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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公民体制与民主

— 从康德到哈贝马斯

美」
西拉 ·本哈比 许映宁 译 邓安庆 校

摘要 世界主义是西方哲学和政治思想史中的一个古老 的理想, 它
的核心观念是每个人都拥有 一些基本 的权利, 这些权利来源于他作 为
人类的一员, 而不是他作为特定的政治共 同体的一员, 世界主义要求超
越民族 国家的地域界限来思考人的权利 。 然而 ,在这一理想中, 世界公
民权与人民主权的政治观念之 间存在着很大的张力, 如何化解 它们之
间的冲突是构想世界主义秩序 的重大问题 。本文作者着眼于世界主义
与民主的相互关系问题 , 首先对 “世界公 民 ”概念做概念史的回顾 , 然
后结合当代现实对世界公民权及其法律化等问题进行 了讨论 。 作者认
为, 开端于希腊罗马思想的世界主义在从康德到哈贝马斯的传统 中得
到真正地发展 ,全球化公民社会 与各民主 国家是世界宪法建构 的两个
不可偏废的主体 。 因此, 世界主义与民主的关系在 当代的正确表述是
“在法律化世界主义时代 的民主 ”, 而不仅仅是 民族 国家的民主 。 从这
个 角度 , 民主理论 中的 概 念 的边 界 可 以重 新得 到思考 。
关 键词 世 界主义 民主 康德 哈贝马 斯

于尔根 ·哈贝马斯的 诞辰 日对我 ①个人来说也 意味着一个对

① , 即 。 本文是西
世界公民体制与民主

哈贝马斯的小纪念 日。 因为在 年前, 我作为亚历山大 ·冯 ·洪堡基

金会的基金获得者 , 于 年秋天来到德国, 师从于他 ,在斯塔恩伯格

的马克斯 ·普朗克研究所学习 。

从一开始 , 我便将尤尔根 ·哈贝马斯真正地 当作世界公 民体 制之

传统在 当代的重要代表 。 “世界公民体制 ”对我来说 , 意味着承认人人


都是道德的人格 , 他们具有一种通过法律获得保护的权利 。也就是说 ,

世界公 民体制基于这样一种人们并非作为某国公民或某种族成员才能
获得 、而是仅仅是因为作为人便能够要求的权利 。更进一步说, 世界公

民体制意味着 世纪国家边界的 日益 畅通以及即便 国家之间出现或

可能出现紧张关系, 界限内的正义和边界彼岸的正义也是彼此相连 的 。
出于这一人权一世界公 民的立场 , 哈贝马斯从一开始就萌生 了超越个
人 国籍 出身的 “包容他者 ”的意志 。

这就可以理解 , 为何世界公民体制显得难 以与民主相协调 。 民主


意味着将 自己作为 、 人 民 建构起来 , 成为一个有明确规则 的政
治共同体 ,通过明确的规则来确定共同体 内外之间的关系 。在一个 民

主国家 , 宪法 的合法性 来 自于人 民 的统一 和集 体 的意志 。正 如 德


国」
②《基本法 》第二十条所 言 “一切 国家的权力来 自于人 民 ”。一个

民主国家的人 民接受法律统治 , 因为他们明了 自己同时是法律的制定


者 和法 律 的治 理 者 。 一个 民 主 国家 的公 民也 因此 而 不 能 成 为 世 界 公

民, 而只是这一有明确边界的政治共同体 的公 民 — 这并 不依赖 于此
共同体是否是一统一 体或一联 邦 国家 , 是否参 与 “欧盟 ”或 某一 “邦

拉 ·本哈比 于 卿 年 月 日在联邦 绿党于议院举办的


“基本法 年— 坚实自由之基础 ”会议上所作的发言。 本 哈比出生于土耳
其的伊斯坦布尔 ,现在美国耶鲁大学任教 , 当代著名哲学家, 她把批判理论与
女权主义结合起来 ,对批判理论做出重大贡献。 近年来,她转 向全球化时代的
权利与政 治 问题 。 与此 文 相关 的著 作有 ,
, 以拓 、赚 “ , 洲 。
② 【〕内文字为译者所加 。
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评论

联 ”。

这如何能同一种 不为国界所阻止的世界主义的正义愿景相 协调
呢 或者说如何与一种穿越国界的愿景 — 对于跨越 了的国界的人民
代表就不大能有控制力 — 相协调呢 难道 “拥有权利 的权利 ” 按照
汉娜 , 阿伦特的说法 并不始终是人 的权利 , 而只是他作为一个组织
起来的政治共同体的成员才可享有 的权利 正确的说法是否 当称 “世

界公民体制或民主 ”, 而非 “世界公民体制与 民主 ”吗 世界公 民政治


的规范和期望与民主立宪制之间的相互关系是怎样的
本文我想首先对政治思想史上的世界公民体制进行一个简短的历
史 回顾 , 然后再 回到 山 之界 限的问题 , 在此问题 中, 世界公民体制
与民主之间的张力能得到最清晰地讨论 。

一 、 世界公民体制 — 简短的历史回顾

“ 叩 ”一词 由 宇宙, 世界 和 尸
口位邵 公 民 共
同构成 。在这两者之 间有着 明显的张力 ①。 蒙 田 如此写
道 “苏格拉底被问及他 的家乡是何处 。他 回答 的不是 `雅 典 ' , 而是
`世界 ' 。 比所有其他人都拥有更为丰富和广博之精神的他, 就像拥抱
他的祖国那样拥抱整个宇宙, 而且他 的知识 ,他 的仁爱和他的公共精神
适用于全人类 , 这有别于只盯着 自己的双脚的我们 。”②苏格拉底是否
真的作过这样的回答 尚有待考议 , 但这件事在西塞罗 的 《图斯库勒论
辩集 》 、爱比克泰特 的《哲学谈话录 》及普鲁塔克的 《论流放 》中都被重
复地讲述 ,普鲁塔克由是赞美苏格拉底 “既非雅典人亦非希腊人 , 而是

① , ' 比山 , ,
“ ”, 与 切 印 , 一 , 肠” , 肠 即

卯 , , 一
② 面, , , , “右 击 犯 ”, 印
,
世界公民体制与民主

一位 `世界人 ”, ①。
何谓 “是一位 `世界人 ”, 既然对于希腊人来说 民主只可能在城
邦中得到实现 ,一位 “世界人 ”又如何可能是一位民主人士 亚里士多
德曾说 ,在城邦之外生活者 , 若非野兽便是神灵 。人既非野兽亦非神

灵, 而宇宙不是城邦 ,那 么 “世界公民 ” 叩 事实上就不是一


公 民, 而毋宁是另类的存在者 。犬儒 主义者如第欧根尼 ·拉尔修赞成

这一推论 , 并声称世界公 民并非 以每个城邦 为家 , 相反, 他们对所有 的


城邦一概漠不关心 。世界公民是无家的漂泊者 , 他们 同 自然与宇宙和

谐共处 , 却与人类的城邦格格不入 。他们与人类的愚蠢保持距离 。对


此概念的一些消极含义 , 我们在此时代的早期就 已经遇到了 , 而从其后
来的历史中, 我们对此就相 当熟悉了, 如对 “无根的世界公 民体制 ”的
批判 。

与把世界公民体制作为无城邦 的漂泊主义这一消极想象相反的,
是更卓越 的斯 多亚派的学说, 依照这一学说 , 人们不仅仅共有

律法 ② — 所以共有他们城邦当时的律法 — 而且共有 肠邵 逻各
斯 。正是基于后者 ,他们才配称得上是有理性者 。在 《沉思录 》中, 马
可 ·奥勒留写道 “若我们有共同的思考能力 , 则我们亦有共 同的理性

… …若真如此 则我们也有共同的法律 若 真如此 那我们大家


都是公 民并同属一公共之国度 若真如此 , 则世界便有如一国 。”③这样

一种超越不同城邦的人们所具有 的法权之 间的差异 的秩序观念 , 根源


于理性可理解的 自然秩序 , 在其后 的几百年间与基督教 的人人平等的
教义联系起来 了 。斯多亚派 的自然法学说启发了上帝之城有别 于人类

① , 沁,日 〕 泛刃
口 这 是 普鲁 塔 克 《道 德 论 集 》第 七 卷 中 的一
篇 。— 校者补注
② 比法律 的范 围要 广得多, 用现代 的语言来讲 , 法律仅指 “实定 法 ”, 但

除此之外还指习惯法 , 礼法 , 因此包含伦理法则 , 甚至还包含被后来称之


为 “ 自然法 ”的 , 的宇宙秩序 , 因此我们译为 “律法 ”。 — 校者注
③ 二 , 】 加 罗 , ,
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评论

世俗之城的基督教理想 ,并最终在托马斯 ·霍布斯 、约翰 ·洛克 、让一雅

克 ·卢梭和伊曼努尔 ·康德那里产生 出现代政治思想 中的 自然权利


理论 。
我们首先在希腊和罗马思想 中遇到的 、与世界公民一词相关 的这

些消极的和积极的评价 , 历经千百年而保持了下来 一个世界公 民是一


个或在其思想上 ,或在其实践中与礼俗 或法律保持距离的人 ,
是一个立足于被视为与逻各斯同一的更高秩序来观察思考的人 。① 最

终再次复活了对世界公民体制的这一斯多亚式的理解并给予此概念以
新的转 向, 以使其与现代法治国家的要求协 同一致 的思想家是伊曼努
尔 ·康德 。在康德那里我们也可以看到, 世界主义和民主被嵌人共和
主义的宪法当中, 不但不是不相容的, 而且实际上或许是彼此需要的 。

二 、 从“ ”到世界公 民
身份 — 伊曼努尔 ·康德

康德的论文 《论永久和平 写于 年 , 正值普鲁 士与革命法 国

① 在人类之城中,我们可能或是奴隶或是 自由人 ,可能是基督徒 、犹太教徒或异


教徒, 可能或富裕或贫穷 ,但是作为 玛四 , 我们所有人 同等无别 。或更
确切地说 ,我们基于我们的察赋, 以我们的理性领会 了自然法 。 确叩 八 凭
借超越城邦界限之准则的帮助来对民主作出评判, 而这可导向异化 ,致使意识
的瓦解 ,如黑格尔以他那独特的语言描述的 “那 自身分裂的苦恼意识,'
, ` 」, 如 ,
, 。若人们将黑格尔本人对希腊城邦的 “兴奋之情 ”和追
忆怀念— 由此他在这样的时代仍须进行战斗— 置诸脑后, 对于斯 多亚分
子和早期基督教徒 “苦恼意识 ”的这一否定性评价 自然仍将是令人费解的 。
黑格尔的观点是历史的 他虽然高度评价希腊城邦, 但他同时认为 ,在希腊,
只有希腊公民,而没有人,在罗马, 只有罗马公民而没有人 普遍的人 的概念是
基督教的伟大成就 ,但基督教建构了人 的形象 ,却毁灭了公民的形象 。在 《法
哲学 》第 节 ,他在肯定了 “一个人由于他是人而被视为同样有价值 ”之后,
马上拒斥 了与国家的具体生活相对立的“世界主义”, 因此一个 “世界公 民”的
概念在黑格尔这里不会具有实质的意义 。 — 校者补注
世界公民体制与民主

签订 《巴塞尔条约 》之际 , 多少年来人们对它的兴趣与 日俱增 。 由于政


治的全球化, 使得康德在三条 “正式条款 ”中构建的 “国与 国之间的永
久和平 ”这一愿景首先成了焦点 。这三条正式条款的内容是 “每个 国
家的公民体制都应该是共和制 ”, “国际法应该 以自由国家的联盟制度
为基础 ”以及 “世界公民权利将限于 以普遍 的友善为其条件 ” 。①康德
自己在 “永久和平 的三条正式条款 ”中便清楚地使用 了 “世界公 民权
利 ”的说法 。 由于注意到在这样的语境中出现 “友善 ”这个概念显得相
当奇怪 , 出于谨 慎起见 , 他说 明道 同样 “在这里 , 就像在前 面的条款
中一样 , 并不是一个仁爱问题 , 而是一个权利 问题 ” 。换言之 , 不可将
友善理解 为一种社会性 的美德 , 一种对 于来 到我 国的或 者是 出于 自
然原 因或历史原因仰赖 于我 以获得 帮助的外 国人 的仁慈或慷慨 友
善更多的是 一种 “权 利 ”, 只要 人 们 被视 作 潜 在 的 “公 共 国度 的公
民 ”, 一个世界共和国的公 民, 这一权利便 是所有人 皆应 享有 的 。 尽
管如此 , 这一 “友善 ”的 “权利 ”仍 然是 个奇怪 的东西 , 因为它并非是
人们作为一个有司法权保 障的国家的成员才享有 的, 而仅仅 由人们之
间的相互关系来规范 。这些人归属于不 同的国家, 而这些 国界却 冲突
不断 。

按照康德的说法, “友善 好客 就是指一个异乡人 , 由于他逗 留在


他人 的国土上 , 而不受他人敌视的那种权利 。这些人可以拒绝他, 如果
这样做不至于使他落魄到走投无路的话 但只要他和平地立足下来 , 就
不能够敌对他 。这不是他可以要求 的作客权 为此就需要有一项特殊
的慈善契约, 使得他得以在一定时期内成为同居伙伴 , 而是一种访问
权 。这 种权 利是 人人 都可 享 有 的 , 即 由 于共 同 占有 地 球 表 面 而 自愿加

人 社会 的权 利 ,地 球 表面作 为一 个球 面不 可 能无 限地驱 散他 们 , 而是终

① , 玛 罗 · 〕,
, · , 句 , 一 — 我在
, , , 一 中更详细地探
讨了康德对于世界主义理论的贡献 。
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评论

于使 自己必须彼此容忍 。”①康德在此处区分了一种长久的居留权一
“作客权 ”— 和一种暂时的居 留权一 “访 问权 ” 。 “作客权 ”可通过一
个自愿的协定来保障, 一项 自己签署通过的 “慈善契约 ”, 因为这已超
出了应为他人承担道德责任或对他人提出的合法要求有道德 责任 的
范围 。

康德的不可禁止需要帮助的人人境 如果这样做会使他落魄到走
投无 路 之 境 地 的 话 的 主 张, 在 年 作 为 “不 遣 返

”原则 ,进人了 日内瓦难 民公约 。该原则责成缔约 国不得


强行将难民及寻求庇护者驱逐回本国 , 如果 因此而使他们 的生命 和 自
由遭受更大的危险的话 。 当然君主制国家可以瓦解这一原则 , 因为在
那里生命和 自由的概念以主观任意的方式定义 或者它们会绕开这一
原则 , 因为他们会将难民和寻求庇护者转交给所谓安全的某些第三国 。
康德做了这样的尝试 , 在对前来寻求避难者的道德义务和 自身利益之
间进行调解 、预期并使之法律化 。但除却有些难 民明显面临身体伤害
或生命危险仍被遣返的情况 , 两种要求 — 对第 三方的道德责任和 自
身的合法利益 — 的规范性的优先顺序是相当模糊的 在所有其他情
况下 , 要求关心访客的自由及安康的责任 , 都允许了一种武断的狭隘的
解释, 以至于无法将它们视作一种无限制的义务 。

三 、 从 国家法 — 经万 民法 — 到世界公 民法

康德留给了我们一份矛盾的遗产 他试 图为资本主义在贸易和海
事上的扩张辩护 , 因为这种扩张能够使人类种族的成员之间有更密切
的接触 ,但同时 ,并不认为欧洲的帝国主义是合法的 。世界公民的访问
权许可了和平的过境逗留, 这却并不是对所居留国的掠夺和剥削 、攻 占

① , 而 , , , 中文参见何兆武译 《历史理
性批判文集 》, 商务印书馆 年版, 第 巧 页 。校者对该书译文做了修改 。
世界公民体制与民主

和暴力征服 , 正如康德就欧洲列强对 日本和 中国的侵略企 图明白做出


的评注那样 。①在 世纪 , “作客权 ”和 “访问权 ”的区别 是随着 欧洲
海上帝 国主义的发展而进步 的, 今天则不再如此 。外国人对公民权利
的要求必须由宪法本身确保 ,而不可再被视作 “慈善契约 ”。 国家公 民
身份权利本身当然要求满足某些特定条件 , 这些条件 由每一 民主权威
机构或松或紧地制定 。而应 当有一种 “入籍权 ”以及 “人籍法 ”, 这是一
项在 世界人权宣言 》第 巧 条款第二项确保 的人权 , 依此则每个人都
有 “获得一国国籍的权利 ”, 且 “ 不得任意剥夺任何人的 国籍 , 亦不得

否认其改变国籍的权利 ” 。
在国家法 它规范一 国内部人与人之间法权关系 、万 民法或 国际
法 它涉及 国家与国家之 间的法权关系 和世界公 民法
它所编纂的是这些个人之间的法权关系 他们不
被视为某个特定人类共同体 的公民, 而是被视为一个全球公民社会的
成员 之间作 出的这一 区分 , 我们将之归功于康德 。康德借此说明, 在
国际层面上 , 并不只有国家和国家元首扮演重要的角色, 公 民及他们的
某些绝然不 同的联合同样举足轻重, 它赋予 叩 概念一个新的
含义 , 即世界公民 。世界公 民身份观念包含着一种对于世界和平的乌
托邦式的期待 ,认为世界和平将会通过人们 之间不断增进 的交往而达
到, 贸易交往 也归属于此 。人们之间接触 的加深会
导致 “在地球上 的一个地方侵犯权利就会在所有的地方被感觉 到 ”。②
世界公民身份首先意味着一个新的全球法律秩序 ,在其中, 人们仅凭其
作为人的存 在便具有特定 的权 利 。 在原则上 同意所有这一 切的 同
时, 我们也不应当忘记 , 尽管有这一非凡的贡献 , 康德的 自由主义比其
能够给予我们的合理东西 , 远非那么坚实靠谱 在康德 的共和国, 妇女 、
雇佣 、女学徒被称为 “公共 的杂役 ”而不 占有财产 , 而她们的合法地位

① , , , 一
② , , ,
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评论

取决于主导家务的男人的地位 。 ①

四 、 从世界公民身份到世界公 民
权利 — 于尔根 ·哈贝马斯

那种认为自 年 世界人权宣言》以来我们便进人了全球公民
社会的发展时期 ,且这一全球公 民社会的特征是通过从 国际正义规范
向世界公民正义规范的过渡所赋予 的观点 , 在今 日流传甚广 。万民法

国际法 」
的规范从那些由各国及其代表允诺的契约义务 中产生 , 而世
界公 民的规范同个人相关 , 他们被视作一个世界性的公 民社会 当中道
德的和有法权的个人 。即使世界公民的规范也有一些义务上 的本源,
但它们的功能依然如同协定, 就像某种联合 国宪章和各种人权公约一
样 。显然这将约束各 国及其代表 , 有时甚至会与缔约国的意愿相悖 。
这是二战以来许多人权协议之所以解除的原因 。
通过这些官方法律文书, 万民法发生 了重要的改变 从一开始便将
之描述为一种 “世界宪法 ”或许太过乌托邦 了 。但它确实不仅仅只涉
及到国与国之间的契约, 因为它涉及到了一个全球性 的公民社会的诸
组成部分 。在此公 民社会中, 个人不只是由于他们在 国家框架 内认 同
为国家公民而成为权利的拥有者, 而是首先 由于他们是人而成为权力
的拥有者 。尽管国家仍然保持着最强有力 的角色 , 但其法定 的和依法

① 对于康德在其关于人类学与宗教的论文中与犹太人及犹太教关系的不断争论
也是我在此不想涉及的 康德的观点是否是只有 当犹太人放弃他们的法律 和
传统时,他们才能够成为共和国之公 民, 或是否他亦顾念德国的犹太人, 而为
在祷告习惯 、饮食戒律上有种种变化的“单纯理性内的宗教 ”辩护 ,是有待商榷
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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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哭 , 西 山 执

,玩 , 一 招田 , ,
“ ,, , , 一
世界公民体制与民主

决断的权限不断受到限制 。我们必须将人 民的权利置于这一 尚在发育


中 、还脆弱的全球性公 民社会的背景之下重新进行考虑 — 此公 民社

会总是为战争 、暴力和军事干涉所威胁 。法权 的这种转变有着这样的


效果 我们理解了世界公 民体制 与民主在我们时代 的关系 。我们的问
题不再 同世界公 民体制与 民主相关 , 也 同样不再 同世界公 民体制或民
主相关 , 相反, 毋宁说是同在法治的世界公 民体制时代中的民主相关 。
在这一点上便 同于尔根 ·哈贝马斯关于世界公 民的论证接上 了

头 。他在论文 《国际法的订立与一个世界社会体制 的合法性问题 》中


提 出,今天 “赋予世界政治以合法权利的每一个构想 , 都必须 以此为出
发点 将个体与国家作为世界宪政的两个基本的主体范畴 。”哈贝马斯

特别坚持认为, 这样一个复杂 的法律秩序 “不允许 因为一个世界共和


国的权威而导致国家主导世界权力的削弱 , 因为这是在 国内积累的信
任之基础 , 而且 与之 相联 系 的它 还将 忽视 公 民对 其 各 自国家 的忠
诚 。”①同时, 我们所巫须的乃是居间机构和地区经济 、政治安全及其他
跨国组织 , 它们一方面致力于促进个体的世界公 民权利 , 同时另一方面

还增进各 国自身内部的民主 。

五 、 经济的世界公 民体 制

从康德到哈贝马斯这一传统 中的民主的世界公 民体制的观念 , 自


然会招来许多对此计划的批评者 。如托马斯 · 弗里德曼 , 这位经济
全球化的捍卫者 至少从他之前的著作 《世界是平的 》来看 , 就将世界

① 飞 , 助 玩
而 , “

习。 耳 ”, , 月
刁一 , 科
, 肚 山 玩
吕 旅 , , 山 允
如 , , 一 〔 〕
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评论

公 民的规范归结为人权的平面的幻景 , 归结为 自由 、平等和所有权 , 并


宣称这是随着 自由市场和贸易的扩张而出现的 。

在这个问题上, 新 自由主义全球化的理论家们与 《帝 国 》的新马克

思主义理论家们之间有着值得注意的并肩合谋 。这里特别举 出安东尼


奥 ·奈格里 护 和迈克 ·哈特 。众所周知 ,
哈特和奈格里在应当以帝国主义 还是帝 国 来

描述 国际体制的新逻辑方面有分歧 。 “帝国主义 ”一词与暴力 、掠夺 、


剥削性的体制相关, 帝国主义政权凭借这些将它的意志强加于他人 帝
国则借助于出自规则 、规定及结构的匿名网络 , 将人们置于全球资本主

义的体制 中 。对于全球资本主义来说 ,不可或缺 的是个人权利 、商 品及


服务在市场上的自由交换 、被保护 , 且首要的是契约能够被忠实地遵循

和执行 。帝 国是不断增长 的资本 的权力, 它将地


球上越来越多的地方带人到它的统治之下 。①

在这一 自 世纪 年代 以来最广泛的经济危机时期 , 新马克思


主义对全球资本主义的批判将会找到新的拥护者 。但反讽 的是 , 恰恰
是在现今 , 帝国 或确切地说 统一的国家 却失去了支持 , 而为市场所

制服 。我们必须 以全新的方式考察世界市场 的规则和法令 , 并将世界


政治的法律规范贯彻在经济领域 。世界公 民体制在现今必须推动许多
新的和彼此重叠的 “全球冶理,' 项 目。世界经济的

迅速瓦解 , 这部分地归咎于布什政府 的 “排斥监管的意识形态 ”


及金融行业的利己主义与 自私贪婪 , 但也应 当归咎

于社会信任和公共关怀体系的崩溃 。这在美国已经可以从面对卡特里
娜咫风灾难性时的反应中清楚地看到了 。

这一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的利己主义时代反映了一种全球性的倒退 。

① 尽管此书于 年 、 被译成英文 , 《帝国 》的意大利文


版是在第二次海湾战争与波斯尼亚战争期间写作的。统一国家的权力在此较
之在哈特和奈格里之后著作中, 得到了更多的赞许 。
世界公民体制与民主

大工业国向贫穷国家的发展援助减少了, 且在非州 、阿富汗 、中美洲和缅

甸 东南亚的大部分地区, 政府所给予公民的庇护也越来越少 。 “失效 的

国家 ”听任其辖域或化为多种族一宗教的群体 ,它们之间战争频繁 ,或成


为马基拉朵拉工厂 ①,或成为 自由贸易区, 在其中工人和农

民的人权一公民权, 以及社会和经济的权利都被取消了 。在当前世界经济


危机在许多发展中国家被引发这一尚无出路的危急状况下,这些在某种魔

鬼协定中的权利极有可能继续被限制, 以便推动海外投资及经济增长 。
因此 , 不仅需要对金融市场进行更强的调控和更严格的监管, 以保

持增长率 — 并在自由贸易区中遵守国际劳动法和人权一和环保标准 ,

而且需要从根本上转变对 “全球分配公正意味着什么 ”这个问题 的思考 。


进而言之 ,对于这项课题 ,我们必须在我们的头脑 中改变世界地 图, 使得

在经济与环保问题上 的相互依赖关系不再被视作 国家历史进程中的暂


时性阶段 ,而被理解为作为全球化的人类历史之现代性的决定性的基石 。

换言之 ,我们必须意识到全球化的相互依赖这一现象 ,康德以其 世纪的


十分有限的知识便已清楚地认识到了,这正是西方帝国主义的双刃剑 。

六、 “ ” 人 民 的边界

世界公民体制之遗产也要求我们对于已在民主理论 中讨论过的许多

边界问题 有时也被称作 “山 的立宪问题 ”— 作 出新 的思考 团。


在 世纪西方将 “其余的世界 ”殖 民化 , 今天世 界的 “边缘地方 ”又一

原指墨西哥边境为美国承担来料加工的工厂 ,这些工厂是上个世纪 年代马


基拉朵拉计划的产物 , 加工的零部件是从美国船运到墨西哥, 组装加工完成后
再运 回。 泛指充当资本主义国家的廉价生产基础的地 区。 — 译者注
, 叮 卿 ,
叩 , ,
, 一 习。 , 五免 ,

, “ ,, , , 一
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评论

次被推到了中心 移民遵循 中心和边缘之 间可预见的迁移模式 。这意


味着 , 的边界不再如其 自古 以来事先进行历史性地规定那样能
被预先设定 。全球性的移民模式 , 一直在发生变化 ,这清楚地表 明, 人

民在历史的进程中不断地被建构和重新再建构 。
在此我想援引我的同事 , 来 自耶鲁 大学 的罗伯特 ·达尔

的说法 。他写道 “这看起来或许非常奇怪, 决定将 哪些人 以合


法的方式组成 `人 民 ' ……并因此而使得在他们 自己的联合体 中 自己
对 自我本身进行治理 , 具有了合法性 , 这是一个为所有讨论过 民主的大
哲学家几乎完全忽视了的问题 。我想这是 由于他们视其为已经解决 了
的问题 人民已经将 自己建构起来了 … …城邦就是它所是的城邦 , 民族
国家就是历史由以构成 了的国家 。雅典人就是雅典人 ,科林斯人就是
科林斯人 , 希腊人就是希腊人 。”①
尽管我们已经不再这样认为 了, 但却并没有一种 民主的程序 , 以便

民主地决定 ,谁应当是 的一部分, 以及谁不应当是 , 因为这样一个


决定已经包含了在允许做决定的那些人和不属于 的其他人之间做
出了区分 。我们面对着一个不可避免的循环 。尽管这一循环论证的逻
辑问题不可能避免 , 不过对于 凌 的体制化这一问题却有了一种解决
方案, 它较其他解决方案更公平或更明智 。因此在我们的时代必定需要
世界公民体制之遗产, 不只是将客人 当作客人 , 而且也当作潜在 的公 民
和共同体成员来对待 ②。或者用哈贝马斯的话来说 , 在全球化 的时代 ,
“包容他者 ”变成了世界公民的义务, 这一义务不会在边界上停住脚步 。

译者 复旦 大学哲 学学院研 究生
校者 复旦 大学哲 学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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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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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暴力 悲剧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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