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

眼前这幕一如以往，正是香奈儿开展时的盛况。在通往巴黎大皇宫的楼梯上，穿着黑色正装

的年轻男人们整理着现场秩序。在温斯顿·丘吉尔大道上，众多黑色轿车停靠在二排车位，

引起了交通堵塞。该座大型建筑兴建于法国的“美好年代”，现在，女士们身穿粗花呢套装，

在这大门前驻足，且行且候，只为能够再进门前再多留下几张照片。夕阳斜照，在这夏初之

夜光影微现，幽幽地穿透玻璃宫殿的穹顶。

而此刻，2019 年 6 月 20 日，与以往又有所不同。会前的热切准备、客人们的殷切期待、展

会上的似锦繁华，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中心处的空缺之位。卡尔·拉格斐（Karl

Lagerfeld），在这个独特的平行宇宙里核心人物，于四个月前离开了人世。现在，会场中聚

集了所有人，所有曾围绕在拉格斐身边的人。那些他最亲密的同事们，已将彼此看作同是一

家，即“卡尔一家”。以及各位来自世界各地的 2500 位嘉宾，也是他更为庞大的一家。到场

嘉宾大部分身穿黑装，也有粉红色或白色着装的，皆因拉格斐不喜欢看到别人穿丧礼服。

这场正式纪念活动名为“Karl For Ever”，但这并非一场追悼会，拉格斐曾先后参加了他父

母和姐妹的葬礼，而他厌恶大家以一种美化的眼光来回首过往。因此，这是一场气氛活跃的

纪念活动。活动先是以名人的滑冰表演开场，接着有视频放映、演唱活动、舞蹈表演和朗读

会，尾场是香槟招待会。2500 名嘉宾因他而来，齐聚一堂。若他知道，定会欣然，他的强项

之一，也是把人们召集起来。

巴黎大楼门前络绎不绝。拉格斐一直敬重总统夫人布丽吉特·马克龙，只因她的丈夫埃马纽

埃尔·马克龙接任法国总统，取代了他不喜爱的前任总统弗朗索瓦·奥朗德。接着是往届总

统夫人卡拉·布吕尼·萨科齐，她也是香奈儿的模特。摩纳哥公主卡罗琳也是拉格斐的一位

挚友，这时身穿白色衬衫，挂着黑色蝴蝶结，一同前来的女儿夏洛特穿着翩翩长裙。以及伊

娜·德·拉·弗拉桑热、克劳迪娅·希弗、卡洛琳·德·麦格雷三位历届缪斯女神，现在也

缓缓走上玻璃宫殿的台阶，踱步前行，只为在摄影机中留下一抹倩影。女模特吉吉·哈迪德

触动地在镜头面前说：“我今天的穿着打扮，就像是真的要与他见面时那般。”
塞巴斯蒂安·荣多的笑容意味深长，他在数年来一直在时尚大帝身边，形影不离。他既是贴

身保镖和司机，又是亲信。他西装笔挺，身穿三件套，在这一天却保持缄默。拉格斐希望，

在死后，自己的骨灰能够和母亲以及三十年前已逝世的伴侣贾可·德·巴摄的骨灰混在一起

下葬。塞巴斯蒂安早已帮拉格斐达成了这一心愿，拉格斐的遗体在法国南泰尔的瓦莱里恩高

地陵园火葬后，他就将骨灰带到了一个无名之地。这样一来，逝者就能如其在生时所愿，从

这个世界消失，不留下一丝痕迹。

巴黎大皇宫于 1900 年开展了世界博览会，在这里，拉格斐于 2019 年 1 月开了时装展览会，

前后四次向大家展出了他的世界，两次是成衣展，两次是定制服装展。但由于身体状况，他

并未在展会现身。而这次在巴黎大皇宫的活动，却不是下一季度的服装展出。在这前后两个

小时的活动中，大家回顾了他的一生，了解了他在这 85 年人生中承担的不同身份，还理解

了他的方方面面，包括他的想法、言论、行为和生活。大家也在最后认识到，这位时尚大师

同时也创作出了许多想法、书籍、画作、格言、商标、关系、事业和典范。

因此，到场的并不仅仅是客人和粉丝、管理者和模特、裁缝和演员。在丘吉尔大道上，弗洛

里斯汀·卡罗琳·克诺卡尔特从自己花店的配送车上跳下来。德国书店 Felix Jud 的玛丽

娜·克劳特远从汉堡而来。而在他自己的书店 7L，埃尔韦·里·马松和卡特里娜·库加夫斯

琪在店门前留了张手写便贴，
“本店于今天 16 点半起暂停营业”。首饰设计师阿伦·希利尔·比

斯姆带着嵌有彩色石头的项链，拉格斐在特殊场合下也会戴这一款项链。彼特·卡罗琳·塞

巴斯蒂安在现场给大家讲述了自己在 90 年代作为模特的事业开端，在当时，拉格斐在香奈

儿时装秀前给她眨了眨眼，让她鼓起勇气，去亲探这个全新世界。

在巴黎大皇宫的这一春季之夜，时尚并非主角，而是拉格斐。会场大厅中挂出了拉格斐在不

同时段的 56 张大照片，有的留着胡子，有的带着单边眼镜，有的抱着猫。从照片里可以看

出，拉格斐在 1954 年法国时装设计师皮埃尔·巴尔曼工作时，就开始与时尚打交道，已然

65 年。在照片中也可以看到他对于自我表现的兴趣，从浪漫情怀的少年时代，到五十多岁

时留着侧分发型、胸前配着白巾，再到世界级的明星，迷恋于摆出摇滚歌手的姿势，或者是

花花公子似地手抱缅甸猫。

正如 56 个他从上往下，看着巴黎的这个社会游戏，这也是他热爱的事。受邀到场的有三个
完全不同持有者的品牌：香奈儿、芬迪和同名品牌卡尔·拉格斐，他生前毫不停歇地为这三

个品牌工作。贝尔纳·阿尔诺将芬迪和世界上最大的奢侈品 LVMH 集团（酩悦·轩尼诗-路

易·威登集团）进行了合并，可能也是为了对抗其他两个品牌。仿佛这种阴谋论根本不应该

出现在这个纪念之夜，这位最富有的法国人正激动地与阿兰·韦特海默聊天，阿兰·维特海

默和他的兄弟格哈德正是香奈儿的持有者。友好来往并不会满足这位品牌收集狂的无尽渴

望。因为韦特海默两兄弟约已 70 岁高龄，数十年后可能在奢侈品商业中慢慢失去对于自己

的耀眼品牌的兴趣。而毕竟拉格斐也为香奈儿的重新崛起保驾护航三十五年，但他此刻也不

在了。以后的形势又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