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10.16272/j.cnki.cn11-1392/j.20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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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总第202期 2010 02 书评 Book Review

前瞻中的历史，回望中的未来
——雷纳·班纳姆的《第一机械时代的理论与设计》
History From Looking Forward and Future From Looking Back:
Reyner Banham and His Theory and Design in the First Machine Age
1. 20世纪60年代初的雷纳·班纳姆
袁熙旸　Yuan Xiyang
2.《第一机械时代的理论与设计》，麻省理
工学院出版社，1980
内容摘要：本文介绍、分析了英国现代著名建筑史家、设计史家、建筑评论家雷纳·班纳姆
3.《第一机械时代的理论与设计》，江苏美
的代表作《第一机械时代的理论与设计》，在回顾作者研究生涯与写作背景的基础上，分析 术出版社，2009
了该书的基本结构、主要内容与创新之处，总结了其在西方设计史、建筑史学科发展史上的
作用与影响。
关键词：雷纳·班纳姆、建筑史、设计史、第一机械时代

彼 得·雷 纳
· 班 纳 姆（P e t e r 学位，在佩夫斯纳指导下专攻近现代 师大相径庭。在这部著作中班纳姆 义，其中重点分析了马里内蒂与波
Reyner Banham，1922-1988）是 20 建筑史、设计史的研究，1958 年获 对现代建筑的发展作出了新的解释， 丘尼的理论宣言，还有圣埃利亚的
世纪下半叶西方最重要的研究建筑、 博士学位。他在攻读博士学位期间即 试图从现代运动中的先锋派那里找 概念设计项目 ；第三章关注的是贝
设计与流行文化的理论家、评论家 担任伦敦《建筑评论》杂志的编辑工 到革新的动力。班纳姆认为 ：在经 尔拉赫（Hendrikus Berlage）与荷兰
与历史学家，堪称西方“第一代设 作，与众多一线建筑师、建筑理论家 历了近一个半世纪的“工业时代” 风格派，从美国建筑大师赖特对风
计史家”的中流砥柱。
“其著作描绘 有广泛而深入的接触，并为《建筑评 之后，人类已经跨越以钢铁、蒸汽 格派的影响入手，兼顾荷兰与德国
了现代主义的兴衰以及社会对其态 论》
、《建筑师杂志》
、《新政治家》等 机、汽车为代表的“第一机器时代”
， 表现主义的探索，重点研究风格派
。[1]
度变化” 刊物撰写评论与专题论文。 开始进入以家用电器的普及和化学 的理论体系与国际化的传播与影响 ；
班纳姆一生著述众多，出版于 班纳姆是一名著作等身的学者， 合成物质的普遍使用为特征的“第 第四章关注巴黎的先锋艺术与柯布
1960 年的《第一机械时代的理论与 一生共撰写专著 16 种，其中较著名 二机器时代”
。他认为，包豪斯和格 西耶，以柯布西耶为典型个案，研
设计》虽是他的处女作，却始终是 的还有《新粗野主义 ：伦理还是美 罗皮乌斯在建筑教育和制度上，柯 究了立体主义艺术与理性主义建筑
他最具学术价值与影响力的代表性 学？》
（1966 年）
、《温和环境中的建 布西耶在艺术激情上，密斯在结构、 的内在联系 ；第五章以包豪斯为例
著作。该书着重研究从 19 世纪晚期 筑》
（1969 年）
、《洛杉矶 ：四种生态 构造和工艺上，分别为建筑机器主 研究了以现代主义、功能主义为特
到 20 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西方建筑与 学建筑》
（1971 年）
、《混凝土的亚 义奠定了理论和实践的基础。他继 征的新风格的全面确立过程。前几
设计，从理论与实践两方面考察了 特 兰 蒂 斯 ：1900-1925 年 的 美 国 工 承了吉迪翁对现代技术的推崇，因 章涉及的各种思潮与探索至此合流，
现代主义的兴起、传播与变革历程， 业建筑与欧洲现代建筑》
（1986 年） 而倾向于将现代建筑的重心放在颂 共同塑造出 20 世纪建筑与设计发展
无论是研究视角还是研究方法，都 等。他还发表过各类论文总计逾 700 扬机器文明和拒绝传统形式的未来 的基本脉络与主要格局。
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了大胆探索。 篇，其中最重要的收录于两本文集 ： 主义和以富勒为代表的技术派。正 该书理论框架的建构参考了“二
因为被广泛视作西方设计史、建筑 英国设计史家潘妮·斯帕克（P e n n y 因为如此，在该书的前言中，班纳 战”前后出版的一批理论书籍，例
史学科研究的一座里程碑，面世近 S p a r k e）编辑的《出于自择的设计》 姆提出 ：
“现代建筑的重要特征正 如莫霍利·纳吉的《新视觉》
（1930
半个世纪以来不断再版，并被翻译 （1981 年）和其遗孀玛丽·班纳姆 是在于一种全新的空间感觉和机械 年）
，佩夫斯纳的《现代运动的先驱
成世界各种文字，是公认的研究现 （Mary Banham）等编辑的《一个评 ”[2]
美。 者 ：从 威 廉·莫 里 斯 到 沃 尔 特· 格
代主义建筑与设计的权威著作之一。 论家的著述》
（1996 年）
。 《第一机械时代的理论与设计》 罗皮乌斯》
（1936 年）
、《欧洲建筑概
班纳姆早年就读于布里斯托飞 作为引领他深入现代建筑史研 全书共分为 5 章，第一章首先研究 论》
（1943 年 ）
， 吉 迪 翁 的《 空 间、
机公司的技校，战后转向艺术史的 究堂奥的领路人，佩夫斯纳对班纳 了 20 世纪初的学院传统与理性主义 时间与建筑 ：新传统的成长》
（1941
学习，就读于久负盛名的伦敦大学 姆学术生涯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 先驱，从法国学院派建筑的衣钵传 年）
、《机械化掌控 ：献给无名历史》
科陶德艺术学院（Courtauld Institute 正是佩夫斯纳所著的《欧洲建筑概 人佩雷（Auguste Perret）与加尼尔 （1948 年）等。然而，与这些前辈著
of Art）
，先后师从安东尼·布伦特 论》将年轻的班纳姆吸引到建筑史 （Tony Garnier）开始，到晚期英国艺 作对现代主义建筑与设计发展历史
（Anthony Blunt）
、齐格菲尔德·吉迪 与设计史的研究园地，也正是在佩 术与手工艺运动与德意志制造联盟 的描述不同的是，班纳姆重新发现
翁（Siegfried Giedion）以及尼古拉 夫斯纳的严格要求与精心指导下， 的联系，再到贝伦斯、格罗皮乌斯 了未来主义与表现主义对塑造现代
斯·佩夫斯纳（Nikolaus Pevsner）等 班纳姆最终成长为一名见解独到的 的机器美学、卢斯的“装饰即罪恶” 主义理论与实践所发挥的重要历史
艺术史、建筑史领域的一代宗师。 建筑史家。虽然是佩夫斯纳的得意 理论 ；第二章集中研究被前辈学者 作用，他将被佩夫斯纳、吉迪翁刻
1952 年本科毕业后，继续攻读博士 门生，班纳姆的理论立场却与其恩 有意无意地忽略了的意大利未来主 意漠视的这一现象称为研究的“寂
 书评 Book Review 总第202期 2010 02 75
浪漫主义者、表现主义者、元素主义 的职责与风险作过清醒的总结 ：
“事
者和纯唯美主义者的构成该运动历史 实上，实用而有说服力的综合概括
的核心选项，尽管在吉迪翁的《法国 能力，是对伟大的历史学家的检验
建筑》中有非常充分的阐述，但却是 方式之一，这也是历史学家的声誉
有缺陷的，因为只有包含这所有内容 如此脆弱的原因之一，因为任何概
的选项才是完整的。然而在顷刻间， 括都会由于情况的不断变化而被削
现代建筑师们却决定毫不犹豫地与他 ”[6]
弱其确信度与实用性。
[5]
们近一半的祖辈们切割开来。
” “当我们从第二机械时代回头看
纽约库珀联盟学院建筑系主任 时，究竟这些理论和建筑是不是我
安东尼·维德勒（A n t h o n y V i d l e r） 们所认为的那样，在当时环境下是
1 2 3 曾以战后西方最重要的 4 位建筑史 适当的，甚至是恰到好处的……无
泰斗为例，比较了 4 种关于现代主 论如何，当我们还缺少一种适合我
义建筑的研究范式与叙述模式，即 们自己时代的理论体系的时候，我
以埃米尔·考夫曼（Emil Kaufmann） 们仍将沿着第一机械时代的思想和
为代表的新古典式现代主义、以科 审美轨迹自由地滚动。……如果这
林·罗（Colin Rowe）为代表的风格 样一来，他也许会问自己两件事 ：
静地带”
。1950 年伦敦泰特画廊举 义阶段表现异常活跃的表现主义者、 主义现代主义、以曼弗雷多·塔夫里 第一，他的观念是不是像他想象的
办的意大利艺术展，以汽车设计为 未来主义者留出任何的位置，甚至 （Manfredo Tafuri）为代表的文艺复兴 那么时髦，毕竟这是在第二机械时
代表的美国商业主义设计与流行文 于连格罗皮乌斯与早期包豪斯所受 式现代主义，以及以雷纳·班纳姆 代，而不是第一机械时代 ；第二，
化，以及与“独立小组”成员、年 到过的表现主义的强烈影响也被小 为代表的未来主义现代主义。由此 那些像爵士乐年代的时装那样被他
轻 建 筑 师 詹 姆 斯·斯 特 林（J a m e s 心翼翼地淡化与回避。在《现代运 可见，同样是对现代主义建筑与设 抛弃了的观念，事实上究竟是怎样
S t i r l i n g）
、彼得与阿利森·史密逊夫 动的先驱者》中，未来主义在正文 计历史的总结与评价，班纳姆以其 的过时，毕竟与世界上任何已知的
妇（Peter and Alison Smithson）等的 中甚至都没有被提及，只出现在一 对未来主义的推崇、对技术进步的 其他年代相比，一个机械时代要更
密切往来，使得他对意大利未来主 条注释中 ；在吉迪翁厚达 900 页的 信仰、对时代特征的关注、对多样 接近另外的一个机械年代。发生在
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说 ：
“1910 煌煌巨著《空间、时间与建筑》中， 化美学的坚持而独树一帜，也正是 1912 年前后的文化革命已经被取代
年前后，一系列革命性的姿态成了 关于未来主义的内容仅有 4 页，而 因为如此他才被当代西方建筑与设 了，但是它并没有向相反的方向发
现代建筑发展的主要出发点，这在 关于柯布西耶一个人的阐述却有 70 计史界推崇为“来自即将到来的未 ”[7] 这是班纳姆在《第一机械时
展。
很大程度上都和立体主义与未来主 页之多。 来的历史学家”
。 代的理论与设计》的导言中说的一
[3]
” 现代主义“越来越
义运动有关。 造成这种“寂静地带”的主要 班纳姆是西方建筑史发展中承 段话，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
成为现代建筑领域发展主流不可分 原因，就在于佩夫斯纳、吉迪翁等人 前启后的关键性人物，他从其业师 虽然建筑与设计的发展和当年完全
割的共同基础的一部分……不断增 所秉承的笃信“时代精神”的、
“有 佩夫斯纳那里继承并发展了关于现 不可同日而语，但仔细想想，班纳
强的现代化的压力使世界看起来越来 选择性的”
、追求“经典化”的、主 代主义的历史认识，又通过他的学 姆当年的判断似乎仍然具有现实的
越像是未来主义的，人们感受到了这 张客观冷静而反对自我表现的、推崇 生、后现代主义的理论代言人查尔 说服力。
种压力，他们在手边找到了未来主义 机器美学的片面历史价值观与单一审 斯·詹克斯（Charles Jencks）实现
的思想来引导他们的思想、实现他们 美标准。而班纳姆终其一生所奉行的 了对现代主义的批判与颠覆。虽然，
注释:
[4]
。 因而，未来主义成了现
的感情” 是“产品或建筑美学所提供的丰富经 作为一名过渡性的历史学者，他的 [1]Paul Goldberger ：
“Reyner Banham, Architectural
代设计理论发展的转折点，特别是 验”
，以及由技术的与时俱进而导致 研究也难免具有历史的局限性，例 ，The New York Times ,
Critic, Dies at 66”
在思想与观念层面。 的形式与风格的多样性。在 1959 年 如《第一机械时代的理论与设计》 March 22，1988。

对 未 来 主 义 的 再 发 现、 再 评 发表于《建筑评论》的《玻璃天堂》 过于就事论事，在专注于建筑理论 [2]（英）雷纳·班纳姆 ：

《第一机械时代的理
论与设计》
，丁亚雷、张筱膺译，江苏美术出
价与重新诠释，对门德尔松（E r i c h 一文中，班纳姆对该问题作了深刻的 与实践本体的同时，对相关的政治、
版社，南京，2009，第 8 页。
Mendelsohn）
、圣埃利亚（Antonio 剖析，他说 ：
“总之，我们为什么必 经济、道德、文化背景鲜有涉及 ；
[3] 同 [2]，第 9 页。
S a n t’E l i a）等极具个性的表现主 须重写现代运动的历史？并不是因为 再如他就思想理论对建筑实践的影 [4] 同 [2]，第 166 页。
义、未来主义建筑大师的发掘与推 历史有错误，只是因为它比真实情况 响力的高估，以及对科技进步的盲 ，A
[5] Mary Banham，ed.“The Glass Paradise”
崇，是《第一机械时代的理论与设 要狭隘。成型于 20 年代晚期、编撰 目乐观，也屡屡成为后代研究者诟 Critic Writes:Essays by Reyner Banham ,Berkeley

病的话柄。 and Los Angele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计》对现代主义建筑与设计史研究 于 30 年代的现代运动的正史，只是
1996，P37。
的最大贡献之一。佩夫斯纳的《现 一孔之见。这些观点之所以成立的唯 好在历史背景的制约，是任何
[6] 同 [5]“Pevsner’s Progress”
，P219。
代运动的先驱者》确立了从莫里斯 一可能就在于 ：建筑的鲜活的状态、 历史学家都难以跳出的宿命。早在
[7] 同 [2]，第 5 页。
到格罗皮乌斯的现代主义发展的正 它的神话与象征，个人与压力集团的 1978 年撰写的一篇研究佩夫斯纳的
统谱系，但其中没有给早期现代主 存在被排除在外。排除了未来主义者、 论文中，班纳姆就对身为设计史家 袁熙旸　南京艺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