品物」(頁567)
韋《解》:「品物,謂若八蜡所祭貓虎昆蟲之類。I (569:14)
陳〈輯(下)〉:「賈逵曰:品,類也。(原本《玉篇》品部「品」字
下)」(M 255)
[116]〈越語下〉21.4「逆節萌生」(頁650)
韋《解》:「害殺忠正,故爲逆節。」(650:3)
陳〈輯(下)〉:「賈逵曰:節,猶度也o (《淨土三部經音義》卷二,
頁四一二)」(H257)
[117]〈越語下〉21.6「贏縮轉化」(頁652)
韋《解》:「贏縮,進退也。」(653:2)
張〈輯(六)〉:「賈逵:縮,退也。(慧琳43、14、15、20、36
二見,42、54。元應20。)」(頁215)
以上八條材料中,韋《解》訓釋時或以詞爲單位(「農祥」172、「周旋」、「品
物」、),或以合成詞(「九品」、「九移、」、「逆節」、「贏縮」),甚至詞組
(「洵涕」)爲單位,賈《注》則一律逐字解釋。在上面的例子中,賈《注》的解
釋往往未能讓讀者了解《國語》原文的意思,例如「農祥」一條,雖然訓「祥」
爲「象」,但讀者仍然不知道「農祥」就是房星,由於以上各條賈《注》都引
自他書,不能排除在逐字解釋後,以整個詞或詞組爲單位再解一遍的可能,但
即使這樣,仍不免比韋《解》直接訓釋詞或詞組爲繁複,要是沒有再解一遍,
那就無法淸楚傳達原文的意思,甚至有可能誤導讀者。
但也有似乎是反過來的例子,包括以下四條:
[118]〈周語上〉1.6「王乃淳濯饗醴」(頁18)
韋《解》:「淳,沃也。濯,溉也。饗,飮也。謂王沐浴飮醴酒也。」
張〈輯(一)〉:「賈逵:沐浴也。饗醴,各享飲。
以仁案:[上略]疑賈注『沐浴也』蓋訓『淳濯』。」(頁183)
案:韋《解》「淳」、「濯」、「饗」三字分別訓釋,賈《注》則
以「各享飮」解「饗醴」’又據張以仁,「沐浴」爲「淳濯」的
訓解。然而「沐浴也j之上的被釋詞其實難以確定是否「淳濯」,
正文說「王乃淳濯饗醴」,賈《注》「各享飮」的「各」字指誰
也很耐人尋味,原句似有動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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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119]〈周語中〉2.5「夫戎狄冒沒輕儀」(頁62)
韋《解》:「冒,抵觸也。沒,入也o儀,進退上下無列也。」(63:10)
張〈輯(二)〉:「賈逵:冒沒,猶輕觸也。(慧46。元9 °)」(頁207)
案:《國語》另有「貪冒」,〈周語上〉1.12「其君貪冒辟邪」(頁
30)韋《解》:「冒,抵冒也。」(30:7)〈鄭語〉16.1「是皆有騎
7 5
侈怠慢之心,而加之以貪冒」(頁507),無注。〈晉語一〉 .
266
「有冒上而無忠下」(頁 偉《解》:「冒,抵冒,言貪也。」
(267:12)可見韋眧認爲「貪冒」由兩個同義詞所構成,但可以單
2 9
獨使用。〈周語中〉 . 「且其狀方上而銳下,宜觸冒人。王其
73
勿賜。若貪陵之人來而盈其願,是賞不1 善也,且財不給。」(頁
79)「觸冒」即指下文的「貪陵之人」,由此可見,本句韋《解》
「抵觸」也就是「抵冒」、「貪冒」、「觸冒」的意思’原文意
謂戎狄既貪心又無禮儀。因爲「冒」可以和「抵」、「貪」、「觸」
等合成詞語,又能單獨使用,所以此處韋《解》作爲單詞解釋。
[120]〈魯語上〉4.13「魚禁|昆鮞」(頁178)
韋《解》••「餛,魚子也。鮞,未成魚也。」(179:12)
張〈輯(三)〉:「賈逵:(魚昆鮞)魚子也° (舊音)
以仁案:舊音『跟』下云:『賈曰,魚子也。』『鮞』下云••『說
文及賈並曰魚子。』是賈『1昆鮞』一訓也° [中略][韋《解》1鲲
鮞分訓。段玉裁說文注以爲本於爾雅『餛,魚子也;鮞,小魚也。』
段以繩爲鮞之俗字。」(頁257)
案:《說文》魚部有「鮞」無「鲲」,174《爾雅《釋魚》「跟」、
「繩」也分爲兩條,175據此「1昆鮞」並非連綿詞,賈《注》也有
可能作:「1昆’魚子。鮞,亦魚子也。」可見張以仁「銀鮞」一
訓之說僅屬推測。
[121]〈晉語六〉12.1「是先主覆露子也」(頁412)
韋《解》:「露,潤也°」(413:6)
張〈輯(五)〉•「賈逵:覆,蓋也,蔭也。(慧琳1、32、34、51
二見、60、66 ° )
曹逵:露,蓋也。(慧琳92。)
以仁案:慧琳音義未弓丨正文,疑亦此文之注。賈氏蓋以複詞視『覆
露』二字。」(頁173)
案:王引之《經義述聞》及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白華》都把「覆
露」解作同義詞組成的連綿詞,176反對韋說,但張以仁推測賈
173 原文作「不賞」,依《經義述聞》改,見頁483下。
174 《說文》:「鮞,魚子也。一曰:魚之美者東海之鮞。」(頁242下)
口5 《十三經注疏》頁站40中°
176 《經義述聞》頁507下,《毛詩傳養通釋》頁7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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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舊注比較
《注》也以「覆露」爲「複詞」,則似乎有意忽略「覆」字下「蔭
也」一義。如果張氏認爲「蓋也」和「蔭也」是兩條不同的賈《注》,
就不應一倂繫在本句下,既然認爲兩訓屬於一條,則不宜置「蔭
77
也」於不顧。1 而且慧琳《一切經音義》未附正文,實在難以確
定賈《注》原貌°
從以上四條材料看,韋《解》逐字解釋,賈《注》合爲一詞的,只有「冒沒」
一條並無可疑,但即使是這一條,韋昭也有其特別的理由。如果這些材料的比
例能夠反映賈、韋二注本詞語注釋的特點,那麼可以說,韋《解》顯然更傾向
以整個詞及詞組爲單位的解釋。這一方面與前面提及的各點共同構成了韋《解》
簡潔的風格,另一方面,這些表現背後的理念也大有探討的價値’下文結論部
分將作進一步的說明。
4.3.2.3王利器賈《注》遠勝於韋《解》評議
賈逵《國語注》早在宋初已經散佚,178僅賴注疏及類書等保存若干引文,
及至王利器撰〈跋敦煌寫本《國語賈逵注》殘卷〉一文,179學術界才得悉賈《注》
尙有殘本流傳,陳〈輯〉即據以補入賈《注》九條,1^然而該殘卷全文迄今未
見發表。依王文所述,殘卷爲北朝人寫本,存六十一行,乃〈周語下)3.5後半
篇及3.6前半篇’疑是北魏以前故物,原屬臨洮辛德普,但未提及現藏何處。
王文又認爲賈《注》遠勝於韋《解》,並說:
「竊嘗歎《春秋內傳》不傳賈、服注而傳杜預,《外傳》不傳侍中
注而傳弘嗣,皆爲祖國學術發展史上不可彌補之損失」isi
王氏對杜預《春秋經傳集解》的看法,本章無意評論,但有關韋昭《國語
解》和賈逵《國語注》的優劣’則未盡如王文所言o
王利器認爲賈高於韋,主要有兩方面的證據,一是版本,二是注釋。以下
”7 據陳〈輯(六)〉(頁252)’慧琳七引賈《注》「覆,蓋也°」其中兩次同引「蔭也」’
陳氏又補充《法華經釋文》一條’也是只引「蓋也」’似乎兩訓出處不同。
178 參張以仁〈國語舊注範圍的界定及其佚失情形 > 頁 1 7 9 。
179 收於《王利器論學雜著》。
''' 另有兩條爲賈本與今傳韋《解》本不同,見下文引。
181 頁 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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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國語解》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先論版本。王文說:
「至二本異文’如『故君子得以樂易干祿焉』,下文云:『而何樂
易之有焉。』俱與《毛傳》『豈第』之訓,順序吻合;而韋本作『易樂』。
『聖人保樂而愛財,財以備器,樂以殖財』,注云:『器,樂器。』韋
本徑作『財以備樂』。此皆賈本勝於韋本之處。」182
以上王氏舉出兩個例證,首先是賈本「樂易」,韋本作「易樂」,前者與《毛
傳》相符。以下錄出〈周語下〉3.5原文:
[122]「《詩》亦有之曰:『瞻彼旱麓,榛倍濟濟。愷悌君子,干祿愷悌。』
夫旱麓之榛倍殖,故君子得以易樂干祿焉。若夫山林匱竭,[中略]
君子將險哀之不暇,而何易樂之有焉?」
此文爲引《詩》後加以解釋,所引乃《大雅•旱麓》第一章,《毛傳》:
「干,求也。言陰陽和、山藪殖,故君子得以干祿樂易。」183
殘卷原文兩處都作「樂易」,與《毛傳》相合,故王氏認爲勝於韋本。
今傳《國語》無論天聖明道本或公序本都作「易樂」,無異文,然而原文
引《詩》後韋《解》說:
[123]「惶,樂也。悌,易也。干,求也。君子,謂君長也°言陰陽調、
草木盛,故君子求祿,其心樂易也。」(121:3)
從文句看來,韋《解》顯然本自《毛傳》而有所潤色,而注文一開始即訓「惶」
爲「樂」,訓「悌」爲「易」,則可知〈周語〉下文解釋「干祿愷悌」的文句
當作「樂易干祿」。或許當日韋昭所見沒有作「樂易」的版本,所以不以意更
改,但讀者尋繹注釋自然知所訂正°就本句而言,韋本的確遜於賈本,但並非
重大的疏失;而且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韋本原作「樂易」,但宋以前已誤倒,
天聖明道本和公序本的祖本都作「易樂」,因此沒有異文流傳,要是這樣’那
就更和韋昭沒有關係了。
至於「聖人保樂而愛財,財以備器,樂以殖財」句,王利器說韋本作「財
182 頁 342-343。
183 《十三經注疏》頁515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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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 國語解 > 及諸家 < 國語 > 舊注比較
以備蠻」,其實只是失檢,今傳韋本正作「財以備器」,並無異文。
再論注釋。王文批評的韋《解》共兩條,先看第一條:
[124]〈周語下〉3.5「瞻彼旱麓,榛倍濟濟」(頁121)
韋《解》:「旱,山名。山足曰麓。榛,似栗而小。倍,木名。濟
濟,盛貌也。盛者言王者之德被及也。」(121:2)
王文說:
「今讀此殘卷,『榛倍濟濟』注云:『榛倍,皆木屬也;濟濟,茂
盛貌也。』『木屬』之說,本於《毛傳》,而韋注乃以『榛似栗而小』
解之;此但言『旱山之足,樹木茂盛者,得山雲雨之潤澤也。』(原注:
鄭玄箋)蓋《詩》義『但取於木之變菌,非取於果之成實也。』(原注:董
增齢《正義》)且榛言實,楛言木,抑何乍詳乍略,語無倫次也。」184
如依鄭《箋》之說,則《詩》句確實並非取義於果實之多,韋《解》常用鄭玄
說,但未知這裡是否如此’而且「榛言實,倍言木」也只是小節,並非重大闕
失。
第二條受批評的韋《解》如下:
[125]〈周語下〉3.5「將民之與處而離之,將災是備禦而召之,則何以
經國」(頁120)
韋《解》:「君以善政爲經’臣奉而成之爲緯°」(121:11)
王文說:
「[賈逵]注:『經,常也。何法以爲常於國也。』韋昭謂:『君以
善政而行之爲經,臣奉而丘之爲緯盟°』謂『君以善政而行之爲經』,
較之『經常』之訓,實爲不賅不備,遂平添出『臣奉而行之爲緯』一節,
徒然墮入增字解經之惡道,視賈逵之注不中爲之使役矣。」185
王氏引韋《解》有所增改,已在上引文中標出,但原意大致不失,本章下文說:
[126]「國無經,何以出令?」(頁120)
184 頁 345。
185 頁 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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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若依韋《解》「經」爲君之善政,則與「出令」重複,賈《注》訓爲「常」較
合宜,但王利器譏韋《解》爲「增字解經」,則未免過重。〈楚語上〉n. 9 :
[127]「吾子經186楚國,而欲薦受以干之,其可乎?」(頁557)
韋《解》:「經’經緯也。」(558:11)
由此可見,韋昭以爲「經」當解作「經緯」,所以「臣奉而成之爲緯」並非憑
空補入,而韋《解》所以訓「經」爲「經緯」,可能受到〈周語下)3.7的影響:
[128]「月之所在,辰馬農祥也。我太祖后稷之所經緯也o」(頁138)
韋《解》:「稷播百穀,故農祥后稷之所經緯也。〈晉語〉:『辰
以成善’后稷是相°』」(140:14)
卻不知道這裡明言「經緯」,與〈周語下〉3.5和〈楚語上〉17.9單言「經」
不同,因而誤以「經」爲經緯的意思。
總括王利器提出的四條證據,「財以備樂」一條爲王氏失檢,不必具論,
「樂易」一條未必是韋昭之過,[124]和[125]也並非很嚴重的問題,其實要舉出
賈是韋非的個別例子並不困難,但整體來說,韋《解》在賈《注》的基礎上再
經過了一番考慮,這是很容易看得出來的’例如:
[129]〈魯語上〉4.14「少德而多寵,位下而欲上政,無大功而欲大祿,
皆怨府也。」(頁180)
韋《解》:「怨之所聚也,故曰府°」(181:9)
陳〈輯(上)〉:「賈逵曰:府’猶本也°(原本《玉篇》/部「府』
字下)」(頁206)187
「府」以聚、藏爲常訓,如《戰國策•秦策一》:
「此所謂天府」
高誘《注》:
186 明道本作「經營」,公序本無「營」字,由韋《解》只釋「經」字看來,公序本得其
實,參汪遠孫《國語明道本考異》卷4頁7下。
^87 原本《玉篇》所附正文爲「爲怨三府」,但「怨府」在上文已見,意思不殊,因此本
文改繫於「皆怨府也」句。
251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府,聚也°」哪
又如《禮記•曲禮下》:
「天子之六府’曰:司土、司木、司水、司草、司器、司貨,典司
六職°」
鄭玄《注》:
「府’主藏六物之稅者。」189
「怨府」一詞也見於《左傳》昭十二年:
「平子欲使昭子逐叔仲小。小聞之,不敢朝。眧子命吏謂小待政於
朝,曰:『吾不爲怨府。』」lW
眧子不願意爲平子驅逐叔仲小,以免成爲怨恨集中之處,尤可證明「怨府」爲
怨之所聚,並非怨之所本,所以杜預《集解》說:
「[昭子]言不能爲季氏逐小’生怨禍之聚。」191
賈《注》釋「府」爲「本」,上下文理雖能說得通,但並非確解。
又如:
[130]〈周語下〉3.2「立無?皮」(頁94)
韋《解》:「披,偏任也°」(95:2)
陳〈輯(上)〉:「賈逵曰:波,行不正也。(《慧琳音義》卷十六,
頁二三;又卷三十一,頁三二;又卷七十六,頁四五;又《大乘
理趣六波羅蜜經釋文》頁六)」(M201)
韋《解》「偏任也」本自《禮記•曲禮上》「立毋披」鄭玄《注》。192「破」
本有「偏任」和「行不正」兩義,但原文說「立」而非「行」,自以韋《解》
188 緣文遠《戰國策新校注》頁69、70 o
189 《十三經注疏》頁1261中°
9
10 楊伯峻《春秋左傳注》頁1 3 3 8 。
】9�
《十三經注疏》頁2063下。
192 《十三經注疏》頁1240中。
252
第七章 <國語解》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訓爲「偏任」爲正,賈《注》似乎未考慮全句的意思。
對詞義微細處的辨析,韋《解》也有超過賈《注》的地方,例如:
[131]〈魯語上〉4|「收德而蒸,納要也。」(頁153)
韋《解》:「‘,拾也。冬祭曰蒸,因祭社以納五穀之要,休農夫
也 °」(154:11)
張〈輯(三)〉:「賈逵:捃193,拾穗也。(慧琳57、80。元應13。)」
(頁 247)
據《方言》:
「被’取也°」194
又,《墨子’貴義》:
「是猶舍穫而<|粟也。」195
可見拾的對象既可以是穗,也可以是粟,賈《注》限定爲具體的「拾穗」,反
不如韋《解》釋爲槪括的「拾」。
賈《注》全書已經散佚,勢不可能與韋《解》全面比較,以上列舉的例子
只在說明韋《解》儘有比賈《注》合理之處,王氏爲證成賈《注》遠勝於韋《解》,
擷取三四例證,洗话求瘢,所言未爲的論。
4.3.2.4小結
從其他書籍輯得的舊注,雖然數量頗多,但由於材料性質的限制,與韋《解》
稱引的舊注分析方向並不相同,上文首先澄淸了韋《解》剿襲舊注的嫌疑,又
在語文層面上說明了韋《解》簡潔風格的構成’乃由於釋義用語掘要,習用詞
每每略而不說,及多以詞或詞組作爲訓釋單位,以代替逐字說解的舊傳統。至
於史事的剪裁、禮制的縷述等能否體現簡潔的風格’因爲有關的舊注不足以作
比較之用,只能付之闕如。最後並檢討了王利器賈《注》勝於韋《解》的論據,
193 張以仁謂「感j、「捃」、「樣」爲一字。
194 《方言箋疏》頁91。 、
195 《墨子閒話》頁411°
253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 舊注比較
發現不足以證明王氏的說法,反而韋《解》釋義較賈《注》恰當的例子所在多
有,可見王說不足爲據。
5.結論
《國語》一書從東漢到西晉不到三百年的時間,竟然有九位學者爲它作注,
雖然今傳只有韋《解》,但從〈國語解敘〉看,韋昭是讀過其中幾種注本的,
即鄭眾、賈逵、虞翻、唐固四家。據本章考訂,韋昭未看過服虔《注》全書,
但掌握了少量服說,不過他很可能不知道那些說法來自誰人。至於王肅《注》
與韋《解》何者撰成在前,則不可而知,但兩者都沒有受對方影響的痕跡。鄭
眾的注本韋昭雖然提過,但在《國語解》中找不到任何徵弓丨的跡象,也許韋《解》
弓丨用鄭《注》都採用不稱名的方式,而後世輯得的鄭《注》份量極少,無法核
對出和韋《解》相同的部分,不過這種可能性很低。〈國語解敘〉說:
「[鄭《注》]解疑釋滯,昭晰可觀,至於細碎,有所闕略。」196
這是很具體的評價,決不會是未看過原書就能隨口附會。韋〈欽〉下文又說••
「[虞翻、唐固]采摭所見,因賈爲主而損益之。」197
似乎虞、唐也不大採用鄭眾《注》。看來鄭書在三國時受歡迎的程度已比不上
賈《注》,所謂「昭晰可觀」,可能只是與人爲善的讚美,而「有所闕略」才
是重點的批評。
〈國語解敘〉又說:
「凡所發正’三百七事。」198
意謂韋氏個人提出了三百零七條新解’《四庫全書總目》說:
「今考注文之中,昭自立義者,〈周語〉凡服數一條、國子一條、
[下略]不過六十七事,合以所正靴字、衍文、錯簡,亦不足三百七事之
數,其傳寫有誤,以六十爲三百歟?《崇文總目》作『三百十事』又『七』
196 《國語》頁站1。
197 《國語》頁661。
198 《國語》頁储2。
254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舊注比較
字轉就也。」199
張以仁〈問題〉舉出《四庫全書總目》漏數條目,.又有韋《解》與舊注不同而
並未援引駭正,以說明《總目》之說不足信。2^既然韋《解》自出新義不一定
標明「昭謂」,舊注又大半散佚,不足以一一對照,所以不必勉強追究三百七
事的是非。
後世輯佚諸家蒐羅《國語》舊注,都把韋昭所引及錄自其他書籍的遺文混
合爲一,這固然爲了方便省覽,但對於韋《解》和舊注的比較,卻並不適合。
^爲韋眧弓丨用舊注,無論贊同或駭難,都有汰選的過程,而取捨的分際最能顯
示韋《解》的觀點和傾向。第三章「《國語解》用《左傳》硏究」曾指出,韋
昭以史家名聞於當世,從韋《解》和舊注的比較中,也可以看出韋眧對歷史的
興趣遠遠超過經學,一方面韋昭每以史實改訂舊注,而且言多有當’另一方面,
涉及史事的舊注如果爲韋《解》所認同,大多是其他書籍所失載的資料。「《國
語解》用《左傳》硏究」又提到,從韋《解》注出史事的魯國紀年可見他很重
視時間的因素,本章則發現韋昭每每駭斥舊注的時序謬誤,這是同一特點更具
體的表現,益可見出韋昭擅長從歷史的角度考慮問題。然而韋氏不長於禮,因
此引用舊注的禮說不多,偶爾非難舊說也不盡精審,這和第四章「《國語解》
禮說硏究」的觀點完全一致。
至於其他來源的舊注,最珍貴的當推敦煌寫本賈逵《注》殘卷,但份量極
少,而且只有王利器引錄的十一條,並非全豹。輯自類書及音義書的舊注,以
釋義爲主,泰半不附原文,雖然經過繫屬,究竟是否正確無誤卻沒有絕對的把
握。而且這些注解大多東鱗西爪,並不完整,其中又以賈《注》爲大宗,因此
這一部分主要是賈、韋兩家的比較。
韋《解》向以簡潔著稱,這固然因爲釋義要言不煩,更重要的卻是因爲有
頗多闕而不解的常用詞。所謂不解,其實也有兩種情況,一是干脆略去,二是
不逐字解釋,但用其他辦法顯示詞義,兩種情況都有節省篇幅的客觀效果。但
是進一步考慮韋《解》簡潔的特點’似乎不僅是風格的問題。注家解釋原文時
必然有預設的讀者對象,韋《解》在語義證釋上採取簡化的處理方式,顯然假
定讀者已有足夠的閱讀水平,很多文句不需要出注。這樣看來,韋《解》的重
點並不在語文層面上,這和上文說過的歷史取向很可能是同一件事情的兩面。
1" 頁461中。
2^ 孫欽善《中國古文獻學史》也說:「蓋注中非援引而發者,當亦有之。[中略]因此自
序所言未可輕疑。」(頁231)
255
第七章 <國語解> 及諸家 <國語》舊注比較
正因爲這樣,才能解釋爲甚麼在鄭眾、賈逵、虞翻、唐固四個注本並行的時代,
韋眧仍要撰寫第五種注解。
256
第八章:《國語解》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1.三國注釋史硏究槪略( 2 5 7 )
2.東漢至三國的史部注釋書(260)
3.《國語解》特點與史注的萌芽(268)
3.1《國語解》的史注特徵(268)
3.2《國語解》與杜預《春秋左氏經傳集解》、
孔晁《國語注》(270)
3.2.1杜預《春秋左氏經傳集解》(270)
3.2.2 ?Lm《國語注》(276)
4總結(281)
1.三國注釋史硏究槪略
韋昭《國語解》最晚在吳寶鼎元年(266AD)撰成,大約十五年後,吳國就滅
亡了,晉朝終於統一天下。三國時代由魏文帝登基(220AD)起,到吳亡(280AD)
爲止,共六十年o由於時限太短,而且其間戰亂頻生,文獻大量散失,硏究這
一時期的學者都苦於資料不足o就注釋書的硏究來說,學者往往把三國和兩晉
南北朝合倂處理’例如張永言《訓話學簡論》第二章「歷代訓諮述略」第三節
「魏晉南北朝」,提到該段時期的訓話特色包括:
1.「王肅遍注群經,專門跟鄭玄對®」;
2.「魏晉時代玄學盛行,不但謹釋《老》、《莊》,大談哲理(如魏王弼
《老子注》、晉郭象《莊子注》),就是注解儒家經典,也往往羼
入玄言(如魏王弼、晉韓康伯《周易注》)」;
3.「南北朝時代又出現了一些疏解經義的『義疏』和『講疏』,如劉瓛
《周易義疏》、費龃《尙書義疏》、[下略]」;
257
第八章 < 國語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4.「除了儒家經典的注、疏以外,魏晉南北朝時期還產生了不少其他古
籍的注解,這些注解保存了大量的故訓和文獻資料,是我們硏讀古
書的重要參考°例如:魏曹操《孫子兵法注》,王肅《孔子家語注》,
吳韋眧《國語注》,晉孔晃《逸周書注》、[下略]」;
5.「這一時期也出現了一些重要的訓詁專書,如魏張揖《廣雅》、晉呂
忱《字林》、梁顧野王《玉篇》」。1
這些描述當然不算錯,但除了第1點’都並非只針對三國時代,而且鄭、王對
峙的局面一直延續到西晉,嚴格說來也並非三國所獨有的學術潮流。
周大璞《訓詁學要略》描述魏晉南北朝訓話學的特色,和注釋書有關的兩
點是:
1.「注解的範圍繼續擴大」,「史、子、集三部的重要著作乃至佛敎的
經典,也都有了注解°屬於史部的,如晉徐廣《史記音義》、宋裴
駟《史記集解》、吳韋眧《漢書音義》、齊陸澄《漢書注》、梁韋
[稜](棱)《漢書續訓》、陳姚察《漢書訓纂》、《漢書集解》、隋
蕭該《漢書音義》、[中略]屬於子部的,以道家的《老子》和《莊
子》的注解爲最多,據《隋書•經籍志》,《老子》注疏有三十家,
《莊子》注疏有十五家,這是魏晉崇尙玄學的反映。[中略]兵家有
曹操《孔子兵法注》、[中略]集部有郭璞《楚辭注》、[下略]」;
2.「義疏的興起」,「魏晉以後,這種兼釋經注的義疏就大量地出現,
《隋書•經籍志》所載就已經『更僕難數』,這裡隨便舉一些吧。
如:宋明帝《周易義疏》、粱武帝《周易講疏》、[中略]魏彳可晏《老
子講疏》、[下略1」。2
周氏的兩點其實也就是張氏的第2、3、4點,但所舉例子只有韋昭《漢書音
義》、曹操《孫子兵法注》及何晏《老子講疏》爲三國人著作’未免太少,不
足以支持論點。
另外,楊端志《訓話學》第十二章「魏晉南北朝隋唐的訓詁學」,時代斷
限更長,提出的要點和以上兩家相同,但在「注解範圍繼續擴大」下說到:
1 頁 48-49。
2 H 16-18。
258
第八章 < 國語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史部注釋著名者,魏有韋昭《春秋外傳國語注》°」3
從《漢書•藝文志》起,《國語》一向屬於經部,直到《四庫全書總目》才改
4
隸史部雜史類, 楊氏說韋《解》是史部注釋名著不知道是否根據《總目》的歸
類。三國時代史學確有突出的發展,第六章「《國語解》『以《世本》考其流』
硏究」已交代過。一般人往往以爲玄學是魏晉的主導思潮,其實在三國時玄學
並未取得壓倒優勢,玄學的早期代表人物是何晏、王弼,何、王都在魏嘉平元
年(249AD)逝世,也就是說他們傳世的著作必然在《國語解》最後成書前完成,
但韋《解》中根本看不出玄理的痕跡,反而與當時的史部著作隱隱呼應。5可惜
楊氏沒有解釋立說的理由何在o
與楊書見解相同的是王余光《中國歷史文獻學》,該書第三編第二章「史
注的興起」第二節名爲「《國語》、《世說新語》等書的注釋」,其中還介紹
了杜預的《春秋經傳集解》和酈道元的《水經注》。不過王氏認爲最早的史注,
「是爲《春秋》作解釋的《公羊傳》和《穀梁傳》」,6這樣經史的界限就湣沒
無存了。
孫欽善《中國古文獻學史》第三章「魏晉南北朝」,用了三節介紹何晏、
王弼、虞翻、王肅、韋昭、杜預後,再以專節敘述「本時期的史書注家」,包
括:徐廣、裴駆(以上《史記》注)、服虔、應勁、文穎、蘇林、張晏、如淳、孟
康、晉灼、臣瓚、蔡謨(以上《漢書》注)、裴松0《三國志注》)、劉昭(《後漢
書注》)、劉孝標(《世說新語注》)、酈道元(《水經注》),凡十六家。孫氏又把
裴松之至酈道元四人稱爲「史料補輯注家」。7就篇幅的分量、說明的詳盡、評
斷的精審而論,孫書都是以上各書之冠,特別是注意到本時期史書注解的重要
性,可謂有見地。但孫氏的介紹以著作爲單位,雖然獨立陳述了各書的特色,
但未能指出這些書籍有甚麼共同的特徵,以及史注作爲注釋的一種,是怎樣發
展成形的。
逢耀東〈裴松之與三國志注硏究〉滿足了以上要求,逢文第三節第一小節
「注、經注和史注」及第五節「三國志裴注與魏晉經注轉變的關係」,以注釋
3 頁531 °
4 頁461中。
5 這裡的「史部」指《隋書•經籍志》中的第二部’在韋昭的時代,未必把這些書籍視
爲一類,詳見下文。
6 頁 265 °
7 頁 203-296。
259
第八章 < 國語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的演化爲背景,呈現了裴《注》的特點。但裴松之生於東晉後期(371AD),《三
國志注》已是體制完備的史注,逯文的重點其實在轉變完成的階級。對於轉變
的早期,即三國時代,史注怎樣由經注派生’韋昭《國語解》正好提供具體的
線索。
2.東漢至三國的史部注釋書
注釋代表對典籍的深入硏究,愈是受到重視的典籍,注釋應該愈多,所以
一段時間內的注釋書類別及數量,可以反映該時段的學術風氣。以下根據姚振
宗《後漢藝文志》及《三國藝文志》統計東漢至三國末的全部注釋書,列成〈表
一〉:8
〈表一〉
1¾ I <後灘文志》I (三國藝妓〉|合計
經部 —
1周易》 10 11 21
7^書》 10 2 12
《尙書大傳》 — 1 1
《詩》 1_2 5_ 17
《周禮》 8 4 12
^ 禮 》 4 4 8
《禮記》 8 5 13
《證法》 — 1 1
《左傳》 10 11 ~ ^
《國語》9 — 3 5 8
《嚴氏春秋》 — 4 4
《公羊傳》 一 1 2 3
《穀梁傳》 — 1 3 4
(孝經> 一 6 11 17
《論語》 10 6 16
《爾雅》 2 3 5
8 姚《志》子部錄有佛敎和道敎書籍,本表不予統計。
9 姚《志》本在史部著錄,現依照《隋書•經籍志》的分類,列於經部。另補入服虔《注》
一種’參第七章「《國語解》及諸家《國語》舊注比較」。
260
第八章 < 國語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籀篇) 1 1
7^就篇> 1 1
" ^ 》 - 1 ~
讖緯10 18 16 34
史部
7^己〉〉 3 . 3
《漢書》 5 l_5 20
《漢紀》 1 — 1
‘ 國 策 》 1 1
《漢官》 2 — ~
《漢律》 4 — 一 4
《列女傳》 2 — 1 3
7^:本》 1 1. 2
^
7?1子家語》 1 1
《孟子》 5 一 ~ 1 ~
《太玄》 5 5 10
7^言》 2 2“
《中論》 1 — 1
《老子》 - 2 10 12 .
《愼子》 一 1 1
《太公陰謀》 1 ~T~
《司馬法》 1 — 1
《孫子兵法》 — 1 2 3
《吳起兵法》 1 — 1
《呂氏春秋》 — 1 1
《淮南子》 — 4 4
《乾象曆》 — 1 1 2
《月食》 — 1 1
《風角》 一 1 1
《六日七分》 1 • 1
《九宮經》 一 1 1
"^宮行棋經》 1 1
10 不逐一列出書名。
261
第八章 <國語解>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京房易傳》 1 1 _
""^氏易律曆》 - 1 1
7^章算經》 — 1 1
{九章算術> — 1 " 7 "
~1^宮香方》 1 — ~ ~ 1
l M m m ) 1 1
集部
7 1 ¾ ) 3 3
《楚辭》 1 — 1
〈幽通賦〉 1 一 1
"^丨》 1 — 1
7^思玄賦〉 1 1
在〈表一〉中有五種或以上注釋的典籍,共有十四本,可列成下表:11
〈表二〉
1 1 注釋數量四部歸類|書名 注釋數量四部歸類
《周易》 10+11=21 經 《尙書》 10+2=12 經
《左傳》 7^11=21 經—《周禮》 "^4=12 經 —
^ 書 》 5+15=1 史 《老子》 2+10=12 子 —
《詩》 12+5=17 經 《太玄》 5+5=10 子
1孝經》 6+11=17 經 《國語》 "7+5=8 經 —
^ 語 》 10+6=16 經 《爾雅》 _i+3=5 經
《禮記》 8+5=13 經 《孟子》 5+0=5 子
〈表二〉各書都有五種或以上的注釋,顯然是當時學者興趣之所在,這十
四本典籍中,十本屬於經部,其餘史部一本(《漢書》)、子部三本(《老子》、
《太玄》、《孟子》),可見當時學術界雖以經學爲主,史、子著作並不完全排
斥在外。如果再把東漢和三國兩個時期區分開來,更可以發現有些書籍吸引力
大幅下降,例如《尙書》和《孟子》,另一些則相反,最明顯的莫過於《漢書》
和《老子》,這反映了學術範圍擴闊的趨勢。但在提出史部硏究漸受重視的論
斷前,必須考慮一點:《隋書•經籍志》的四部分類法遠肇於晉•荀勗的《中
經新簿》,l¾書在晉武帝年間( 265 AD- 289 AD)撰成,1 3 在此以前,是否有史部
u 讖緯不計算在內。
12 荀勗把群書分爲甲乙丙丁四部’相當於後
世 的經、子、史、集’第六章「《國語解》
262
第八章 < 國語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圖書的槪念,尙需稽考。〈表一〉所載史部書籍中,《世本》、《戰國策》在
《漢書•藝文志》屬〈六藝略〉《春秋》類,《列女傳》則屬〈諸子略〉儒家
類,可見《隋志》看待這批書籍的性質,與漢人未必相同。
錢大昕爲趙翼《廿二史割記》所撰的〈序〉說:
「經與史豈有二學哉。昔宣尼贊修《六經》,而《尙書》、《春秋》
實爲史家之權輿,漢世劉向父子校理秘文,爲《六略》,而《世本》、
《楚漢春秋》、《太史公書》、《漢著[記](紀)》歹[册《春秋》家,《高
祖傳》、《孝文傳》列於儒家,初無經史之別。厥後蘭臺東觀,作者益
繁,李充、荀勗等創立四部’而經史始分。」14
錢氏認爲經史本是一種學問,由於書籍增多,才創立了四部分類法,把經史分
作兩門。這一說法雖有合理之處,但並不盡當。在古代,圖書是知識的載體,
圖書分類法則是對知識系統的描述,所以目錄學家有「辨章學術,考鏡源流」
的口號。15七略和四部兩種分類法,基本上是對知識系統的兩種描述。由《春秋》
家和儒家分出史部,固然與某類書籍增多有關,但不僅僅是數量的問題,最重
要是分類者感到這些書籍具備共同的特徵,可以和原類別中的其他書籍區別開
來;而這些特徵往往不是突然出現的,只是累積到了某一時候,才由分類者明
確地提出。16
『以《世本》考其流』硏究」已有詳論°
is 《隋書_經籍志》:「魏秘書郎鄭默始制《中經》,秘書監荀勗又因《中經》更著《新
簿》,分爲四部,總括群書。」(頁906)據《晉書》本傳’荀勗領秘書監爲入晉後,
晉武帝在265AD登基,又勗卒於武帝太康十年(289AD),見頁1154、1157。
14 《廿二史割記》頁1。《隋書•經籍志》:「東晉之初,漸更鳩聚。著作郎李充’以
[荀]最舊簿校之。」(頁906)《晉書•李充傳》:「于時典籍混亂,充刪除繁重’以類
相從,分作四部,甚有條貫’秘閣以爲永制。」(頁2391)李充、荀勗次序應互易。
15 章學誠《校讎通義•敘》:「校讎之義,蓋自劉向父子部次條別,將以辨章學術,考
鏡源流o」見葉埃《文史通義校注》附《校讎通義》,頁料5。
�6
《校讎通義•宗劉第二》:「《七略》之流而爲四部’如篆隸之流而爲行楷,皆勢之
所不容已者也。史部日繁,不能悉隸以《春秋》家學,四部之不能返《七略》者一。
[下略]」葉現《校注》:「阮孝緒《七錄序目》:『劉氏[標案:即劉向]之世,史書甚
寡,附見《春秋》,誠得其行。』馬端臨《文獻通考•經籍考》史部《總序》:『班
孟堅《藝文志》無史類,以《世本》以下諸書,附於六藝《春秋》之後。蓋《春秋》
即古史,而春秋之後’唯秦漢之事,卷帙不多,故不必特立史部。』」(《文史通義校
注》頁956、960)以上說法和錢大昕〈序> 都沒有考慮到新類別出現的深層原因。
263
第 八 章 ( 國 語 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依照上述觀點,書籍的性質有時會隨讀者的閱讀方式而改變,錢大昕說「(尙
書》、《春秋》實爲史家之權輿」,而皮錫瑞主張「學者當以《春秋》爲經,
不當以《春秋》爲史;當重《春秋》之義,不當重《春秋》之事」,17其實兩者
並不互相排斥。回到本文的論題上,首先需要辨明的是,東漢三國時人怎樣理
解史書的性質,以及他們的理解怎樣轉變成爲後世的觀念。
經史一家的觀念,最低限度在漢人心目中是成立的,《史記》(即《太史公
書》)著錄在《漢書•藝文志》的〈六藝略〉《春秋》類,錢大昕等以爲是史書
附錄於此,但《史記•太史公自序》顯然以繼承經籍自許:
「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歲而有孔子。孔子卒後至於今五百歲,
有能紹明世,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
《樂》之際?』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讓焉。」18
又,揚雄說:
「及太史公記六國,歷楚漢,(記)[訖]麟止,不與聖人同,是非頗
謬於經°」19
班固〈司馬遷傳贊〉也說z
「又其是非頗繆於聖人,論大道則先黃老而後六經,序遊俠則退處
士而進簽雄,述貨殖則崇勢利而羞賤貧,此其所蔽也。」2"
揚雄、班固批評《史記》也都以聖人和經書爲標準,可見他們認爲《史記》和
《六經》屬於同一類°至於《漢書》,〈欽傳〉綜述全書大旨說:
「凡《漢書》,欽帝皇,列官司,建侯王。準天地,統陰陽,闡元
極,步三光。分州域,物土疆,窮人理,該萬方。緯《六經》,緩道綱,
總百氏,贊篇章。函雅故,通古今,正文字,惟學林。」21
” 《經學通論》「論據朱子之說足證《春秋》是經非史,學《春秋》者當重義不重事」
篇卷4頁70 o
18 《史記》頁3296 °
19 《漢書*揚雄傳下》頁3580。
2
。 《漢書_司馬遷傳》頁2738 °
21 《漢書》頁4271。「緯《六經》,綴道綱」句張晏《注》:「〈藝文志> 也。」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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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 國語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撰作動機也是爲了輔翼《六經》。
從經學角度看《史記》、《漢書》,最少延續到三國時代。據《三國志-
孫登傳》:
「[孫]權欲登讀《漢書》,習知近代之事,以張眧有師法,重煩勞
之,乃令[張]休從昭受讀,還以授登。」22
又《隋志》史部正史類小序:
「一代之史,至數十家。唯《史記》、《漢書》,師法相傳,並有
解釋。《三國志》及范曄《後漢》,雖有音注,既近世之作,並讀之可
知。梁時,明《漢書》有劉顯、韋稜,陳時有姚察,隋代有包愷、蕭該,
並爲名家。」23
史書中只有《史》、《漢》有師法,而師法的名稱源自經學,24顯然《史》、《漢》
的經學性質是三國以前人所公認的。《三國志》等書沒有師法,是因爲史部觀
念已經出現,讀者不再用閱讀《史》、《漢》的方式閱讀它們,經史於是正式
分家,也可以說,史部正式獨立出來。
《隋志》又說《三國志》和范曄《後漢書》有音注,並著錄有以下六種:25
《三國志》六十五卷欽錄一卷’晉太子中庶子陳壽撰,宋太中大夫裴松之注。
《魏志音義》一卷盧宗道撰。
《後漢書》一百二十五卷范曄本,梁剣令劉昭注。
《後漢書音》一卷後魏太常劉芳撰。26
師古曰:「凡此總說帝紀、表、志、列傳’備有天地鬼神人事,政治道德,術藝文章。
沉而言之,盡在《漢書》耳,亦不皆如張氏所說也。」顏氏所評允當。
22 頁 1363。
23 頁 957。
24
東漢•魯王上和帝疏:「說經者傳先師之言’非從己出,[中略]法異者各令自說師法,
博觀其義。」見王先謙《後漢書•魯王傳集解》頁320下。
25
《隋書》頁95 4 - 955 °
26 姚振宗《隋書經籍志考證》「《後漢書音》一卷後魏太常劉芳撰」條:「《魏書》本
傳:芳撰韋昭所注《國語音》、范曄《後漢書音》各一卷。」又:「《小學考》云:
『《隋志》于劉芳之音但稱後漢’不知所音果范書與否,不可考矣。』蓋未考《魏書》
265
第 八 章 ( 國 語 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范漢音訓》三卷陳宗道先生臧競撰。
《?£81^^》三胃萧該撰。
《 • # • 》 + / \ # 范 曄 撰 。 梁 有 蕭 子 顯 <後漢書> 一百卷,王韶 <後漢林> 二百卷,韋闡〈後
漢音> 二卷,亡。
這些著作除裴松之《三國志注》全書、劉昭《後漢書注》八〈志〉部分外,都
已散佚,據孫欽善《中國古文獻學史》:
「[劉昭《後漢書注》]基本承襲裴松之《三國志注》,同以補闕存
異、廣輯史料見長。其引書極富,遍涉經史子集,[中略]但是劉昭注也
有與裴注不同之處,即裴注客觀羅列材料的情況爲多,而劉注則立足於
考辨,引證的特點很突出,正如他自己所說:『新注證發,臣劉眧采集』
(《郡國志》「以爲郡國志」句下注)。這可能是由於八志內容本身具有
考證性所決定。」27
至於散佚的著作,都以「音義」、「音訓」或「音」爲名,由服虔《漢書音訓》、
韋昭《漢書音義》等佚文推斷,應該是較簡略的注釋,主要從語文角度誇解原
文,與裴《注》、劉《注》可分爲兩類。
劉知幾《史通•補注》追溯注釋的起源說:
「昔《詩》、《書》既成,而毛、孔立《傳》。傳之時義,以訓話
爲主,亦猶《春秋》之《傳》,配《經》而行也。降及中古,始名《傳》
曰注。蓋傳者轉也’轉授於無窮;注者流也,流通而靡絕。惟此二名,
其歸一揆。」
又把注釋書分爲四類:
「[八]如韓[嬰]、戴[德]、服[虔]、鄭[玄],鑽仰《六經》,裴[駟]、李_
或李奇]、mm、晉[灼],訓解《三史》,開導後學,發明先義,
古今傳授,是曰儒宗。
[]3]既而史傳小書,人物雜記,若摯虞之《三輔決錄》,陳壽之《季
漢輔臣》,周處之《陽羨風土》,常璩之《華陽士女》,文言美辭
列於章句,委曲敘事存於細書。此之注釋,異夫儒士者矣。
[0:]次有好事之徒,思廣異聞,而才短力微,不能自達,庶憑驥尾,
千里絕群,遂乃掇眾史之異辭,補前書之所闕。若裴松之《三國志》,
陸澄、劉昭兩《漢書》,劉彤《晉紀》’劉孝標《世說》之類是也。
本傳也。」(頁5242下)
27 頁 279-280。
266
第 八 章 ( 國 語 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0]亦有躬爲史臣,手自刊補,雖志存該博,而才闕倫敘,除繁則意
有所吝,畢載則言有所妨,遂乃定彼榛倍,列爲子注。若蕭大圜《淮
海亂離志》,陽銜之《洛陽伽藍記》,宋孝王《關東風俗傳》,王
勁《齊志》之類是也。」28
劉氏敘述四類注釋,語含褒|^,其間是否有當,本文不擬評論。途耀東〈裴松
之與三國志注硏究〉說:
「劉知幾已將裴駟的史記集解,應勒的漢書集解音義,晉灼的漢書
集注,章懷太子李賢的後漢書注,29列爲『儒宗訓解』的一類。將摯虞
的三輔決錄注等’ |帝列爲章句『委曲敘事』的一類。將裴松之的三國志
注、劉孝標的世說新語注,列爲『操眾史之異辭,補前書之所闕』的一
類。而將(洛陽)楊銜之的洛陽伽藍記,列爲『手自干丨』補、定彼榛倍,列
爲子注』的一類。但事實上,第一類是承繼經注的形式而來;至於後三
類,不論『委曲敘事』、或『掇眾史之異辭』,及『手自刊補』的自注,
其最終目的,都是爲了『達事』,這是史注的基本形式。I 30
以「達事」爲史注目的,出自錢大昭《三國志辨疑•自序》:
「竊嘗論之,注史與注經不同。注經以明理爲宗,理寓于訓詁,訓
詁明而理自見;注史以達事爲主,事不明,訓詁雖精無益也。嘗怪服虔、
應勒之于《漢書》,裴駟、徐廣之于《史記》,其時去古未遠,稗官載
言己碑刻尙多,不能會而通之,放異質疑,而徒袭赛于訓詁,豈若世期[標
案:裴松之字世期。]之博引載籍,增廣異聞,是是非非,使天下後世
讀者昭然共見乎。」31
逯氏借用「達事」之說確能槪括摯虞《三輔決錄注》以下各家著作的特點,錢
大昭對服虔、應勁、裴駟、徐廣的批評,卻未免欠缺歷史發展的觀念。浦起龍
《史通通釋》在上引〈補注〉篇第一類注釋書後有案語說:
28 趙呂甫《史通新校注》頁322-323。
29
當作李斐或李奇《漢書注》’《三史》原指《史記》、《漢書》和《東觀漢記》,至
唐穆宗後才以《後漢書》代《東觀漢記》,《史通》多次提及《三史》,都與《後漢
書》無關,程千帆《史通箋記》引周一良 <敦煌寫本雜鈔考> 辨析甚詳,程氏又有案
語:「注史記者裴驅,注漢書者應、晉、二李’東觀記固無注也。今以取儷六經,漫
云三史,亦文章之求研反病也。」(頁89-90)李斐、李奇見《漢書》顏師古〈敘例>,
事跡不詳。(頁4)
30 頁 233-234。
31 《四史辨疑》頁553-554 o
267
第八章 < 國語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此節舉注經之家陪注史之家。」
又說:
32
「儒宗者,即訓詁爲主之意,是注家正體也。」
史出於經,晚至三國時代,《史記》和《漢書》仍屬於經類,所以難怪東漢中
後期出生的服虔、應勒以注經的方法注史,裴驅、晉灼、徐廣雖然是三國以後
人,但一種新出現的觀念不可能轉瞬就爲所有人接受,正如西晉•荀勗撰(中
經新簿》、東晉•李充纂《晉元帝書目》,都以四部法編次群書,但晚至劉宋•
33
王儉《七志》仍沿襲《七略》遺規,不立史部。 史部觀念的普及既然這樣晚,
史注標準的確立自然更遲,所以在裴松之《三國志注》和劉昭《後漢書注》這
些成熟的史注出現後,直到陳隋時還有《范漢音訓》和《范漢音》之類的著作,
是不足爲奇的。
3.《國語解》特點與史注的萌芽
三國時代雖然沒有史注的名稱,但有些注釋書已出現了離開經學、偏向史
學的趨勢,本論各章即旨在鉤稽韋《解》這方面的特點,以下首先綜合各章結
論,重新撮述韋《解》的史注特徵,然後提出另一些時代相約的注釋書作比較。
3.1《國語解》的史注特徵
通讀《國語解》,最鮮明的印象是韋昭對史實的重視。《國語》所載的史
事,如果又見於《左傳》,韋《解》幾乎都注明了出處,有時轉錄《左傳》原
文,有時隱括大旨;《國語》沒有記載的事件始末,也往往採用《左傳》或其
他典籍補充說明。在這些典籍中,《毛詩》和《詩序》特別値得提出,《禮記•
經解》有「溫柔敦厚,《詩》敎也」之說,34漢人以爲讀《詩》目的是陶冶性情,
32 卷1頁85。
33
《隋書《經籍志》:「元徽元年,秘書丞王儉又造《目錄》,大凡一萬五千七百四卷。
儉又別撰《七志》,[下略]」(頁906)元徽是劉宋後廢帝年號,元年在473AD , 《 七
志》當在此年後撰成°《隋志》下文詳述《七志》類目’包括:〈經典志〉、〈諸子
志>、〈文翰志>、〈軍書志〉、〈陰陽志>、〈術藝志>、〈圖譜志〉。
34
《十三經注疏》頁1609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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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 國語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韋《解》卻把《詩》當作歷史材料。這顯示出韋眧作注時確實意識到「達事」
的重要。又’韋昭整理《國語》底本時曾據史實改訂原文,並一再指出諸家舊
注對事件時序的疏略,後世認爲史學考證源自譙周,其實在同時代的韋《解》
中也有所體現。另外,韋昭在〈國語解敘〉提出「以《世本》考其流」的注釋
原則,這和東漢以後重視世系、魏晉六朝盛行譜牒的風氣息息相關,而譜系之
書在《隋書•經籍志》中,正屬於史部。
《國語解》既向史學靠近,自然需要逸出經學的傳統,最明顯是韋眧大量
採用《左傳》,並偶然徵引《春秋經》和《公》、《穀》二《傳》,但對凡例、
微言、褒泛等,都沒有任何發揮,而禮學更是韋昭不擅長的範疇。雖然孫休登
位,韋昭成爲吳國首任博士祭酒,不過他專精的學問及個人的興趣,顯然和典
型的博士不同。〈國語解敘〉推崇本書,有「實與經藝並陳,非特諸子之倫」
35
的贊語, 這和《解》中刻意以《國語》內容對照《三禮》制度一樣,都是爲了
抬高《國語》的地位,注家自序往往如此。當時《史記》、《漢書》尙且籠罩
36
在經學的影子下,何況與《左傳》同出於左丘明的《國語》? 要稱美本書,拿
來配經就最恰當不過了。
漢末三國之際,最受尊崇的學者莫過於鄭玄,王粲說過:
「世稱伊雜以東,淮漢以北,康成一人而已,咸言先儒多闕,鄭氏
道備。」
當時又有「寧道孔聖誤,諱言鄭、服[虔]非」的俗語。37鄭玄雖然「括囊大典,
網羅眾說」,38消萌了今古文之爭,但鄭、服始終偏向古文學。古學家多兼擅小
學,39鄭玄注書訓詁之精,古今推重,服虔注《左傳》、《漢書》主要也是解釋
字訓名物,韋《解》卻不然。韋昭整理《國語》底本,對同音通用的字詞往往
認爲需要改訂,注釋中也很少採用「讀若」、「讀爲」等術語,雖然並不表示
校勘或訓解有誤,但最少他的重點不在語文方面,這也是韋昭和典型經學家異
趣之處。
韋昭身爲史官,又撰有《吳書》、《漢書音義》、《洞紀》等後來列入史
35 《國語》頁661。
36 韋昭相信《左傳》和《國語》都出自左丘明,見 <國語解敘〉頁661。
37
皆元行沖〈釋疑〉引,見《新唐書•元行沖傳》頁5%2-5963。
38
范曄《後漢書•鄭玄傳論》語,見《後漢書集解》頁428下。
39
參王國維《觀堂集林•兩漢古文學家多小學家說》頁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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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 國語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部的著作,《國語解》具備以上特點,和注者的背景非常配合,儘管當時未必
有很明確的史學觀念,但從事這些學術活動始終與傳統的經生不同。
3.2《國語解》和杜預《春秋左氏經傳集解》、孔晃《國語注》
《國語解》自六朝以下代有引錄,例如宋•裴松之《三國志注》、唐•顏
師古《漢書注》、張守節《史記正義》、孔穎達《五經正義》等,可見深受學
術界重視。其實早在成書後的幾十年內,杜預《春秋左氏經傳集解》已大量採
用韋《解》,孔晃年輩似乎比韋昭稍晚,他的《國語注》撰成年代不詳,但其
中顯然有沿襲韋《解》之處,可見本書很早就爲學術界所接受。杜、孔都是博
聞多識的學者,他們的注釋究竟有多少韋《解》的影響,並不容易確定,與其
牽強_,不如把這三本著作視爲注釋演變史上時代相近的樣本,比較其異同,
以突顯當時注釋變化的方向。
3.2.1杜預《春秋左氏經傳集解》
杜預(222AD-284AD)字元凱,京兆杜陵人,《晉書》有傳。杜預以治《左
傳》名聞當時’《隋書•經籍志》著錄他有關《左傳》的著作包括:40
《春秋左氏經傳集解》三十卷 存
《春秋釋例》十五卷 有輯佚本
《春秋左氏傳音》三卷 佚
《春秋左氏傳評》二卷 佚
今本《春秋左氏經傳集解》前有杜預〈春秋序〉,自述《集解》和《釋例》的
原則:
「分《經》之年與《傳》之年相附,比其義類,各隨而解之,名曰
《經傳集解》。又別集諸例及地名、譜第、層數,相與爲部,凡四十部,
十五卷,皆顯其異同,從而釋之,名曰《釋例》。」41
至於《左傳音》和《左傳評》,則未見徵引,不知其詳°
40 ^ 928-929。
4
1 《十三經注疏》頁1707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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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 國 語 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集解》又有〈後序〉,提到《集解》和《釋例》的成書年代:
「大康元年三月,吳寇始平,余自江陵還襄陽,解曱休兵,乃申
(#)[»]舊意,脩成《春秋釋例》及《經傳集解》°」42
太康元年爲公元280年,序中既說「申抒舊意」,則兩書的內容自然是平日思
慮所得,開始寫定則在平吳之後。杜預卒於太康五年(284AD),所以本傳說「比
老乃成」。43
《春秋左氏經傳集解》寫定在《國語解》後,書中不乏採用韋說之處,例
如:
《傳》莊二十八年「曲沃,君之宗也」
杜《注》:「曲沃,桓叔所封,先君宗廟所在o」似
〈晉語一〉7.6「曲沃,君之宗也」(頁270)
韋《解》:「宗,本宗也。曲沃,桓叔之封,先君宗廟在焉,猶西
周謂之宗周。」(270:2)
又如:
《傳》閔二年「時以閟之,笼涼冬殺,金寒块離,胡可恃也」
杜《注》:「寒,涼。殺,離。言無溫潤。块如環而缺不連。」45
〈晉語一〉7.9「以»衣純,而块之以金鉄者,寒之甚矣,胡可恃也」
(頁 281)
韋《解》:「块’猶離也。鉄,猶灑,灑,寒也。言於太子無溫潤
也。」(282:4)
其實杜《注》沿用韋《解》’前人早已發現,淸•劉文淇〈致沈欽韓書〉說:
「文棋檢閱韋昭《國語注》,其爲杜氏所襲取者,正復不少o [中
略]竊不自量,思爲《左氏疏證》,取《左氏》原文,依次排比,先取
賈、服、鄭君之《注》,疏通證明,凡杜氏所排擊者糾正之,所剿襲者
42 《十三經注疏》頁2187下。
43 《晉書》頁1031 °本傳又說:「又作《盟會圖》、《春秋長曆》」,應該是《釋例》
的篇目。
44 《十三經注疏》頁1781中°
45 《十三經注疏》頁1788下°
271
第八章 < 國語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表明之,其襲用韋氏者亦一一疏記o」46
mmx《杜預及其春秋左氏學》第三章第三節「集解之承繼」,考得杜預承襲
的前人共八家,包括:劉飮、鄭眾、賈逵、馬融、許淑、服虔、潁容、王肅。
葉氏只舉出撰有與《左傳》有關著作的學者,忘記了《國語》和《左傳》有很
多文句相近的篇章,韋昭之說每爲杜氏參用,未免失之交臂。
以下彙聚《國》、《左》文句相近的篇章,比較韋、杜注釋的異同。
韋《解》多用《左傳》,《國》、《左》記事不同時,甚至寧可信從《左
傳》,已見於前面的章節,杜預既採用韋《解》,自然也參考過《國語》,但
仍以《左傳》爲主,這大槪和兩書的傳統地位有關。杜《注》用《國語》的例
子如下••
《傳》僖九年「秦伯謂卻两曰:『公子誰恃?』對曰:『臣聞亡人無黨,
有黨必有讎。夷吾弱不好弄,能鬥不過,長亦不改,不識其他。』」
杜《注》:「言夷吾無黨,無黨則無讎,易出易入,以微勸秦。」
又:「弄,戲也°」47
案:〈晉語二〉8.9載此事,「弱不好弄」句,《國語》作「不好
弄戲」(頁313),下文又有「君子曰:『善以微勸也。』」(頁314)
杜《注》本此二處。
又如:
《傳》僖二十四年「戊申,使殺懷公于高梁。」
杜《注》:「懷公奔高梁o」48
案:〈晉語四〉10.12「公子濟河,召令狐、臼衰、桑泉,皆降。
晉人懼,懷公奔高梁。[中略]戊申,刺懷公于高梁。」(頁367)
此事《國語》較詳明,所以借用有關文句。
杜預用《國語》和韋昭用《左傳》的原因應該大致相同,一方面因爲兩書記事
相通,另一方面恐怕是鄭玄以後通貫群書的治學風氣影響所及,但韋眧對《左
傳》的喜好卻遠遠超過杜預對《國語》的興趣,這由引用的頻率可以看出來。
46 劉文淇《春秋左氏傳舊注疏證》附錄一頁1。汪遠孫《國語明道本考異》:「韋《注》
多從杜[預]《注》。」當爲偶誤’見卷4頁6上〈楚語上〉17.6「靈王欲城陳、蔡、
不羹_1條。
47
《十三經注疏》頁1801上-中。
48
《十三經注疏》頁1816下。
272
第八章 < 國語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韋《解》以簡潔見稱,但《國》、《左》相當的部分,杜《注》往往比韋
《解》更精簡,例如:
《傳》僖二十八年「[晉文]公曰:『宋人告急,舍之則絕。』」
杜《注》:「與晉絕。I 49
〈晉語四〉10.18「[晉文]公告大夫曰:『宋人告急,舍之則宋絕。』」
(頁 377)
韋《解》:「舍不救宋’則宋降楚,與我絕矣。」(377:4)
又如:
《傳》成十六年「方事之殷也」
杜《注》:「殷,盛也。」5°
〈晉語六〉12.4「方事之殷也」(頁415)
韋《解》:「事,戎事。殷,盛也。」(415:5)
以上是兩個十分典型的例子,前者韋《解》以「舍不救宋」解「舍之」,又點
明後果是宋將降楚,然後才以「與我絕」釋「宋絕」,杜《注》則只解釋「宋
絕」二字,而且沒有傳達晉文公的語氣。後者韋、杜「殷」字的訓釋相同,但
杜《注》不解「事」字,大槪認爲讀者自能明白°其實杜《注》略而不釋的詞
句很多。
除以上兩種情況外,杜《注》較簡還有別的原因,首先是杜《注》很少稱
引文獻,比較下面兩條注解:
《經》莊二十四年「刻桓宮桷」
杜《注》:「桷,椽也。」51
〈魯語上〉4.3「丹桓公之極而刻其桷」(頁155)
韋《解》:「桷一名榱,今北土云亦然。《爾雅》曰:『桷謂之榱。』」
(155:1)
榱、椽同爲一物,5¾《解》以當世方言及《爾雅》爲證,杜《注》則沒有引用
文獻。
49 《十三經注疏》頁1824中。
5
° 《十三經注疏》頁1918下。
si 《十三經注疏》頁1779上。
52 《說文》木部:「榱’秦名爲屋椽’周謂之榱,齊魯謂之桷。」(頁120下)
273
第 八 章 〈 國 語 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再看另一個例子:
《傳》成五年「國主山川」
杜《注》:「主,謂所主祭。」53
5
〈晉語五〉11.13「夫國主山川」(頁40 )
韋《解》:「爲山川主。孔子曰:『夫顓臾爲東蒙主。』」(406:8)
韋、杜訓義相近,但韋《解》又有《論語•季氏》書證,54杜《注》則無。
其次,韋《解》有考辨舊說的注釋,杜《注》則未見,例如:
《傳》成十六年「有銖韋之附注」
杜《注》:「銖,赤色。」55
〈晉語六〉12.4「榦韋之耐注」(頁415)
韋《解》:「三君云:『一染曰餘。』鄭後司農[玄]說以爲銖,茅
蒐染也。銖,聲也。昭謂:茅蒐,今絳草也,急疾呼茅蒐成銖也。
凡染,一入爲源。」(415:2)
韋《解》反對三君說,贊同鄭玄以榦爲茅蒐,又補充說茅蒐今名絳草。杜《注》
訓絲爲赤色,與三君和鄭玄都不同’但沒有說明根據。
又如:
《傳》襄二十六年「楚師之良,在其中軍王族而已」
杜《注》:「言楚之精卒唯在中軍°」56
〈楚語上〉n.4「楚師可料也,在中軍王族而已」(頁538)
韋《解》:「唐云:『族’親族,同姓也。』昭謂:族,部屬也。
《傳》曰:『欒、范以其族夾公行。』時二子將中軍,中軍非二
子之親也°」(538:4)
韋《解》旨在辨正唐固對「族」字的訓釋,並引《左傳》爲證,杜《注》則略
而不注。
53 《十三經注疏》頁1901下。
54
《十三經注疏》頁2520下°
55 《十三經注疏》頁1918下°
56 《十三經注疏》頁1991下o
274
第八章 < 國語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更突出的例子如下:
《傳》昭二十八年「梗陽人有獄,魏戊不能斷,以獄上,其大宗賂以女
樂,魏子將受之」
杜《注》:「訟者之大宗。」57
〈晉語九〉15.6「梗陽人有獄,將不勝,請納賂^!^子」頂488)
韋《解》:「獻子,晉正卿,魏戊之父魏舒也°《傳》曰:『梗陽
人有獄,魏戊不能斷,以獄上,其大宗賂以女樂,獻子將受之。』
或云:『大宗,即舒也。』昭謂:大宗,訟者之大宗也。爲訟者
納賂。」(489:¾
杜《注》「訟者之大宗」顯然承襲韋《解》,這一點暫且不論。〈晉語〉原文
並無「大宗」二字,韋《解》所引「或云」乃是對《左傳》的解釋,可能出自
某家《左傳》舊注,這種說法的錯誤是把「以獄上其大宗」合爲一句,所以韋
昭以「大宗,訟者之大宗」加以糾正。杜預在〈春秋序〉中平章「古今言《左
58
氏春秋》者」, 似乎不可能未見過這種說法,他參考韋《解》時也沒有理由對
「或云」視而不見。韋昭辨所不必辨,杜預略所不宜略,實在是有趣的對照。
杜《注》當然也有較韋《解》詳盡之處,特別是涉及《經》、《傳》凡例、
書法或地方名稱時,《春秋》學一向有探討微言大義及褒12譏刺的傳統,杜《注》
自然不能盡免,至於地名注釋得特別詳細,可能是杜預較熟悉這方面的緣故。59
總括來說,杜《注》比韋《解》更簡略,是因爲杜預比韋昭更不重視語文
層面的注釋,錢大昕〈左氏傳古注輯存序)說:
「魏晉以降,儒生好異求新,注解日多而經益晦,輔嗣[標案:王
弼字輔嗣。]之《易》,元凱之《春秋》,皆疏於訓詁。」6a
王弼雖然注解《周易》,但重點在發揮玄理,已乖離了漢代的經學傳統,杜預
在這一點上和王弼正好相同,錢氏把他們雙提並論是很有道理的。
另外,第三章「《國語解》用《左傳》硏究」說過,韋昭重視《左傳》遠
57
《十三經注疏》頁2119下。
58
《十三經注疏》頁no7中。
59 參簡博賢《今存三國兩晉經學遺籍考》第五章「三傳之會通及杜(預)范(甯)注之集成」,
頁547。
6G 《潛硏堂文集》頁387。
275
第八章 < 國語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遠超過《公》、《穀》二《傳》,甚至《春秋經》,這和杜預盡棄《公》、《穀》,
只信《左傳》態度接近,也有人指斥杜《注》「動曰『《經》誤』」,是「聖
6
門之罪人」’ 1這些論點本文都不再重複。
3.2.2孔見‘《國語注》
孔見《後漢書》、《三國志》、《晉書》無傳,《隋書"經籍志》經部《尙
書駁議》五卷王肅撰。」下有原注:
「梁有《尙書義問》三卷,鄭玄、王肅及晉五經博士孔晃注。」62
又《春秋》類有:
「《春秋外傳國語》二十卷晉五經博士孔晃注。」63
兩孔晃當是同一人。《新唐書《藝文志》不著錄《尙書義問》,但在「虞翻《國
語》二十一卷」下有:
「孔f《解》二十一卷°」64
卷數略有不同,但應該即是孔晁。另外,《新唐志》著錄以孔晁爲作者的還有
「《周書》八卷」及「《晉明堂郊社議》三卷」,65《舊唐書•經籍志》後一書
作「孔朝等撰」,其餘相同,66則「晁」亦作「朝」。
嚴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說:
「晃’泰始初爲五經博士,有《逸周書注》八卷。」67
6
1 元•陳則通語,轉引自《杜預及其春秋左氏學》頁61。
62 頁913。
63 頁 932。
64 頁 1440。
65 《周書》見史部雜史類,頁1463 ,《晉明堂郊社議》,孔晁等撰,見史部儀注類,
M 1490 °
66
見史部雜史類頁1993、史部儀注類頁2008。
67
頁 1879 下。
276
第八章 < 國語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泰始是晉武帝年號,從公元265年到274年,共十年o嚴氏根據不知何在,《晉
書•傅玄傳》載,晉武帝即位之初,傅玄上疏,武帝下詔說:
「近者孔1、綦毋爾皆案以輕慢之罪,所以皆原,欲使四海知區
68
區之朝無諱言之忌也。」
「近者」應指武帝朝,可見孔晁在公元265年或稍後已經爲官,但不知道是否
任五經博士。
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有王肅《聖證論》一卷,魏•王肅撰、晉•馬
昭騒、孔晃答、張融評,馬國翰〈序〉說:
「《魏志•王肅傳》謂:『肅善賈、馬之學,而不好鄭氏,集《聖
證論》以譏短玄,孫叔然授學鄭玄之門人,駭而釋之。』《舊唐書•元
行沖傳》云:『子雍規玄數十百件,守鄭學者,時有中郎馬昭,上書以
爲肅謬。詔王學之輩,占答以聞。又遣博士張融案經論詰,融[登](等)
召集,分別推處,理之時非,具《聖證論》。』〈行沖傳〉稱『王學之
輩』,以諸弓丨馬昭、張融多參孔晁說,黨於王,則晁固王學輩之首選也。」
69
馬氏所引是元行沖的〈釋疑〉,「具《聖證論》」句後,還有下文:
»
「王肅酬對,疲於歲時。則知變易章句,其難四矣。」7"
元行沖此文意在釋當時學者對變易章句之疑,把王肅「規玄」當作一個例子。
王肅在魏甘露元年(256AD)逝世,如果他疲於和馬昭酬對,則馬昭、張融都是魏
臣,孔晁亦然,其後入晉°但要是王肅在世,又何需「詔王學之輩占答」?大
槪元氏行文偶有疏忽。不過這一場爭論也只能在西晉立國之前,因爲王肅是晉
武帝的外祖父,馬昭似乎不可能奏王肅之讓,然而在曹魏末年,反對王肅學說
的人卻不少,例如曹髦即以國君之尊,親臨太學和執王說的博士辯論經義。71
所以馬昭上書最晚應在晉武帝泰始元年(265AD)之前。72?[晁既是王學首選,入
68
頁 13 2 0。
69
頁 1950 下 °
7G 《舊唐書》頁3180。
7�
《三國志*三少帝紀》頁135。
72 《隋志》經部《論語》類「《孔子家語》二十一卷」下注曰:「梁有《當家語》二卷,
277
第八章 < 國語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晉後成爲五經博士正是順理成章。
孔晁在公元256年至265年之間和馬昭爭論學術時,不可能太年輕,所以
和韋昭的年齡不會相距太遠。孔《注》的佚文中有幾條和韋《解》非常接近:
〈晉語六〉12.7「欒武子將上軍,范文子將下軍」(頁41�
張〈輯(五)〉:「孔晃:上下,中軍之上下也。傳曰:欒書將中軍,
士燮佐之。又曰:欒、范以其族夾公行。(左傳成公十六年疏。)」
(頁 173)
韋《解》:「上下,中軍之上下也。《傳》曰:『欒書將中軍,士
燮佐之。』又曰:『欒、范以其族夾公行。』」(419:1)
案:孔《注》和韋《解》完全相同。
〈鄭語〉16.1「夢姓夔越不足命也」(頁511)
張〈輯(五)〉:「孔晁:熊繹玄孫曰熊摯,有疾。楚人廢之。立其
弟熊延。熊摯自棄於夔。子孫有功,王命爲夔子。(左僖二十六
年疏。)」(頁192)
韋《解》:「夔越,:¥姓之別國。楚熊繹六世孫曰熊摯,有惡疾,
楚人廢之,立其弟熊延,摯自棄於夔,其子孫有功,王命爲夔子。」
(514:24)
案:除「玄孫」和「六世孫」不同外,兩注差異微不足道。
〈楚語下〉lS.2「諸侯祀天地、三辰及其土之山川」(頁567)
張〈《(五)〉:「孔晃:三辰,日月星也。祀天地,謂二王後也。
非二王後祭分野山川而已° (左昭十三年疏。)」(頁205)
韋《解》:「三辰,日、月、星。祀天地,謂二王之後;非二王之
後,祭分野星、山川而已。」(569:15)
案:兩注全同。
韋昭〈國語解敘〉記述舊注諸家名氏’沒有提到孔晁’如果不是故意丨日沒,應
該就是韋《解》在前,孔《注》參用。
兩家注釋意旨相同的,還有好幾條,例如:
〈魯語上〉4.11「既其葬也,焚,煙徹于上」(頁179
張〈輯(三)〉:「孔晁:已葬而柩焚,煙達槨外。(左文二年疏。)」
(頁 256)
韋《解》:「已葬而火焚其棺構也°徹,達也。」(176:7)
魏博士張融撰,亡。」(頁937)似乎可以作爲旁證。
278
第八章 < 國語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又如:
〈魯語上〉4.12「古者大寒降,土蟄發」(頁178)
陳〈輯(上)〉:「孔晃曰:大寒下,夏之十二月;蟹蟲發,夏之正
月也。(《玉獨寶典》卷一,頁四六)」(頁205)
韋《解》:「降,下也。寒氣初下,謂季冬建丑之月,大寒之後也。
土蟄發,謂孟春建寅之月,蟄始震也。〈月令〉『孟春蟄始震,
魚上冰,獺祭魚』也。」(178:3)
案:建丑即夏層十二月’建寅正月。
韋《解》訓釋「徹」、「降」二字,孔《注》則串解全句,似乎是後者參考了
前者的訓義,但改用另一種形式表達,由這些例子更可見孔《注》襲用韋《解》
的可能性較大。其餘兩家同義的注釋不逐一列舉。
孔《注》也有和其他舊注相同的例子,如:
〈晉語五〉11.2「舍於逆旅甯臝氏」(頁394)
張〈輯(四)〉:「賈逵、孔晁皆以甯贏爲掌逆旅之大夫。(左傳文公
五年疏。)」(頁300)
〈晉語九〉15.15「東方之士孰爲愈」(頁498)
張〈輯(五)〉:「賈、孔曰:愈,勝也°(舊音。)」(頁188)
韋《解》:「愈,賢也°」(498:2)
以上兩條與賈逵《注》同。
〈楚語下〉18.1「使名姓之後」(頁560)
張〈輯(五)〉:「孔、0阪主:聖人大德之後。(周禮春官宗伯疏。)」
(頁201)
韋《解》:「謂舊族,若伯夷,炎帝之後,爲堯秩宗。」(561:1¾
〈楚語下〉18.1「玉帛之類」(頁560)
張〈輯(五)〉:「孔、服注:禮神玉帛° (周禮春官宗伯疏。)」(頁
201)
以上兩條與服虔《注》同。
孔晃治王肅之學,兩人時代相近,孔晃很可能是王肅的及門弟子。王肅也
曾注釋《國語》’孔《注》或許旨在發揮師說,可惜王《注》佚文極罕見,無
279
第八章 < 國語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從核實。但王學的特點在孔《注》中仍有間接的體現,試看以下注文:
〈魯語下〉5.13「是故天子大采朝日,與三公、九卿祖識地德」(頁205)
張〈輯(三)〉:「孔晁:大采謂袞暴° (禮玉藻疏o )」(頁262)
韋《解》:「《禮》:『天子以春分朝曰』,示有尊也。虞[翻]說
曰:『大采,袞織也。[中略]』昭謂:《禮•玉藻》『天子玄曼
以朝日』,『冕服之下』,則大采非袞織也。《周禮》:『王者
搢大圭,執鎭圭,藻五采五就以朝日。』則大采謂此也。」(206:8)
〈魯語下〉5.13「少采夕月,與大史、司載糾虔天刑」(頁205)
張〈輯(三)〉:「少采,謂黼衣而用玄冕者。(禮玉藻疏0」(頁263)
韋《解》:「或云:『少采,黼衣也°』昭謂:朝日以五采,則夕
月其三采也°」(206:10)
有底線的文句分別爲鄭玄《周禮•春官•典瑞注》及《禮記•玉藻注》。73又,
〈玉藻〉本作「玄端以朝日」,鄭《注》認爲「端」是「冕」之誤,74韋《解》
逕以鄭玄說改訂原文,並作爲駭斥虞說的根據。虞翻既以大采爲袞織,黼衣和
袞織同類,下文「或云:『少采,黼衣也。』」應該也是虞《注》° 75
孔晁《注》和虞翻《注》義近,而與韋《解》相遠,應該是因爲兩家都不
贊同鄭學的緣故,而不一定有因襲的關係,正如《三國志•李讓傳》所載:
「[蜀’李讓]著古文《易》、《尙書》、《毛詩》、《三禮》、《左
氏傳》、《太玄指歸》,皆依準賈、馬,異於鄭玄。與王[肅]氏殊隔,
初不見其所述,而意歸多同。」76
當然,孔晃反對鄭說必定是王肅的影響。
孔《注》佚文今存五十三條,大部分輯自《春秋左傳正義》,字數不多,
無法深入探討和韋《解》的異同。從《聖證論》的孔晁答部分,及撰有《晉明
堂郊社議》的事實看來,77孔晃大槪是傳統的經學家。韋《解》「因賈君之精實,
73 見頁776下及1473上。
74
頁1473上°詳見第四章「《國語解》禮說硏究」。
75
張〈輯(三)〉「或云」後有案語:「汪[遠孫]氏以爲韋解『或云』:『[或](成)用三君
說也。』蔣[曰豫]氏則以爲『虞翻注』’不知何所依據?[中略]是亦雜亂無章,妄說臆
定耳。」(頁205)似乎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76 H 1027。
77
嚴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從《通典》輯得孔晁〈二社議> 一篇,其中有
280
第八章 < 國語解 > 在注釋史上的地位
採虞、唐之信善」,兼有眾美,而且注釋重點另出一路,撰成之後,廣爲學者
推崇,孔晃會不會站在經學的立場,抗衡韋說呢?何況韋《解》中承用了很多
鄭玄的說法。魏晉之交,史注的特徵剛剛在少數著作中出現,距離成形還有很
長的發展過程,雖然孔《注》成書在後,態度卻更傳統,這是可以理解的。不
過因爲資料不足,只能推斷到這一地步。
4.總結
由東漢後期到魏晉六朝,社會劇烈震動,促使思想和學術跳躍地變化,如
果把這四百多年當作一個階段來硏究,往往無法看出演進的歷程,甚至歪曲了
時代的特徵’ 一般訓詁學史或文獻學史,一方面把玄學的影響提得太早,另一
方面把裴松之《三國志注》等書描述成突然出現的成熟史注,其實都不允當。
本文意圖通過分析一本三國後期的注釋書,闡明在玄學影響力廣布之前,傳統
經學怎樣發生轉變,啓導後來的史學。
「今並立二社,二神二位’同時俱祭,于事爲重,于禮爲黷’宜省除一社’以從舊典。」
(頁1880上)似乎是《明堂郊社議》的一部分。孔晁《周書注》尙存,但異常簡略。
281
參考書籍及論文目錄
韋眧的著作
韋昭注 《國語》校點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1版
韋昭撰 《國語韋氏解》讀未見書齋重刊天聖明道本台灣:
世 界
書局1975年4版
韋昭注 《國語》杭州葉氏藏明金李校刊本四部叢刊初編上海:
上海商務印書館
李步嘉撰 《韋昭〈漢書音義〉輯佚》湖北:武漢大學出版社1990
年 1 版
4
韋昭撰 《辨釋名》馬國翰輯本收於《玉函山房輯佚書》第 冊台
灣:文海出版社1967年1版
任大椿輯本收於《小學飽沉》卷12光緖甲申(1884AD)
龍氏重刊本
黃奭輯本收方《〈漢學堂經解》第44冊民國甲戌(1934^))
刊本
《辯釋名》、《官職訓》畢況輯本王先謙《釋名疏證補》
附錄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1版
韋昭、朱育等撰《毛詩答雜問》馬國翰輯本收於《玉函山房輯佚書》第1
冊台灣:文海出版社1967年1版
韋昭撰 《孝經解贊》馬國翰輯本收於《玉函山房輯佚書》第3
冊台灣:文海出版社1967年1版
有關《國語》及《國語解》的著作
汪中撰 《國語校就》在汪中《經義知新記》中收於《淸經解》
第5冊學海堂本上海:上海書店1988年1版
汪遠孫撰 《國語明道本考異》四部備要本《國語》附錄台灣:中
華書局
劉台拱撰 《國語補校》收於《淸經解續編》第1冊南菁書院本上
海:上海書店1988年1版
鄭良樹師撰 《國語校證》(上、中、下)台灣:《幼獅學誌》7卷4期(1968
年)、8卷1、2期(1969年)
張以仁撰 《國語斟證》台灣:商務印書館1969年1版
彭益林撰 〈《國語•周語》校讀記〉《華中師大學報》1985年5
282
參考書籍及論文目錄
期
彭益林撰 〈《國語•晉語》校讀記〉《華中師大學報》1986年5
期
mmmm 《國語正義》影印會稽張氏式訓堂刻本四川:巴蜀書社
1985年1版
汪遠孫撰 《國語發正》收於《淸經解續編》第3冊南菁書院本上
海:上海書店1988年1版
吳曾祺撰 《國語韋解補正》上海:商務印書館1909年1版
陳緣撰 《國語翼解》嚴一萍輯《百部叢書集成》第86種台灣:
藝文印書館
徐元詰撰 《國語集解》中華書局1930年1版
張以仁撰 〈國語集證 > 卷一上、卷一下、卷二上《中央硏究院歷史
語言硏究所集刊》 4 4 本1分(1 9 7 2 年)、 4 4 本 2 分(1 9 7 2 年)、
51本4分(1980年)
張以仁撰 〈國語札記(一)〉台灣:《大陸雜誌》30卷7期1965年
張以仁撰 〈國語札記(二)〉收於《慶祝李濟先生七十歲論文集(下)》台
灣:淸華學報社1967年1版
張以仁撰 〈國語虛詞訓解商榷〉台灣:《中央硏究院歷史語言研究
所集刊》37本上1967年
張以仁撰 《國語虛詞集釋》台灣:中央硏究院歷史語言硏究所1968
年1版
張以仁撰 〈國語舊注輯校〉一至六台灣:《孔孟學報》21-26期
1971-73 年
張以仁撰 〈國語舊注的輯佚工作及其產生的問題〉收於《中央硏究
院國際漢學會議論文集•歷史考古組(中冊)》台灣:中央研
究院1981年1版
陳鴻森撰 〈國語三君注輯存摭遺〉上、下台灣:《大陸雜誌》88卷
5 、 6 期 1994年
宋庠撰 《國語補音》四庫全書珍本十二集台灣:商務印書館
張以仁撰 《國語左傳論集》台灣:東昇出版事業公司1980年1
版
李坤撰 〈《國語》的編撰〉《史學史硏究)> 1988年4期
張以仁撰 〈國語韋解商榷〉台灣:《孔孟月刊》23卷3期1984年
彭益林撰 〈《國語韋注》試論〉《史學史硏究》1984年2期
郗政民、薛安勤撰 〈韋昭《國語》注的訓詞條例〉《西北大學學報》2
期 1989年
283
參考書籍及論文目錄
其他書籍及論文(按姓名筆劃序)
《世本八種》點校本上海:商務印書館1957年1版
丁度撰 《集韻》影印述古堂影宋鈔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5年1版
上海古籍出版社編 《緯書集成》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1版
于琶撰 《香草校書》15校本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1版
(題)?[安國注、孔穎達正義 《尙書正義》收於淸•阮元校刻《十三經注
疏》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1版
毛公傳、鄭玄箋、?[穎達疏 《毛詩正義》收於淸•阮元校刻《十三經注
疏》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1版
王仁俊輯 《玉函山房輯佚書續編三種》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年 1 版
王引之撰 《經義述聞》道光七年(1827八0)重刻本江蘇••江蘇古籍
出版社1985年1版
王先慎撰 《韓非子集解》台灣:台灣商務印書館1979年台4版
王先謙撰 《後漢書集解》影印虛受堂刊本北京:中華書局1984
年 1 版
王先謙撰 《釋名疏證補》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1版
王余光撰 《中國歷史文獻學》湖北:武漢出版社1988年1版
王利器、王貞武撰 《漢書古今人表疏證》山東:齊魯書社1988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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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利器撰 《鄭康成年譜》山東:齊魯書社1983年1版
王利器撰 《王利器論學雜著》北京:北京師範學院出版社1990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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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念孫撰 《讀書雜誌》北京:中國書店1985年1版
王國維撰 《觀堂集林》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1版
王弼注、孔穎達正義《周易正義》收於淸•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北
京:中華書局1980年1版
王肅注 《孔子家語》影印一九三三年上海新文化書社本鄭州:
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年1版
王聘珍撰 《大戴禮記解話》點校本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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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探弦撰 《西漢經學源流》台灣:東大出版社1994年1版
司馬遷撰 《史記》點校本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1版
永培等撰 《四庫全書總目》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1版
皮錫瑞撰 《經學通論》北京:中華書局1954年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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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書籍及論文目錄
皮錫瑞撰、周予同注《經學歷史》台灣:藝文印書館
朱承平撰 《文獻語言材料的鑒別與應用》江西:江西高校出版社
1991年1版
朱彝尊撰 《經義考》光緖丁酉(1897八0)浙江書局刊本
牟潤孫撰 《注史齋叢稿》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1版
何休注、徐彥疏《春秋公羊傳注疏》收於淸•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北
京:中華書局1980年1版
何晏集解、邢鼻疏 《論語注疏》收於淸•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北
京:中華書局1980年1版
余簫客輯 《古經解狗沈》影印四庫全書經部五經總義類第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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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承仕撰 《經典釋文序錄疏證》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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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尹校訂 《新校正切宋本廣韻》台灣:黎明文化事業公司1985年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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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汝霖撰 《漢晉學術編年》影印商務印書館1935年2版北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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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昀等撰 《舊唐書》點校本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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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殿爵撰 〈《三國吳諱鉤沉》補〉香港:《中國文化硏究所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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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寶楠撰 《論語正義》點校本北京:中華書局19卯年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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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
參考書籍及論文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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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玄注-孔穎達正義《禮記正義》收於淸•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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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華書局1980年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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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曇悉達撰 《開元占經》湖南:岳麓書社1994年1版
簡博賢撰 《今存三國兩晉經學遺籍考》台灣:三民書店1986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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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願撰 《爾雅翼》點校本安徽:黃山書社1991年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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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
289
附錄一:《國語解》用《左傳》硏究
統計資料出處
1.稱名引用
1:2 11:22 22:1 *30:8 49:8 49:11 52:14 94:3 *129:18 139:9
152:14 158:4 161:3 163:18 185:4 *187:12 *187:13 194:7 *209:3 215:3
243:15 258:7 W9:12 280:12 282:11 293:4 296:5 299:6 302:11 317:1
330:1 349:5 *353:13 357:9 357:11 365:1 366:1 366:3 366:5 372:1
375:4 377:5 377:2 *384:8 384:14 394:9 395:4 402:1 419:1 422:1
422:4 422:8 424:1 425:19 431:5 432:1 437:11 442:1 444:2 444:5
449:10 451:5 451:6 451:7 454:5 454:6 465:2 479:22 483:2 483:4
489:2 489:3 *496:5 *498:3 512:11 513:15 514:23 515:3 528:5 535:8
536:1 537:6 537:9 538:4 538:5 *569:23 583:3 596:6 599:15 600:3
603:10 612:3 616:11 616:15 626:2 632:1
(共96條)
*^、示非史實材料,魯君紀年後數字爲見於楊伯峻《春秋左傳注》頁數’下同。
2.不稱名引用
290
附錄一
1504 1077
213:1 哀元1605 216:1 哀八1650 217:10 僖四290、221:1 莊八176
昭十二
1341
222:13 莊十180 230:9 宣二666 *244:22 僖五305 251:1 桓二95、
莊十六203
262:4 莊廿八238 272:1 莊十六203 294:1 僖五305 295:1 僖六313
304:4 僖十一336 312:9 僖十五352 320:9 僖廿四415 342:13 僖廿三409
345:1 僖十八378 371:1 僖廿四416 *373:22 昭七1284 374:1 僖廿四425
374:2 僖廿四428 378:12 僖廿八 384:10 僖廿五436 *388:7 僖廿四425
452 、 456
*388:8 僖廿四425 392:13 僖廿六 396:21 文五544、*398:8 莊廿九244
442、廿八 552
456
399:1 宣二655 400:10 宣二659 400:2 宣十七772 409:3 宣十二721
421:5 成十七 421:6 成十二 432:5 宣十二 433:6 成十六886
900、903 856、十五 742、成三
871 、 813
876、十七
898
433:15 宣十五763 436:7 成十八910 444:6 襄七953、447:2 襄廿一
八956、九 1058
968、十
974、十一
991
451:4 襄廿三 459:4 僖廿八471 459:6 宣十六768 459:11 成十二856
1073、
1074
476:3 昭元1224 *479:20 僖十334 485:10 昭廿二 490:1 定十三
1435 1590
494:1 哀二 495:8 哀二1616 503:5 成十七900 503:7 襄廿一
1613 、 1058
1617
503:9 定十三 536:12 僖廿八457 539:5 成二803 540:7 成二805
1590
540:8 成七835 543:14 成二806 547:1 昭八 548:6 桓十五143
1304、十
291
附錄一
-1327
548:14 莊十四196 549:20 昭元1214 558:6 成十六889 558:7 昭十三
1347
*571:12 閔元259 574:11 宣四684 575:3 文元515 588:3 文十八629
589:4 成十七900 589:5 莊附二253 589:3 哀十六 590:6 哀十六
1701 1704
591:1 哀元1605 599:9 昭六1280 603:11 定四1545 609:7 昭元1213
*624:3 僖廿二399 631:1 哀元1605 638:14 哀二十 650:2 哀十一
1716 1664
656:1 哀二十
1716 、廿
二1719
(共117條)
3.隱括
292
附錄一
913、914
456:6 襄十四 459:8 宣十六768 468:2 昭元1204 492:10 成四818、
195、廿六 八838
1113
494:2 定十四 503:6 成四818、536:6 莊廿八 539:2 宣十707、
1597、哀 八838 241、m 十一713
二1612 247
540:6 宣十二743 548:13 隱元11 548:15 襄十四 548:16 文十六622
1012
548:17 襄^^一 548:18 莊八176、549:19 襄廿三 575:6 定三
986、廿九 九179 1074 1531、四
1155 1542
583:1 昭十九 604:3 哀十三 616:13 哀~{^一
1401、二 1676 1657、
十1407、 1661
哀十六
1700
(共51條)
4.用《左傳》義
82:9 成十五873 144:11 昭廿二 155:2 莊廿四229 177:2 文十八633
1435
177:6 文十八633 178:18 文十八633 *190:8 僖廿六442 191:1 襄廿八
1151
195:1 昭元1201 198:1 昭元1211 198:2 昭元198:2 252:2 桓二93
262:l' 莊廿八239 265:1 僖廿四413 270:1 莊廿八239 293:3 僖十九384
299:4 僖五311 300:2 僖九327 329:11 僖十五367 332:8 僖十五359
334:3 僖十五354 335:1 僖廿二394 338:11 僖十六370 369:4 僖廿四414
375:2 僖廿四426 400:12 宣二663 407:2 成十六884 414:5 成十六883
或昭元
1223
429:1 成十八906 432:4 宣十二721 434:2 成十八卯9 434:3 成十八909
434:4 成十八909 436:1 成十八910 436:3 成十八910 436:4 成十八910
436:5 成十八910 436:6 成十八910 437:7 襄七437 447:3 襄廿一
1063
293
附錄一
5.標注魯國紀年
八.對應列國紀年
30:1 34:15 40:1 44:2 45:1 52:2 75:1 79:1 79:1 94:1
102:1 119:1 123:1 131:2 148:1 149:3 280:1 285:1 295:9 295:10
302:1 325:1 366:2 414:1 423:7 437:6 441:1 444:1 447:1 600:1
641:1
(共31條)
8.標出事件年份
29:1 44:3 53:2 57:1 79:2 153:1 157:1 161:1 164:1 174:2
189:14 219:12 242:2 243:4 244:17 244:18 246:1 247:4 297:22 298:1
300:1 323:1 337:1 339:7 340:9 341:2 355:10 367:3 369:16 370:2
377:1 382:11 392:12 393:15 394:1 398:1 399:13 404:1 407:1 413:1
420:1 420:2 420:3 421:6 426:5 453:8 454:1 459:4 459:10 463:1
465:1 476:30 476:3 484:1 487:1 498:6 503:6 521:27 524:5
531:1 534:5 536:9 539:3 543:13 598:6 599:10 604:1 628:1 634:5
634:1 638:12
(共72條)
294
附錄二:《國語解》禮說硏究
統計資料出處
韋《解》韋《解》所眞實出處 — A
述出處 4m H^
£2 王制 王制 41:1 大行人
^ 周禮 大行人 11:5 掌客
. ^ 周禮 大司馬 42:8 公羊傳
5^ 周禮行人職大行人 ^ 異義公羊說
^ 周禮 大行人 52:14 鄭志
6^ 周禮 大行人 52:14 禮
22 M 曲禮上 55:13 周禮 匠人
11:15 周禮 外史 55:4 周禮
11:18 周禮 瞽矇 55:8 周禮 大司徒
18:8 周禮 鬱人 ^ 郊特牲注
19:12 膳夫 59:21 喪服/釋親/
20:5 明堂月令 月令 說》舅
21:14 大史 67:2 聘禮 聘禮
21:15 大宗伯 68:12 宰夫
25:1 廩人 68:15 小司徒
25:3 司民 69:3 月令 月令
25:7 周禮 M 69:8 月令 月令
25:9 場人 69:9 月令
26:15 月令 月令 70;i 遺人
33:1 大宰 72:2 司關
33:1 大祝 72:2 聘禮 聘禮
34:1 王制/舜典 72:4 候人
3^ m 曲禮下 7^ 聘禮 聘禮
37:17 祭統/大學 m 聘禮 聘禮
37:2 禮 典瑞 73:25 周禮 大行人
37:2 典瑞注 91:2 大師
38:7 大宗伯 91:2 大史
38:7 小行人 94:3 禮 典命
38:7 |大宗伯注/玉| |94:3 |檀弓下
295
附錄二
296
附錄二
373:21 周禮 賈師 609:5 周禮 夏官
373:21 聘禮注 609:5 小宰
398:1 鼓人注 609:5 鄭眾注1
400:9 周禮 朝士 609:8 司常
405:2 司馬法 司馬法 609:11 司常
406:1 周禮 大司樂 609:11 周禮 大司馬
406:11 周禮 609:13 W^
409:2 禮 士冠禮 609:14 ^ ^
416:9 禮 609:16 ^ ^
431:3 周禮 小宗伯 614:13 周禮 大宗伯/典瑞
444:3 /_ym 624:3 禮 &M
461:7 周禮 大司馬 624:5 禮 曲禮上
471:6 鄭後司農 檀弓下注 636:13 禮 喪服
477:5 典命 636:7 禮 媒氏/穀梁/異
477:5 夏官 義大戴說
477:6 夏官 644:8 月令 月令
487:4 禮 曲禮上 647:11 郊特牲
490:1 周禮 司勳 |658:6 |周禮 |大司徒
491:2 月令注
491:2 禮記 檀弓下
517:16 周禮 疾醫
536:2 喪服/釋親/說
文*舅
547:4 禮 司馬法
552:9 旅賁氏
552:13 ^ H
554:3 禮 檀弓下
560:7 周禮 ^M
561:18 大祝
563:1 周禮 春官
563:11 周禮 大司徒
569:18 月令 月令
569:23 月令 月令
570:36 祭義 祭義 1 疑爲鄭眾《周禮*天官_小宰注》,
594:3 |曲禮 1曲禮下 詳見第七章「《國語解》及諸家《國
語》舊注比較」。
297
附錄三:張以仁、陳鴻森二輯本鬼採書目
1.張以仁〈國語舊注輯校〉
汪遠孫《國語三君注輯存》
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
王謨《漢魏遺書鈔》
黃奭《黃氏逸書考》
慧琳《一切經音義》(曰本元文二年白蓮社刊本)
元應《一切經音義》(莊圻校刻本)
慧苑《華嚴經音義》(莊校本)
希麟《續一切經音義》(白蓮社本)
《北堂書鈔》(舊鈔本)
《太平御覽》(新興書局影印靜嘉堂文庫藏宋刻珍本)
《白氏六帖事類集》(i£圃景印江安傅氏藏本)
李善《文選注》
《史記集解、正義、索隱》
《天中記》
《翰苑新書後集》
《唐類函》
《國語舊音》
孔穎達《禮記疏》
孔穎達《詩疏》
孔穎達《左傳疏》
《開元占經》
《事類賦》
《廣韻》
孔穎達《尙書疏》
賈公彥《儀禮疏》
《初學記》
章懷太子《後漢書注》
陸德明《經典釋文》
賈公彥《周禮疏》
楊惊《荀子注》
《資治通鑑注》
298
附錄三
《山堂肆考》
邪鳥《爾雅疏》
《能改齋漫錄》
《藝文類聚》
鄭樵《通志•氏族略》
《元和郡縣志》
顧野王《玉篇》
王應麟《玉海》
酈道元《水經注》
孫奭《孟子疏》
蔣曰豫《蔣侑石遺書》
皇伲《論語疏》
杜佑《通典》
張文沒有列出書目,只在凡例提到幾種採錄的書籍,即上表的頭十一本,其中
有些附有版本,其他書籍據〈國語舊注輯校〉正文依次錄入,沒有版本資料。
張文凡例沒有提及《蔣侑石遺書》,但正文確曾引用,又張氏〈國語舊注的輯
佚工作及其產生的問題〉頁551記汪遠孫《國語三君注輯存》有若干舊注錄自
皇伲《論語疏》及杜佑《通典》,則張氏也應蒐採及之,因此把這三種著作附
在最後°
2.陳鴻森〈國語三君注輯存摭遺>
(轉錄陳〈輯(下)〉「引用書目」)
《國語三君注輯存》淸汪遠孫輯道光二十六年振綺堂刊本
《一切經音義》唐釋玄應著同治八年寶晉齋重刻莊圻校刊本
《一切經音義》唐釋慧琳著大通書局景印高麗藏本
原本《玉篇》殘卷 梁顧野王著一九八五年中華書局影印本
《尙書注疏》 唐孔穎達疏藝文印書館影印阮氏南昌府學本
《法華經釋文》日本釋中算撰《大正新修大藏經》本
《文選注》唐李善注一九七四年中華書局影印南宋淳熙八年尤袤刻本
《淨土三部經音義》日本釋信瑞著《大正新修大藏經》本
《華嚴經音義》唐釋慧苑著同治八年寶晉齋重刻莊圻校刊本
《稽瑞》 唐劉賡撰光緖十年鮑氏後不足齋校宋本
《令集解》 曰本直本集解大正十三年東京[圖](國)書干[」千请排印本
《續一切經音義》 遼釋希麟著大通書局影印本
299
附錄三
《漢纖書鈔》淸王謨輯嘉慶三年金谿王氏刊本
《大乘理趣六波羅蜜經釋文》撰人無考昭和四十七年優羅室叢書影印日
本古寫本
《王利器論學雜著》王利器氏著一九九二年貫雅文化公司排印本
《中論疏記》 日本釋安翻《大正新修大藏經》
《天中記》明陳耀文纂《四庫全書本》
(玉燭寶典) 隋杜臺卿著景日本尊經閣文庫藏古寫本
《初學記》唐徐堅等著一九六二年中華書局點校本
《孝經述議復原)^-關岁》硏究》日:$#孝一氏輯一九五三年作者自印
本
《太平御覽) 宋李昉等纂大化書局影印宋刊本
《國語正義》 淸董增齡著光緖六年式訓堂刊本
《儀名類聚鈔》日本源順撰一九七七年東京風間書房景印本
300
附錄四:《國語解》及諸家《國語》舊注比較
統計資料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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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四
302
附錄四
303
附錄四
304
附錄四
大不出均(123) 丨陳上203丨賈逵 |無 |同 •
觀美而弦(125) m^5~賈逵 -無 無注
民飲而德之(125) 陳上203 Wm 1 較詳 — ‘
於是乎有(125) -陳上203 賈逵 " i ~ 較簡 — ‘
問之令州鳩(126) '張2-225 賈逵 ~^~ 同 —
夫宮音之主(127) 陳上203 H 無 同義 -
財以備器(127) 'm-225 Wm fe 全同 —
財以備器(127) -陳上203 1 ¾ 無 無注 —
革木一聲(127) "!12-226 T 無 同義
革木一聲(127) -陳上203 gk 無 較簡
律以平聲(128) -陳上203 賈逵 ^^ 全同
而行之以遂(128) 張2-226 •賈逵 i 異同 —
二十四年(130) 'm-226 1 ¾ 1 全同 —
民所曹好(131) _陳上204 賈逵 li 異同
眾口幾金(131) —張2-226 賈逵 無 圣同 —
律所以立(132) -張2-227 '賈逵 ^“ "Mg ~ "
古之神瞽(132) 'm-227 Wm 1~ 異同
故名之曰黃鍾(132) "gg2-227 T 無 同義 _
二曰太族(132) -張2-227 唐固 ^^ 較詳 —
二曰太族(132) "gg2-227 gM 有 較詳 —
三曰姑洗(132) -張2-228 “? 無 較詳 —_
五曰夷則(132) —張2-228 - ? 無 同義 —
六曰無射(132) —張2-228 ? 無 ^同
二閒夾鍾(132) 張2-228 “? 無 同義 一
四閒林鍾(132) U29 ? —無 較詳
五閒南呂(132) —張2-229 ? 無 系簡 一
六閒應鍾(132) 張2-229 — ? 無 全異 一一
七律者何(138) ~"張2-229 - 賈 逵 無 同 —
皆在北維(138) 陳上204 -賈逵 li" 較詳 一―
則我皇妣(138) “張2-230 1 晃 "te" 較詳
景王既殺(142) 張2-230 賈逵 lT 異同 ~~
遽歸告王(143) 張2-230 •賈逵 無 1¾ 一
人犧實難(143) 張2-230 賈逵 無 ^ 1
少典與焉(145) _陳上204 •賈逵 無 全異
是以爲之日揭(145)"““張2-231 —賈逵 無 "!同 —
玄王勤商(145) 張2-231 賈逵 無 較詳 —
而幽王蕩(145) 張2-231 賈逵 i Ml ~~
萇叔反是(147) 張2-232 -賈逵 無 "j
小賜不咸(151) _一陳上204 - 賈 逵 無 圣同 一
獨恭不漫(151) “陳上204 •賈逵 無 異同 ~~
神求漫裕(151) 一_陳上204 一 賈 逵 無 1同 —
是故先王制(153) 張3-247 一唐固 有 "^異 —
是故先王制(153) 張3-247 "Wjj 有 較詳
^^^太公(153) ~"張3-247 _孔晃 無 1注 —
收德而蒸(153) 張3-247 •賈逵 無 較簡 一
而刻其桷(155) 張3-248 1固 1 ~ 較詳 _ — —
^^矣(155) 一陳上204 —賈逵 無 1同 —_
E^(155) 一 張3-248 _賈逵 無 1^注 一
^^面順(156) 一陳上204 一賈逵 無 ^注 一
^^鬯圭(158) 一 張3-248 一? 無 "^義 一
^1^卒(158) 張2-248 賈逵 無 全同
大懼乏周公(158) 張3-249 •? 有 全異
^11周公(158) 一張3-249 唐固 有 "^詳
大懼乏周公(158) 張3-249 •賈逵 有 較詳 —
^^積(158) 一張3-249 —賈逵 無 ~^同 一一
^^而崇(159) 一陳上204 —賈逵 無 "^異 一
1^11乐搞師(160) 一陳上205 _賈逵 無 ~1同
1151磬(160) 一張3-249 “ 孔 晃 無 1^注
大刑用甲兵(162) |張3-250 丨賈逵 |有 |全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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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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