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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我跟在陈先生屁股后面寻宝

陈先生来博大接我的那一刻,至今仍记得。

那时候,我呆站在博大某处离面试地点不远的停车场,不
久前才跟陈先生通话告知他我的位置。

忽然,一辆老旧国产车驶到我身前,车里坐着的,正是陈
先生。虽然我从未在现实中见过陈先生,但我在脸书看过他的样
子,尤其是他的卷发,让人印象深刻。

我和其他正常人一样打开车门,可那车门只能被打开三分
之一。据他说,车门是在他去诚品那里做采访的时候撞坏的。

好不容易挤进车里后,我近距离看着陈先生。那时他正低
着头调整手机的 GPS,没留意到我看他。我觉得他的卷发蛮像黄
秋生的卷发,但他的卷发不是黄秋生的卷发。

可能是他醒觉自己不知道要往何处去却在那里莫名其妙地
调整 GPS 时,他便抬头对着我说:“你想去哪里?”我想了想,
既然陈先生是【读家】编辑,那就肯定要跟他聊书,既然要聊书,
我也就回复他:“去诚品吧。”
他想了想,说:“要去诚品啊?这里去那边至少要一个小
时喔。”我听了以后,也觉得这主意好烂,要是在诚品逗留太久
因而耽误了回怡保的火车可就不好了。因此,我有些茫然地对他
说:“那,你想去哪里,带我去就好了。”

陈先生听了以后,毫不犹豫地跟我说:“我们去 Jalan Jalan


Japan 吧。”虽然我不懂 Jalan Jalan Japan 在哪里,可是我相信陈
先生不会拐我去卖,于是我同意了他的建议。

去 Jalan Jalan Japan 的路上我问了陈先生很多问题,像是编


辑的工作内容、陈先生成为编辑前在干嘛、现在的书很贵、报社
靠什么赚钱之类的事情。陈先生很好哦,他都很有耐心地解答我
所有的疑问。

当然有一点美中不足的地方。其实见陈先生前,我读了梁
靖芬的书——《野风波》,因此想跟陈先生聊聊关于梁靖芬的妈
妈名字叫家乡、她阿姨要在电脑输入“西”这个字的时候在键盘
按“c”、她帮陌生人照顾物品时那人却不见踪影的一些事情。可
陈先生打过却没读过这本书,让我有点点失望。但梁靖芬的小说
他都有读,这又让我更加失望了,因为我没读过。

陈先生心里想着 Jalan Jalan Japan,我们也就到了 Jalan Jalan


Japan 这家店所在的商场里的停车场。陈先生下车后我才发现,
原来他穿了一身黑,跟我一样,所以我们二人算是穿了情侣装,
可我俩不是情侣。
下车后他问我:“为什么你带着口罩?”我回他:“因为
我怕中 COVID。”他又问我:“你没中过吗?”我回他:“没
有。”他有点惊讶地对我说:“哦,天选之人。”

陈先生领着我去 Jalan Jalan Japan。其实我有些害怕,毕竟


我来到一个对我而言完全陌生的地方,因此我紧紧跟着陈先生的
屁股,以免跟丢了他。

终于到了。我发现那里好大,架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日式
物品,例如公仔、碗碟、茶壶、画作、漫画书等等。陈先生说这
些东西大都是二手的,或者是一些 QC 不过关的瑕疵品,所以价
钱都相当便宜。

在那里令我比较有印象的是一只红色的日本公仔。那只公
仔很奇怪,胸口有个大大的金色“福”字,头顶写着“健康祈
愿”四字,样子只剩下左眼没被画上。我问陈先生那公仔是什么。
当时他的手把玩着其他物品,撇了一眼我手上的红色公仔,便对
我解释这公仔是拿来许愿的。他接着解释公仔的用法:先许愿,
许了之后画上公仔的一只眼,愿望达成后再画上公仔的另一只眼。
我听了就问:“那这公仔的主人很悲哀咯,只有右眼被画上
嘛。”陈先生说:“如果是真的就蛮悲哀咯。”

后来我上网查了资料,原来那公仔叫达摩。
虽然陈先生很专心地“寻宝”,但他依然聆听我的问题并
一一回复。

我们就一边寻宝一边聊,直至陈先生来到一件木雕熊前。
那木雕熊有爸爸的啤酒肚这般大小,熊的眼睛透露着慈祥,嘴叼
着一条鱼。陈先生跟我说,这木雕有鱼与熊掌兼得的寓意。

我看陈先生一直拿着木雕熊左看右望,脸上散发着想要拥
有它的神色,就说要送他。

陈先生犹豫了一阵子,跟我说:“要咩?你请我吃饭都没
有这只熊这样贵。”我望一下手表,对他说:“可以啦,就当是
感谢你从博大载我去 KL Sentral,而且,我们也没时间吃饭啦,
不然赶不上火车。”

他听了又犹豫了一阵子,再说:“我家里有一件差不多一
样的。”然后他缓缓地把木雕熊放回原位又拎上来对我说:“好
啦,就当作是我们之间的回忆。”于是便把它放在购物车里。

当我们走着去柜台打算付钱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对我讲:
“我想,还是不要了。”我听了过后有些错愕。他接着说:“我
拿着它逛了一圈,算是拥有过它了。你等我五分钟,我去摆它的
地方那里想想。”话音刚落他就轻轻地走了,留下错愕的我在那
里傻傻地等。
五分钟后他果真走回来,双手还拿着木雕熊,对我说:
“好啦,感谢你呀。”我们便去排队付钱。

可轮到我们付钱的时候他又开口了,对我说:“你这样算
不算贿赂编辑哦。”我听到之后差点被吓死。我思索片刻,稍微
平复了心情,才心平气和,平心静气,和颜悦色对他说道:“没
有啦,我以后都不会投稿【读家】了,因为即使文章被待用,也
要等一年多才会刊登。”他听了我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便点着头
对我说:“也是吼,要等很久,很多人。”

付了钱,陈先生送我吃几条他从受访者那里拿来的食虫。
我吃了,有点咸,但很好吃。虫是人类的希望。

然后我们就快步走去陈先生的车。走着的时候陈先生讲了
一句:“我忘了我车 park 哪里。”这下他弄得我十分着急,因
为还剩 45 分钟,那辆回怡保的火车真的要回怡保了。但是陈先
生又说:“不用怕啦,可以听到车发出的声音。”说完他就按了
按遥控器,他的车即刻发出“滴滴”声,“你看,我都讲嘛。”
然后他就往声源的反方向走去。还好,有我提醒。

最后我们成功坐上车,也成功在 45 分钟内赶到 KL Sentral。

我很是记得,我下车前还听到他说要去别的 Jalan Jalan


Japan。我好欣赏他这个爱好,毕竟古语有云,“人无癖,不可
与交”,而且爱收藏物件之人定是有钱人。我又多了个有钱朋友。
我回到怡保的时候已是晚上。当我躺在床上玩手机时,看
到陈先生发来的照片,那是陈先生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与他拍下的
合照。

如今我回想起与陈先生的这段回忆并且将它写下,我想,
除非我患上老人痴呆症,不然我不会忘记那一天我跟在陈先生屁
股后面寻宝。还有,额……以后还是请他吃东西就好了。

原载《星洲日报 · 星云》(14/10/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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