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德聯誼總會翁祐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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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J.帕拉秋《奇蹟男孩》

第四章：傑克

我的秘密其實很簡單：只有用心靈才能看
得清事物的本質，真正重要的東西是肉眼無法
看見的。
——摘自安東尼·德·聖埃克絮佩里，《小王子》

1.電話

1 大概是在八月，我父母接到了中學校長圖什
曼先生打來的電話。媽媽說：「也許他給所有
新生都打了電話表示歡迎吧。」爸爸說：「那
他有得打了。」於是媽媽給他打了回去，我聽
到了她跟圖什曼先生在電話上的交談。以下
是她所說的話，一字不差：
1
2 「哦，嗨，圖什曼先生。我是阿曼達·威爾，
您給我打過電話？（停頓）噢，謝謝您！您這
麼說真是太好了。他正盼着呢。
（停頓）是的。
（停頓）哦。當然。（很長的停頓）哦哦。嗯
哼。
（停頓）嗯，您這麼說真是太好了。
（停頓）
當然。哦。哇哦。嗯嗯。（超級長的停頓）當
然，我明白。我肯定他會的。讓我記下來
吧……好了。我找個時間跟他談一下再給您
打電話，好嗎？（停頓）不，謝謝您想到他。
拜拜！」
3 等她掛了電話，我問：
「什麼事，他怎麼說？」
4 媽媽說：「噢，實在是非常榮幸，不過真是讓
人難過。知道嗎，今年有這樣一個男孩要開
始上中學，以前他從來沒有真正融入過學校
的環境，因為他都是在家學習，所以圖什曼
先生跟幾個小學老師聊了一下，想找幾個他
們認為非常優秀又即將升入五年級的孩子，
一定是老師們告訴他你是個特別好的孩子—
—當然，我也知道——因此圖什曼先生想知
道，他是否能指望你保護一下這個新生？」
2
5 「比如讓他跟我在一起玩嗎？」我問。
6 「正是，」媽媽說， 「他把這叫作『歡迎朋友』 。」
7 「可為什麼是我？」
8 「我說過了，你的老師們告訴圖什曼先生你
是出了名的好孩子，他們對你評價這麼高，
我感到很驕傲……」
9 「為什麼又難過呢？」
10 「什麼意思？」
11 「你說，這很榮幸，但也有點讓人難過。」
12 「哦， 」媽媽點點頭， 「好吧，這個男孩似乎
患 有 一 種 …… 嗯 ， 我 猜 他 的 臉 出 了 點 問
題……什麼的。不一定。也許他出過事故。圖
什曼先生說等你下周去學校時他會再解釋解
釋。」
13 「九月才開學呢！」
14 「他希望你在開學前見見這個孩子。」
15 「我非去不可嗎？」
16 媽媽看起來有點驚訝。 「咳，不用，當然不
用，」她說，「但這是在做好事，傑克。」
17 「如果不是非做不可，」我說， 「我就不想
3
 做。」
18 「你能至少考慮一下嗎？」
19 「我正在考慮，我就是不想做。」
20 「好吧，我不會強迫你的，」她說，「但是至
少再想想，好嗎？我要到明天才給圖什曼先
生打電話，再耐心想一想。我的意思是，傑克，
我真的不認為這會讓你多花時間在一個新同
學身上……」
21 「問題不僅僅在於他是個新同學，媽媽，」
我回答道，「他是個畸形人。」
22 「你這麼說太過分了，傑克。 」
23 「他就是，媽媽。」
24 「你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誰！」
25 「是的，我知道，」我說，因為她一說到他，
我立刻就知道了，這個男孩的名字叫奧古斯
特。

4
 2.卡維爾商場

1 我還記得第一次看見他的情形，那是在阿默
斯福特大道的卡維爾商場外面，那時我大概
五六歲。我和保姆維羅妮卡正坐在商場外的
長椅上，我的小弟弟傑米面對着我們坐在推
車裏。我想我一定是在吃蛋卷冰淇淋，因為
我竟然沒有注意到坐在身邊的人。
2 然後，等我歪着頭舔乾淨蛋筒底部時，我才
一眼看到他：他就是奧古斯特。他緊挨我坐
着。我知道這很誇張，但事實是我不由自主
地「啊」了一聲。老實說我被嚇了一跳。我還
以為他戴着一副殭屍面具什麼的呢。這就像
看恐怖片的時候，看見壞人從密林中跳出來，
你會不由自主地「啊」一聲。無論如何，我知
道自己這樣做很不好，我也知道這男孩沒聽
到，但他姐姐聽到了。
3 「傑克！我們得走了！」維羅妮卡說。她已經
站起身，將推車掉了個頭，因為顯然傑米剛
才也注意到了他，正要說讓人難堪的話。於
5
 是我匆匆忙忙地跳起來，像有一隻蜜蜂落到
我身上一樣，跟着維羅妮卡快步走開了。我
能聽到那男孩的媽媽在我們身後溫柔地說：
「好啦，孩子們，我想我們該走了。」我轉過
身再看他們時，男孩正舔着冰淇淋蛋卷，媽
媽在收拾他的滑板車，而他的姐姐卻對我怒
目而視，好像要殺了我似的。我趕緊扭頭。
4 「維羅妮卡，那個男孩是怎麼回事？」我低
聲問。
5 「噓！臭小子！」她怒氣衝衝地說。我愛維羅
妮卡，但是她生氣時，就會發脾氣。同時，就
在維羅妮卡推着推車往前走的時候，傑米幾
乎掙出身子來，試圖想再看一眼。
6 「可是，維羅妮卡……」傑米說。
7 「你們兩個小子太沒規矩了！太沒規矩了！」
我們走遠了，維羅妮卡說，
「那樣傻瞪着眼看！」
8 「我不是故意的！」我說。
9 「維羅妮卡，」傑米叫道。
10 「我們就這樣子走開，」維羅妮卡在喃喃自
語，「噢！上帝，那個女人真可憐。我告訴你
6
 們，孩子們。我們每天都應該感謝主賜福於
我們，聽見了嗎？」
11 「維羅妮卡！」
12 「什麼事，傑米？」
13 「現在是萬聖節嗎？」
14 「不是，傑米。」
15 「可那個男孩為什麼戴着面具？」
16 維羅妮卡沒有回答。有時候，她生氣了就會
這樣。
17 「他沒有戴面具。」我對傑米解釋。
18 「噓！傑克！」維羅妮卡說。
19 「為什麼你生這麼大的氣，維羅妮卡？」我
忍不住問。我以為這會讓她更生氣，但她其
實只搖了搖頭。
20 「我們這麼做太糟糕了，」她說，
「就那樣站
起來，好像活見鬼似的。你知道嗎，我生怕傑
米會說些什麼。我不想讓他說任何會傷害那
個小男孩的話。但是太糟糕了，我們就這樣
子走開，他的媽媽全都看在眼裏。」
21 「但我們不是故意的。」我回答。
7
22 「傑克，有時候你不一定要故意傷害人才
會傷害人。懂嗎？」
23 那是我第一次在附近看到奧古斯特，起碼
我還記得。不過那以後我也在附近見過他：
幾次在操場，幾次在公園。曾經有段時間他
常常戴着一頂宇航員頭盔。附近所有的孩子
都知道那是他。每個人都多多少少見過他。
我們都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不過他並不認識
我們。
24 不論何時見到他，我都會想起維羅妮卡說
過的話。但是很難。很難不偷偷地多看他一
眼。見到他的時候，你很難表現正常。

3.我為什麼改變主意

1 「圖什曼先生還給誰打電話了？」那天夜裏
我問媽媽，
「他告訴你了嗎？」
2 「他提到了朱利安和夏洛特。
」
3 「朱利安！
」我說，
「呸，為什麼有朱利安？」
8
4 「你曾經跟朱利安挺好的啊！ 」
5 「媽媽，那都是幼稚園的事情了。朱利安是
個大騙子，他成天都在費盡心思討人喜歡。」
6 「好吧，」媽媽說，「但至少朱利安同意幫這
個孩子的忙，在這點你就必須相信他。 」
7 我無話可說了，因為她是對的。
8 「那夏洛特呢？」我問，「她也答應幫忙嗎？」
9 「是的。」媽媽說。
10 「她當然會了，夏洛特總是裝好好小姐。」
我回答。
11 「兒子，傑克啊，」媽媽說，「你最近好像對
誰都有意見。」
12 「只是……」我說，「媽媽，你不知道這個
男孩長什麼樣。」
13 「我可以想像。」
14 「不，你想像不到。你從來沒見過他，但我
見過。」
15 「也許不是你想的那個人。」
16 「相信我，是他。而且我還要告訴你，相當
相當糟糕。他就是個畸形人，媽媽，他的眼睛
9
 都掉到這下面來了。 」我指着自己的臉頰，「而
且，他沒有耳朵。還有，他的嘴就像……」
17 這時，傑米走進廚房從冰箱裏拿出一盒橘
子汁。
18 「問問傑米，」我說， 「對吧，傑米？還記
得去年有一次放學後我們在公園看見的男孩
嗎？那個叫奧古斯特的男孩？長着一張怪臉
的那個？」
19 「噢，那個傢伙？」傑米說着，瞪大了眼睛，
「他讓我做噩夢！記得嗎，媽媽？從去年起
我總是做關於殭屍的噩夢？」
20 「我還以為那是看恐怖片的後遺症！」媽媽
回答。
21 「不！」傑米說，
「是看見那個男孩的結果！
我看見他，當時就傻了，只是『啊』了一聲，
拔腿就跑……」
22 「等等，」媽媽嚴肅地說， 「你是當着他的
面這麼做的嗎？」
23 「我忍不住嘛！ 」傑米有點抱怨地說。
24 「你當然忍得住！」媽媽責罵道， 「孩子們，
10
 我必須告訴你們，我對你們所說的事情感到
非常失望，」她的表情和她的語氣一樣嚴肅，
「老實說，我的意思是，他還只是個孩子—
—就跟你們一樣！傑米，你能想像當他看見
你從他身邊逃開是什麼感受嗎？還尖叫着？」
25 「我沒有尖叫，」傑米爭辯道，「當時只是
『啊』了一聲！」他用雙手捂住臉，開始在廚
房裏跑來跑去。
26 「行了，傑米！」媽媽怒氣衝衝地說，
「老實
說，我以為我的兒子應該更有同情心！ 」
27 「什麼叫同情心？」傑米問，他還沒有上二
年級。
28 「你非常清楚我說的同情心是什麼意思，
傑米。」媽媽說。
29 「只是他長得太醜了，媽媽。」傑米說。
30 「喂！」媽媽大吼一聲，
「我不喜歡那個詞！
傑米，趕緊拿了你的橘子汁走開。我想跟傑
克單獨聊一聊。」
31 「聽着，傑克。」他一走媽媽就說，我知道
她要長篇大論了。
11
32 「好吧，我會幫忙的。」我說，這讓她十分
吃驚。
33 「你會嗎？」
34 「是的！」
35 「這麼說我可以給圖什曼打電話？」
36 「是的！媽媽，是的，我說了是的！」
37 媽媽笑了。「我知道你可以應付自如的，小
夥子。好樣的。我為你驕傲，傑克。」她把我
的頭髮揉得亂七八糟。
38 喏，這就是我為什麼改變主意的原因。不是
不想聽媽媽的長篇大論，也不是想保護奧古
斯特不受朱利安的欺負——雖然我知道這個
人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而是因為當我聽
到傑米說他是怎麼「啊」地一聲從奧古斯特
身邊逃走時，我突然非常難過。問題是，像朱
利安這樣的混蛋小孩總是有的，但如果像傑
米這樣一向很乖的小孩都會這麼過分，那麼
奧古斯特這樣的男孩在中學就毫無立錐之地
了。

12
 4.四件事情

1 要習慣他的臉。頭幾次，我想，哇，我永遠都
習慣不了。然後，大概一個星期以後，我想，
哈，也沒那麼糟糕。
2 第二，實際上他是個很酷的傢伙。我的意思
是，他非常幽默。比如，老師說什麼，奧古斯
特就會嘀咕點什麼搞笑的給我聽，別人都聽
不見，而我會捧腹大笑。總的說來，他也是個
好孩子。比如，他很好相處，很好說話等等。
3 第三，他很聰明。我還以為他在班上會成績
墊底，因為他以前從來沒有上過學。但在大
多數事情上，他都超過了我。我的意思是，也
許他不如夏洛特和西蒙娜聰明，但也不相上
下。跟夏洛特或西蒙娜不同的是，如果我真
的需要，奧古斯特會幫我作弊（雖然只有幾
次）。有一次他還讓我抄他的家庭作業，不過
放學後我們倆都為此遭了殃。
4 「昨天的家庭作業你們倆錯得一模一樣。」魯
賓小姐看着我們倆說，好像在等待一個解釋。
13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解釋就是：噢，那
是因為我抄了奧古斯特的家庭作業。
5 為了保護我，奧古斯特撒了個謊。他是這麼
說的，「噢，因為昨晚我們一起做的家庭作業。」
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6 「好吧，一起做作業是件好事，」魯賓小姐回
答，
「但是你們應該獨立完成，好嗎？如果你
們願意，可以坐在一起做，但不能真的一起
做，好嗎？明白了嗎？」
7 離開教室時，我說： 「老兄，謝謝你。」
8 他說：「沒關係。」
9 他太酷了。
10 第四，既然很瞭解他，我想說其實我很想跟
奧古斯特做朋友。我承認，一開始我是他唯
一的朋友，是因為圖什曼先生吩咐我要對他
特殊相待。但是現在，我會選擇跟他在一起。
我講笑話的時候，他總是哈哈大笑。我覺得
我可以對奧古斯特完全敞開心扉，他就像是
好朋友一樣。打個比方，如果五年級所有的
同學靠牆站成一排，讓我選擇跟誰在一起，
14
 我會選擇奧古斯特。

5.前度好友

1 骷髏幽靈衣？這是什麼呀？薩默爾·道森一
向有點扯，但這次她太過頭了。我只是想問
她，為什麼奧古斯特像是在生我的氣。我指
望她會知道，但是她只說了一句「骷髏幽靈
衣」？我簡直莫名其妙。
2 真是奇怪，頭一天，我跟奧古斯特還是好朋
友，但是第二天，「嗖」地一下，他幾乎不理
我了。我完全摸不着頭腦。我問他，「喂，奧
古斯特，你在生我氣還是怎麼了？」他聳聳
肩就走開了。因此，我只能把那當作一個明
確的回答：是的。因為我可以確定我沒有做
任何可能讓他生氣的事，便指望薩默爾能為
我指點迷津。可是我從她那裏只得到一句「骷
髏幽靈衣」？是啊，幫了大忙了。謝謝，薩默
爾。
15
3 你知道的，我在學校裏交友甚廣。如果奧古
斯特想跟我正式絕交，那好吧，我沒問題，我
才不會在乎呢。現在，我在學校裏開始無視
他，就像他無視我一樣。實際上，這操作起來
有點困難，因為幾乎每堂課我們都坐在一起。
4 別的同學也注意到了，紛紛跑來向我打聽是
不是跟奧古斯特鬧掰了。沒有人去問奧古斯
特。總之，幾乎沒有人跟他說話。我的意思是，
除了我，唯一跟他待在一起的人是薩默爾。
有時，他會跟瑞德·金斯利待一會兒，另外大
小馬克斯在課間找他玩過幾次「龍與地下城」。
至於夏洛特這種好好小姐，她所做的只是從
他身邊經過時點頭問個好而已。我不知道大
家是不是還在他身後玩「瘟疫」的遊戲，因為
沒有人直接告訴過我這件事，但我想說的是，
除了我，他壓根沒有別的朋友可以一起玩。
如果他不想跟我好，他才是損失慘重的人—
—不是我。
5 這就是我和他之間的過節。只有在不得已的
情況下，我們才會彼此交流一下作業。比如，
16
 我問：「魯賓佈置了什麼家庭作業？」他會一
一告訴我。或者，他會問： 「我可以用一下你
的刨筆刀嗎？」那我就把刨筆刀從鉛筆盒裏
取出來給他。但下課鈴一響，我們就各奔東
西。
6 這是件好事，因為我現在可以跟更多的同學
一起玩了。以前，我總是跟奧古斯特待在一
起，同學們都不怎麼跟我玩，因為這樣一來
他們就不得不跟他玩。有些事情他們還瞞着
我，比如關於「瘟疫」事件的林林總總。我想，
除了薩默爾，可能還有玩 D&D 的一群人，我
是唯一一個沒有摻和此事的。實際上，只不
過沒有人表現得特別露骨罷了——沒有人願
意跟他一起玩。每個人都一心想成為「人氣
組」的成員，而他和你卻越來越南轅北轍。但
是現在我願意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
如果我想進入「人氣組」，我完全可以做到。
7 這也是一件壞事，因為，好吧， （a）其實我不
是那麼喜歡跟「人氣組」混在一起； （b）其實
我喜歡跟奧古斯特一起玩。
17
8 有點亂套了。而這一切都是奧古斯特的錯。

6.下雪了

1 就在感恩節放假前一天，下了第一場大雪。
學校停課，因此我們多放了一天假。我喜出
望外，因為我對奧古斯特的整件事情感到非
常沮喪，我需要時間冷靜一下，不用每天面
對他。同時，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喜歡的事情
就是在下雪天醒來。我熱愛那種感覺，當你
早晨睜開眼睛，你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麼，一
切看起來都與平常截然不同。過了一會兒，
你才恍然大悟，那是因為萬籟俱寂的緣故。
沒有汽車喇叭聲，也聽不到公共汽車轆轆駛
過街道的聲音。你奔到窗前，只見窗外白雪
皚皚，人行道、樹木、街道上的車輛、窗戶玻
璃，一片銀裝素裹。如果上學的時候遇到下
大雪，學校就會停課，好吧，我才不管自己有
多大了——我一直覺得那是世界上最棒的感
18
 覺。我永遠不會成為一下雪就撐傘的所謂大
人——永遠。
2 爸爸的學校也停課，因此他帶我和傑米去公
園裏的骷髏山滑雪了。他們說幾年前一個小
孩在滑雪時跌斷了脖子，不過我不知道這究
竟是真的，還是一個傳說。在回家的路上，我
發現一副木頭雪橇靠在古印第安巨岩紀念碑
一邊。爸爸說，不管它，只是垃圾而已，但是
直覺告訴我這可能是最棒的雪橇。於是爸爸
讓我把它帶回了家，那天接下來的時間我都
用在修理它了。我用強力膠把破碎的板條黏
起來，用高強度的白色布基膠帶裹好，加固，
然後我再用為埃及博物館計畫製作獅身人面
像時買的白漆把整副雪橇漆成了白色。等全
部晾乾以後，我用金色字母在木頭中段寫出
「閃電」字樣，還在字上面做了閃電標誌。我
必須說，看起來相當專業。爸爸說，「哇，傑
基！你對雪橇很在行呢！」
3 第二天，我們帶着「閃電」回到骷髏山。那是
我滑過的速度最快的雪橇——遠遠快過我們
19
 一直滑的塑膠雪橇。戶外暖和一些了，積雪
變得更加鬆軟、潮濕，很適合滑雪。我和傑米
整個下午輪流使用「閃電」。我們在公園裏一
直到玩到手指凍僵，嘴唇烏紫。實際上爸爸
最後不得不把我們拽回了家。
4 到週末的時候，雪開始變灰變黃，接着一場
暴雨將大部分積雪化成了雪泥。星期一到校
的時候，雪已經沒有了。
5 放完假第一天就淅淅瀝瀝地下雨，讓人很不
舒服。糟糕的一天，我心情也一樣糟糕。
6 我第一眼看到奧古斯特就朝他點頭說「嗨」。
我們都站在儲物櫃前。他也點點頭，回應了
一聲「嗨」
。
7 我本來想告訴他關於「閃電」的事，但是我沒
有。

20
 7.天佑勇者

1 布朗先生的十二月信念是：天佑勇者。我們
大家都要寫一篇短文，記敘我們生命中偶爾
的勇敢行為，因為勇敢，我們又得到了什麼
樣的報償。
2 老實說，我想了很多。我必須說，我覺得我所
做過的最勇敢的事情是成為奧古斯特的朋友。
但我當然不能寫這個。我怕我們到時必須當
堂朗讀，或者布朗先生會把它們貼在佈告欄
裏，他有時候就這麼做。因此，我寫了一件無
聊的事情——我小時候是如何怕大海的。這
太傻了，但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好寫的。
3 我想知道奧古斯特寫的是什麼。大概他有很
多選擇吧。

8.私立學校

1 我的父母並不富裕。我這麼說是因為人們有
21
 時候認為每一個上私立學校的學生都腰纏萬
貫，但我們家並非如此。我的爸爸是老師，媽
媽是社工，這就意味着他們的工作發不了大
財。我們曾經有一輛車，但傑米開始上畢徹
預科幼稚園時父母就把它賣了。我們住的不
是聯排別墅，也不是公園周邊有門衛看守的
房子。我們住在一幢五層公寓的頂層，從一
個叫多娜·佩特拉的老太太那裏租的，在百老
匯大街的「另一頭」，這是北河高地人們不願
意泊車的路段的「代號」。我和傑米同住一個
房間。無意中我會聽到父母的聊天內容，比
如，「我們能再將就一年不用空調嗎」或者，
「也許今年夏天我可以再兼一份工作」。
2 今天課間的時候，我跟朱利安、亨利和邁爾
斯在一起。朱利安是公認的富二代，他說：
「真討厭，今年耶誕節我必須回巴黎。太無
聊了！」
3 「老兄，但那可是巴黎啊。」我說這話時像個
白癡。
4 「真的，非常無聊，」他說，
「我奶奶住的地方
22
 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好像是離巴黎一個小時
路程遠的一個很小很小的山村。我向上帝發
誓，那裏什麼事情也不會發生！我的意思是，
有的話也就像這樣：哇，牆上還有一隻蒼蠅！
快看啊，行人道上睡着一隻新來的狗。真好
啊！」
5 我哈哈大笑。朱利安有時候還是很幽默的。
6 「不過我父母也在商量不去巴黎，而是舉辦
一場盛大的派對。我希望如此。放假你打算
幹什麼？」朱利安問。
7 「就到處逛逛。」我說。
8 「你真幸運。」他說。
9 「我希望再下一場雪，」我回答，「我搞到了
一副非常神奇的新雪橇。 」我正要跟他們講有
關「閃電」的事，但邁爾斯搶了話題。
10 「我也得到了一副新雪橇！」他說，「我爸爸
從漢馬克·施萊默店裏買回來的。頂級貨。」
11 「怎麼雪橇還有頂級貨？」朱利安說。
12 「好像花了八百美元什麼的。 」
13 「哇！」
23
14 「我們大家都去滑雪吧，到骷髏山比賽去。」
我說。
15 「那座山太遜了。」
16 「你在開玩笑吧？」我說，「有一個小孩在
那裏跌斷了脖子，這是骷髏山得名的由來。」
17 朱利安瞇起眼睛看我，好像我是這世界上
的頭號白癡。「它之所以叫骷髏山，是因為這
裏是印第安古墳場，呃，」他說，「不管怎麼
樣，現在應該叫它垃圾山，討厭的垃圾。上次
我去那裏時覺得太噁心了，到處都是易開罐、
碎玻璃瓶什麼的。」他搖搖頭。
18 「我把我的舊雪橇扔那兒了，」邁爾斯說，
「一堆毫無價值的垃圾——但是有人竟然也
把它拿走了！」
19 「也許有個流浪漢也想滑雪！」朱利安放
聲大笑。
20 「你把它扔哪兒了？」我問。
21 「山腳下的巨石旁。第二天我再去的時候
就不見了。我真不敢相信有人竟然把它拿走
了！」
24
22 「這樣吧，
」朱利安說，「下次下雪的時候，
我爸爸可以開車把我們大家帶到韋斯切斯特
的高爾夫球場去，跟那兒相比，骷髏山簡直
什麼都不是。喂，傑克，你要去哪兒？」
23 我已經走開了。「我去儲物櫃拿一本書。」
我撒了個謊。
24 我只想快點離開他們。我可不想讓任何人
知道，我就是那個順手牽羊的「流浪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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