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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志:收获与困惑

——读《学做工:工人阶级子弟为何继承父业》
进入正文阅读之前,本书的标题就相当诱人:工人阶级子弟为何继承父业 ?
心中难免起疑:工人阶级的工作有什么好继承的?这也正如序言所言:要解释
中产阶级子弟为何从事中产阶级工作,难点在于解释别人为什么要成全他们。
而要解释工人阶级子弟为何从事工人阶级工作,难点却是解释他们为什么自甘
如此。
那么作者又是如何解释的呢?——扎实深厚的民族志。
《学做工》第 1 部分 3 个章节 148 页的内容均为民族志,第 2 部分为分析部
分,包括“洞察”、“局限”、“意识形态的作用”、“对文化形式及社会再
生产理论的注解”及“周一清晨与千禧年”5 个章节 95 页。
通读下来,没有停顿,并不枯燥。尤其是在民族志部分,大量丰富的小组
讨论和访谈资料仿佛让我置身汉默镇男子学校听“家伙们”侃侃而谈。这也正
是作者 Paul Willis 所说的用民族志展现“活生生的日常文化”,师承文化研究
巨匠 Richard Hoggart 和 Stuart Hall,他毫无疑问做到了。《学做工》也成为理
解英国文化、阶级的重要书目,并对现今的文化研究、人类学和社会学等学科
有着重要的启示意义。不过,读完此书,我更大的收获和困惑都集中在民族志
这一方法论上。
序言“汉默镇的个案研究”部分详细具体地交代了实验研究和比较个案研
究的进行及选择汉默镇的合理性。实验研究关注的是一个镇上十二名受中等教
育的工人阶级子弟,他们是工人阶级学校反抗文化的成员或成员的朋友,同时
作者还尽可能地确保了所选的群体是工业区中典型的工人阶级。时间跨度上,
作者在他们毕业前 1 年的第 2 个学期之初开始密切关注他们,一直到工作的前 6
个月。具体实施中,作者对实验组进行了密集的观察和参与观察;定期进行小
组讨论并录音;同时采取非正式访问和日记形式;作为班级一员而非老师参加
了这群学生在不同时间上的所有主课和选修课,参加了一轮职业培训课程;长
时间访谈了实验组成员的所有父母、所有副校长、和小组学生长期接触的低年
级老师,以及来学校的职业指导官员,并进行了录音;挑出 3 名男孩进行工作
跟踪调查,与他们一起工作了一段时间,并有选择地采访了领班、经理及商店
管理员。作者还特别提到学校新建了一个设施齐全的青年活动中心,为其最初
进入这所学校提供了非常开放而正式的机会。比较个案研究是在同一时期进行,
包括汉默镇男子学校同一年级的一群“循规生”、汉默镇附近一所现代男女混
合中等学校的一群工人阶级出身的“循规生”、汉默镇男子文法学校的一群
“违规生”、汉默镇所在城市市中心附近一所综合中学的一群相似学生、汉默
镇所在城市最高级住宅区的一所重点文法学校的一群各阶级男“违规生”。作
者尽可能保证所有群体都来自同一个年级,就阶级、能力、学校制度和对学校
的态度等方面进行了对比。而汉默镇则是一座典型的工业镇,它具备所有典型
的工业特质和现代垄断资本主义特征,并拥有可能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工人
阶级。
研究方法极为规范而严谨,然而这也让我联想到了 Raymond Williams 所提
的“情感结构(structure of feeling)”,即生活在同一种文化中的人所共同拥有
的经验。该观点认为“某一文化的成员对其生活方式必然有一种独特的经验,
这种经验是不可取代的。由于历史或地域的原因置身于这种文化之外,不具备
这种经验的人,只能获得对这种文化的一种不完整或抽象的理解”。这样看来,
《学做工》的成功就不仅仅是因为得天独厚的田野、科学规范的研究方法,还
有作者 Paul Willis 的工人阶级出身,与研究对象工人阶级子弟有着类似的情感
结构。
那么这又引出一个问题:民族志研究只能选取与自己情感结构相对一致的
田野吗?那么这样一个田野的独特性与典型性又如何保证?又或者说每一片田
野都有其独特性与典型性,等待研究者发现呢?如果这一片田野中没有出色的
研究者呢?这样外来的研究者必须花费大量的时间进入田野,了解田野,这样
的民族志研究必然是一个漫长而反复的过程。
提到民族志,又易联想到自我民族志(auto-enthnography)这一方法,伯明
翰学派开山人物 Richard Hoggart 所著的文化研究奠基作《识字的用途:工人阶
级生活面貌》便是采用这一研究方法。然而,我对此方法的认识尚不深刻,便
扩展阅读了论文《讲自己的故事就是“自我民族志”?——自我、叙事与读者关
系的民族志新进路》。该文的核心观点是:讲自己的故事,如果不能做到自我
的重组,通过回顾过去建构当下和未来;如果不能通过这种自我叙事来邀请读
者参与理解和交流,很难说是严格意义上的自我民族志。作者认为自我民族志
对于新闻传播学的启示主要有 2 点:1、传播是自我与读者之间的交流;2、传
播是对亚群体的赋权。虽略清晰了些,然而感觉自我民族志这一方法还是要慎
用,或者说之后再读相关文献学习内化。
此外,《学做工》补充访谈的“中心与边缘:保罗·威利斯访谈”部分也给
了我这个尚未踏入学术研究的初学者很多启示和鼓励。
如作者的整个学生生涯理科都学得很好,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说文科是女孩
子学的,对诗歌和戏剧感兴趣绝对是娘娘腔;作者还认为小组讨论和精读课完
全是痛苦的来源,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甚至作者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的
田野工作被伯明翰当代文化研究中心的工作小组看做是非科学的、人文的和相
当主观的。迷惘、怀疑自己也是我初入学上课时会闪过的念头,但现在我会坚
定地保持努力向前看,正如作者始终坚持认为“家伙们”是具有创造性的,把
握住创造性才是作者的主要关注。
关于民族志,作者提到“民族志里有一种特别尖锐的东西,涉及那些被反
复提及、可以再次获得新生或者用不同的方式再次点燃的经历,那些在读者自
己的体验内部、在阅读过程中产生的体验”“我反对加入什么学派,民族志学
者应该有一种健康的独立性”“作为一个民族志学者,你是一个‘窥视狂’”
“在所有关于理论如何与民族志建立联系的问题中,我觉得民族志的关键点就
在于灵活性,用灵活和开放的态度使用理论”,这些观点对我全面认识民族志
有很大帮助。
以上便是读《学做工:工人阶级子弟为何继承父业》的主要收获与问题,
似乎都集中在了序言和后记部分,有些舍本逐末。原因可能有二:一是相关知
识积累尚不充分,没有进行充分地学理性思考;二是尚未踏入学术研究大门,
便将注意力主要集中在相对有趣的部分。日后需加以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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