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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Financial Planner

「一世人流流長,總會有一、兩個機會嘅。」阿思這句話我一直也放在心中。

……

身穿 Lanvin 西裝的我滿心歡喜,打算告訴爸好消息時,工人 Cora 一開門,爸爸站在大廳中間,


面色好比東寶墨汁麵。「笑笑笑,着成咁又見唔成工啦,啱啱先 Hi 緊你雪櫃啲維他奶,每次買
親都六排,飲完一排又買第二排,長期都霸住雪櫃成行,搞到我支 sake 都放唔落,你做人唔好
咁自私得唔得呀,你已經無工返!」中氣十足的他跟我打招呼。

忍了多時的怨氣終於爆出來:
「邊個話無!今日請咗我啦,financial planner、AIA、大公司,聽過
未?」

「Financial planner……同保險佬有咩分別,咪又係叫人買人壽,得閒坤人去買 fund,叫好過倫敦


金少少,俾咁多錢你讀書,連呢啲 common sense 都無?日日群埋嗰班垃圾,工又唔揾,成班二
世祖!Ken 哥,我拜託你啦,我無 expect 過你養我同阿媽,你唔使屋企錢我已經好開心,但係
你乜都唔做就係廢人一個!成勁日淨係識飲維他奶,唔係叫工人去買,就係用我張自動增值八
達通,你連一包維他奶幾錢都未知呀,食米唔知米貴,你講呀,你講得出我乜都得!」

「我……」

是咁的,小弟叫 Ken Lun,本身姓倫,倫永亮個倫,可是英文拼音是「Lun」,所以朋友都稱我為


「Ken 向左走向右走」。同很多人一樣,我都有阿爸阿媽生,於英國讀過幾年書,學校叫 City
University,亦即香港城大英文名,不過兩者絕無關係。以前每逢有人問到我在哪讀書,我答
「City」 ,他們也會說: 「城市大學?幾好呀。」自此,但凡遇上同一問題,我也先答英國,然後
才說 City,不過也總會有幾個懵向左走向右走明知是英國仍會以為是城大。沒辦法,生活於香港
這個地方,每天被家人、同事、朋友 Hi,語無倫次,是很正常的。

畢業之後,除了一份很短暫的會計師樓工,之後差不多半年也找不到工作做,這半年我幾乎甚
麼工也報過。最初上 jobsDB,去 Banking/Finance 一項看:Analyst、Management Trainee、Account
Service、Financial Planner,甚麼也亂 send CV 去。Financial Planner,名字動聽,結果那是我唯一
一份見過的工。當日去到 AIA 總部,一坐下,貌似鄭子誠的 manager 就很努力地強調客源方面
的好處:每日會派一個客,還會 assign 一些很久沒有聯絡過的客給新人們,聽起來好像不用單
靠親戚朋友或自己狂打電話,又幾有計。他們當場就聘請了我,薪金不多,但至少也是一份工,
爸應該會安慰吧,我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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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請你食麵》

「我……你都癲癲哋,你夠成日去福臨門啦,唔通你又知嗰度一籠蝦餃幾錢!」說罷我便回房,
房門關上前我隱若聽到他說了個數字,我早知不應挑戰他。更何況我連一包維他奶多少錢也不
知道,你問一包純萬或 Levels 一支 magnum 香檳,或許答到你。

灰到極點的我 Whatsapp 了國材,女朋友去了旅行的他有如放監,約他出來果然一口答應。出門


口前,我循例通知了兩位老闆,結果又被 Hi。「又出去,三更半夜去邊呀,你日日咁得閒,有啲
咩唔可以晏晝做,你班垃圾 friend 都無嘢撈㗎啦。你睇吓你,半條人命咁,休息吓啦,應酬埋
啲唔等使嘅人,佢哋會唔會幫你發達?」媽媽這幾句話跟無綫那首《請你食麵》很似,不停在
loop,你清楚她要說的就是那幾句,像那首歌所提及的粗麵、幼麵、拉麵、手打麵,只是不清楚
其次序而已。

當歌聲漸弱,來到了停車場,彷佛仍聽到老娘迴響。

小時候司機生叔有句格言:「大車『Roll 屎』
、房車『Ben 屎』
、跑車『波子』
。」過去這十多年我
們家的車輛也是這個組合,頂多加兩部公司七人車。一般來說,我也是揸波子,一架 uncle 賣給
我們的 Cayman。阿爺教落:「未計買先計賣」 ,所以玩車一定是玩二手車。但我從來也不會覺得
揸這架車很型,因為 Cayman 也只不過是 Porsche 全線第二平的型號,而且更不是「S」
(高級版)

還要是易手,有錢就買 GT3RS 或者學街上常看到那架掛着「XXL」牌的林寶大牛吧,那些才叫氣
勢嘛!不過,聽聞真正有錢的人是很低調的,揸 Toyota Land Cruiser 而已。

當我撻車時,突然發覺有點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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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過江龍

撻車後,明顯跟平日有點不同,車子異常地靜,明明平日會發出全街也望著你的「噓嘘聲」
,但
今日卻好像 Lexus 般,撻了車也不為意。當我打算轉波之際,波箱竟然被 lock 死了。Hi Hi!車子
原來撻唔着,試過幾次還不行後,我立刻打電話給國材。

我:「Hi Hi 啦呢鑊!我阿爸阿媽實 Hi 向左走向右走死我!」

國材:「做乜勁?」

我:「吓,咩叫做乜勁?」

國材:「做乜勁囉即係,有嘢就噴啦。」

我:「我架 Cayman 撻唔着呀,我阿爸阿媽實話我整壞啦,你知全屋所有嘢大家有份用或者無份


用,一壞咗實入我數啦,仲要我琴日真係揸過,呢鑊緬甸聖水洗都唔清啦。」

國材:「定啲嚟師兄,係咪無哂油咋?」

我:「無可能,我早兩日先入過。」

國材:「係咪無熄燈呀?」

我:「熄燈?等陣先……Hi!係喎,咁係咪即係無電,夜晚仲有無電池買?」

國材:「阿向左走向右走,都唔怪得你老豆老母成日 hich*你嘅,醒少少就唔使俾人 Hi。無電唔


使買新電嘅,嗌個的士佬嚟『過江龍』就搞檸掂㗎啦。」

我:「『過江龍』?乜嚟㗎,洪金寶之前拍嗰套荷里活劇,定叫隻雞舐你屎忽窿嗰啲?」

國材:「Hi Auntie,嗰啲叫『毒龍鑽』!你等我電話啦,我 call 架的士過嚟。」

等待國材時,我坐在車廂中打開了右邊門,伸了兩隻腳出去,點起一根香煙,我發覺其實平時
被老豆 Hi 我大意是無 Hi 錯的,我連燈也不記得熄,好在他們還未發現。再者,「過江龍」也未
聽過,讓他們知道的話又會罵我「無 common sense」、「平時又唔睇報紙」之類的說話。有時我
也不明 common sense 應該怎樣定義,到底有甚麼是一出世不用人教就懂,
「毒龍鑽」肯定不是,
那「過江龍」又是否呢,不是洪金寶,難道跟李小龍套《猛龍過江》有關?無理由,套戲跟車
無關的,總之這一刻我腦海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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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鐘後,國材打來,叫我替的士開閘。的士到了停車場三樓,泊了在 Cayman 隔籬,接着打
開車頭蓋,司機和國材先後下車,司機再打開車尾箱取出一些工具,國材大叫: 「仲望?快啲打
開車頭蓋啦!」於是我開了車頭箱,然後真心問「做咩?你要擺嘢入嚟咩?」由於差不多所有
波子也是中置引擎,所以車頭是吉的,簡單來說,波子車尾箱是在前面的。「Hi!你車頭無料到
嘅,啲引擎喺邊㗎?」國材開始不耐煩。「唔知呀,從來都唔會用到,點會知呢啲嘢。」此時,
的士大哥拿着兩條電線物體行過來:「行開少少唔該兩位哥哥仔。嗱,見唔見到呢度有個鐵牌,
有個加減字樣,打開就係,我一年都唔知幫幾多你哋呢啲有錢人家做呢啲嘢,乜車我都熟哂,
你哋揾個上車撻車啦。」

國材坐上司機位,準備撻車,的士佬做同樣動作,兩邊車頭蓋打開了,用鉗和電線接連着,原
來過江龍是透過一架車給油時所輸出的電流,來啟動另一輛死火車。未幾,Cayman 翻生了,的
士佬收了$200 便離開了。

「『過江龍』又未聽過,車頭又唔識開,你真係 BP。」國材搖頭嘆息。

「BP 又係乜?」 我問。

「大袋,big pocket 呀,你囉!去老地方啦,呢度焗到我個袋濕勁哂。」國材已感煩厭。

*hich:HiSeven,是將中文硬轉做英文拼音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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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這些機會不是屬於我的

老地方其實是灣仔海傍會展新翼對開的一片空地,亦即金紫荊廣場旁邊。每次,我們都會先到
鷹君中心的 7-11 買一些吃的、喝的,再各自駕車到海旁。

入 7 仔前,我在門口突然停下來。

我:「喂,唔好入去住,想問你啲嘢,知唔知一包維他奶幾錢?」

「一包定一 pack 先,大包 7 仔應該賣$8.2、細包平$3 到,不過依家好多舖都淨係得大包嗰隻;


一 pack 百佳賣緊$18 左右,做乜勁?」國材覺得有點意外。

我也不好意思出聲解釋,爸經常說我不留心身邊事,原來真的是我自己問題,連國材這位甚少
喝維他奶的,都那麼清楚價錢,看來我真的要檢討一下。
我買了包大號維他奶和 Lakerol 糖後驚覺,亞太區有一天成為亞太區你個街,真係$8.2,連點數
位也中,其實我明白一包奶多少錢根本不重要,但我開始認同人是須要細心,從身邊最細小的
事起,用心留意,慢慢才會清楚這世界和身邊的人是怎樣運作,這樣方可接近成功之路。

每次來到老地方也無甚麼特別,主要是「勁 hea」,可能大家也慣性被 Hi,所以變相會很珍惜朋


友間互相勉勵的時間;換句話說,就是大家也廢,廢人和廢人玩就自然有親切感囉。我把車泊
好,然後上了國材的 Audi TT,開了兩邊窗,各自開始吞雲吐霧。

國材是一位我由細識到大的好朋友,基本上我每次闖禍,也會第一時間找他,而我們的共通點
就是自卑,當大家也看不起自己時,反而會變成懂得去欣賞其他人的優點。國材雖然經常說自
己窮、無出色,事實上他於武漢法律系畢業後,回港便開始放數, 在我們朋友間算最成功, 是
首個和唯一一個,已賺到自己第一個一百萬的人。雖然,他一直沒請過我們吃飯,之前讓他住
我們旗下另一單位又沒交租,但做朋友是不應該計較這些的。

「你都好嘢,之前泊完小巴站 俾人爆玻璃,今個星期又搞單新嘢。」國材一呼一吸間帶點西味。

「唉,上次仲好講,唔係你要食嘢又唔想揸車,我會搞成咁?今次唔記得熄燈,個個都試過啦,
我係唔識『過江龍』係乜嗟,呢啲嘢我叫司機 Raymond 做得啦,我點會自己搞,唔識都好正常。」
我死撐。

「你話係就係啦向左走向右走哥。」國材邊搖頭邊噴煙。

此時,有幾位內地遊客行過我們車頭,停在我的 Cayman 前面,開始擺 pose 影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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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開心死你啦,波子真係無向左走向右走敵,你睇吓,佢哋直情當係『拉利』咁影!」國
材興奮地說。

「Hi,有乜咁開心,我寧願做你,你起碼自己揾到錢,阿爸阿媽唔 Hi 你。我 17 歲戴勞,18 歲


揸 Cayman,23 歲大學畢業老豆已經買咗層樓俾我,我人生仲有咩目標,人哋一世人想追求嘅嘢
我都得到哂啦!係,人哋睇我好,個個月遊埠又剩,但我一世人所有嘢都係阿爸阿媽俾我,無
乜作為,咁我生存究竟為乜?做人真係無意思,有時真係好想死,但我連死嘅勇氣都無,死咗
都要被人 Hi,實有好多人話『有錢仔都要自殺,咁我咪死十次都唔掂!』你諗吓,如果前面呢
三條大陸仔有我咁嘅 background,佢哋肯定可以好好利用、飛黃騰達,話唔定《中國合伙人》
都做埋!」我將平時只會在 Whatsapp 說的話一五一十地爆出來。

「又講,你明明好好,目標唔一定同錢掛勾嘅,你唱歌咁好聽,點解你唔試吓向呢方面發展?」
國材語重心長道。

對,我也忘記了自己很喜歡唱歌,平時出來說話也沒有人想聽,但每每唱起歌,時間就像靜止
了;不過唱歌又有幾多個揾到食,有幾多個許廷鏗啊?

我:「算啦,『這些機會不是屬於我的』,陪我返 7 仔買啲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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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加油呀。」

只不過是一個多小時,我倆又再次回到這間 7 仔。人是犯賤的,明知一包大號不夠喝,但也不
會買兩包,寧願「貪油平」再駛回頭,無聊人就是做無聊事。從雪櫃打算再 encore 一盒大號「維
媽奶」時,竟然看見售罄了,剛才明明還有數盒的。於是我走上 counter,可是一個人也沒有。
國材正在外面吸煙,我再看清楚店內,真的一個人也沒有,連店員仍未見縱影,那到底他去了
哪呢?我不停在 7 仔內踱步,每一行也看清,確實找不到店務員,難道他上了廁所?不過夜闌
人靜,只剩下一個店員,去廁所不怕被人偷東西嗎?事實上,7 仔內有廁所嗎,要解決時又要等
適當時侯嗎?那怎樣才為之適當呢?

行呀行,再走到雪櫃前,看到其中一格比其他的退得後,遠處看更似有人影在晃動。行近些,
原來只是店員在上架,好像平日沒有見過,還是我只是沒為意身邊的一切?我打開雪櫃,拿了
一包暖暖的大號,再跟店員示意要付錢。

「唔好意思,啱啱入緊啲新貨,成日被人投訴無哂啲維他奶。」名牌刻上 Kelvin 的店員邊喘氣


邊說。

我:「唔緊要,今晚得你一個?」

Kelvin:「唔係呀,同事行開咗嗟。」

我:「都辛苦噃,三更半夜仲要擔擔抬抬。」

Kelvin:「無計啦,唔使做呀,$8.2,八達通定現金?」

我:「八達通啦。」

隨著「doot」一聲,我很自然地說了一句:「唔該哂,加油呀。」

我覺得自己很傻,其實有甚麼值得加油,這個世界為兩餐奔波的人比比皆是,只是我比較幸運,
不用為五斗米折腰,又何來會明白他們的心情?從來,我每天吃的、用的、着的也手到拿來,
突然深夜看到一位店員在默默耕耘,想到即使只是架上的一包奶也經過無數工序、搬運多次才
上到架,但背後的工夫又會有人 give a shit 嗎?

「買包奶搞咁耐嘅?」原來國材已完成了他的香煙。

我:
「係呀,個收銀入咗雪櫃後面上架,其實做呢啲工都幾灰,個個瞓緊你就返工,人哋返工你
就瞓覺,人工又低,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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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材: 「你識㗎咩?知就唔好成人講乜向左走向右走嘢做人無意思啦。不過唔係嘅,你睇吓海報
呢條友,做個東涌分店主管,可能搵皮零嘢,但佢發掘到自己嘅存在價值同滿足感喎。人叫阿
Ken,你又叫阿 Ken,你揸波子都話要死,人哋搭開巴士、地鐵反而笑得咁開心。你成日話俾老
豆 Hi,佢除咗想你出人頭地之外,其實都係想你捱得苦、可以自力更生嗟。不如我大膽 suggest
吓,你去 7 仔返一陣工,show 俾你老豆睇你唔係少爺仔,同埋你都可以唔使佢錢嘅。你有司機、
油卡,屋企又有飯食,平時都無乜錢使,淨係鍾意飲維他奶,又唔介意食平嘢,最低工資都未
別唔夠使喎,考慮吓呀!」

「吓……」我一時不懂得反應,但國材的提議又好像言之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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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音樂卡之父

回家洗澡時,我不斷在腦內重播剛才國材所說的每一句。查實回想起畢業後這大半年,爸不停
跟我說的就是希望我可以找一份工,人工多少沒關係,最重要是多學習機會,因為人一不工作
就會懶下來,而且更會被人看不起。他經常說做哪一行也不要緊,但一定要做那一行最出色那
一個。聽過這段說話後相信也就解答了你,為甚麼我身為一個有錢仔也須要積極去找工作。

至於我爸的出身是怎樣?他長大於一個窮家庭, 小四那年從大陸偷渡來港,在 ABC 也不認識的


情況下留班入讀英文學校,成績一落千丈。那時侯,他家中是連廁所也沒有的,要上廁所的話,
要到樓下的公廁。為了省錢會吃「斗零」一個的隔夜麵包,為了省一毫經常行幾個巴士分站,
更試過弄掉了最後一毫而要由筲箕灣行路回灣仔,再慘的也嘗過。自知不是讀書材料,中五畢
業後就出來工作,甚麼雜工也做過,賺$400 會給$200 嫲嫲。當年,他有一個夢想,就是有一個
有廁所的家,於是他 25 歲那年問了伯父和朋友媽媽借了合共$40,000 首期,買了自己位於芬梨
道的第一層樓,月供$880,1,500 呎。嫲嫲生前有三個願望:就是希望擁有一隻金勞力士、一對
鑽石耳環、一件皮草,結果爸 30 歲前就統統買了給她。

當年要買樓其實不難,肯做多幾份苦差也能供得上,之不過當時他做的工也是賺快錢,不宜長
做。他事業上的轉捩點跟一位早期研發電子零件的大陸商人相識有關,他倆不知是抄還是怎樣,
忽發其想,想到了將生日卡、聖誕卡加上音樂晶片,於是二人就開始了音樂卡這個先河,至今
仍是這一類卡的最大生產商之一,單單是 Hallmark 一年的訂單也夠出糧、交學費。

有一個這樣的老爸,可想而知他對自己的子女會有甚麼期望。明明自己是紅褲子出身,捱到出
頭天,給家人最好的;相比起他,我可能一出生就擁有比較多人優越的條件,偏偏我不爭氣,
令他操心。7 仔這份工肯定不會令他高興,走遍香港 18 區,可能也沒有一個英國畢業的人會在
便利店舖面工作,但既然我每天無所事事,即使返 7 仔也不會影響我報其他工。不如我為自己
定下一個目標,在 7-11 工作三個月,不為證明給誰看,只為證明自己跟其他二世祖不同,我是
捱得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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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一技之長

起床後,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昨晚拍下的海報照,上面寫着:

「有意者請帶同學歷及工作證明親臨以下地點面試:

日期:逢星期一至五(公眾假期除外)

時間:09:00 – 17:30

地址:荔枝角長順街 7 號西頓中心 8 樓」

由於我仍處於失業狀態,所以爸媽會要求我每天 10am 起床,因為他們認為既然沒有工作,更應


該養成早睡早起的習慣,這樣才不會懶壞身子,到真正工作時也不會適應不來。無論這個理論
是否合理,為免被 Hi,我也只好盡量每天遵守。所以當我準備好所有文件出門口時,時間還未
到 11am。

我家有兩個司機,一個是公司司機阿德,每天 10am 就會載爸上班;另一位司機叫 Raymond,


專門服侍我和媽,他 11am 才上班。等 Raymond 到達時,我站在衣櫃前沉思着應穿甚麼衫見這
份工,正常的辦公室工作是穿西裝的,但穿西裝去 7 仔見工就好像穿背心、短褲、人字拖去送
殯一樣,我也搞不清不尊重的究竟是自己還是對方。最後,我決定穿上一件 Uniqlo 的 polo-shirt,
始終 polo-shirt 比恤衫 casual,但比 T-shirt 見得人,加上一條深色 Acne 牛仔褲和一對 Kenzo x
Vans,這一刻鏡中的我有點似銅鑼灣一帶常碰到的潮童。

趁 Raymond 還未到時,先介紹一下他。他的故事不比爸的遜色,他來自一個大家族,父親是廖
氏新界地王,自少已去了英國讀書,由初中讀到大學,連第一個女朋友也是洋妞,每次回英國
也拿著幾疊幾疊的銀紙。當年他在英國考到了車牌,17 歲時拿著英國車牌回港,架着豐田 Celica
在東區走廊飛馳,被警察嘗試截停,他竟然加速試圖擺脫警察,最後被抓到時須要上庭。結果
他還是打甩了,成為香港史上首位,亦好像是唯一一位,無牌駕駛而無須定罪的人。後來,他
因長時間在唐人街打牌,走堂多過食糊,最後未完成大學便回港生活。

回港後,聽聞他家道中落,結果要出來幹活。做過好幾份工後,他最終找到了屈臣氏司機一職,
服侍的是一位外國人高層,見工前要背好全香港所有屈臣氏的地址,他說被挑的原因可能跟他
的英文底子有關。做了幾年後,公司為他租了太古廣場的一間 service apartment,在公司也有屬
於自己的房間,工作不限於駕車,還會替他老闆入數、交稅、做一些檯底交易等等。高峰時期,
他聲稱是全港收入最高的頭四名司機之一,老闆更送了一架 Benz 給他,條件是絕不能賣;他更
將所有積蓄買了數個海怡半島單位的樓花,可惜後來負資產,繼而冚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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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後,由於合約說明若言司機所屬的上司離開公司的話,員工也必須辭去其工職,所以鬼佬
的離開也象徵著 Raymond 也要走。做過幾個不同的家庭及公司司機後,輾轉間來到我家打工,
熱愛在竹館打牌的他,起初住香港仔劏房,月入一萬多,閒時亦會懷緬一下過去風光的日子。
爸看見他如此倒霉,於是安置了他於我們柴灣的一個居屋單位,只收他之前付劏房的價錢,
$4,500,可惜他九個月不交租。每當我追問爸為甚麼不在他的糧扣錢時,他答:「我做人好有原
則嘅,咁做唔好睇,佢應該要有自發性。」從這件事更可見爸的性格。看着 Raymond,他提醒
了我有錢也不是永恆的,尤其是當有錢的不是你自己,我更加明白爸不讓我回公司工作的原因,
他想我在出面闖,最好擁有自己的一番事業。始終在二十一世紀這個數碼年代,生日卡也遲早
會被淘汰。「做人最緊要是有一技之長」,這是爸常掛在口邊的一句說話,Raymond 也至少能駕
車有一份收入,那我懂甚麼呢,難道我也該做司機?

「Raymond,樓下等。」手錶踏正 11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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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天生我材必有用

「早晨,咁早去邊呀靚仔?」Raymond 裝作精神地問。

我:「去荔枝角長順街。係喎 Raymond,你知唔知金鐘去荔枝角搭地鐵要幾錢?」

Raymond:「買飛$14,八達通唔知。」

我:「吓?乜唔同㗎咩?點解你反而會知飛賣幾錢?」

Raymond:「係呀,八達通梗平啲㗎,鼓勵你哋用呀嘛,唔係點賺咁多錢?我點解知?我成日放
工去荔枝角搵我條女,好多時去到月尾無哂錢,要退咗張八達通,咪焗住買飛囉。你呢啲有錢
人用老豆張八達通黑卡,自動增值,唔明係應份嘅。」

Raymond 這番話再次令我明白到,有時一百幾十對於香港人來說是何等重要。至於我問他車程
價錢是因為幾年前見一份暑期工時,被問到當日是搭甚麼車去的,又問了那程車的價錢,至今
我仍不肯定她的用意,可能她知道我是爸介紹去,因此想知我是否那種好食懶飛的二世祖,怕
我做兩天連 bye bye 也不說就銷聲匿跡;於是她有了一個想法,就是乘公共交通工具上班的,就
應屬非典型少爺仔。那次之後,我每見一份工前,即使是乘司機車與否,也會預先問好去那個
地方的車費。

「哦,原來係咁。」

「做乜去荔枝角呢啲地方,唔啱你身份喎。」Raymond 詫異地問。

別人聽到這句說話,可能會覺得有骨,但我沒有;事實上我一輩子的確未去過荔枝角,連九龍
也少過,所以我亦沒有打算告訴他這程車的目的。

我:「播首《思憶》嚟聽吓先啦。」

Raymond,是除了國材以外,另一個經常讚我唱歌好聽的人。他也是 K 歌之友,由小雪和漢洋
的《其實我介意》到 Kary 的《座右銘》以至阿峯的《愛在記憶中找你》也愛聽,對於一個 40
多歲的男人來說,是異數。 《思憶》是一首他介紹我聽的歌,主唱是梁球,一位先天性失明人士。
1990 年他跟華納唱片公司合作,推出了一隻專輯,全碟所有歌、詞也是由他一手包辦,可算是
90 年代的蕭煌奇,就連北京奧運他也有份表演!聽過他的歌和故事也令我很慚愧,一個失明的
人也可以有這樣的一番成就;大家也是唱歌,可我只是一個 K 房以外就沒有價值的人。有時侯
我也會問自己,小學老師教我們「天生我材必有用」
,那是否有一種人的生存價值就是為了突顯
出其他人的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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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想起家中溫暖多開心,愛聽媽媽的鄉音,還有知己的慰問」
細味著歌詞,看著海底隧道的燈,我的腦海再次泛起了半年前的「那份工」。

畢業後,我在一間會計師樓工作過一段很短暫的時間。由於爸的公司是由 PWC*核數的,所以他
委託那裡的一位 partner 推薦我到該會計師樓工作。三師之中,醫師、律師也沒有機會了,若能
夠當上一位會計師的話,相信也可令他放心,當時大家的確也是這樣想的。可是,當我開始工
作後,心散至極,對一堆數字和 excel 倦極生厭,唯一令我開心的是認識了 Nancy。

*PWC:PricewaterhouseCoopers(羅兵咸永道),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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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七龍珠

可能由細到大喜愛《龍珠》的關係,所以我也很愛「波」這樣東東。沒看過《龍珠》的朋友,
先向你解釋故事大綱:話說地球上有七顆龍珠,每顆龍珠分别有一至七顆星的標記。七顆龍珠
散佈於世界各地,只要集齊它們便可以召喚出神龍,神龍可以滿足召唤者任何一個願望,故事
就圍繞着幾位主角爭奪龍珠的過程。

未知是否小時侯看《龍珠》時不為意地許了一個願,希望在現實世界也能集齊七顆龍珠,所以
我成長至今的 23 年所交的每一個女朋友也是大波的。Nancy,是第六個,只欠一個就召喚到神
龍了。最初認識 Nancy 是在入職 training 期間,她比我大一年,但已經考到了 CPA,所以有份負
責 train 新人。第一天看到她,個子小小,但雙峰插雲,穿著一件 OL 裝恤衫,其胸部大得表露
無遺,看到那種曲線和白色恤衫所透現出的喱士 bra 帶,令我多害怕被同事發現我「jacky*」。

幾經調查下,發覺 Nancy 出身一般,家住筲箕灣舊樓逢源大廈,值$400 萬左右,畢業於理工大


學,是典型要賺錢幫補家庭的人。不過,最令我驚訝的是她沒有男朋友,聽說 auditing 這行很忙,
peak season 要經常 OT,跟行外的男朋友聚少離多而分手了。公司內,亦有不少狗公想埋她身,
但當然無一成功。爸經常說我們這一代太幸福,沒有 fighting heart,但我不認同,至少在追女仔
方面我一向也抱著「無往而不利」的心態。以追 Nancy 來說,我只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放工
用波子接她,閒時帶她回我半山帝景園家跟爸媽吃飯,很快就追到了她。其實有錢溝女不難,
問題是究竟怎樣判斷那個女生是喜歡你還是你的錢。

爸媽從來也不喜歡我的舊女友,原因很多:比我大、太矮、太蠢、不漂亮、不夠有錢、無禮貌、
是世交等等。國材說得很好,形容爸媽說的話很有批判性,不單止對我,對其他人也如是。難
道我不知道她們這些缺點嗎?我比誰也看得清楚!但爸媽看不到的是我的自卑,我知自己一事
無成,所以無膽高攀更好條件的女生,更拍不到長拖,因為不敢承擔。他們以為我不明白他們
的用意,只是我過不到自己那關而已,所以在有出頭天一日前,還是先吃着這些散餐吧。他們
常說:「搵女朋友、老婆,一定要搵個可以喺事業上幫到你手嘅,唔一定要有錢,但一定要有本
事。」就連我的命書也有一句是:「莫將婚姻等閒看,興家立業在其中。」Nancy 雖然出身不好,
但好歹也是會計師,所以爸媽也算比較少反對這段戀情。

雖則,Nancy 是我在 PWC 期間的高峰,但也是我離開這間公司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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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二十六樓的夜景

公司內,我倆也盡量低調,但事實上大部份人也知道我們在拍拖的。話說有一天,我們也須要
OT,在公司差不多直至 3am,於是我 Whatsapp 了 Nancy。

KenLun:「ready to leave yet?」

Nancy <3:「未呀」

KenLun:「I'm itchy」

Nancy <3:「你傷風?」

KenLun:「No,my magic dragon…」

Nancy <3:「-3-」

KenLun:「Executive room meet?」

Nancy <3:「Ok……」

看清楚附近沒有人後,我倆開始在 executive room 開炮,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人為甚麼想在


中環的高樓大廈工作,絕不是為了那份高薪厚職,而是為了可以在落地玻璃前看著中環夜景跟
女伴來個狗仔式。今天,我終於在死前完成 bucket list*上其中一項要事。

「殊……唔好嗌得咁大聲,仲有啲人未收工。」我用平時在戲院內說話的聲調跟 Nancy 說。

「啊……啊……」她的小蠻腰配大騎樓俯瞰着香港夜景也不禁叫起來。

原來 executive 就是這種感覺,這一刻是我一輩子最接近成功的時侯,二十六樓的景色確實得來
不易。突然間,我聽到門口有聲音,轉身一看,隱約見到一個身影跑走。這一刻,我肯定很多
人會立刻穿回衣服,然後離開案發現場,不過我在幾秒間很冷靜地分析:若果有人看到的話,
那人一定不敢回來,而再有人經過的機會也不高,所以我決定要完成任務才離開。
「做乜事?有人呀?」Nancy 緊張地問。

「無……無呀,我差唔多啦,啊……」說罷繼續抽插。

完事後我叫 Nancy 速回她座位,然後我先行回家。離開前我查看了公司還剩餘哪幾個人,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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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刻意不打卡便離開了。在的士內,我不斷想辦法,已沒有時間去猜或分析看到我們的是誰,
以及他/她到底看到甚麼。

翌日,回到公司,我遞上辭職信,刻意將這消息,告訴了幾位不在場的大口怪。只需一個下午,
差不多全公司也知道我遞信的消息;最重要是大家也不 surprised,全因他們認為我在公司,除
了溝到 Nancy 外,也沒甚麼作為或貢獻,離職也是遲早之事。根本我就不喜歡這份工,而這件
事終於給了我一個完美藉口去辭工。數天後,我告訴公司內唯一一個朋友 Alvin,那晚我看到有
人在 executive room 鬼混,並懷疑是 Lisa(只因她也在公司,和樣子有點淫邪),再叮囑他千萬
不要告訴任何人,免得有人懷疑我想搞事。

我太清楚 Alvin 性格,我知他一定會將這件事四散出去。結果,我沒有看錯 Alvin,他真的將這件


事弄大了,連 Big Four(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其餘三間 firm 也聽聞過這件事,高層更抓了 Alvin
和 Lisa 問話,Alvin 被說成傳謠者之餘,更有人一口咬定他就是案中男主角,甚至有傳聞說所有
人的 Lotus Note chat history(公司內部通訊軟件)也被調查。老實說,我沒想過事情會去到這個
地步,相信在 Big Four 工作的人也可能略有所聞。最瘋狂的是上個月 review,Alvin 及 Lisa 也升
不到職,真想在這說聲對不起。至今,我仍不肯定有幾多人知道當晚的主角是我。

在我而言,我在 PWC 的兩個多月已得到了我最想要的東西,非 CPA,而是那晚在夜景前的難望


一射。為了避免 Nancy 憂心,我決定騙她一段日子;直到兩個月前,事情丟淡了,才告訴她整
件事的來龍去脈,她當然擔心加生氣。至於爸固然更生氣,我亦不敢告訴他事情的真正版本,
只解釋是不喜歡這份工,所以早走早著。這件事也令我明白到世間上真的沒有事能勉強的。

對,若果我見得成這份工,不知道 Nancy 反應如何呢?

*Bucket list:外國人會稱這為一張一定要(或者最好)在死前完成的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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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荔枝角周柏豪

還未夠 11:30am,我已到達長順街。荔枝角雖屬工業區,原來也蠻 chill,沒想過這裡有新潮的辦


公大樓。西頓中心站立於地鐵站和巴士站旁,方便極了,抬頭一望,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很像
我。從小,我就明白到一個道理:如果不能做最出色的,倒不如在次一等的領域做大哥。去英
國讀大學之前,我在美國讀過幾年中學,第十班(中四)時我經已可以踢 Varsity(即 A Grade),
但我連續三年也選擇踢 JV(B Grade),原因是與其做 A 隊的後備,不如做 B 隊的核心球員,可
見我的心態從未變過。沒有一個人不喜歡被重視,問題是你有多享受這種感覺。

看著西頓中心,它可能是荔枝角最出色的一棟大廈,但放在中環卻絕不起眼,我常說做人最緊
要找到自己世界,在荔枝角發光發亮也總好過被視而不見。不過這種想法被爸聽到是一定 Hi 的,
他想掛在口邊的一句說話是:「要群啲叻嘅人,咁先會進步,唔好浪費時間喺班蛋散身上,俾佢
哋吸哂你啲知識!」舉個例,余文樂群沈嘉偉,表面上很成功吧,元郎仔埋上市公司主席堆,
但也只因他有利用價值和名氣。我現在的定位可能是周柏豪,群不到 BP*,唯有埋樂仔堆,希望
樂仔有天可帶我見識見識。但大家也看見樂仔是從來也不會帶柏豪出席 BP 聚會的,好明顯未夠
班、出唔到大場面嘛。那現在我只好做個荔枝角周柏豪,希望他朝我也會有利用價值,跟成功
人士稱兄道弟。

上到 8 樓,一開門看到牛奶公司的標記,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7-11 是她們旗下的。從玻璃門可看


見裡面左邊的幾行櫈子,有兩名女子正在等侯,右邊巨形 Dairy Farm 牌前面有一位坐在 reception
的女士,她按鈕替我開門後,我便慢慢行到 reception 前。

女:「有咩幫到你呀先生?」

我:「係,我嚟見工㗎,店務助理。」

女:「坐嗰邊,填好 form 等嗌名。」

坐在兩位女子中間,我手心冒汗,開始緊張,對上一次這麼緊張應該是 12 歲割包皮時。

*BP:Big Pocket,大袋,亦即一級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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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有計劃的人

爸另一句常掛在口邊的說話就是:
「做人一定要有計劃!」他說自己今時今日所擁有的一切,也
是二十年前所鋪排的,聽起來誇張,亦不無道理。可是,有計劃也不等於一定能夠履行。話說
爸 25 歲才割包皮,當年手術後痛到一扯旗就有如下體撕裂,爆線不特止,還不為意地在飯堂點
了一碟揚州炒飯,忘卻飯中有蝦,結果陽具含膿,痛不欲生!

一個經歷過如此悲痛的男人,好明顯不會想下一代,或朋友再行他的舊路,所以他不斷說服所
有人一定要讓孩子一出生就割包皮,因為人出生的頭三天是沒有感覺的。那為甚麼我的包皮是
12 歲才割呢?話說我出世前的兩星期前,爸接到一張大訂單,非飛美國不可,於是他安排好在
預產期早兩天回港,怎料我竟早了一星期出生!當媽去醫院時,她立刻致電爸,他當時只說了
一句:「母子平安,記得幫阿仔割包皮!」

三天後,爸提早回來,發現包皮沒割,於是大發牢騷。醫生解釋: 「倫生,你聽我講,你太太的
確有再三提點我要幫你仔仔割包皮,不過你個仔比一般 BB 肥,所以你會見到佢『菇菇』係凹咗
入去,被旁邊嘅肥肉包圍住,若果要強行割除,日後
『菇菇』長大咗會反而會因為包皮過短,而唔舒服同影響生長。」固執的爸當然跟他理論一番,
最後包皮亦沒有割。直到 12 歲那年開始打飛機,有一次終於因為龜頭頂有髒物而發炎,結果才
施手術。這件事直到今天,爸仍周不時提起,認為自己有先見之明,只是醫生過失。

兜了這麼大個圈,無非是想表達這刻真的令我想起割包皮前那一幕。
「做人一定要有計劃」這句
確實很妙,若果我讀大學之前也有計劃的話,現在我在應徵的應該不是 7-11 店務助理,而可能
是 Dairy Farm 的 Management Trainee。但做人總要向前看,至少我知道自己在這兒的目的,學張
家輝於《激戰》所說: 「一定要記得自己企喺呢個台嘅原因」 ,我一定要得到這份工,證明自己!

看着面前這兩張紙,我細心閱讀每一行,跟其他工一樣,是要填自己的名字、出生日期、地址、
學歷、工作經驗等。我掙扎了一會,到底我應否填真資料?老實說,英國大學畢業要在 7 仔打
工,若我見到這份履歷也必定認為呢條友玩嘢。再者,之前見 financial planner,假鄭子誠看到
我的 CV 的第一句也是「帝景園?貴地方喎」,令我對於申報地址卻步。虛報學歷是犯法,扮自
己沒有讀過大學也是虛報的一種,因此最後寫的每一隻字也是千真萬確的。

第二張紙是一份小測驗,問到「若一位客人問你有關產品的資料,但你不清楚,你會怎樣做?」、
「如果一位顧客沒有足夠現金付款,你會怎樣處理?」 ,然後又有一些數學上的問題,例如應該
找$10 x 3、$5 x 3、$2 x 3 還是$20 x 1、$10 x 1、$5 x 3、$1 x 4、$0.5 x 4 給客人,接着又要從幾
個 label 中找出已過期的貨品。做呀做,我發覺這份測驗是挺好玩的,它容易得來又只須輕微用
腦,但答對時心裡卻會沾沾自喜,對於我這種在現實世界從來沒有成功感的人實在是一種鼓舞,
我開始覺得自己行對了這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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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最後一 part 的「真實個案題」:「一位經常到店舖惠顧的顧客表示較早前曾在店舖購買某品
牌的洗頭水,使用後發覺效果未如理想,並要求退款,但已棄掉收據,您會怎樣處理這位顧客
要求?如果您對此顧客沒有任何印象,您會用同樣方法處理嗎?」

請準備答案於面試時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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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問號

截至這一刻,見這份工也是相當簡單、順利的一件事,連最難解決的交通問題也有 Raymond 替
我辦妥了,而我早知事情不會那麼容易;難題來了,還要是真實個案題。差不多每一個 interview
也會有一些考你判斷能力的問題,猜不到連 7 仔也不例外。

我心裡盤算着,基本上有兩種答法:其一,由於效果未如理想不代表產品有損壞,而且沒有收
據,那實在無能為力,公司規矩只可在有單據下退回過期或有損壞的產品,若果產品未如宣傳
般有效,那只好向該公司投訴,這是對任何一位客人的處理方法;其二,理論上真的不能退貨,
因為沒有單據,貨品亦沒有實質問題,不過我可以做的是私人為她換另一品牌,又或者相約放
工後請她吃飯,彌補她心靈上的傷害。

前者,是很顯淺,是 model answer;後者,是想表達我能夠「think out of the box」


,證明我不只
是一部收錢、找錢機器,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思想的員工,亦顯示出我是一個幽默的人,
可以為同事帶來歡樂和正能量。這也是爸送我去外國的原因,希望我可以有分析力。至於我打
算用哪個方法?兩個也袋定,見步行步。

填好 form,再等五分鐘,終於有另一位工作人員從走廊的右邊行出來召我入房。
一間小小的房間內,只有一張桌、兩張椅子,坐下來後,這位女士開始細閱我的個人履歷。

女士:「嚟見店務助理?」

我:「係呀。」

女士:「之前做呢份係咩工?」

我:「係會計師樓。」

女士眉頭不禁皺起來。

女士:「咁點解無做?」

我:
「……因為我身體之前有啲唔舒服,休息咗大半年,好番好多,所以想做住 part-time 先,調
理好身體至正式開工。」

女士:「即係之前份工太辛苦,想揾份舒服啲?」

我:「……可以咁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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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咁你知唔知份工要做啲咩?」

我:「點貨、上架,店務助理係咪都要收銀?」

女士眉頭皺得再深,然後攤出左手,示意我應該繼續作答。

我:「係囉,同埋收銀嗰啲囉。」

女士:「你知唔知要搬嘢?」

「清楚。」我清楚的不只是她口中所描述的工作性質,還有她對我 178cm 但只得 120 磅身形有


所保留。

女士:「之前有無做過相關工作?」

我:「大學喺英國有做過學校 canteen。」慌忙間撒了一個小謊。

女士:「你填咗返早更 7am-3pm,起到身㗎可?」臉帶猶疑地道。

我:「起到!」

女士:「一個星期返到幾日?」

我:「星期二、五。」我答完也覺得離譜,但怕太辛苦,還是一星期先做兩天試試吧。

女士:「想做九龍灣分店?無嘅話,觀塘、藍田做唔做?」

我:
「做。」選九龍灣的原因除了是撞到朋友的機會低外,國材其實也在那裡上班,總叫有個照
應,至於早班只是方便我下午可做自己事。

人工方面,我發覺自己少留意新聞,原來是不知道最低工資是多少的,於是填 form 時 Whatsapp


了國材,他答我$30,最後在時薪一項寫了$32。

女士:「好,如果舖頭需要人嘅話,我打呢個電話係咪可以揾到你?」

我:「係。」

女士送我走後,心裡很亂,為甚麼她完全沒有看過那張測驗,連那條問題也沒有問我,連要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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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這個職責也沒有說出來,一個星期又只上得兩天班,她會不會不請我?我不是很想得到這
份工,但若果連 7 仔也不請我的話,我這輩子應該可以狠狠地劃上一個句號。

但這一刻,所有東西仍是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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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30 歲的關口

落樓後,Raymond 老遠看見我行出大堂門口,立刻從街尾駛上來。

Raymond:「去邊呀老細?」

我:「先車我去九記,跟住你食飯,返轉頭車我返屋企。」

「上呢棟嘢有乜搞呀?牛奶公司都好似都喺上面喎。」曾在屈臣氏工作的 Raymond 對同行的認


識確實瞭若指掌。

Raymond 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不過衰多口,似熟賣熟,不像一般司機,只執行指令而從不過問。
爸教落:「一定要同啲夥計保持距離」,好明顯我沒有聽,因為本身朋友少的我已當了 Raymond
是半個朋友。

「哦,係咩?」 敷衍從來也是叫人收口的最佳回答。

回家途中,我一邊檢討自己 interview 的表現,一邊回想這大半年的經歷;當初靠人事順利入職


PWC 當核數師、後來黯然辭工,徬徨的我被逼四出求職,想過轉職保險、當地產經紀、走到超
市貼傳單做補習老師、應徵配音員,甚至 uncle 慫恿過爸爸買五百萬基金,交換我月薪一萬多的
工作,卻因為種種原因,一一都沒有實現,到最後,我真正見過工的,就只有 financial planner
和牛奶公司店務助理。

爸常說:「一個人去到 30 歲,如果事業仲未有眉目嘅話,呢個人基本上已經玩完。」

我今年差不多 24,正式來說一份長工也未有,今次即使讓我見得成又如何,捱得苦也不等如我
知道未來的路應怎樣走,但好的工作我又未夠班。原來這個世界從來也不輪到我們去揀。這一
刻我想起了陳凱歌的名句: 「當你自以為對這個世界很重要的時候,這個世界才剛剛準備原諒你
的幼稚。」想不到,讀 City University 時,經常也會躊躇滿志地跟朋友說着要怎樣改變這個世界;
轉眼間卻要到 7 仔打工,這一刻的錯敗感比踢出校可能還要大。

吃過九記爽腩後,打道回府,已差不多 2:30pm。Cora 開門後,迅即聽到麻雀聲此起彼落。

Hi Hi,今天星期二,媽打牌,竟然忘記了!

「Auntie, hello!」一面腼腆的我循例地打了聲招呼。

「咦,乜今日唔使返工咩?」 Auntie Linda 真心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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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係呀……」然後尷尷尬尬的走回房間。

媽自從結婚後也没有再上班,她曾經是爸的秘書,生了我和哥哥後便主力照顧我們,以及指揮
兩位工人,簡單來說是一位阿太。阿太每星期的工作就是瑜伽、洗頭、修甲、按摩、去 Sevva、
Landmark high tea、買餸(因為工人不懂)、閒時去去旅行,最重要的當然是一星期打三次牌。

自從辭去會計師樓一職後,這半年只要媽留在家打牌的話,我也儘量不會逗在家中,自卑心作
崇,怕被 auntie 們問長問短。事實上她們也不太理會,亦不太清楚我在做甚麼,因為她們尊重
的只是爸爸,大家有錢就是朋友,再加上她們的孩子也不特別出色,所以面對不到的只是自己,
而不是她們。

「Sir, may I come in?」Cora 敲門問。

「Come in!」我答。

「Sir, Madam say Roy came back tonight dinner, are you join?」文法和口音帶點不正的她問。

Roy 是我 30 歲的哥哥,結婚後已甚少回家吃飯,今晚刻意選媽打牌這日子回家,相信一定有要
事公佈。

「Okay, count me 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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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沉默背後的故事

Roy Lun, 倫志琰,生於 1983 年,獅子座,畢業於美國耶魯大學。畢業後第一份工是 Goldman Sachs


投資銀行分析員, 做了 7 年,一天假也沒有放過 ,現為 associate,準備升職為 vice president 。
今年 30 歲,已婚,上年買了人生第一架法拉利 458,現居於半山梅道蔚皇居,1,373 呎,市值$2,850
萬,自置物業。

他,就是我哥哥。

哥哥雖然比我大 6 年,但工作辛苦,所以驟眼看似 35 歲,普通人看見也不會覺得我們是兩兄弟,


大多是舅仔與外甥的關係。他比我早熟,可能是哥哥的關係,所以自少也會扮大人,有點老積
的感覺。總而言之,他 24 歲時已比我行得遠,不止是賺錢能力方面。

我倆之間,有兩件事是特別深刻的。16 歲那年,有一次某 uncle 請我們一家到銅鑼灣著名意大


利餐館 da Domenico 吃飯,那是我第一次到那裡進餐, 只顧大吃大喝,一口紅蝦意粉,一口龍
蝦湯。吃完飯,送走 uncle 後,哥哥把我拉到牆邊,問我:「你知唔知你頭先做錯啲咩?」我搖
頭示意不知道。「呢個 uncle 出咗名孤寒,你見唔見成餐飯佢揸住杯水,但幾乎無飲過,你就一
味係咁飲,個 waiter 問要唔要多支,你仲口快快話要。下次記住留心啲啦,你仲細,唔緊要嘅。」

這個世界有三種人:第一種是不用人教就懂的、第二種是有人教才懂的、第三種是沒有自覺性
又不聽人說的。哥哥是第一種人,我是第二種。

另一件事發生於我高中時期,那一年我準備考大學,他已踏入社會做工幾年。有天他打長途電
話來:
「喂傑仔,聽 Daddy 講你最近啲成績麻麻哋喎,你入 U,唔勤力啲遲啲後悔嘅話,就無人
幫到你,其實你有無諗過做人有咩目標?」那是第一次有人問我這個問題,每個人的目標也應
該是入間好學校,打份好工吧,但那一刻我沒有這樣答,因為我知道這不是他想聽的答案。 「唔
知呀,生存囉。」「做人,一定要俾個目標自己,當你有一個大目標,你先可以 plan 更多細嘅
steps 去幫你行到終點。大學,係緊要,但唔係一切,最緊要知自己想點。你得嘅,俾心機啦。」
一家四口,只有哥哥不覺得我廢,每次他所說的我也受用無窮,可惜事與願違,我想他也不知
道自己的弟弟今天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然而,他買拉利、住梅道也不是我欣賞他的東西。他一生人做過最偉大的事就是於我畢業被剪
信用卡後,出了一張$10,000 額的附屬卡給我,連同我收租的單位,月入剛剛$20,000,某程度上
也是他縱容到我現在這個模樣。

原來,我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過哥哥,這餐晚飯即使再不想出席,為了哥哥也要硬著頭皮赴會。

Auntie Jay:「Roy!無見一排,又大隻咗喎,做 iBank 咁忙都有時間做 gy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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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y:「哈哈,唔係啦,呢排肥番,要勤力啲先得。」

Auntie Elsa:「聽你老豆講,你呢排叫佢買啲股票隻隻都賺喎,有咩 tip 屎先?」

Roy:「佢亂噏嗟,我哋做呢行,唔可以叫屋企人買股票㗎。咦,Auntie Linda,最近適安街招標
拍賣,九肚山地皮先收得 8 份標書,適安街收成 15 份,你早幾年買船街 Limehouse 個相連舖,
個個都話你買錯,依家你洗班友仔眼啦。就算邊個投到都好,合和中心 2 期個酒店項目起好,
你嗰度不得了啦。我哋飲杯先!」

Auntie Linda:「阿 Cat,都話阿 Roy 叻仔嚟㗎啦,你真係教得好。」

媽:「唉,成日都喺度賭,不知幾擔心佢。」

一天的晚飯內容大概是這樣,我一句說話也沒有說。小時侯,爸經常教我們「阿仔,大個一定
要做個有用嘅人,如果唔係啲人唔係睇你唔起,係睇你唔到。你估出面啲人俾面你呀?佢哋俾
你老豆我有錢咋。」好明顯,哥哥比我早開竅得多,將這番話消化得淋漓盡致。

再者,哥哥和爸也是獅子座,他們也是很自大以及很怕被忽視的人,所以在一群人中間,他們
會很努力表現自己,比較內向的我就自然少說話,沒太多機會讓人認識到我。舉個例,我和爸
媽駕車經過灣仔英皇中心,當時正播放着英皇週年記念的晚會,塞車期間我看到鏡頭影着方力
申,於是問: 「咦,點解方力申有份去英皇呢個 party 嘅?」媽:
「明星咪有得去囉,你問埋啲問
題咁低 B 嘅,下次問問題用吓個腦先啦。」爸:「係囉,你唔講嘢啲人就唔會知你咁傻的嗎。」
明明方力申不是英皇的,正等如曼聯慶工宴見到卡卡一樣,我相信林尚義翻生都會問點解。

10 月 23 日是我生日,所以性格既天秤又天蠍,對這些事特別記得。經過多件類似事件發生後,
我開始變得寡言,少講少錯。其實每一個沉默的人,背後也一定有他的故事,問題是會否有人
感興趣去問。

吃過生果後,哥哥竟然沒有事要宣佈。他只拍拍我膊頭說:「喂,入房傾兩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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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Nissan VS Infiniti

哥:「傑仔,點呀呢排,聽 Daddy 講佢好擔心你,話你半年都未揾到嘢做。」

我:「唉……係呀,報咗咁多份工都係得份 financial planner 見吓,經過 PWC 單嘢,我真係唔想


再碌 Daddy 張人情咭。」

哥:「咁你有無諗過自己想做咩?」

我:「唔知呀……」

哥:「唔知定唔敢講呀?」

我:「算啦。」

哥:「算?你係咪仲未 get over 到嗰件事?」

我:「嗯……」

哥:「傑,其實你知唔知我結婚嗰晚最開心係乜?」

我:「成家立室啩。」

哥:
「唔係,係可以見到咁多位賓客放低手上嘅嘢食、電話,聽你唱歌,佢哋陶醉嘅表情我到依
家都仲記得,嗰種滿足感係揾幾多錢都買唔到。你需要嘅係一個機會,一個屬於你嘅舞台。」

我:
「唱歌邊揾到錢呀,唱得好過我嘅大有人在,陳柏宇唱得唔好咩?咪又係咁。講靚仔我又唔
夠周柏豪。我又瘦又多暗瘡,見到我個樣都唔想聽我唱歌啦,香港有幾多個許延鏗?」

哥:「你仲記唔記得我細個嘅夢想?」

我:「記得,做飛機師呀嘛,細個 Daddy 喺 Laser People 租咗隻《Top Gun》返嚟,你睇完之後攞


咗佢副 Ray-Ban 扮 Tom Cruise,隻碟又唔捨得還,搞到 Daddy 俾人罰錢,嗰時都仲未有《衝上雲
霄》。」

哥:「咁你知唔知我最後點解無做?」

我:「因為你發覺做 iBank 揾多好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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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當年我同你一樣,讀書唔叻,入咗 Purdue*,嗰時我咪有個女朋友叫 Jenny 嘅,有次同佢
啲 friend 出去,有條女問我喺邊度讀,我話『Purdue』, 佢話:『吓,咩嚟㗎,high school 呀?』
嗰刻無乜人理佢呢句說話,我亦無怪佢見識少,只係將呢句話放咗上心。之後我決定發奮,最
後 junior year 先轉咗去 Yale。你可以話我開竅,但嗰刻我只係唔想衰俾人睇,同埋我問自已『點
解人得我唔得』?」

我:「跟住呢?」

哥:「畢業之後,我有好幾個 job offer,但我無放低飛機師呢個夢,於是去考,點知考唔到。嗰


刻我打擊好大,我連 Ivy League 都入到,一個飛機師牌竟然難到我,你知唔知點解?」

我:「點解,你輕敵?」

哥:
「自從大學開始,我一路淨係掛住讀書,乜都無理,之後又開始炒埋股票,直到去考機師牌
先重新去掂番啲嘢,但原來係唔夠嘅。一個人要追求自己夢想,係要付出,唔係得個講字,連
你自己都唔尊重自己嘅夢想,你點 expect 人哋去尊重你?」

我:「都過咗去啦,你依家揾咁多錢,做乜都得啦。」

哥:「考唔到個試,結果好似身邊嘅同學咁,唔知係條路揀我,定我揀咗條路,入咗 Goldman。
第一年,我同自已講,我要儲假,下年一次放晒佢去考個小型飛機牌。點知我第二年又同自己
咁講,第三年又係。到今年已經第七年,我連一日假都未放過。原來呢個世界咁諷刺,當你揾
嘅錢愈多,你嘅夢想反而會離你愈遠。」

我:「阿哥……」

哥:
「每年我見好多 fresh grad,佢哋話一早聽過我個名,想以我為目標:住梅道、揸 458。但我
呢七年所經歷過嘅佢哋又知幾多。我試過大壓力到要隊 coke*,如果唔係唔夠精神;又無時間拍
拖,有段時間淨係叫雞解決。好在後嚟識咗你阿嫂,佢真係好就得我。我辛辛苦苦所得番嚟嘅
呢啲物質,喺人哋嘅眼中係成功,但若果死嗰日,我回顧番我嘅一生,我唔會為我賺過嘅錢而
感到驕傲,只會遺憾我點解做唔到機師。就算我聽日俾人炒咗,中環都係會照樣運作,我班 clients
亦會由同事 take over,我只不過係呢個時代嘅一塊齒輪,可有可無。」

我:「你揾過咁多錢,梗係有資格咁講。」

哥:「你見 Daddy 細細個逼我哋學琴、去外國讀書,除咗係想裝備我哋之外, 最重要係因為佢


細個無能力,咁唔叫自私咩?我哋出世無得揀,如果做人都唔可以為自己選擇,咁做人仲有咩
意思?所以,做人係應該自私啲,唔好因為人哋點講而影響到你。不過,我就無得自私啦,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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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上嚟其實係想同你哋講 Fiona 有咗,依家 BB 都有埋,我都要繼續努力揾錢。但你唔同,你仲
係白紙一張,我唔想你行番我條舊路,俾個社會改變咗你嘅本質,到老咗先嚟後悔。」

我:「Shit man……congrats bro!我咪就嚟做阿叔?Anyways,你講嘅嘢我收到㗎喇。 」

哥:
「收到就好啦,唔知係咪就嚟做人老豆,所以口水都多啲,不過放心,我唔會好似 Daddy 咁
煩你。係呢,你仲鍾意飲維他奶㗎可?」

我:「鍾意。做乜?」

哥:
「無,我早排去上海做嘢見到呢個維他奶盒錢罌,雖然係淘寶貨式,但見幾得意,得閒用嚟
儲吓錢啦。 飲下維他奶好喇,唔好學我飲紅酒。呢排夠唔夠錢使呀?」

我:「夠。多謝……阿哥。」

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不是因為可以含着銀鎖匙出生,而是有 Roy 這個哥哥。有了他就好像


有兩個爸爸這樣,一軟一硬。但我從來都不會介意外人將我和哥哥比較,正等如許紹雄不會將
自己和劉青雲比較一樣,根本就是兩碼子的事。我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我們就像左右手,右手
比較大力是正常,但也不等如左手是廢的。以前我會認為我和哥是同廠車,我是 Nissan,他是
Infiniti:一個日版,一個歐版。直到今天與他一席話,我才驚覺這七年他真的成長了很多,已不
再是一架 Infiniti,而是一架 Ferrari。

至少在我心中他永遠也是。

*Purdue:Purdue University(普度大學),位於美國中西部印第安納州西拉法葉,全球排名 102


位。
*High school:美國高中,總共四年,分九至十二班,等同香港的中三至中六。
*Junior Year:大學三年級。
*Coke:是毒品可卡因(Cocaine)的俗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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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叉燒文

一星期後的某個下午,Nancy 的 peak season 差不多完結,於是約了她在中環吃午餐。

一般來說,auditting(核數)這一行每年也有一個 peak season,大概是一月起到五月初,大家


也忙着為客埋數、報稅。然而,每一條 team 也會因應不同 clients 的公司地點而分配「出 Job*」,
所以即使不是 peak season,Nancy 真真正正在 PWC 中環 office 的時間就只有 idle*的時間。為了
方便自己,我也只會趁她在中環上班時才找她吃午餐。

自從離開 PWC 後,約 Nancy 吃午餐是有點麻煩,以前也會一大班同事去明珠、筷子記、永樂園


等平價地方,可是當我以一個失業漢的身份回中環找 Nancy 吃飯時,我也盡量避免見到舊同事。

午飯時間只得一小時,須留在中環,可選擇的地方不多。一個月有$20,000 用,以我的消費模式
而言不算多,所以也不會挑 Robuchon、Caprice、Amber 這些米芝蓮三星地方,反而盡量去會所:
上海菜有上海總會、廣東菜有馬車會、西餐有 Hong Kong Club、American Club,這些地方一方面
可以簽單入阿爸數,另一方面又不會碰到舊同事,頂多也是碰到 partner 級上師。

這天挑選的是中國會。中國會比較特別,一般人入會需要$150,000 至$250,000,還有$1,500 月
費。但屈指一算,一年只去得數次,做會員的話確實不化算,所以另一方法是透過 American Express
黑卡的 Centurion Service*訂檯。

12:05pm,我已坐下來,叫了一壺壽眉、一壺滾水。

12:13pm,Nancy 從怡和大廈終於行到來銀行街。

Nancy:「好攰呀,又唔嚟接我。」

我:「你知我唔想見到佢哋㗎。」

Nancy:「我都唔明咁鬼崇做乜,我哋又唔係唔見得光!」

我:「唔好嘈啦,叫嘢食啦。」

中國會的食物其實不特別好吃,只是晚上來的時候可看拉茶、拉麵表演,那種仿舊式茶居的裝
潢近年很多地方也在抄,所以也不是甚麼新鮮事。真正值得吃的是叉燒,由於早幾年西苑的叉
燒多得成龍大愛,結果改名為「大哥叉燒」
,當時的燒味師傅就是叉燒文,文哥現在就是中國會
廚房的主理人,所以這裡的叉燒正正是昔日西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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叉燒放上檯後,Nancy 立刻打開她的電話,Instagram 了這碟叉燒,然後 caption 寫上: 「#chinaclub
#chasiu #大哥叉燒 #yumz #imissthis」。近幾年很流行將大家每天吃的也放在 Instagram、
Facebook、Wechat Moment 上,其實放上去的用意有幾多是為了跟別人分享、有幾多是為自己
記錄、又有幾多是為了曬命,大家心裡有數。 你影甚麼就代表你是甚麼人。很簡單,如果你每
天都吃白飯的話,你會否 post 一碗白飯上 Instagram? Nancy 平日自己不會來中國會,所以我也
不怪她在我面前影一碟叉燒。

我:「你去過西苑未?」

Nancy:「同你屋企人去過好幾次啦。」

我:「我意思係你未識我之前有無去過。」

Nancy:「好似無,做乜?」

我:「咁你又 tag『大哥叉燒』,你識叉燒文咩?」

Nancy:「你咁惡做咩嗟,又係你話我知呢度啲叉燒好好食,係西苑之前個廚整,你做乜成日都
要針對我?」

我:「……我邊有嗟,我問你以前有無去過西苑咋嘛……」

大家默不作聲,各自各玩了電話一會後,我問了她一個問題。

我:「我想問呢,如果啦,即係假設,我去 7-11 做,你會點?」

Nancy 繼續低頭玩電話。

我:「唔好嬲啦,頭先係我唔啱,我語氣重咗啲。」

Nancy:「你同我講嘢呀?」

我:「我話,如果我去 7-11 做,你覺得點?」

Nancy:「7-11?!做咩?收銀呀?」

我:「類似啦。」

Nancy:「你一定唔會囉,你有潔癖、又要面、又唔挨得辛苦,唔成立囉呢個假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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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話『如果』囉,當我真係入咗去做,你會點?」
Nancy:「Okay……如果,我會唔明囉,你老豆識咁多人,求其塞你入間公司都得啦。好啦,當你
唔想靠佢,你去做保險或者地產經紀,even 去 I.T 做個 sales,甚至做個看更都多錢過做 7 仔,
又舒服啲,一個讀完大學嘅人點會去做 7 仔,你去做都俾人話你搶咗低下階層啲工啦,你睇之
前 9A 巴士狀元*都俾人鬧。」

我:「就當你唔明,如果你男朋友走去做 7 仔,你會有咩感覺?」

「我會想知點解囉,就當我唔明,我都會 respect 佢,我諗佢咁做一定有佢嘅原因嘅,唔


Nancy:
好做一世咪得囉。」

我:「嗯……」

Nancy:「點解咁問,你唔係想同我講你想去做吓嘛?」

我:「哦,唔係……係國材啱啱 forward 咗啲心理測驗俾我咋嘛。」

埋單後,我陪 Nancy 步行回 PWC,途中我一句話亦沒說,只想着 Nancy 所分析的一切,其實要


證明自己,也不用去 7 仔做,再者,證明到我能捱苦又如何,我又不能很驕傲地跟朋友分享我
做過這件事。所謂人生,有幾多人花了一生去證明自己,到頭來才發現自己錯過了的是青春?

「我送到你呢度啦,我喺度等 Raymond。」我輕吻了 Nancy 後,便在舊文華酒店跟她分道揚鑣。

當我等了 Raymond 10 分鐘後,我決定再打電話給他,此時電話響起,螢幕顯示的電話是


31894563,我心想必定是花旗銀行又打來問我是否需要現金周轉。

當我按「Answer」後,電話的另一邊傳出一把女聲:「喂,請問你係咪倫志傑先生?」

*出 Job:當上頭分派指定客戶後,要到該公司辦公室進行實地核數。
*Idle:Job 與 job 之間的空檔時間。
*Centurion Service:美國運通信用卡的最高等級為黑金卡,用戶可選用 24 小時的私人服務專線,
可提供旅遊服務、會所訂座等。
*9A 巴士狀元:曾在中學會考考獲 9A1B 的尖子梁領彥,在母親鼓勵下,不惜放棄會計師樓經理
的高薪厚職,毅然轉當巴士司機,一圓兒時的「揸巴士夢」 ,可惜竟被部份人指責跟低下階層爭
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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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哪裡開始,哪裡終結

女人:「喂,請問你係咪倫志傑先生?」

我:「係,邊位?」

女人:「我哋呢邊係牛奶公司打嚟,你之前係咪上過嚟見工,想做店務助理?」

我:「係。」

女人:「依家觀塘宏利金融中心有空缺,今個星期五返工你得唔得?」

我:「我 okay。」

女人:「有無紙同筆喺手,寫低啲資料。」

我:「你等等……好,你講。」

女人:「地址係觀塘偉業街 223 至 231 號,宏利金融中心 1 樓 14 號舖,到時記住帶三樣嘢:身


份證影印本、住址證明、户口資料。舖頭電話係 23698142,有咩事可以打電話揾經理。」

我:「明白。」

女:「制服想要咩碼?」

我:「細碼……啊!都係中碼啦。」

女:
「呢啲你到時同番經理講得㗎喇。今個星期五,11am,你去到揾經理,同佢講話返工,佢就
會幫你入職,仲有無其他問題?」

我:「無,唔該晒。」

只是數分鐘的對答已令我掌心冒汗,由最初和國材於港灣道看見招聘 poster,到荔枝角見工,
再到這個電話也只是一個星期左右的事。起初還擔心面試時表現不佳,現在就已請了我,那究
竟我應否去做呢?

此時,Raymond 終於到了舊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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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意思呀靚仔,頭先你未到,俾人趕,所以兜咗個圈遲咗,去邊?」Raymond 暗示遲到的
是我,不是他。
我:「知唔知我阿媽今日仲用唔用車?」

「頭先放低咗佢喺 Headquarters*洗頭,佢話食埋晚飯先再用車。」Raymond 答。

我:「咁你車我去九龍灣啦。」

杜琪峯的《PTU》是一套我很喜歡的電影,戲中講述警員肥沙(林雪)跌了配槍,而整套戲就圍
繞着他因為尋槍所引發起的事件。到最後,原來配槍只是在他片初所失槍的地點,整套電影想
帶出的意思是「一件事在哪裡開始,就會在哪終結」。

7 仔這份工,是國材建議的,如今請了我,第一個要知會的人應是他。

我:「Free for tea?got shit to discuss,i can come over now」

國材:「Ok,30min,megabox」

Whatsapp 過國材後,我往九龍灣 Megabox 出發,在東區走廊的一段路,收音機正播着這首歌:

(音樂)「若然現時士氣高昂 即管放肆任性 當你感到無力軟弱 切記不怪宿命


若然做人未算聰明 更要賣力亡命 還未要負責之際 切記盡興」

黄子華曾說:
「當一個人失戀的時候,你會覺得所有情歌也是關於你」
,我的版本則是:
「當一個
人失落時,你會認為身邊所有小事情也是命運的啟示。」

許延鏗,點解又係你?

*Headquarters:著名中環理髮店,早在軟硬歌曲《川久保玲大戰山本耀司》中已有一句:「去
Headquarters 搵阿高佬 Jacky」,這位 Jacky,正是李麗珍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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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一認真便輸了

坐在 Megabox 6 樓 Starbucks,我喝着一杯 tall green tea latte、玩着手機,等待國材。

10 分鐘後,國材終坐下來:「嘩,做乜今日咁靚仔,去見工呀?」

我:「唔係啦,去同 Nancy 食晏,你知無嘢撈都要着得四正啲,費事撞到人又唔知俾人講咩。」

國材:「哦,咁都啱嘅,咁你今日做乜咁得閒過嚟揾我?」

我:「其實我今日唔係見工……係有份工請咗我。 」

國材:
「喂!咁掂啦,做咩、幾錢人工,返邊?我一早都話你係人材㗎啦,記住射住細佬呀向左
走向右走少!」

我:「咪之前 Seven 嗰份囉,返觀塘,都近近哋你。」

國材:「Sor,咩 Seven,呢排好忙,唔係好記得,講多次。」

我:「吓,仲有邊份,咪早兩個禮拜你叫我試嗰份 7-11 囉,請咗啦。」

國材:「唔鏈係呀嘛,你真係走咗去見,呢啲咪一認真便輸了囉!」

國材這個本能反應令我招架不來,當日在 7 仔門口,明明他一字一句也鏗鏘有力,真心說服了
我,但他現在連這件事忘記得一乾二淨,原來只是我解讀錯他的玩笑,那我還應去做嗎?

我:「咩一認真就輸了呀,工又你叫我去見!好啦,依家請咗我,你又當我傻的嗎,咁點啊!」

不只國材,就連身邊的保險佬、學生、情侶也被我的聲量嚇倒,紛紛注視着我倆。

「喂,街嚟㗎大哥,細聲啲先。我意思係……你每次一認真對待我嘅意見,我就受寵若驚,真
係要認輸,要認你做大佬咁解。嗱,即係咁,你依家又無嘢做,間舖又喺觀塘,應該唔會點撞
到人。就算撞到,你睇吓 Mike,咪又係邊讀 law 邊喺 Starbucks 做 part-time,邊個知係咪真!但
無人會講佢㗎,袋定一、兩個故仔實無死……更何況你邊做邊揾工都得㗎嗟!」

國材所言非虛,也道出了我心底話。再者,國材那晚的話到底是認真與否,已與我無關,最重
要是他啟發了我,我要證明給自己看,絕非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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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嗯……咁你覺得我應唔應該講俾 Nancy 聽?」

國材:「你一個禮拜返幾多日同幾點先?」

我:「暫時兩日試住先咋,返 7am。」

國材:「黐向左走向右走線!仲早過我喎師兄。咁我建議你返一日,睇吓咩境況先,到時再諗做
定唔做、講定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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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一步一生

Day 1

2013 年 5 月 24 日,星期五,如果 Xanga*還沒倒閉的話,這天絕對值得上載一個 entry。

由於 Raymond 11am 才上班,我要 11am 到達觀塘就只有兩個方法:的士、波子。為了節省現金,


我最終決定駕車。很多人也不明白,其實從半山帝景園乘的士到觀塘頂多也是$150,回程還可
以乘地鐵轉的士,也是$180 左右;要駕車的話,泊車全日$120,還未計過海、油錢;但我二話
不說就挑了駕車,原因是有油卡,又有快易通 (Auto toll)
,八達通也是自動增值的,換句話說,
車錢是免費的。

10:15am 準備出門口時,媽剛起床,看到穿着 Marc by Marc Jacobs polo-shirt、Cheap Monday 牛


仔褲、Kenzo Vans 的我,問了一句:
「咁早起身去邊?」我呆了一呆,答: 「無,揾個 friend 食早
餐咋嘛。」「哦 ,睇你個樣琴晚又唔夠瞓啦,小心啲揸車啦!」媽語重心長道。

「澎!」

門關上,等候乘降機這刻突然有點想哭。小時侯看 TVB,每每主角第一天上班、上學,媽媽必
定會一早起床細心弄早餐,然後手忙腳亂地替兒子整理領帶,最後再加上一句:「第一日返工,
記住俾心機啊!」那是我對「母愛」的個人解讀,所以心底裡一直也很期待這一天。直至這天
來臨,我竟然是偷偷出門口,甚至要為了這份工而說謊,倘若爸媽知道的話,應該比我更痛心
吧。

駕着車,聽着《早霸王》,很快已來到觀塘宏利金融中心。找到車位後,便上到一樓報到。

10:52am

戰戰兢兢的我,先看清楚四周,畢竟這兒也屬甲級商業大廈,撞到熟人確實有一定可能性。走
到店子內,只有兩名員工在排煙盒、收錢。

我走上櫃檯。

我:「Hello,我嚟揾經理,第一日返工。」

職員 A:「喂琛哥,新同事報到啊!」

這位職員說罷,沒有叫我「等等」
,亦沒有眼神交流,他的名牌上印有「Leo」,外貌跟一般宅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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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近,毒向左走向右走來說也叫長得不錯,只是不太友善而已。

未幾,一位矮小、身形略胖、眼睛細細、架着眼鏡的男子從一度門口走出來。

琛哥:「你係阿……嚟入職㗎吓嘛?」

我:「係呀,我叫阿 Ken。」

琛哥:
「咁我先同你介紹吓間舖嘅結構先,呢度舖面啦,通常就兩個同事收銀、一個管美食 bar,
不過佢未返,左邊呢度門係雜物房:廁所呀、啲清潔嘢喺晒入面。雪櫃側邊呢度就係倉,密碼
記住係 1008,每日返工入嚟換衫先好出去做嘢喎。」

原來 7 仔是有廁所的。

房子內,燈光異常地暗,而且極度狹窄,要是細細粒(不是黎姿)做這間 7 仔的話,應該入倉
後 call 消防才能離開。

琛哥:「裡面就係冰房,每次入完去記住閂番度門。你跟我上嚟呀。」

望着這間迷你房間,驚覺還藏得下一個小閣樓,這裡的貨物很亂,而這條通往閣樓的樓梯亦沒
有扶手,只要一個不留神就會跌得頗傷。望着琛哥的背影,我不知道他每天行這條梯幾次,但
我不禁幻想他人生的路一定比這條梯更難行,一旦跌倒可能不只是重傷,家中幾個等着他糊口
的可能隨時餓死。

*Xanga:一個提供網誌託管服務的網站,直到 2013 年 6 月,Xanga 更出現了財務困難,面臨倒


閉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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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潔癖的資格

7 仔的閣樓內,琛哥跟我講解了店舖的基本運作後,拿了我的身份證影印本、住址證明、户口資
料。

琛哥:
「嗱,今日就趕唔切幫你做入職啦,因為晏啲上頭有人落嚟 check 鋪,你轉頭入雪房睇吓,
有邊啲嘢飲無晒就補番貨,件制服你要咩碼話?」

我:「大碼呀唔該,個名牌寫『Ken』okay 嗎?K-E-N Ken。」

聽罷琛哥拿起一部標籤機,慢慢將每個齒輪調向所屬的英文字。望着面前這個場景,依然不敢
相信自己會由穿西裝的會計師樓,一下子跳到穿 polo-shirt,還要有名牌的 7 仔。然而每當想放
棄時,我也會想起爸的一句說話:
「記住做乜都好,一開咗個頭,點都要做埋落去,我哋姓倫嘅,
一向有始有終!」

琛哥把名牌和制服遞給我,我花了一段時間才把名牌成功扣在 polo-shirt 上,倘若在家的話,一


定是 Cora 替我辦妥,這等事又何用我出馬?

琛哥:「咁你打算一個星期返幾多日?」

我:「一、三、五。」

琛哥:「淨係三日?」

我:「……暫時係,可能之後可以返密啲。」

琛哥:「好,咁你快啲換衫出去做嘢啦。」

11:18am

工作正式開始,執貨沒有想像般難受,只是把每一行的飲品推到最前,然後缺貨的從倉拿出來,
不過原來每一間 7 仔的倉也是亂到不能的,因此有時也搞不清究竟是沒貨,還是盒子躲藏在某
處。再加上小弟本身是一位潺仔,最怕就是看到那些疊起了五層的箱,而最低那個才是我想拿
的東西。這種情況,我試過打開最低那個箱,直接拿飲品出來,但只要箱子去到差不多半空時,
就會承托不到上面四個箱,繼而全數傾瀉。所以在這裡執貨,其運動量絕不比在 Pure*跟私人教
練健身的朋友差,我的二頭、三頭肌在短短一個多小時也開始成形。

「搞掂啦琛哥!」我大汗淋漓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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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半啦喎,你放飯先啦,Leo 啱啱返。」琛哥叉着腰道。
放飯是開心事,因為可換上自己衣服,做一個平凡人。走入商場的一間茶餐廳,看着自己雙手
也是全黑色,彷彿看了三個小時《蘋果日報》 。一向有潔癖的我領悟了一個道理:原來低下階層
是沒有資格有潔癖的,當你每天的工作也是搬搬抬抬、甚至要洗廁所、拖地,根本沒可能不停
消毒或戴手套做事,還哪有資格談乾淨?

洗過手後,我坐下來,隨便叫了一牒茄汁雞扒飯、一杯凍檸茶。搬了一個早上的貨,也沒有太
多的氣力或精神去 Whatsapp 朋友。等待間,我罕有地看一看餐牌價錢:茄汁雞扒飯 $52、凍檸
茶 $14,一共$66。這個早上做了兩個小時,就當我時薪是$32,即是我做完也不夠埋單。再看
看桌上,原來有一個午餐牌,$40 加 $2 有凍飲。從來,我走入一間平民餐廳也不會看餐牌,
覺得午餐 lunch set 局限你只可叫那幾個飯是極度愚蠢的事,如今,我才驚覺 lunch set 原來是很
實惠的,因為平$1,就代表我可省下我兩分鐘所賺回來的錢。

香噴噴的雞排飯降落在我面前,嘴嚼的每一口也比平常美味,這感覺應該就是「點滴在心頭」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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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其實我叫阿 Ken

吃過午餐,一肚滿足的步行回 7 仔,還有一個多小時就下班。

「喂!阿……阿邊個,你食完飯啦吓嘛?快啲幫手疊好啲紙皮,上頭就落嚟!爽啲手!」琛哥
大汗淋漓地說。

「哦……得,得……」我把「其實我叫阿 Ken」的這句吞回肚中。

查實一間 7 仔,一般來說,你行進去就只有一個目的,只是走到櫃子拿你要的飲品、在櫃檯增
值、買煙、找你要的雜誌,從來你也不會因為缺貨、有紙皮在地上而投訴或感到不安;再想想,
你是很少會發現這些情況,頂多也是深宵的報紙未上架。但原來很多我們看不見的東西,也是
由我們這班看似只須收銀的「Sales Assistant」兼顧。出來工作,可能就是有很多這種「濕碎嘢」,
做了沒有人會 appreciate,不做卻肯定被 Hi。

正當我把紙皮疊好,突然有一位身形略胖,貌似《食神》厭食症病房護士的女仕走進店內,抬
頭一望,她已在 counter 旁,問 Leo:「鴨仔呢?」

起初,還以為她就是來 check 舖的高層,後來才發現原來是負責「美食吧*」的阿 See。跟 Leo


一樣,她也是沒表情的。她手中拿起的「鴨仔」,原來是打卡機,打卡後便進倉換衣服。

打仗前夕,琛哥和 Leo 在收銀,阿 See 在美食吧,我把所有雜誌、麵包、貨品排好。


未幾,
「上層」到了,原來不是一位身穿西裝的人,而是一個穿着短袖恤衫、牛仔褲、斜背袋的
阿叔,據稱他是一位區域經理,負責管這一帶的舖。

眼見他和琛哥談了一會後,開始指着不同東西:「啲奶唔齊嘅?」、「垃圾筒要換袋啦喎!」,入
過倉後,他再說:「嘩,咁亂嘅!」、「咁擺好易整親喎!」。

大概 15 分鐘後,這位高層跟琛哥訓話完一輪,琛哥便低着頭送他走。

「大家停停先,嗱,啱啱大家都聽到,以後啲嘢執番好啲,飲品推到最前、無晒就
攞,啲箱排番整齊啲,總之……整齊、乾凈、安全、齊貨。我俾人捽,即係我要 Hi 哋,我都唔
想嘅,大家明㗎啦。」琛哥嘗試很用力地說了這段話。人叫琛哥,他也是琛哥,但他比韓琛的
表達能力差幾條街。

「係喎阿 Man,3:15pm,夠鐘喇,換衫走先啦你,星期一準時 7am,到時我教你攞麵包。Byebye。」


琛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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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ay 琛哥,我叫阿 Ken 呀其實。」我答。

「一句嗟。」琛哥敷衍。

換過衫,去停車場拿車,途中我回顧了今天所做過的事,沒想像般辛苦,雖然比原定的上班時
間遲了 4 小時……相信下星期一才是主題曲吧。

停車場出車時,我 doot 過八達通,罕有地望一望螢幕,「$120」,心裡不禁有點赤。

*美食吧:7-11 內的煮食部門,供應魚蛋、燒賣、印尼撈麵等小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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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地主會

星期五晚,約了一位老朋友 Wiru 吃飯,地點銅鑼灣 Sushi Ta-ke(竹壽司),時間 7:30pm。

回家洗澡後,輕輕鬆鬆,我換上了一件 Givenchy 恤衫、一條 Saint Laurent 牛仔褲、一對 Tod’s


loafers,時間差不多就出門口了。把車泊在利園後,便步行到位於銅鑼灣開平道一號的 Cubus。
有看過《最佳男主角》的朋友,可能會記得謝霆鋒那一集,他提到當自己公司正式開張時,他
帶了爸爸謝賢到銅鑼灣,並指向一棟大廈,示意有數層也是他公司的辦公室。一般人看到這段
時,也會覺得霆鋒很本事,能夠吐氣揚眉,令爸爸自豪。可是,我的第一個反應是想起了 Wiru。

Wiru,原名 William Yue,英國 Cambridge 畢業後,去日本打了幾年工,後來因為福島地震事件


而被迫回港。由於 William 的簡寫 Will,日文是譯作 Wiru,因此很多朋友也稱呼他作 Wiru。Wiru
現於一間地產公司工作,而 Cubus 就是他公司興建的。Wiru 是我小學同學,也是我身邊小數公
認為成功的人,他只在地產界打滾了幾年,就被招攬到一個名為「香港大富翁」的 Whatsapp
group,內裡有大至長江、新鴻基、信和,中至美聯、田生、中原,甚至小至世華、忠誠,總之
差不多全香港的地產商、經紀行、 測量師行後人、高層。而這個 group 的原意是為了分享地產
界的內幕消息,我初次聽到時也以為《竊聽風雲 2》中的「地主會」是參考自這裡。

不過有一件事我是不太明白,就是雖然我和 Wiru 是小學同學,但老實說,來到成年人的社會,


所謂朋友,就是「你咁高我咁大」的人,要不就是有工作利益關係,要不就是有錢,我則兩者
也不是,所以我對今晚這餐飯的目的也有點保留。

坐下來,未夠 5 分鐘,Wiru 便到達。

Wiru:「喂,咁準時嘅,我仲諗住早十分鐘實無死啦,估唔到你早過我。」

我:「哈哈,我唔使返工呀嘛。」

Wiru:「等等先。」

「啊! Kimijima San,乾巴嘩,^*&$)*()(*#$*&^)(*)。」原來 Wiru 是跟這裡的師傅挺熟,所以便


用流利的日文跟他聊了幾句。

Wiru:「喂 sor,好耐無嚟,Kimijima 生係我爹哋好朋友,所以要打個招呼。」

我:「嘩,你啲日文真係好勁,嗰幾年喺日本,肯定媾死女啦!」

Wiru:「哈,講呢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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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句嘢其實點解,我見啲 local 仔*成日講,你都會用嘅?」

「我都唔知出處,好似同無線嗰個老鬼演員有關,見啲人成日用嗰啲改對白嘅圖,啲同事
Wiru:
又成日講,慢慢我都學埋!」

我:「估唔到喎,以前問你啲 local 少少嘅嘢,連高登係乜都唔識,而家同我『講呢啲』?」

Wiru:「無計㗎,你見我日文好似向左走向右走得兩句,都係環境逼成,嗰時我一個朋友都無,
又要返工,唔識日文死人㗎。做人係咁㗎啦,有幾時係我哋去選擇環境,從來都係改變自己去
適應。要同啲同事溝通到,就要識佢哋嘅 language。」

Wiru 說的,跟爸平時不斷重複的道理有點相近,
「great minds think alike」 這句說話確實有點料
子。

我:「咁又係,喂,叫啲嘢食先啦,呢度你熟,你發板!」

Wiru 挑了「Omakase」,即是由廚師決定餐單,客人只須負責食,若坐在壽司 bar,通常也被劏


得一頸血,因為師傅往往也會選取最時令的食材給你,近千元應該是最低消費。

Wiru:「呢排點呀你,無做 PWC 之後,有咩搞作?」

我:「無呀,都係搵工囉。」

Wiru:「其實你想做咩嗟?你唔係鍾意唱歌㗎咩,唔試吓向呢行發展?」

Wiru 跟 Raymond、哥不同,他不認為我唱得特別好,但知道朋友是須要互相支持,而不是虛偽,
所以他的提問也是預計到的,只是我真的不懂回答。

我:
「唔知呀,咩都試吓先,唱歌,唱 K 就有嘅,唔會諗呢啲,我唱成點我心裡有數。有時做人
都幾灰,你就算幾鍾意一樣嘢都好,都唔代表你會叻。」

「唔好灰心啦兄弟,飲杯先!你掂嘅,雖然我唔知我點可以幫到你,但你知 I got your back


Wiru:
bro。」

我:「在心中,cheers!」

Wiru:「係呢,仲有無揾 Isaac、Christopher 佢哋?」

44
我:「好少啦,其實由中二去咗美國,之後大學又走番去英國,啲 friend 好散,如果唔係我同你
都喺英國,都未必見得咁密,雖然你 Cambridge……」

Wiru:「又講呢啲?我都少見啦,不過真係好忙,其實我都好珍惜見番你呢啲 friend,大家唔使
講公事,得閒講番以前上世紀篤波,去皇室堡五樓打機,唔使諗揾錢,我終於明點解阿爸以前
成日都話『讀書係一世人最開心嘅日子』,唉……」

我:「你都撈得好掂啦,有時唔使將啲嘢諗得太複雜嘅。係呢,倉鼠有無見?」

Wiru:「倉鼠?你無收到風咩,佢 daddy 啱啱過咗身,下個禮拜六出殯,一齊去啦。」

我:「吓?咁突然?雖然我無見過佢,但聽國材講,佢身體一向幾好㗎,點會咁?」

Wiru:「我都唔係太清楚,好似唔關病痛事。不過做人係咁化學㗎啦,講真,有時做人最幸福,
就係可以坐到喺度,飲到我面前杯茶,你明嗎?」

我:「嗯。」

Wiru 說的,我其實不太明白,但這餐飯我的確吃得很開心,原來並不是每一個人也會每時每刻
也計算着。人原本很簡單,我們卻想得太多,甚至埋怨是社會的錯;歸根究底,是我們的思緒
太混亂,令每個人也顯得心理不平衡這樣子。

兩個多小時後,賬單來了,$3,850,不知怎地,他們沒加價,我也吃得鮑,但感覺比平日貴。

而我亦漸漸領悟到一個道理,在一間頂級大學畢業,跟一間中級的分別,那不在於老師的質素,
亦不是名牌大學較容易找工作,而是當一個人處於一個充斥着勤力、聰明人的環境時,正當身
邊人也在出十分力時,你也會很自然有壓力,而可能比平時出多兩分力。 宏觀和我一起在 City
University 畢業的同學,沒一個是有出色的;相反,Wiru 的 Cambridge 朋友, 人才輩出,那就
是讀書環境的重要性。

學連詩雅話齋:「但已經頓成往事」,業已畢,可以做的就只有繼續行前面的路,否則我的人生
便真的《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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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When I was just a little boy

Day 2

第一天正式返 7am,6am 鬧鐘響,6:15am 起床,6:35am 出門口,6:58am 準時到達店舖。

一般非 24 小時營業的 7 仔,也是由 7am 運作到 11pm(顧名思意 7-11),分兩更,7am-3pm、


3pm-11pm,非 24 的原因可能是地區沒夜市,或像我這間店這樣,是商場舖。

每天返 7am 的同事,要先到隔籬街的 7-11 拿取新鮮麵包,而早一晚的過期麵包已被夜更同事丟


掉。

琛哥:
「嗱,我今日就帶你行一次,以後你每朝返嚟第一件事就去攞麵包,同佢講你係 716 號舖
就得㗎啦。」

沿着巧明街走,7am 的陽光照射下來,街上還是冷清清。未幾,終於走到街口的分店。琛哥介
紹了我這位新職員後,捧着一個載滿麵包的膠架,我們便沿路回店舖。回店途中,有一輛 Van
仔正在卸貨,車上的收音機正播着一首老掉了牙的歌:「When I was just a little boy,I asked my
,歌名我忘記了,但我很記得小學音樂堂是唱過的。When I was just a little
mother what will I be……」
boy,我媽媽好像也說過一些「你唔俾心機讀書,大個去做收銀啦!」之類的說話,沒想過「開
口中」可以待十多年才顯靈。

將麵包按照過期日的次序排好後,下一個任務是報紙。一般來說,書報公司有德強記、陳新記、
同德、育揚,這四間公司差不多負責了香港所有報章雜誌的發行。每一個早上,像我這等卒仔,
便要把前一天剩餘的報紙數量記錄好,然後在「回書單」上寫上「回紙」的數目,再把它們扎
好,待公司到來拿取。完成以上工序後,再把剛送到的報刊點算好、上架。可是,扎舊報紙的
過程,比相像中困難得多,究竟那個十字是從哪一邊穿進去的,為甚麼打結後還是鬆鬆的,像
隨時會跌出來這樣?這一刻,我真的很掛念 Cora。

完成這一連串任務後,還要換走過期奶,再把新奶,以「最先過期放最前」的排序方法重新排
列。

不知不覺已經 9:20am。

See:「喂細路,食咗早餐未?」

我:「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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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e:「快啲咬啲嘢先啦,面青口唇白。」

我:「哦,好呀唔該。」

這是我首次在這間冷冰冰的 7 仔感受到人情味。

我拿了一包大號維他奶、一個菠蘿包,走到櫃面前,阿 See 把 bar code 對準紅外線,我把八達


通放在機上,一「deet」一「doot」完成了該次交易。這個感覺很有趣,一個身穿制服的 7 仔職
員,要向另一位職員在櫃檯付款購物,情況似馬伕要光顧旗下囡囡,也先得預約,然後在簿仔
入數才可以正色開炮,均真之極。如果這個世界也是這樣運行,你說多好?

See:「話時話,你都幾熟口面,之前係咪做過灣仔舖?」

我:「吓?無呀,你認錯人啦。」

See:「讀緊書?」

我:「……係呀……做吓 part-time 幫補家計嘛。」

See:「轉頭食完嘢過嚟教你收銀啦!」

我:「好呀,唔該!」

以前,我出入大廈、名店、餐廳、會所、club,所有人也是「倫公子」前、「倫公子」後,即使
不認識我的,也會因為我的司機車、銀包內的黑卡、或身穿的名牌服飾,而自動 label 了我為一
位貴公子。原來貴氣這回事,不是長在臉上,而是靠配套、包裝堆砌出來。此刻,穿上一件 7
仔橙色 polo-shirt 的我,跟屋村仔無分別。其實,我是挺喜歡這種平起平坐的感覺,至少大家也
是員工、同事,沒有比較。

反而我在意的是她認為我是一位學生,究竟是因為她覺得一個畢業生不會做 7 仔那麼折墮,還
是我真的長得太年輕呢?兩者也不是我期待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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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阿思

吃過早餐後,阿 See 和我每人管一部收銀機,Leo 在美食吧,琛哥要到類近舖幫手,今天多了一


位同事:阿輝。

See:「好啦,你望住,好簡單㗎嗟,有人嚟,你就用呢嚿嘢『doot』件貨,『doot』完晒,你會
見到呢度右下角係金額,咁你就講『多謝你$31.2,現金定八達通?』條友揀八達通就簡單,你
叫佢『請拍卡』,之後撳『八達通』,記住再補番句『請留意餘額,多謝晒,再見』,明唔明?」

我:「明。」

「到現金,麻煩少少,人哋揀完現金,假設你收人$100,咁你就『doot』晒啲貨先撳『$100』,
See:
再撳『現金』
,跟住螢幕就會話你知要找幾錢,不過好多時手快快,會撳錯次序,咁你就變咗要
心算找幾錢啦。找錯錢唔煩,最驚係你幾條友仔呢度錯幾蚊、嗰度又錯幾蚊,夜晚埋數就搞到
我哋一褲都係,要砌番靚個『巴能屎』。」

我:「唔係好難嗟。」

See:「哈!個個入嚟都咁講,聽住先啦!喂,有人入嚟啦,你收呢個客啊。」

眼看一位西裝男在報紙架上打量了一會兒,再拿了一份《經濟日報》。
「一份早餐 C、燒賣、要炒麵,飲熱奶茶。」西裝男把《經濟日報》放在檯上,看着餐牌時點了
這幾樣東西。

我側頭望阿 See,露出一個慌張的表情,示意他買的東西是沒有 bar code 的。

阿 See 跨過來,把我差不多逼到美食吧門外,然後用了大概 3 秒按下了他想要的幾樣東西,


「多
謝你$17,現金定八達通?請留意餘額。」說罷阿 See 把單據遞給西裝男,接着斯斯然回到她收
銀機前。整個過程不需 10 秒。

我:「Sor,可唔可以教吓我頭先你係點撳嗰幾下?」

See:「吓?你唔係話唔難㗎咩?定我聽錯?」

我:「……See 姐,唔好意思,可唔可以教吓我點撳早餐同報紙,其實我第二日返工,乜都唔識
㗎,多多包容啊。」

See:「哦,係咩?細路,我呢,就唔似你,無乜讀過書,不過有樣嘢我諗你學校無教:做人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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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要虛心學習,有時人哋教你嘢,你就算識,都最好扮唔識,如果唔係人哋講親乜,你都話『我
知呀』,咁久而久之,啲人會覺得你懶醒,有好嘢都唔袋錢落你袋。」

沒想過做 7 仔第二天已經被人教訓。我不知道阿 See 的中文名是甚麼,但我心裡悄悄替她改了


一個名:「阿思」,因為她給我的感覺是一個很有思想的前輩,甚至有點像我爸。從她身上,我
明白到讀書的知識佔了人生一大部份,但智慧是從生活體驗累積下來的。

我:「多謝你塞錢入我袋啊,思姐,我知你無須要點醒我。」

思:「得啦,唔使賣口乖。望住,報紙、雜誌喺度撳,大部份都齊㗎啦,嗰啲咩《地圖王》、兒
童書你照『doot』bar code 啦。跟住,早餐呢度,揀餐先,再揀配乜料,最後先係飲品,下次希
望你唔使再問啦。」

我:「我試試啦思姐,以後一定仲有好多嘢要請教你,希望你唔好介意。」

思:「得啦,唔使同我嚟呢套。」

我一生人,除了爸媽,基本上也沒試過要對人低聲下氣,Nancy 叫她含就含,工人、司機任我點,
朋友、同事也買我怕,千算萬算,也算不到今天卻要在阿思面前扮死狗。畢竟,我很記得爸的
一句說話:
「我鬧你,係教精你咋,你唔係我個仔我都費時出聲!點解要袋錢入你袋?」阿思跟
我非親非故,頭一次對話卻教曉我一個很簡單,但一直忽略了的人生道理,因此我是心存感激
的。自此,我開始示她為一位長輩,而不是 assistant manager,絕不能尊卑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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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唔該、多謝

跟讀書不同,做「收銀」很快便上手,一個早上做了差不多 30 個客,基本上沒出錯過。時間飛
逝,轉眼間又到午飯時間。

「思姐,我食飯先。」說罷進了倉換便服。

我是一個懶得試新東西的人,所以這天我又自自然然地回來了那茶餐廳,唯一的分別是,我拿
起的是午市套餐牌。

一碟椒鹽豬扒飯、一杯凍檸茶,盛惠$42,我開始習慣這種基層生活、吃這種飯。說到底,倒不
是飯一碟,我嚐不出茶餐廳跟福臨門的美味度,如何值$200 差距。

2:05pm

「啱啦,你食完,到我,你同 Leo 收住錢先,阿輝一個人搞得掂美食吧。」 思姐邊說邊脫下圍


裙和衛生帽。

站在近門口的收銀機,Leo 和我各自按電話,直到有一位客人走進店內,他在雪櫃前正煩惱着要
喝甚麼飲品。這一刻,不知怎地,我腦內浮起了一個念頭,就是當他行近時,我一定要比 Leo
快,搶先一步服務這位先生。

他拿着一罐王老吉行過來,還有大約八步半的距離,我便說:「先生,呢邊幫你啊!」

鏗鏘有力,字字珠璣,果真,這位仁兄被我的七字真言引領到我面前。

把「王先生」放在檯上,他說:「一包淺綠威豪呀。」我連忙轉過身,嘗試找,卻發覺我身為一
位吸煙人,竟除了自己吸的純 Mild Seven,其他牌子、型號也不熟悉。Leo 見狀,想比我快一步
拿到淺綠威豪,結果,連威豪英文名也不知道的我當然慘敗。

「請留意餘額,唔該,拜拜!」氣餒的我送別男客人。

我:「啲煙名真係好難記,點先可以記得好啲?」

Leo:「無㗎,讀書就有得死記,煙名真係做落先慢慢記到。」

我:「哦,我叫阿 Ken 呀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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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o:「我睇到,你第二日返呀嘛。」

我:「係呀,你點知?」

Leo:「我哋有更表㗎嘛。」

我:
「哦,係呀,其實我第一日返都想同你打聲招呼,正式介紹自己,不過嗰日個唔知咩分區經
理落嚟,無時間,今朝又跟思姐學緊用呢部嘢……」

Leo:「是但啦,你就好啦,第二日返就有得收銀,我第一個禮拜返都係喺入面執倉咋。」

沒想過 7 仔也會有辦公室政治,連比 Leo 早接觸到收銀機這件事,也會惹來他的妒忌,算是這


城市的悲哀嗎?我對上一次妒忌人是……是甚麼時侯呢?好像沒有,反而被朋友作弄,取笑我
是有錢仔居多。

我:「講呢啲,唔夠人啊嘛,你睇我啱啱連煙都唔識揾,就知我無咗你唔得啦!」

Leo:「呢啲你慢慢會上手㗎啦。」

我:「$20.8 呀,現金定八達通,請留意餘額,唔該,拜拜。」

「有樣嘢我想問好耐,雖然我識咗你兩日,其實點解你成日講『唔該』,做 7 仔唔使咁有禮
Leo:
貌,又唔會升你職,或者俾個客賞識你嘅,我哋逗幾錢人工,咪做幾多嘢囉。同埋你要講都講
『多謝』啦,點會講『唔該』,我哋係服侍緊人嗰個。」

Leo 一席話,令我覺悟,由細到大,爸也教我和哥要有禮貌,即使對下人也絕不能呼呼喝喝,因
此「唔該」這句說話可能是我一輩子說得最多的。相反,「多謝」可能只在收到禮物或 uncle、
auntie 請吃飯時才會出現。習慣了吃碟頭飯着實只是基本,我真正須要適應的,是如何由一位消
費者,轉化為一位服務員。

我:「禮多人不怪呀嘛!」

眨眼間,思姐便回來,「𡃁仔,差唔多啦喎你,踏正入去換衫走啦。」

換過衣服,到停車場取車,第一天正式的 7am-3pm,站了一整天,雙腿發麻,原來 Cheap Monday


窄身牛仔褲,不是讓做 7 仔的人穿的,星期三還是穿 Undercover x Uniqlo 的棉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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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肥袋

回到家中,在等乘降機時,聽見停車場門外有聲。

「喂,Ken。」熟悉的聲音呼喚着我名字。

轉身一看,原來是肥袋。

肥袋,原名 Wallace Cheung,是我人生第一個朋友。尤記得幼稚園時,每早在帝景園 lobby 等保


母車,也會見到一個小胖子,每天就跟我等同一班車,年記輕輕的我們卻太害羞,於是一直未
有對話。直到某天,保母車遲來,我終於鼓起勇氣,拿着一本功課簿,問他叫甚麼名字,叫他
把電話寫在簿子上。那一刻,我認識了第一位朋友,張偉陽。沒想過,人生首次「抄牌」就是
這個胖子,幸好,長大後自己沒「行歪路」
。自此,由幼稚園,到小學,再到中學大家也是同學,
就像阿福和技安*般,形影不離。

肥袋這個名字,是我替他改的,由於他中學時期,真的肥得像一個「春袋」,但「肥春袋」這個
名太俗,於是索性把「春」字刪去。肥袋人很好,亦比我聰明得多,由細到大也被我差遣、作
弄,但點計我也應該是做𡃁那個,阿福和技安的身份卻諷刺地被對調了。

後來,我到外國升學,頭幾年假期回港,我們也有短聚,由一個假期幾次,到一年幾次。中五
那年他終於去了美國讀書, 後來更入了耶魯大學, 那時已差不多零見面,只是偶爾在街上或
大廈碰到。小時侯認識的朋友,就算再密切,長大後,在毫無波折下,也可以頓變得淡如水,
無疾而終。我們沒有過節,但再難成為朋友,理由很簡單,我自卑。

我:「喂,肥……Wallace,點呀?」

肥袋:「無呀,啱啱開完會,你呢,唔使返工咩?」

我:「唔,呢排幫緊阿爸手,今日無乜做,咪早啲返屋企。」

相信每一個自稱「幫屋企手」的人也知道這是最廢的大話,其實跟「扮做緊嘢」無異。

「卡嚓」
,升降機門打開,我替肥袋按了「24」,再替自己按「15」,所謂自卑,不只是你讀的大
學比人遜色,也不是人工比人低,而是連比人住得較低層,自尊也會受創。開始不明白,到底
優越感這回事是用來刺激人努力向上,還是打擊失敗者。

肥袋:「唔該晒。」
看着閃燈一個數字換另一個,我多希望可以快些到十五樓,這是我一輩子乘過最慢的一程升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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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

我:「咁你最近點呀?忙嗎?」

肥袋:「都係搞緊 M&A*,啲大陸客好麻煩,成日返咗屋企,都收到 call,要返公司跟。」

我:「忙好呀,哈哈,我都想有得忙。」

13、14、15,門打開。

我:「咁遲啲食飯啦,拜拜。」

老實說,連 M&A 是甚麼也沒聽過,M&M 我就知。即使成長環境相同,家境相若,也可以栽培


出兩個世界的人,這些才是「一樣米養百養人」。

試問有誰想過,曾經的好朋友,長大後竟然會成為自己心魔。

*阿福和技安:漫畫《哆啦 A 夢》前身名為《叮噹》,角色阿福是一名有錢仔,而另一角色技安
則是一位惡霸。
*M&A:Merge & Acquisition,合併與收購,是企業戰略、企業財務及管理的術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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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一蚊雞伯母

「叮噹。」 門一開,Cora 跟我問好,再把我脫下的 Kenzo x Vans Era 排列好。

有輕微潔癖的我,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用 1:99 洗手,然後用消毒濕紙巾抹幹淨兩部手機,


再換上新衫褲才會坐上房間的椅子,床方面,未洗澡是絕對𣎴會碰的。當然,我從也不會光着
腳在屋內走動,永遠會有拖鞋或襪子護腳。

但經過一天站着的工作,我累到一個地步是以上一件事也沒做,就直接大字形般躺在沙發上。
對,沙發是屬於灰色地帶,每次喝醉或不想洗澡時,也會在這歇一歇,免得 Cora 要不斷換床單。

不需一分鐘,我便熟睡了。 「吱吱......吱吱......」電話響起,是 Nancy。

我:「喂?」

Nancy:「倫生,請問而家幾點?」
我:「你等等。」

電話顯示出 08:07 pm。

我:「八點過啲囉。」

Nancy:「咁我想請問你喺邊?」

我:「屋企囉,啱啱瞓醒。」

Nancy:「倫志傑!你都幾過份㗎喎,約咗我屋企人食飯,遲到唔在講,你係完全無咗件事!」

我:「我......較咗鬧鐘㗎,不過唔知點解無響,而家即刻過嚟!」

我:「喂?喂......?」

氣得掛線,好像很久也未發生過,但 12 個未接來電也是新記錄吧。事實證明當一個人認真工作
時,除了累之外,真的會把所有無謂事拋諸腦後。算吧啦,Ken 向左走向右走,別再自圓其説。

在銅鑼灣恆隆中心泊車後,立刻飛奔到五樓的稻香酒家,時間 8:48pm。

我:「唔好意思 uncle,auntie,頭先瞓過籠,要你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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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cy 媽:「唔緊要,我哋都係坐咗一陣,水仙定滾水呀?」

我:「自己嚟得㗎啦,唔好咁客氣啦 auntie。」

Nancy:「係囉,有啲人真係唔使對佢太客氣嘅。」

當我以求饒的眼神望向 Nancy 時,她迅速逃避我目光。

Nancy 爸:「點呀阿 Ken,呢排忙咩?」

Nancy:「忙媾女囉。」

我:
「哈哈,係呀,雖然我同你個女拍咗拖一段日子,但我都當佢係女神咁,每日都重新追佢一
次。無呀,最近都係搵緊工,得閒去 daddy 度學吓嘢。」

Nancy:「哦,係咩,去學點樣唔聽人電話呀?」

Nancy 媽:
「......食嚿雞脾呀,之前呢度啲一蚊雞我成日同 Nancy 爸爸嚟,唔錯㗎,之後無咗個優
惠,我哋都成日嚟。」

Nancy:「小心啃親喎。」

曾聽國材說,高登爸打有一套理論,就是如果伯母肯夾雞脾給你的話,那就代表她願意承認你
為女婿。鬼咩,爸的當看更,媽的在超市收銀,看見女兒做會計師固之然開心,若然嫁給一個
像我的二世祖,就錦上添花吧!說不定,帶他們衝出筲箕灣,安排一個司機給他們,從此嘆世
界。世伯、伯母,我想說你懂得計算時,難道我就是傻的嗎?別忘記我除了是半個天秤座外,
我也跟你女兒當過同事!

結果,整晚 Nancy 也嬲爆爆。

站在皇室堡門外,Nancy 媽說:「咦,有無揸車呀阿 Ken?」

我:「有呀......不過我今日架車坐得兩個人,唔好意思。」

Nancy:「咁多架車,係要揀架兩個位,係嘅,要媾女呀嘛,唔通車你兩個老人家咩?」

Nancy 爸:「啱啦,我同 Nancy 阿媽想行吓,你車阿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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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我永遠也會記得

揮過手,目送着 Nancy 爸媽步向維園,慚慚在人群裏消失,而我跟她還站在那每天經過,但總


說不出名字的錶店外。

我:「去攞車先啦好無呀?」

Nancy:「你架車仲坐得落咩?」

我:
「對唔住呀,我知我遲到唔啱,趕得滯,無揸架 Benz,搞到你 Daddy、Mami 要自己搭車走;
但你都知我架車泊咗喺梅道,再去攞嘅話,我嚟到你哋都食完啦。」

Nancy:「唔好再扮傻啦,阿 Ken 少。」

我:
「好啦喎,我唔知醒啫,你無試過嘅,我都道咗歉啦,你使唔使成餐飯啫住我呀,又話咩媾
女,你想講乜呀?」

Nancy:「我想話,我識咗你咁耐,你從來都唔會瞓晏覺,就算平時夜晚瞓,你每次醒一醒都會
check 吓 message,你今日 last seen 係 3:48pm,仲要十幾個 missed call 都唔聽,你睇吓你個樣
攰到,你工又唔使返,你夠膽就望住我,同我講你頭先唔係同第二條女搞嘢!」

這刻,我真的哭笑不得,先為遲到一事鬆一口氣,卻要為打完場一事而煩惱。

我:
「梗係唔係啦!癲㗎咩!你聽我講,陪我去攞車先,我慢慢解釋俾你聽,唔好企喺條街度。」

Nancy:「好,我就睇吓你有咩辯駁。」

從皇室堡到恆隆,升降機到停車場,出閘到離開銅鑼灣,Nancy 也沒說過一句話,而我則盤算着,
我到底應否說真話。說謊的話,只會像雪球般愈滾愈大,遲早爆煲;說真話,她會信嗎?信之
餘,又接受到嗎?在中國會那天試探她時,很明顯她認為我去做 7 仔是荒謬的,那我該怎麼辦?
但一對情侶,如果連自己的工作也要隱瞞,那還談得上是相愛嗎?況且,我又不是臥底,死就
死啦!

我:「你咪想知我點解咁攰嘅?」

Nancy:「有嘢就噴啦,東廊喇,我聽緊。」

我:「因為呢,我今朝六點就起咗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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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cy:「送你條女走呀?」

我:「你聽埋先啦,因為我要返工。」

「你點我呀?你搵到工會唔同我講?你返咩工要六點起身呀?酒店、酒樓,定醫院呀?」
Nancy:

我:「我有......同你講過吓㗎,不過我見你唔多贊成,咪諗住做住先,真係做落去先同你講,點
知會咁.....」

Nancy:「哦,瞞我㖭啦而家,大佬,我連你做乜都未知,你叫我點支持你?」

我:「7 仔。」

Nancy:「7 仔?!7-11 呀?」

我:「係你叫我講㗎,你睇吓你幾大反應,你叫我點開口?」
Nancy 沒回應,接近太古城的一段路,只有陳奕迅的《任我行》襯托夜景。

(音樂)「這麼多好去處 漫遊到獨家村去探誰 既然沿着尋夢之旅出發 就站出點吸引讚許」

到達南安里,大家依然沒哼半句,我把車停下來,將波棍推至 P 波。

「陪我落車買啲嘢。」Nancy 終於打破沈默。

以往,我送 Nancy 回家,也是在南安里陳記魚蛋停車,吻她一遍,她就自行過馬路,然後回逢


源大廈。今天,一反常態,主動要求,可能是想分手前送她最後一次,送到門口,總叫好好睇
睇。

Nancy 一個箭步走進 OK 便利店,我只傻更更地站在門口等她。

她拿了一包大號維他奶、一盒紫色 Lakerol,我嘗試替她付款,她婉拒了。

門口右轉就是逢源大廈。

我們一直站在大閘外,幸好沒有人出入,否則定以為有對賊公賊婆等住客開門,然後乘機到各
單位大肆搜略。刻下的感覺有點像追求時期,大家也是害害羞羞,互相猜度對方在想甚麼。分
別是今次只有我猜,發球權在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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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該。」Nancy 一手伸出維他奶和 Lakerol。

我從 Nancy 手接過它們,還未反應得來。三秒後,我說:「嗯,多謝?」

「多謝?幾錢呀先生?我趕時間呀。」Nancy 一臉嚴肅。

「吓?哦......!呢邊幫你呀小姐。」邊拿着手中貨品,另一邊假裝用紅外線機「doot」條碼。

我:「Doot......doot,多謝你$20.8,現金定八達通?」

Nancy:「咁貴?頭先都唔使喎,實炒啦,亂報價。」

我:「喂大佬,點知幾錢呀,doot 完睇 mon㗎嘛。」

Nancy:「咦,又係喎。」 我兩不斷傻笑,氣氛又再次變得和洽,終於有人要出大廈閘門。

我倆瑟縮一角,以免阻到那位先生。

Nancy:「咁你幾時再返工?」

我:「後日,7am-3pm。」

Nancy:「咁早!咁你俾心機啦,早啲瞓,唔準再唔聽我電話,如果唔係以後都唔幫你含!」

我:「嘩!咁嚴重,一定聽,個電話唔喺身邊都聽!」 說罷親吻了她嘴子一下。

「Good night。」就這樣解決了做 7 仔其中一個難關。

駛到告士打道途中,電話響起,有訊息: 「雖然我唔知你點解要去做 7-11,但我相信你一定有


你嘅理由,俾心機,你知我點都會支持你,muah」

這是我首次因為一個 Whatsapp 訊息而落淚,我永遠也會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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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數碼想

Day 3

一切如常,準時到舖,拿麵包,上架,換過期牛奶,排新報紙,扎舊報紙,統統也很快上手,
惟獨扎報紙一項仍未得心應手,要是開口問同事,定必貽笑大方,還是上 YouTube 學較實際吧。

琛哥:「喂阿......阿健,入一入嚟倉。」

我:「係,琛哥。」

第三天,我已漸漸熟習這個工作環境,琛哥叫我甚麼也要應,不要太執着,緊記韓琛才是主角,
他旗下的嘍囉往往是沒名字的,頂多走出個傻強;阿思則是我啟蒙老師,要尊重;Leo 妒忌心重,
可作假想敵;阿輝算最神秘,至今仍未與他對談過。

琛哥:「咦,返咗幾日喇,覺得點呀,慣唔慣?」

我:「慣。」

琛哥:「聽阿思講,你學嘢都幾快手,遲啲等齊人,教埋你做美食吧,咁大家都舒服啲。」

我:「唔該......啊!唔係,多謝先啱。」

琛哥:「嗱,而家幫你入職,你俾埋啲銀行互口、住址證明、身份證影印本我,早兩日唔得閒,
今日幫你搞埋,你以後返工可以用『鴨仔』打卡,到時再教你點用。」

我:「係,呢度。」

琛哥:「咦,乜你叫倫志傑呀,我係咪一路嗌錯你個名?Sorly。」

我:「都係一句嗟。」

看着琛哥替我處理文件,我想起一個見工必問,卻未有機會問的問題,就是這份工的 career path


(晉升機會)。

我:「琛哥呀,你喺度做咗幾耐?」

琛哥:「呢間舖三年幾啦,份工,無十年都八年啦,無記錯好似 04 年頭入行,沙士之後。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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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係你唔講起都唔覺咁耐。」

我:「咁要做幾耐先升到經理?」

琛哥:
「入職做店務員,或者統稱店務助理啦,跟住組長,副經理,經理,分區經理,區域顧問,
助理業務經理,大約係咁,再上嗰啲都唔輪到我哋,唔使知。」

我:「人工又係點?」

琛哥:「你唔知你幾錢咩?」

我:「唔知呀,見工嗰時淨係問我想要幾錢。」

琛哥:「咁奇怪?你$34 一個鐘,其實每間都唔同價,呢度算好好㗎啦,你呢啲店務助理,如果
一個禮拜返足,都有$8,000 幾㗎。」

我:「你覺得夠唔夠?」

琛哥:「喂,夠唔夠你清楚啲喎,我點知你!不過我哋有神秘人制度,遲啲叫阿思解釋你聽,如
果俾佢點名,有好多錢,成$3-400㗎!不過你係 part-time,返夠鐘都有一半嘅,即係每個月最
少返 85 個鐘。」

我:「嘩,真係好多錢喎。」

琛哥:「係呀,你都俾心機啦,想轉 full time 同我講,無任歡迎。」

我:「咁我想問你初初點解會入行嘅?」

琛哥: 「哦,我以前喺間叫『數碼想』嘅嘢度做,即係影學生相呀,證件相嗰啲呢,嗰時都做到
shop manager㗎,之後沙士,我老細同我講『出去闖吓啦,我哋唔掂㗎喇』,其實都估到啦,仲
邊有人影呢啲嗟,個個自己喺屋企搞掂啦,斷估你都 N 年無啦。之後,揾唔到工,無一技之長
嘛,咪做住 7 仔先囉,點知一做就差唔多十年啦。」

我:「哦......」

琛哥:「啊,我發覺你都幾多問題㗎喎,仲有無嘢問,無就快啲出去做嘢啦。」

我:「吖,我想問呢,咁你對一次買聖誕卡、生日卡,係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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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神秘人

琛哥:「嘩,你真係考起我喎,你俾我諗諗先。」

我:「唔緊要,你慢慢。」

琛哥:
「啊!我諗到喇,應該係我個仔升中嗰年,我同我女人寫咗張恭賀卡俾佢,呢啲都計㗎可?」

我:「計......咁即係幾耐之前?」

琛哥:「嗯......我個仔應該同你差唔多大,廿二歲,小六畢業係咪十二歲?咁即係十年前囉。做
乜?」

我:「哦,我無嘢問啦。」

琛哥:「古靈精怪,快啲出去做嘢啦!」

看見琛哥,我開始有點怯。我以前所有學生相也是在「數瑪想」拍的,但最後一次也要追溯到
中二那年。現在,即使去緬甸、印度等地方拿簽證,也是在地鐵站那些自助照相亭辦妥。於是,
這個想法延伸到另一個問題:今時今日,到底還有沒有人買生日卡、聖誕卡?好像頂多也是一
份禮物再補一個 Facebook message 或 Whatsapp 之類。爸這檔生意,還可幹多久?再者,沒有這
個靠山,我又應該如何行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午飯後。

我:「思姐呀,我想問咩叫『神秘人』?」

思姐:「吓?乜 Leo 唔係同你講咗啦咩?」

我:「無喎,係啱啱琛哥提起,我先問你咋。」

思姐:
「咁奇怪?因為尋日你無返,Leo 明明同我講話你收完錢成日都講 bye bye,無講再見,如
果『神秘人』入嚟就死喇。咁我咪叫佢同你講聲囉,佢話好,不過可能今日醒唔起嗟。」

我:「咁究竟邊個係神秘人?」

思姐:
「神秘人唔係真係一個人,而係一個審查制度。你知人係無性㗎嘛,即係如果我唔睇住你
班細路,你哋就會亂嚟;琛哥唔𥄫住我,我又會蛇王;但無人睇住琛哥,佢咪又係會懶散。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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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頭又確係好明白人性,於是安排咗一啲便服人,間唔中落嚟巡舖,除咗睇吓間舖嘅環境係點
之外,當然要知我哋嘅服務水準啦。」

我:「咪即係好似米芝蓮咁?」

思姐:「咩係米芝蓮?」

我:「食嘢嗰本指南,幾多粒星嗰啲呢。」

思姐:「乜嚟㗎,聽都未聽過。」

又一次證明了這個世界裡頭,common sense 是不存在的,你認為「係人都識」的東西也總有人


未聽過,原因大概是這個世界包含了很多個小世界。

我:「唔緊要啦,你繼續,咁佢便衣,點先估到邊個係?」

思姐:
「好簡單嗟,如果一個人,做緊一樣嘢嘅時候,好唔專心咁望住你,咁佢就係神秘人啦!」

我:「咁熟嘅呢段對白?」

輝:「呢條女癲㗎,淨係識得背電影對白。」

思姐:「Stop la 啦亞輝!繼續唔出聲扮番你個啞仔啦!」

我:「哦!《無間道》!」
思姐:「你都傻嘅,俾你知邊個係神秘人,佢就唔神秘啦!你好,多謝你$8.5,要唔要加多$4.5
試包花生?現金定八達通?請留意餘額,多謝晒,再見!」

我:「你咁講,即係邊個都有可能嗟,啱啱個中學生都可能係㗎。」

思姐:「完全無錯呀,所以你睇到我頭先係完美示範。每個人入嚟都要講聲『歡迎光臨』,問完
『現金定八達通』,記住加多句『想唔想加錢換嘢』
。最後,當然係『多謝』
,同埋記住記住講『再
見』
,唔係『bye bye』
,因為你仲想個客返嚟㗎嘛,係咪?每樣嘢都計一分,少一分都無花紅派,
醒定啲啦 Ken 哥哥!」

老實說,那筆琛哥口中「好多錢」的花紅,只得$3-400,我求其把車泊在 Sushi Sase*門口吃飯,


那張告票也只是剛剛夠。不過,我依然會努力遵守思姐所說的規條,不是為了錢,而是,玩得
這個遊戲,就要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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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我不需要,那些錢卻可能是他們的十頓飯。

*Sushi Sase:鮨佐瀬,位於中環荷李活道的著名壽司店,老闆是黎智英兒子黎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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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幸運的精子

工作了三天,一切也沒有想像中難熬,跟琛哥、思姐關係不錯,引用我命書另一句:
「一師又一
師,疏不得。」;Leo 雖然古古怪怪,但也有兩句;唯獨是阿輝,這個人則比較難接近,只是閒
時彈出來說一兩句,他也有可能是神秘人吧!不過,神秘人可以扮員工嗎?這可是雙重無間道!

想多了。

畢竟,今天不用上班,人是比較無聊。大部份東西也上手了,只欠扎報紙和認識所有煙名。為
了盡善盡美,決定向 Cora 取經。

「Cora!」我從睡房中大叫。

Cora:「Hi Ken, what I do for you sir?」

我:「Teach me something。」

我拿了今天的《蘋果日報》、上星期的《壹週刊》、《忽然一周》等等,然後叫 Cora 拿了一個尼


龍繩球出來。

所有東西放在我們面前,就像一班賊出發前,鏡頭影着武器、電話、手套的情景。

我:「Okay,teach me now。」

Cora:「What teach?」

我:「Teach me how to tie these shit together!」

Cora 凝視着我,恍然大悟,然後很卑鄙地笑了一聲後,我們正式開始。

一圈、兩圈、穿左邊、繞過下面、再打轉、十字、打個結。 「Okay,let me try。」我搶着要試。


一圈、兩圈、穿左,不是,穿右,咦?

「Fuck!」我怒吼。

Cora 望着我,不停地笑,然後說:「Not like this,see me,like this。」

有時當你很投入一個 moment 時,你會自然地放空,然後幻想有一個鏡頭拍攝着自己;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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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像電影裡頭的角色一樣,演着這場戲。而我跟 Cora 這場戲,則令我憶起小時候爸爸教我綁
鞋帶。今天我們蹲在同一位置,當年爸爸也是一圈、兩圈的教我,這個場面溫馨無限。

若果我要數這短短三天工作,暫時最大的得着的話,可能是我明白到 Cora、另一位工人
Gretchen、司機阿德、Raymond,其實也是人。對於服務我們的人,我以前也有一個謬誤,就是
視他們為下人。直到自己也要屈就於觀塘的 7 仔:招待人、執貨、抹架後,我才驚覺,at the end
of the day,我們只是人一個,沒有高低之分,而我也只不過是一條比較幸運的精子。

這十數分鐘,是 Cora 替我家打工五年來,我跟她共處過最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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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美國簽證

晚上,國材打來,嚷着要去夜店 Levels 玩。事實上畢業過後,也甚少去 clubbing,原因不勝酒


力、貴、唔媾女,講完。

「喂,唔係呢,今晚唔使 pop(開酒),Angus 生日,好多女:空姐、幼稚園教師、banker,你


噏得出同噏唔出嘅職業都有,come on,一晚,你份工返唔返都罷啦!」

國材扭盡六壬嘗試說服我。相信有出開街的香港人也知道,只要每次有朋友說「很多女、很多
酒」,你就幾乎肯定有陷阱,真正好玩的派對,跟一隻必升的股票一樣,甚少人會關照老友的。
可是,人類的劣根之一是貪婪,所以我還是甘心搏一次。

跟國材到達 Levels 門外,幾經辛苦才排到 counter。

「Angus Ng's table。」國材臉上掛着中了六合彩般的面口。

「Sorry, full。」這位貌似尼泊爾和巴基斯坦混血兒的哥哥一招收了我們皮。

另一個令我極度討厭 clubbing 的原因是,明明我們是顧客,為甚麼好像還要貼錢買難受?這幾


個每月打萬零兩萬蚊工的外勞,可真以為自己是美國領事館話事人,他們每次讓一個人入埸,
就彷似批了一個簽證這樣,而我們有幸入埸就應該抱着獲得簽證的心情嗎?簡直荒謬之極。不
難理解,這顯然是 marketing,顧客自尊心受創,便會希望憑洗錢、開酒、派錢成為 VIP。只是
套用不到在我身上而已。

「又話好多女,好多酒?喺門口慶祝生日呀?」 我忍不住爆。

「向左走向右走少,向左走向右走少,息怒,call 緊 Angus!好快!」國材九秒九擦鞋仔口吻
上身。

等待 Angus 營救途中,我碰到了幾位朋友,自然地低頭逃避他們的目光;要明白 clubbing 的


世界,要是站在門口進不了埸,那跟小學生被罰掛着「我剛在超市偷了一排巧克力」示眾無異,
將人類最自卑的心態表露無遣。

未幾,我們碰到了 Jimmy 仔,一位小學同學。

「喂 Ken!點呀,好耐冇見,大個仔喇喎!咦?國材都喺度嘅,得,唔駛講嘢。」

「Hey,these two,my niggers*,quick。」當年被全校的新移民 Jimmy 仔,今天一口流利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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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我們入 Levels,所以話,莫欺少年窮。

Jimmy:「點呀,真係好耐冇見,國材我就成日見,你條友成日都唔出嚟嘅,匿埋喺屋企打飛機
呀?」

我:「冇呀,你唔帶我出嚟玩,我連 Levels 都入唔到,所以咪返屋企玩正氣囉。」

Jimmy:「仲以為你個樣大個咗,講嘢仲咁傻的嗎嘅,唔駛講嘢,入去同我一人入一支先好同我
走,仲有,每人一條大陸妹,okay?」

國材和我無言之際,電梯門打開,傳來的強勁音樂節拍正式為今晚揭開序幕。

*Niggers:此為黑奴時期,白人對奴隸具歧視及侮辱性的稱號,後來「黑色運動」推出,黑人被
統稱為 African Americans,「Nigger」則成為了黑人稱呼大家的名字,常見於 Hip-Hop 文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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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Outcast

去 clubbing 另一常見事,就是帶你入 club 那位,往往不是那晚見得最久的朋友。放心,國材


和我絕對沒有忘記今晚是 Angus 生日。

Jimmy:「Three seconds!」

還來不及打量一下同桌有甚麼人,Jimmy 便一支 Dom Perignon 香檳灌進我口中。香檳最壞之處


不是難喝或易醉,而是很難「扮飲」 ,泡很多,要是把樽貼在自己咀的話,又原封不動,大量泡
沫便會凝聚,繼而爆破,結果是要喝更多。Jimmy 這個見面禮令我連扮自隊的機會也沒有,再
加上 club 內的時間跟外面世界是非同步的,「three seconds」大約要乘三,差不多十秒。十秒過
後,我已經開始醉,隨之而來是國材也全身濕透。

Jimmy 接着介紹了幾位貌似𡃁模的內地佳麗我們認識:「你哋自己搞掂啦!」

「好!轉頭返,say 個 hi 先。」國材跟我打了眼色後便慢慢 moonwalk 離開了。

正如我所講,club 內的時間是有 delay 的,所以這個「轉頭」大概是下個星期再於 Levels 或


其他 club 才撞到吧。Jimmy 出來玩了那麼多年,他一定明白的。

兜了一整個圈,終於找到了 Angus 枱。

「Happy birthday bro!」不知怎地,大家英文也不特別好,但每每在 club 內也要向左走向右走


一些簡單的 English。

Angus:「點先,咁大陣仗,請到你出嚟,多謝晒喎。」

我:「梗係啦,你生日喎大佬,有咩生日願望先?」

Angus:「You know,my birthday wish,就係 you guys 今晚個個帶到件返屋企,bro,seriously,


你睇中邊件,just tell me,she's all yours。」

我:「得得得,一定一定!」

一轉個頭,國材已經純熟地一手拿着香檳杯,另一隻手箍緊了一位短裙少女的小蠻腰。

我只好獨個兒找了一個暗角,坐下來,裝作享受這裡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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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說智能手機的出現,令人與人之間的溝通變差了,但這刻我反而慶幸它們的存在;因為
每當自己感到融入不了時,可以隨時按手機,其實我也不知道在按甚麼,大概是 check Instagram
和 Facebook,一些 loser 才會在 club 做的事吧。

看看四周,很多熟悉的面孔,這裡就像一個香港小縮影,名人二代的一桌、local 仔的一桌、英
國讀書的一桌、老人家的一桌,你在哪一桌某程度上已代表你是甚麼人。

我再看一看 Angus 和他的朋友,我開始不明白我在這兒幹甚麼。

「喂!開一支得唔得呀?」國材在嘈吵的聲浪下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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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煙花太過寂寞

在夜場內有三種人:第一種是會埋單的,第二種是從不埋單的,第三種是扮埋單的。

由於我甚少出去,埋一次半次單也花得起,所以我勉強也可歸納為第一種人;姑勿論收到電話
的那一剎,的確有條 Hi Hi 跟我說「唔駛 pop」的。

Instagram 差不多碌到最低那張照時,一支 VCP Magnum 香檳來到檯前,侍應接着送上單,盛惠


$3,700。已經一年多沒有開酒的我,打了個突,再緩緩從銀包中拿出黑卡放下。雖然卡放下了,
但我的心情還未放下。我知道這幾年通脹厲害,不單樓價貴了,叉燒飯也加價,百物騰貴之下,
一支香檳比往年貴是避免不了,但印象中,一支 Magnum 香檳 也不用接近$4,000 吧,當年去
Club Nine*也是 $2,300,現在差不多翻了一倍,究竟除了比我更二世祖的二世祖,還有甚麼人會
開酒。偏偏,你看到每張桌子的酒比我家中雪櫃的維他奶還要多,要是打工的話,究竟一個月
賺多少錢,才有資格一星期開一兩支 Magnum 香檳?

帳單回來時,我無奈地簽了一個名,開香檳本是愉快之事,我卻不禁有點黯然。

還記得當年初出茅廬,跟一班朋友也會覺得開酒很有型,大家各自拿着一張黑卡,在 Dragon-I*
開着一支又一支的香檳,凝視着插在香檳上的煙花,我們除了享受旁邊女生的注目外,還從燦
爛的煙火中憧憬着彼此燦爛的未來:幻想自己打理爸爸的上市公司,每天乘坐 Bentley 上班,
在法國南部乘着遊艇,和十多個金髮模特兒雜交等等。

利申:我憧憬的只是屆時會有朋友邀請,讓我叨叨光。

殘酷地,今天,你花$3,700,根本就像去酒樓叫餸前送那兩碟花生,幸運的,會有人看到吃兩粒,
否則根本沒有人在意。

「喂,我開咗喇,有啲攰,走先。」拍拍正在濕吻的國材便離開。

在皇后大道中一直漫無目的地走,我開始第一次想,究竟人們花那麼多錢去夜店是為甚麼。由 17
歲第一次去 Sugar*玩,到今天,香檳加了價外,我看到的是大多 club 也由播 Hip-Hop 歌轉為
EDM*,朋友由媾𡃁模晉升為媾鬼妹,吸毒的由索 K 改為索可卡因,開香檳的不再開 Moet,改
為 Dom Train*。

每個人,即是不知道去夜店有甚麼目的,至少他們也在進步;唯獨是我,不單止在 club 內,連


人生也毫無方向,停滯不前。

上了的士後,我打開電話內的計數機,按了:「3,700 / 34」,得到的答案是「1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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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b Nine:位於皇后大道中九號夜店,現已結業。
*Sugar:位於安慶台夜店,由黃伊汶媽媽開
*EDM:Electronic Dance Music,電子音樂類型統稱。
*Dom Train:凡在夜店內,一次過開十數次 Dom Perignon 香檳時,每位服務員便會高舉插着煙
花的香檳,以一個接一個的火車列陣姿態送到枱上,俗稱 Dom Train(Dom Preignon T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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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傳真機

Day 4

「嘩,你小心俾思姐同琛哥 Hi 呀,遲成半個鐘,仲離譜過我同阿輝,好在唔使你開舖嗟,快啲
入去換衫啦。」Leo 睡眼惺忪地忠告我。

身邊返了幾年工的朋友,一星期幾晚蒲到三更半夜,翌日還可以準時返工,真的不明白他們身
體是甚麼構造。我只是少睡了三小時已經有虛脫感覺。

換過制服,把過期麵包和牛奶棄掉,開始紮過去兩天的報紙。

(音樂)「一想起再累也是要做人 我的思緒便繃緊 誰又要大家比我還擔心 胡亂地鼓勵人」

「嘩,晨早流流咁好唱口呀,點呀,聽講你今朝遲到喎,下次唔好啦。」

轉過身,思姐邊咬着菠蘿包邊說話。

我:「知道知道,啲報紙、過期麵包同奶搞掂晒,有冇嘢要幫手?」

思姐:「同我收住銀先啦,阿輝同 Leo 會搞掂美食吧。」

我:「收到。」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很美妙,當你肯放下戒心,展露你最真一面,那就反映出你已開始融入身處
環境,就等同一位女生,如果會在你面前素顏,那她已經當了你是「自己人」了。K 房以外,
有聽過我唱歌的,就是我的「自己人」。雖然只是短短四天,但這間 7 仔的感覺就像一個小家庭:
琛哥是爸爸,思姐是媽媽,阿輝和 Leo 是兄弟。如果可以撇除社會目光,我真的不介意在這裡
打長工。

「Can I fax this please?」一位菲傭姐姐問到。

思姐:「喂,知唔知佢講乜,明珠台我唔掂檔。」

我:「May I help you Madam?」

菲傭:「Yes,I would like to fax this letter to this num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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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姐,佢要 fax 嘢,可唔可以教教我。」

思姐:「哦,我都聽到個『fax』字㗎喇,諗住俾你學吓點用部機咋。」

大概一分鐘左右便辦妥了,原來今時今日還有人用 fax 的。

我:「Here you go,is there anything else that I could help you with?」

菲傭:「That's it,thanks!」

思姐:「阿爸破產?」

我:「咩話?」

思姐:「唔好介意,我個人好直,我話呀,你阿爸係咪破咗產?」

我:「唔係呀。」

思姐:「走佬?」

我:「痴線!」

思姐:「咁一定俾人捉到你吸毒,經濟封鎖?」

我:「再講我嬲啦。」

思姐:「玩下嗟。」

思姐胡言亂語令我無所適從。

思姐:「一睇就知你屋企有兩個臭錢啦。」

我:「吓,點解咁講?」

思姐:「第一,你講廣東話成個竹昇咁,啱啱聽埋你英文台,成個明珠 Jason 咁,我唔識講嗟,


都總分到咩叫標準。」

我:「......我細個讀英文小學呀嘛,大個......大個又同過賓妹拍拖,練返嚟架嗟,你都得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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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姐:「唔好老點我,你望吓阿輝同 Leo,再望吓你自己,點睇都似公子多過牛屎啦。再講,摸
過你對手,滑過杯奶茶,好明顯屋企有賓妹,多過似扑過賓妹啦。快啲講,係唔係?」

我:「唔......你真係想知?」

*明珠 Jason:明珠台生活節目《Dolce Vita》主持人,Jason Chan,陳智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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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穿窿襪

不記得從哪裡聽過一個故事:有一個窮家子,小學時有位富有同學生日,要到他大宅出席其生
日會,媽媽得悉後便把全衣櫃最漂亮的恤衫、西裝、西褲燙好,把黑皮鞋擦至最閃亮,加上一
個小煲呔,還梳了一個蛋撻頭才出門口。表面上,媽媽是想兒子夠體面,不失禮於人前;事實
上,她只是不想兒子自卑才花如此工夫。去到富有同學家,窮家子送上禮物後,第一件事便要
脫鞋,此際,他滿面通紅了,因為右腳襪子穿了一個大窿!他很努力地嘗試遮掩也無補於事,
結果被同學嘲笑了一段日子。

這個故事的引子當然不是要定期檢查襪子,而是,有錢人是扮不來的;即使你如何努力去做門
面工夫,到最後也總被人識穿。

有錢,難扮;原來窮,也不容易扮。

聽說中環 Citibank 總行有一條後街,是所有少爺仔司機車上落熱點,明明可以在正門上落,為甚


麼要鬼鬼崇崇在附近接送?第一,當然怕招搖,惹來口舌;第二,新一代的二世祖打工仔,大
多數也比上級有錢,連上司也未坐司機車,哪輪到你?最後,當然是怕被發現你家裡富裕,受
不了氣,做兩做便辭職,升職或工作機會也自然減少。所以一般有錢朋友打工,儘量低調,往
往是爸爸媽媽教落。

這是打「正常工」的憂慮,未必全數也能套用在我身上。我來7仔打工是為了證明自己,其實
思姐知道我是有錢仔,也不會影響到我在這裡工作,頂多也是開口埋口也有骨。況且,多一個
人知,也許,也能給予我多少意見。

「其實......我只係同過一個生得似賓妹嘅女仔一齊,我......」轉眼間我花了約半個小時交代自己
一生。

思姐:「嘩,如果唔係我頭一日已經懷疑你,你講完啱啱堆嘢我都當你發噏風。」

我:「咁你覺得我應該點?」

思姐:「我問你一句,你鍾意做乜?」

我:「唔......我諗唱歌囉。」

思姐:
「你知唔知我今日唔係第一次聽你唱歌,上個禮拜我開雪櫃幫個客搵支嘢飲,突然間聽到
有人唱歌,以為邊鬼個開咗收音機,之後先見到你喺到唱歌,又幾好聽喎,嗰首咩歌嚟㗎?不
過嘥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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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即係點?」
思姐:「你唔夠鐘意囉。」

我:「因為我嚟咗呢度做?」

思姐:「係你唔夠肯定。不如咁講,你既然咁鍾意唱歌,有無試過寄 demo 俾全香港,甚至台


灣、大陸啲唱片公司?」

我:「算啦,寄咗都唔會聽,日日咁多人寄,個個都聽咪好唔得閒?」

思姐:「好,咁你有冇報過名去《超級巨聲》、《中國好聲音》嗰啲?」

我:
「唉,有幾多個許廷鏗呀,你知唔知一參加要簽約,我唔想到時好似劉威煌、陳康健嗰啲咁,
俾人派去做茄喱啡,又要綁住你咁多年。」

思姐:「明晒啦,你真係同我個仔一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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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尋找自己世界

我:「哦,你個仔都鍾意唱歌?」

思姐:
「唔係,個衰仔鍾意寫嘢。不過唔知係你哋兩個似,定還是而家啲八、九十後都係咁,個
個自以為懷才不遇,又懶得去爭取,成日好似驚輸咁,你話你哋有乜好輸?」

我:
「唔係輸唔輸嘅,可能我哋鍾意嘅嘢都揾唔到錢,變相就算鍾意,甚至叻,都只可以當興趣,
而唔係職業。」

思姐:
「叻唔叻唔到我去批評呀,但你話鍾意寫嘢,好。咁至少睇多啲書呀!《紅樓夢》呀, 《三
國演義》全部都無睇過!你話點會寫得好?Okay,你話而家啲人唔興呢啲寫法,走去啲咩『高
登』寫故仔,明明寫得好哋哋,無啦啦又停咗。我有走上去睇啲人留言㗎,個個都喺度『推』,
問點解無 post,你寫得再好都無用啦。
『堅持』兩個字,去到你哋生仔嗰代,應該喺字典永久删
除㗎喇。」

我:「可能佢無靈感嗟。」

思姐:「嗱,話咗你哋似啦,佢咪咁講囉。大佬,你估你王家衛呀,你試吓你俾錢入場睇 45 分
鐘《一代宗師》,然後下半段王家衛諗到先拍埋俾你睇,你估有幾多人想懸紅斬死佢?唔好成日
俾藉口自己,藉口係留返俾失敗者嘅。你話你係乜都唔緊要:歌手、作家、設計師,最緊要係
有作品,咁你先俾人感覺到你係有心去經營你鍾意嘅嘢。」

思姐這番話彷佛令我茅塞頓開。

我:「唔......啱嘅。」

思姐:
「我聽你講你老豆啲嘢,其實佢都係想見到你喺你鍾意嗰行度,做到啲成績出嚟。起碼你
已經知你想唱歌,唔駛嘥時間搵自己目標。有無睇過《大時代》?」

我:「無喎,咩嚟㗎?」

思姐:
「無線一套舊劇,入面羅樂林講過一句嘢,袋住啦:『 一個人要成功,一定要搵到自己嘅
世界!只有喺自己嘅世界入面,先至可以將天份、潛質發揮到最高境界!你問下你自己,如果
你聽日就要死,你會做邊一行,喺邊一個地方,用完你最後一日,直到死為止?你搵到你自己
嘅世界未呀?』你哋班𡃁仔成日咁消極,講埋晒啲咩『這些機會不是屬於我的』;計我話,一世
人流流長,總會有一兩個機會嘅。好好把握你個世界啦,你屋企有錢,已經比絕大部份香港人
幸運,全心全意做你鍾意嘅嘢啦。」

77
我:「多謝思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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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錦衣夜行

又一天的工作,做了整整四天,基本上除了美食吧未碰過,和香煙名記不好外,所有東西已上
手,再沒那種令我感興趣的「新鮮感」。

駕車回家途中,我只是不斷重複又重複着思姐那番話,然後問了自己一連串問題:
「究竟我有多
喜歡唱歌?很喜歡,又是否代表我唱得好?唱得好,又等於有資格做歌手嗎?到底唱歌真的是
我屬於的世界,還是我根本沒任何才華,而這只是一個最接近『才華』的藉口?」

(音樂)「不開心就不開心 也別勉強的慰問 但求隨着我的心 灑脫地尊重我的傷感」

「BB,what time you off?wanna grab dinner tonight?」這刻我感到無比空虛,很需要一個人去


慰藉,突然間很掛念 Nancy。

「Ok,pick me up at 8pm」Nancy 在 Whatsapp 回應。

小睡片刻,準備出門口,爸剛回家。

爸:「又出去呀?搵咗工未呀?」

我:「搵緊啦。」

爸:「早啲返啦,啊,係呀,買咗你鍾意食嘅金鳳雞批俾你,食個先出門口啦。」

我:「唔啦,聽朝先啦。」

小學讀書學過一個四字詞語,叫「錦衣夜行」
,意思是穿上雍容華貴的服飾,卻要等待夜晚才出
沒,根本沒有人會知你富貴;現在我所經歷的,則是相反,是淪落得只想晚上才出外,不想碰
到任何人,尤其是父母。連上班也要撒謊,我真的不知能維持多久。到底做販毒、扯皮條、臥
底、外圍的人,每天回到家是怎樣面對家人的?

踏正 8pm,已把車泊在 Nancy 公司門口,比自己上班還要準時。

過了 20 分鐘,Nancy 終於出現,從公司大門走過來的一段小路,觀察着她雙峰的跳動,至今還
是百看不厭。

Nancy:「Sorry,好多嘢做,今日疊 job* 疊到 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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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係咩?去邊度食好呀?」

Nancy:「是但啦。」

我:「蛇王芬啦咁。」

點過餸後,我們彼此沉默了一會兒,我有我的煩惱,她也有她工作的壓力,只是等其中一邊發
聲。

Nancy:「有冇搵工?」

我:「無呀,邊有時間,點都要做多一陣架啦呢度,唔係點證明自己?」

Nancy:「唔。」

我:「嘩,今日呀,有個賓妹客走入嚟話要 fax 嘢,我阿頭唔識英文,好彩我幫佢搞掂。」

Nancy:「哈哈,係咩?咁做成點?」

我:「上晒手㗎啦,差啲煙名囉,唔識點記。」

Nancy:「慢慢囉。」

我:「係喎,你今日點?」

Nancy:「唉,個 manager de* 得好勁,無鐘篤*,要食鐘*,好想 quit。」

我:「做 audit 係咁架啦,唔好吓吓都話 quit,我做 7 仔咪仲辛苦。」

Nancy:「好在 Brian 幫我咋,如果唔係我 12 點都走唔到。」

我:「又係條 local 仔 Brian?想媾你咋?有冇話幫你做都得,不過做完揸返一兩下?」

Nancy:「......成熟啲啦倫志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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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步伐

我:
「成熟?我唔成熟就唔會睇穿條向左走向右走 Hi 咩居心啦。Come on!你唔係話俾我聽男同
女之間有純友誼吓嘛?」

Nancy:「唔好咁幼稚啦!唔通你啲女同事幫你搬水,我又話佢媾你?你都打橫嚟講!」

我:
「你用吓腦啦,你係咪個波大到上個腦度?我搬水都要女人幫?我喺你心目中係咪真係咁懦
弱!」

即使蛇王芬如何噪吵也掩蓋不到整張桌子的異常寂靜,這正正是我討厭「搭枱」的原因。

明明我約 Nancy 晚飯,是想分享思姐的事宜,以及自己音樂上的發展,想不到還未入正題已經


吵架。

餘下來的這頓飯,我們在各自按手機下完成,半句話也沒再講過。

結賬後,我走到了蛇王芬旁邊的 OK 便利店門口處翻雜誌,Nancy 獨個兒走進店內。

未幾,我拿了一盒 Lakerol 糖到收銀處。

我:「唔該,我想問綠色嗰盒煙叫咩名?」

收銀員:「吓?」

我:「你後面,右上角數落嚟,第三盒。」

收銀員:「你指呢包?」

我:「係呀。」

收銀員:「現金定八達通?」

我:「啊,唔好意思,我諗你攪錯,我係想問呢包煙叫咩名?」

收銀員:「黑萬囉。」

我:「咁佢上面嗰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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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銀員:「黑冰。」

我:「咁左上角嗰包呢?」

收銀員:「冰藍。」

我:「咁......」

收銀員:「先生,請問你想要咩呢?其實後面嘅客人等緊。」

Nancy:「唔該同我每一包煙要一盒,仲有呢包糖呀。要多個膠袋㖭呀唔該。」

Nancy 突然在我身後出現,表情從餐廳至今沒變,卻失驚無神買下所有煙。

當 Nancy 拿着膠袋轉身準備離開之際:「行啦,等咩?」

接着,跟隨住 Nancy 步伐走上閣麟街斜路。看着 Nancy 的背影,左手掛着我送的 Chanel 2.55 袋,


右手拿着一袋煙,穿着一對 Staccato*高跟鞋;一個小小女人,其實還挺本事,兩年多考到了會
計師牌,每個月幫補家計,還計劃好五年後儲好首期,希望一家三口可以住得舒適一點。

而我,只是一個連袋也不會替女朋友拿的人;以前,我總覺得自己先天條件優越,有很多選擇,
Nancy 被我選中是她的榮幸;今天,我漸漸覺得自己已配不上她,就連我們的步伐差距也越來越
遠。

「喂,知唔知附近仲有冇文具舖未閂?」Nancy 回頭一問。

*Staccato:本地中價女裝鞋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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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SAT

我:「我知威靈頓街有一間,唔知閂咗未,過去睇下。」 我們沿着這條斜路走,Nancy 一直在


我前面,直至威靈頓街轉右,她仍帶領着我,彷彿是她帶我去文具店這樣。

Nancy:「咦?係咪呢間呀?仲未閂喎,你喺度等我。」

雖則我是大男人,也總叫懂得分是非黑白,要是我錯,往往也會低聲下氣哄她。今次,我承認,
自己語氣的確重了點,但這個 Brian 的一舉一動,是自 Day 1 已經極度討厭,那種天生就要做
兵的性格令人想打完再打,更令我生氣的是她完全感受不到這種人渣是有企圖的。細個也認為
「波大無腦」是一種很侮辱的 stereotype,到今天才徹底明白中國語言文化之深厚,是有根有
據的。

Nancy:「行啦,去攞車。」

我:「車你返屋企?」

Nancy:「我去你度瞓啦今晚。」

吵架,silent treatment,她卻意外地選擇在冷戰中第一個開口,這是她從不會做的。還要買了一
袋煙,親口提議到我家過夜,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中環回帝景園的一段路不遠,這短短十分鐘我們也沒有對話。

甫踏進房間內,她開始把整袋煙倒在地上,然後把膠套一個一個地拆開,見狀,我主動幫手,
未幾,所有包裝膠套也統統拆卸。

Nancy:「有無鉸剪?」

把鉸剪遞給她後,她把一盒紅萬打開,倒了所有煙出來,再將盒面部份剪下。

我:「係咪每盒都要剪?」

Nancy:「有多把鉸剪就幫手啦。」

接着我們分工合作,不斷重複這個工序:開,倒,剪。差不多半小時,我們終於合力把所有煙
盒剪好,看着地上的煙海,我不禁倒抽一口涼氣,究竟這個女人搞甚麼傢伙?還未了解清楚,
她已把這堆卡紙逐個用電話拍下,又按了一會兒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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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cy:「膠水,膠紙,有無?」

我:「有......但你可唔可以話俾...」

Nancy:「快啲啦,我聽朝 9 am 呀。」

原來剛才在文具舖買的是高中讀 SAT*常用的 flashcard,看見她把每一張煙盒卡貼在 flashcard 的


一面,停下來看一看電話,再在另一面寫字。我唯一可幫她的就是把餘下的卡紙貼在 flashcard,
讓她可在另一面寫字。

Nancy:「搞掂。」

我:「即係點?」

Nancy:「嚟啦,我去沖涼先,你同我讀熟晒啲卡,我出嚟問你。唔準玩電話呀!」

我:「哦。」

翻看每一張 notecard 背面,她寫下的是每一種煙的俗稱,她怎麼可能知道全部煙的名稱?

以前讀 SAT,就是拿着這些 flashcard 背生字,回想起那段日子,真是痛不欲生,更意想不到是


去 7 仔打工才重遇這堆 flashcard。

差不多 20 分鐘過後,聽到廁所內的風筒聲停頓了,Nancy 步出來,身上一絲不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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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繼續

初中有位女性朋友 Kathy,她每一次和男朋友(或任何人)上床後也會記錄在日記內,資料包括:
人名、日期、時間、地點、次數、持續時間、避孕設施等。每每和男朋友鬧分手,她就會拿着
這本日記,跟她的好朋友說一些類似:「唉,佢係咪驚搞大咗我所以冇聽我電話呢,明明對上一
次中出*已經係兩個月前,我驗過無事㗎......」
、「其實佢有第二個我都估到㗎喇,但你睇下!我
同佢三個月,我已經用咗大半本簿,好想迫自己原諒佢,同佢繼續做 SP*囉。」 從 Kathy 的日
記,我比其他同學早了解到「性」的重要性,它不單止令兩性關係更堅固,更可從性經驗上的
種種,分析自己和另一半。

好可惜,自己從未有過一本這樣的日記,所以我根本記不清第一次跟 Nancy 做愛是哪一天,更


不會知道直至今日,我們做過多少次愛。我只知道,這一刻,看見她赤條條從浴室走出來,我
還是不禁秒速 jacky。

Nancy:「點呀,讀好晒未?」

我:「差唔多喇,我諗。」

Nancy:「咁嚟喇喎。」

我:「點呀?你考我呀?」

Nancy:「係呀,除褲啦。」

自從小學忘記如何串「elephant」一字,要光着屁股被媽媽打後,已接近二十年沒試過因為讀書
而要脫褲子。看着 Nancy 臉上的嚴肅,我只好乖乖就範。

脫下褲子及內褲後,她看見我下體的異常舉動,開始忍俊不禁,但又要強裝認真,非常可愛。

Nancy:「嚟啦,呢張。」

我:「黑冰。啊!唔係!」

Nancy:「太遲喇,伸個頭過嚟。」

我閉着眼,把頭慢慢移到她面前,未幾,一記耳光送上來。我睜開眼睛,有點憤怒地望着她。

Nancy:「繼續啦,望咩呀,再錯就大力啲。呢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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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紅萬!Yes!」

Nancy 一臉無奈,將手上的 flashcard 放下,跪在地上,開始將我的陽具放在她口內。

一、二、三、四、五。五下以後,她停下來。

Nancy:「繼續。」

我:「繼續?!我點繼續呀?你繼續啦!」

Nancy:「而家同你玩呀?繼續讀書啦!快啲呀!呢張。」

我:「你知唔知咁樣會 blue balls*㗎?」

她作狀打我,我嘗試逃避。

Nancy:「認真啲啦,我幫緊你呀。」

接着,我們繼續玩這個「遊戲」
,答對幾題,又錯幾題,被含十數下,又被掌摑數巴。大概玩了
接近三輪之後,大家也意識到我對香煙品牌的名稱和模樣相當熟悉,就在這個時候,我將我抑
制了很久很久的怨氣和慾望一次過發射在 Nancy 口中。

雖然離開初中經已一段日子,但經過今晚,很想仿效 Kathy,開始一本新日記,記載她含的次數
外,最重要是記住她的好。

*中出:源自日文,解作沒安全措施下內射。
*SP:Sex partner,性伴侶。
*Blue balls:男性下體長期處於興奮狀態,而未能寫射精,結果引發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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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一滴奶百滴汗

Day 16

轉眼間已工作了十多天,多得 Nancy 悉心栽培,閒時自己溫習 flashcard,終於學有所成,令同


事們都嘆為觀止。

Leo:「嘩,你食咗藥呀?睇住你呢幾個星期,執煙仲快過早洩,咩料呀,我做咗成大半年都好
多煙未識得晒。」

我:「哈哈,冇呀,撞手神嗟。」
Leo:「咁都叫撞手神?你去買六合彩吖笨。」

我:「喂,唔好玩住,收錢先啦。」

Leo:「多謝你$26.4,現金定八達通?」

我:「嘩,hea 得你呀,唔驚神秘人呀?」

Leo:「超,咁易咩,學生都神秘人?鼻涕蟲都會打交啦!」

我:「噏乜呀?」

「唉,思姐成日噏嗰啲電影對白囉,搞到我入晒腦,
Leo: 《回魂夜》呀,睇你個樣都冇睇過啦。」

我:「喂 Leo,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Leo:「咁凝重?講呀,先旨聲明,錢我無㗎。」

我:「傻啦,我想問呢,如果你做咗 109 個鐘嘢,你會用呢嚿錢嚟買啲乜?」

Leo 聽罷拿出收銀機旁邊的計算機。

Leo:「3,706......嘩,話多唔多,話少唔少喎。」

我:「係呀,揀啦。呢邊幫你呀先生。請拍卡。」

Leo:「係咪要一炮過用落一樣嘢度,無得再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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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錯。」

Leo:「咁應該買部 Pioneer 嗰啲二手 DDJ 啦。」

我:「咩叫 DDJ?」

Leo:「打碟用嗰啲儀器呀。」

我:「打碟?Bon Jit Bon Jit 嗰啲?你啱 techno㗎咩?」

Leo:「聽 trance 多啲囉,Armin、Dash Berlin 有聽過啦?嗰啲囉。」

我:「唔識喎。嘩,估唔到連你都聽呢啲歌,我以為你淨係鍾意陳奕迅㖭。」

「黐線,依家仲有人聽廣東歌㗎咩?我對上一次買碟好似已經係......唔係喎,好似從來都無
Leo:
買過廣東碟。」

原來香港樂壇已死是不能否認的事實。

我:「咁你買嗰部 DJ 機,有咩用?係咪好似啲人喺 club 度捽碟嗰啲機?」

Leo:「類似啦,不過而家好少人打黑膠喇。」

我:「其實你鍾意呢啲嘢,點解你唔試下入行,例如全職打碟,點都好過踎喺度做呀。」

Leo:「你估易咩,我以前日日返完工,放工就返屋企對住部電腦同 keyboard 作歌,後嚟發現真


係太嘥時間,根本唔實際。DJ 界有本嘢叫《DJ Mag》,每年都會俾讀者投票揀『100 大』DJ,過
去嗰兩年我嘅夢想都係上呢個榜;講真,依家榜上一個中國 DJ 都未有,佢仲要係投票制,我當
時諗,如果入到大陸 market,聽呢啲歌嘅人投我,容乜易入到『100 大』呀。」

我:「咁跟住呢?」

Leo:「慢慢就發現,又要返工,又要做歌,我自己喺呢方面原來又唔係真係咁叻,咁不如唔好
諗咁遠。DJ 都分兩種,我原本想自己 produce 作埋歌,依家都係學吓打碟算啦。」

我:「夢想同現實係咪好大出入?」

Leo:「咁我又唔係咁睇喎,不過要知自己定位囉,同埋究竟你係叻定鍾意。我以前都以為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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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大過天,諗深一層,鍾意唔代表會做得好;不過只要我夠鍾意,無論係呢個行頭嘅任何位置,
我都會開心。好似以前我睇唔起你講嗰啲夜場 DJ㗎,打埋晒啲 hip-hop 歌,又唔係自己作。但大
大吓,就開始識得互相尊重,同埋明白到其實做到 DJ 已經好開心,唔會再諗係咪『100 大』。」

我:「唔。」

Leo:「你咁鍾意問問題嘅?係喎,咁你呢,$3,700 買咗啲乜?後悔呀?」

我:「我?哈哈......」

今早琛哥通知我公司已經過數入戶。午飯時,我檢查了戶口,數目是$3,808,是我這 16 天以汗
水換來的薪金,要是不吃不喝不搭車不媾女不買衫的話,才剛剛夠我開 Levels 那支 Magnum,
僅餘$108。

人家說「一滴精十滴血」,我喝着手中的維他奶,雙眼瞪着櫃員機螢光幕,我體會到的是「一滴
奶百滴汗」。我答應了自己,以後不會去這些鬼地方,浪費自己時間,開這些他媽的香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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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習慣

自從在 7 仔工作穩定以後,每天只是上班下班,爸媽仍未懷疑我早上失蹤的緣故,回家後也沒
太多精力做什麼。不用上班的日子,就坐在家玩電腦,見的人就只有國材和 Nancy。可是,近兩
個星期跟 Nancy 已甚少見面,要不就是她工作太忙,要不她就要跟同事和朋友敍會,即使有邀
請我,我也不會想出席,因為每次要為自己的工作撒謊,實在太疲累了。

Day 25

男顧客:「一包純薄萬,仲有無東方?」

我:「你等等,我幫你搵下。」

左翻右找下,終於找到一份東方日報,拍拍面上的灰塵,然後放在 counter 上。

我:「唔好意思,最後一份,有時有啲客揭完亂咁擺,所以去咗第二行。」

男顧客:「唔該晒,仲有呢包維他奶。」

我:「識貨。現金定八達通?」

男顧客:「八達通。」

我:「請留意餘額。好靚喎件恤衫。」

男顧客:「哈哈,多謝。」

我:「COMME*嚟㗎?」

男顧客:「識貨。」

截至這份工之前,我一直也很討厭的士司機,因為每次上到車想休息時,司機也總是喋喋不休,
令我有透不到氣的感覺。如今,我終於明白,原來一個人困在一個地方整天,是很悶很悶的一
件事,只要有機會,便會想跟客人搭訕。幸好,沒有客人、Leo、思姐跟我談話時,也有歌陪伴
着我。

(音樂)「一想起我們有話要講 未曾被聽見便閉幕 猶幸我愛惜這個地方 仍然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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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被人打斷為止。

思姐:「乜維他奶真係咁好飲咩?」

我:「你冇飲過咩?」

思姐:「有,不過無你飲得咁密。」

我:「我諗係習慣囉,其實都唔係咁好飲。」

思姐:「習慣?小心害向左走向右走死你呀。」

我:「咩意思?糖尿?」

思姐:「你喺度習慣未?」

我:「慣啦,上貨、麵包、過期嘢、清潔、收銀、埋數,係爭你未教我美食吧啲嘢。」

思姐:「咁咪死囉。」

我:「你講嘢可唔可以易明少少?」

思姐:
「《中國合伙人》入面有一幕,講個主角喺美國做兼職 waiter。有日,有個老女人俾咗份大
『tip 屎』佢,佢猛話唔要,個女人堅持,然後話:
『收咗佢啦,你望吓嗰邊嗰個人,佢一世都會
喺度打工,但你唔係,你仲有將來,收咗啲錢,快啲離開呢度啦。』」

我:「你意思係......?」

思姐:
「你望下阿輝。傻的嗎勁咁,一世㗎喇。你唔同,你有學歷,有家底,你喺度做乜嗟?證
明自己唔係咁㗎,你去唱好你啲歌仲好啦!」

我:「其實,你咪成日問我唱嗰首國語歌係咩嚟嘅。」

思姐:「係,咁係咩?」

我:「不如我講個故仔你聽。」

,是日本設計師川保久玲開設的著名時
*COMME:COMME des GARCONS,法文解作「像個男孩」
裝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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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開不了心

(音樂)「一想起往日某段抱憾 不要用笑話逼我暫時興奮 難道怕我一不快便輕生 輪流伴我談


心 放心」

「話說 2006 年,有一個歌唱比賽,喺伊館舉行,有一班同學柴娃娃去咗參加;結果,只有兩個


好朋友入圍,點知呢兩位好朋友咁啱都想唱同一首歌,係無爭過嘅情況底下,朋友 A 就決定讓
朋友 B 唱,自己就揀咗另一首。最後,阿 B 贏咗冠軍,阿 A 就三甲不入。」原來這是我第一次
跟新朋友敍述「這件事」。

思姐:「就係咁?」

我:「跟住,阿 A 不斷參加好多其他歌唱比賽,唱返當日讓俾人嗰首歌,但一直都無贏過冠軍;
而阿 B 反而 keep 住贏咗好多獎,之後仲參加埋《超級巨聲》
;雖然無贏到,但順利成為咗歌手,
而阿 A 就放棄咗唱歌,佢哋兩個亦慢慢疏遠。嗰首歌就係陳奕迅嘅《開不了心》 ,亦即係我成日
唱嗰首。」

思姐:「你就係朋友 A?咁阿 B 係?」

我行到門口位置,從雜誌架上拿起了一本《壹週刊》,再放到櫃面上。

我:「就係佢。」

思姐:「許廷鏗?!」

我:「唔。」

思姐接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往櫃面前排拿了一個火機,放在我面前,示意我應把它拿着。

思姐:「識唔識撻火?」

我拿起火機,將拇指放在齒輪上,接着向下滑,成功點起了火。

思姐見狀一下子便吹熄了。

我再重複這個動作。

她又把它吹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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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前後後,相信我撻了五次火,她也統統吹熄,我旋即無名火起。

我:「喂!玩咩呀!」

思姐:「哈哈,好彩,仲有得救。」

我:「你講嘢易明少少得唔得?」

思姐一手從我手中搶走了火機,然後點起火。

思姐:「你知唔知我同你有咩分別?」

我:「你係我 senior?你老過我?你有個仔?係咩?」

思姐:「吹熄佢。」

我輕輕一吹,火熄滅,師姐把火機交還給我。

我:「即係點?」

思姐:
「年輕人嘅鬥志就好似 7 仔呢啲打火機,再平都總蘊藏住一團火,只不過呢團火好易就被
吹熄。你哋成日滿腦子大計,但遇到少少挫折就放棄,又或者三分鐘熱度之後又提唔起勁。不
如你當人生係一支煙,無論有幾大風、火機無 gas、甚至剩返一支煙都被人撞埋跌落地,只要你
煙癮夠大,成功就喺嗰一呼一吸之間。我?無咪唔食囉,有乜所謂,都幾廿歲人囉。」

思姐說畢,把打火機遞給阿輝,阿輝「doot」過後,她付錢,跟手送了這個火機給我:「袋住佢
啦,唔好再諗埋啲無謂嘢,你唔細㗎喇。」

「多謝。」這可能是我一生人受過最平,但最有意思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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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Day 28

男顧客:「唔該,一包......」

我:「純薄萬?」

男顧客:「哈哈,係呀。」

我:「咦,今日唔係 COMME,係 Junya 喎。」

男顧客:「咁都知,你都鍾意?」

我:「鍾意。以前囉,而家邊有錢買。」

男顧客:「你仲細,大把機會啦。唔該。」

我:「先生,你份《東方》!」

男顧客:「吖,係喎,唔該。」

「滋滋......」是 Nancy 的 Whatsapp。

Nancy:「今晚有空嗎?」

我:「Sure,where you wanna go?」

Nancy:「10pm 星街好無?」

我:「ok。」

未知是最近返工比較忙,還是少見了,Nancy 好像跟平日的她有點不同。

10pm,大家也準時到達,遠處看到她坐了在太古廣場三期外邊。

我踩熄了手上的香煙,行到她背後,抱着她,輕吻了她嘴唇,她望着我靦腆地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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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cy:「返工返成點呀?」

我:
「幾好呀,琛哥應承咗下個禮拜教我做美食吧。今日有個客嚟,我認得佢,佢未出聲我已經
知佢要咩煙,我阿爸真係無搞錯,要留意身邊嘅嘢!係咪勁先?」

Nancy:「哈哈,係咩,咁你有無搵工?」

我:「無呀,呢度做得好地地,做多一兩個月先啦。」

Nancy:「咁你之前講咗好耐嗰個唱歌 Youtube Channel,開始咗未?」

我:「未呀,快㗎喇。」

Nancy:「其實,你知唔知我點解約你喺呢度見?」

我:「唔知喎,近你出 job?」

Nancy:「我記得你第一次約我食飯,就係去街頭間 Olala,你話你嗲哋同佢哋老闆肥仔周合作過
開餐廳,又講咗好多關於食嘅嘢畀我聽,嗰時我覺得你好 charm,識好多嘢。」

我:「哈哈,其實我對食都冇乜研究,係聽人講完,講返出嚟嗟。」

Nancy:「你記唔記得係幾耐之前?」

我:「我諗係九月啩。」

Nancy:「係呀,係十個月前嘅今日。」

我開始摸不着頭腦,為什麼今天的她特別感性?

Nancy:「其實初初同你一齊,真係好開心,我記得細個好俾心機去讀 SAT,背生字,最尾考到
2100 分,好開心咁攞住張成績俾阿爸阿媽睇,點知阿爸話唔會有錢供我去美國,叫我畀心機喺
香港讀算數,我當時真係唔開心咗好耐,心諗,點解呢個世界咁唔公平,好多讀書差嘅同學就
有得去,我就算幾努力都無資格。」

我:「而家咪證明咗叻嘅人有好出路囉,嗰啲讀完書返嚟嘅都未必考到個 CPA 牌啦。」

Nancy:「始終無去過,就係無去過,我比嗰啲人永遠都係低一個層次,所以同你一齊之後,你
講咗好多你以前去讀書嘅嘢畀我聽,真係擴闊咗我眼界,就算無去過,都知道好多其他人唔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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嘅嘢。」

我:「又唔好講到咁誇張,我都係純粹分享下嗟。」

Nancy:「我好多謝你,你教識咗我好多嘢,你帶咗我去好多我一生人都未必有資格去嘅地方,
你令我成為一個更有質素嘅人。」

我:「做咩呀你?傻咗呀,無啦啦講埋啲咁嘅嘢。」

Nancy:「呢袋嘢,係俾番你㗎。」

打開這個 b+ab 的紙袋,內裡是我在 Nancy 家中留下的衣服,還有一封信。

Nancy:「不如我哋做返朋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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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賺錢買維他奶

我:「你講咩呀,做咩朋友呀,我哋唔係好地地咩?」

Nancy:「其實呢一個月嚟,你係咪完全感覺唔到我哋有問題?」

我:
「有咩問題嗟,我哋大家都忙,係少見咗嗟,你覺得我陪得你唔夠咪出聲囉,我覺得你咁樣
好唔尊重我,咩叫做返朋友呀,你連傾都無諗過同我傾!」

我激動得開始眼泛淚光。

Nancy:「算啦,你都係唔明。」

我:
「唔明?你連畀我明嘅機會都無呀,戴天恩,你想同我分手你都至少畀個原因我呀,你係咪
有咗第二個,係咪 Brian!」

Nancy:「唔關 Brian 事。你有冇諗過自己有咩問題?」

我:「係,我知,我係自卑,我係做 7 仔,咁點呀!你覺得我襯你唔起嘛!」

「哈,我屋邨出身,會唔會應該係我自卑多啲?但係我無,你知唔知點解呀?因為我知,
Nancy:
我要襯得起你,我就要比一般人努力多好多倍,咁你同你屋企人先唔會覺得我係貪你啲錢。」

我:「我幾時有介意過你出身嗟?」

Nancy:「你無?你估我唔知你喺出面點講我屋企人?唔重要喇倫志傑,個問題係你自己。」

我:「講嚟講去都係我,係我錯晒喇,咁我改囉,我搵工囉!」

「其實,喺你未到之前,我都同自己講,如果佢有搵工,如果佢有開始 upload 自己啲歌,


Nancy:
我哋不如重頭嚟過啦,但結果你都係令我失望。」

我:「我忙呀嘛,我今晚返去做囉,你講俾我聽咪得囉。」

Nancy:「忙?你有幾忙?你一個星期返三日工,根本有好多時間做自己鍾意嘅嘢,你偏偏就選
擇逃避。你喺 7-11 做乜嗟?你連賺錢買花戴都唔係!你喺度賺錢買維他奶呀?」

我:「我唔知咩叫『賺錢買花戴』,我淨係想喺度證明自己係捱得苦,我同你講過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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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cy:「證明?點解你唔諗下點樣證明你唱歌好聽畀其他人知?究竟你知唔知點解我當初會同
你一齊?」

我:「因為我對你好?」

Nancy:「唔係,係因為我覺得你可以令我成為一個更好嘅人。我知道我出身唔夠你好,所以喺
呢十個月嚟,我不斷增值自己,希望可以更接近你嘅步伐,唔想喺你嗲哋媽咪面前影衰你。但
你呢?你畢咗業之後,你做過啲乜?你話你自己鍾意唱歌,好,我支持你,你知唔知我呢半年
嚟,send 咗幾多關於學唱歌同唱歌比賽資料去你 inbox?但你睇都無睇過!」

我:「我應承你,我會改。」

Nancy:「太遲喇。」

我:「點解?點解你連俾我改嘅機會都唔肯?」

Nancy:「你當我有第二個啦。」

我:「係咪 Brian 條好樣?That fucker!」

Nancy:「你知唔知你同 Brian 有咩分別?」

我:「我有咩比唔上佢?我靚仔又靚仔過佢,有錢又有錢過佢!」

「你睇下你,呢個咪你哋嘅分別囉,你幾時先肯明,有錢唔係大晒㗎。Brian 讀書嘅時候,
Nancy:
屋企好窮,佢都去過 7-11 做,佢明白佢要改變佢嘅生活環境,所以努力,終於佢入到 Big Four,
考到會計師牌,佢最近儲到買居屋嘅首期。係,你係有錢,有司機車坐,同你去會所係好開心,
但呢啲唔係我想要嘅嘢,我想要一個可以同我一齊進步嘅人,我唔介意今日同佢逼巴士,因為
我知道佢總有一日會買到自己架車。你明唔明,你太幸福喇,你人生都無目標,我唔想將我一
生付託畀一個咁嘅人。」

此刻,我倆已哭成淚人。

我:「係咪無得返轉頭?」

Nancy:「我知我而家講咩,你都唔會聽得入耳,你返屋企冷靜下,再睇我寫俾你封信啦。」

Nancy 深深擁抱了我一下,我也用力把雙臂包圍着她,這次的感覺跟平日很不同,因為我知道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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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會是最後一次擁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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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重新長大

從小到大,爸也教我:
「做人一定要揸莊,你無錢嘅話,唔單止溝唔到女,你所有嘅朋友都會離
開你!你諗下如果我無錢?你阿媽都跟咗其他佬啦!」中學時期,眼見同學因為家境貧困,親
眼目睹母親病死;那時我會想,如果有錢請最好的醫生,可能她今天還會健在。大學時期,跟
岳少兒子去 Dragon-I,明明他身穿短褲和人字拖,也可以大模斯樣入場,有些身穿西裝的竟被拒
之門外。甚至大學畢業後,很多朋友有機會到 iBank 工作,也全因爸爸在該處開了個$1,000 萬美
金入場費戶口。

一直以來,我被灌輸的,所經歷的,令我深信一個道理:「有錢就乜都得」;但原來我再有錢,
Nancy 最終也選擇離開我。

回家後,我沒有打開那封信,亦沒有跟任何人交代分手這件事,只是躺在床上,回想起往日的
開心回憶。比着以前,我必定會四出宣揚 Nancy 是臭雞,甚至找 Brian 晦氣;人大了,開始懂得
分析問題出處,不可只顧埋怨或推卸責任。

Day 29

我:「琛哥,你之前咪講過幾次話教我美食吧嘅,我想今日學。」

琛哥:「嘩,轉死性呀你,好啦,見今日齊人,叫阿思同阿輝收住銀先,我教完你,叫 Leo 睇住
你啦。」

所謂十指不掂陽春水,除了在英國時期有弄過即食麵外,差不多也沒下過廚,所以這些看似很
簡單的撈麵、燒賣、魚蛋、奶茶,對於我而言,也有一定難度。

思姐:「掂唔掂呀?洗唔洗幫手?」

我:「Okay。」

思姐:「咁靜嘅今日?」

我:「唔講住,我做嘢先喇。」

戴上浴帽、口罩、手套的我,被蒸氣暈得一陣陣。

女:「燒賣要辣唔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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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攞走定喺度食?」

女:「攞走唔該。」

這把熟悉的聲音......

抬頭一看,原來是阿花,我高中的女朋友。老實說,除了頭兩個星期有擔心過撞到熟人外,其
後已逐漸忘了這個擔憂。自小一直批評港產片橋段老土,主角永遠是最失落時才碰到前度,原
來現實生活就是如此滑稽。最重要的是她男友也在。

我努力嘗試逃避她目光,專心弄食物,然後把盒子遞給她時,跟她有了兩秒眼神交流,期間她
好像打量了我身上的名牌,然後便跟男友拖手離去。

我不知道她有否認出我,我只知道,每一個跟我分手後的女生,也會有一個更好的男友,更美
好的將來。原來所謂自卑,就是當沒有人介意過你時,你已先介意了自己。

「記住做邊行都唔緊要,都要做入面最叻嗰個!」爸這句說話突然在腦海飄過。

如果我在 7 仔成為最出色那個,那又有意思嗎?也許 Nancy 跟我分手,對於我來說是一個 wake-up


call*。如果人生是一個旅程,現在我可能乘了一架錯的巴士,但人沒有錯過,又怎會懂得醒覺,
知道要轉車?至少,我也在一架巴士上,而不是原地踏步。

如今,我要儘快離開這裡,去下一個 check point。

*Wake-up call:因為某事件而醒覺的一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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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兩個星期後,我正式跟琛哥申請了一個星期返五天,也在 YouTube 開設了自己的歌唱頻道,週


末亦開始了唱歌和鋼琴班。

思姐:「點呀,返五日慣唔慣?」

我:「都係咁啦。」

思姐:
「我呢一生人最失敗,就係鐘意咗個海,佢令我唔可以腳踏實地。唔知你呢排發生咗咩事,
點都好啦,見到你積極咗,肯腳踏實地,我都算老懷安慰。」

我:「......對白嚟㗎?」

思姐:
「嘻嘻,《雙城故事》,不過真心㗎,希望下次再聽到你有申請,唔再係加班或調更,而係
辭職啦。」

我:「唔。」

(音樂)
「怪我營營役役 卻無暇思考怎麼遠飛 太忙 無法呼吸清新的空氣 到最終給你嫌棄 別
了伊甸創世紀」

男:「唔該。」

蹲在地上抹架的我搖頭一望,原來是 COMME 男。

我:「咦?又係你,留咗份《東方》畀你喇,係咪照舊維他奶、純薄萬?」

COMME 男:「哈哈,係呀,你記性咁好嘅。」

我:「見係你咋,星期三呀嘛,個個星期都見到你啦,呢邊幫你呀。」

COMME 男:「我想問你啱啱唱嗰首係咩歌?」

我:「《螞蟻》囉。」

COMME 男:「噢,許廷鏗,唱得唔錯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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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哈哈,多謝,細聲啲呀,費事畀經理聽到,知我返工唱歌咁大聲騷擾到啲客,又畀人鬧。」

COMME 男:「讀緊書?」

我:「其實我畢咗業,不過未搵到工,所以喺度做住先。」

COMME 男:「喺第二度返嚟?」

我:「係呀,英國。」

COMME 男:「讀咩?」

我:「經濟。」

COMME 男:「唱歌呢?唱咗幾耐?」

我:「你唔係......神秘人吓嘛?」

COMME 男:「咩話?」

我:「啊!無嘢無嘢,我諗鍾意唱歌,都鍾意咗七、八年。」

COMME 男:「有無學過?」

我:「係最近先開始上堂。」

COMME 男:「有冇興趣全職唱歌?」

我:「你意思係?」

COMME 男:「做歌手。」

一直以來,如果人生只有一個夢想的話,那必定是做「歌手」,但面對面前這位 COMME 男,我


不知應如何反應:其一,我連他做哪一行還未知、其二,從來沒有人問過我這個問題。於是,
對於這條問題,我還是思索了好幾秒。

我:「唔......有。」

COMME 男:「呢張我卡片,下星期三,上嚟我 office 試音,okay 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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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O......Okay!使唔使帶啲咩?」

COMME 男:「帶個人得㗎喇。啊,見過你咁多次,仲未介紹自己,我叫阿 Joe。」

我:「你好,我係阿 Ken。」

Joe:「我睇到。咁下星期見喇。」

我:「好,拜拜。」

正當 Joe 步出店之際,他突然回頭:「係喎,唔記得問,你幾歲?」

我:「23。」

Joe:「Okay。」

我:「啊!我都有嘢想問。」

Joe:「講?」

我:「你今日件衫係咩牌子?」

Joe:「哈,考到你喇終於,Dries Van Noten。下星期三再估過啦。Bye!」

我:「多謝,再見!」

這刻的心情實在太興奮,我唱了那麼多年歌,除了朋友,基本上也從沒有人讚賞過我歌藝,星
探就更加沒可能,讓我猜十次我也不會猜到人生第一個發掘我歌藝的人,竟然在 7 仔發生!思
姐說得對:
「一世人流流長,總會有一、兩個機會嘅。」可能人生唯一一個入行的機會就是下星
期三,我一定要準備好,萬無一失!

但,究竟他是何方神聖?

名片上公司印了 AMUSIC logo,名字是陳善之。Google 過後,發現他原來是黎明......經-理-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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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得到這個天大的好消息,換轉是一個月前,我必定會第一時間致電 Nancy;可惜天要下雨,娘要
嫁人,要走的也挽留不了,這等事又不會跟家人分享,唯一可以找的就只有國材。

晚上 10pm,我們兩子坐在耀華街的 Golden Gate 酒吧,在煙駁煙之間,談吐着一些看似有意思,


但實際極度無聊的東西。

國材:「一千萬,寧願幫 Cool 魔含,定畀靚靚戴假狗扑?」

我:「使唔使口爆埋先?」

國材:「口爆加多五十萬。」

我:「有無得戴套?」

國材:「你指 Cool 魔定假狗先?唉,是但啦,兩個都得。」

我:「有無人會知?」

國材:「有,魔童。」

我:「即係邊個?」

國材:「佢哋個仔。」

我:「咁冇乜所謂嗟。」

國材:「但你女朋友幫佢個仔補習。」

我:「......」

國材:「揀好未?」

我:「靚靚啦,話晒都係女人。」

國材:「但佢戴嗰碌係伊波拉 edition,黑人 size 假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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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喂!次次都係咁,我揀好咗先再加多啲 condition,係要逼我揀另一個,痴向左走向右走線!」

國材:「哈哈,玩下嗟,點嗟你壇嘢?」

我:
「無呀,都係諗住去見完先算,你知到頭來無嘅話,同我阿爸阿媽講都無謂,盞畀佢哋再踩
多兩腳。」

國材:「都啱嘅,有無同 Nancy 講?」

我:「無啦,無講嘢。」

國材:「無得掹喇?」

我:「掹?大佬,發球權唔喺我度喎,問下 Brian 呀不如!」

國材:「Sor,sor,大佬。咁諗好唱咩歌未?」

我:「有兩首諗緊。」

國材:「《開不了心》同邊首?」

我:「係《重新長大》同《青春頌》。」

國材:「嘩嘩嘩,唱敵人的歌,勁喎老細!」

我:「超,敵咩人呀,都咁耐啦。」

國材:「嘩,分完手,傻向左走向右走埋㖭喇?呢啲點會係向左走向右走少講嘅嘢?」

我:
「我發覺呢,做人好得意,有啲嘢你唔放低,只會繼續原地踏步。記唔記得你以前咪話過我
唱歌好聽就好聽,不過冇乜感情嘅?自從做咗 7 仔,同 Nancy 分埋手,我覺得個人多咗一份經
歷,唱歌無再執著邊個位應該點唱,反而係純粹投入件事,唱落去舒服好多,唔知呢啲係咪你
所講嘅感情。好似《開不了心》咁,我唱咗咁多年,其實我都係上兩個禮拜先第一次咀嚼過啲
歌詞,明佢噏乜。」

國材:「咁你覺得你放低咗?」

我:「Alfred 單嘢?係啦,係細個唔肯面對,先至會怪人,如果係唱得好,我一早做咗歌星啦,
呢個世界無懷才不遇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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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材:「唔係呀,我係話 Nancy。」

我:
「講真,一段感情,大家鍾意過大家,點會咁易放得低。早幾日上網睇到句嘢幾啱我呢刻嘅
心情:『手機都起碼會提醒我電量不足,但人總係粒聲唔出就走咗去』,我只不過係後悔自己太
過大安旨意,從來無諗過我會係畀佢飛嗰個,所以好多想做嘅嘢都無機會做。但佢搵到 Brian,
我都會戥佢開心,希望 Brian 可以畀到我畀唔到嘅嘢佢啦。」

國材:「夠喇,再講攬住喊㗎喇。喂,記住呢刻個情緒,第時唱歌好好發揮,《超級巨星》啲評
判教㗎。」

如果人生中的開竅也可劃分成幾個階段的話,我想,我終於晉升到另一階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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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準備、準備、準備。」

記得有位前輩教我,做什麼事也好,成功只有三個元素,就是以上所說的:準備。

為了迎接試音,戒煙、戒煎炸食物、多喝水、早睡,這些基本的已實行,Cora 亦每天為我煲好
山豆根雪梨湯和杏仁海底椰等護聲湯水。另外,亦買了一些書籍回家看,例如如何改善呼吸方
法(腹式呼吸法)
,以及有關言語治療等。當然,還有跟唱歌老師補鐘,反覆綵排和研究最適合
我的唱法,力求完美。即使再多的前期預備工作,這一個星期依然過得很慢很慢,好不容易才
捱到星期三。

呆呆的站在衣櫃前,回想起那天要去 7 仔見工,那天也是掙扎應穿什麼,分別在於今天擔心的,
可能定奪我未來十年的路。糾結了一會兒,我終於決定穿一件 H&M 的白恤衫、Zara 針織外套、
Uniqlo 牛仔褲和一對 Vans 便出門口。

自從上班後,也很少見到 Raymond,今天是數月來首次再坐他車子。

Raymond:「倫少,好耐無見喇喎。最近唔使用車嘅?」

我:「係呀,自己揸多,去宏利金融中心呀。」

Raymond:「好呀。」

唔講唔知,原來 AMUSIC 的辦公室跟我工作的 7 仔位於同一大廈,難怪 Joe 每個星期三早上也會


在宏利出現。

Raymond:「你好似有啲唔同咗喎。」

我:「皮膚好咗?」

Raymond:「唔係,件事唔同咗。」

我:「好咗定差咗先?」

Raymond:「好咗,個氣場勁咗,無以前咁頹。」

我:「講真?你都容光煥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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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ymond:「係呀,還晒啲街數喇,諗住同你阿爸講,以前欠佢啲租唔還得唔得,由而家開始,
正式計返。」

我:「咁咪幾好。」

到達宏利之際,準備上樓前,我還是停一停舖頭。

Leo:「咦,你今日唔係放假㗎咩?做乜喺度,仲着到咁靚仔。」

我:「買嘢咋。」

我把一包大號維他奶及《東方日報》放在櫃檯,首次用顧客的身份跟這班「同事」交易。

我:「加多包純薄萬同袋㖭呀,八達通。」

Leo:「聽日見啦。」

我:「Bye。」

戰戰兢兢,終於來到 A 座 8 樓。

「叮噹。」

有一位妙齡少女替我開門,「請問你搵邊位?」

我:「搵阿 Joe。」

少女:「噢,麻煩你入嚟呢邊等等。」

雖然人生沒機會到訪過任何唱片或娛樂公司,但心目中大概也會有一個概念,就是亂到不能,
簡單的裝潢,還有很多海報到處貼。但 AMUSIC 這裡明顯花費了不少錢於裝修上,甚有格調,用
了很多淺啡木還有柔和燈光配搭,同事們也看似很享受自己工作,最遠處好像有三至四間房間,
明顯是高層辦公室。

被安排至門口左手邊的高枱等待,這裡明顯是黎明閒時會喝紅酒的地方,牆上掛上了連卡佛見
過的 Qlock 電子鐘,非常有 feel。這裡雖然是八樓,但俯瞰的海景絕對不比當天跟 Nancy 做愛所
見過的差。原來要品嚐這等景色,也不一定要在中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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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傳出一陣大笑聲,我忍不住八卦回頭一望,有一男一女在會議室內對談,我把頭側過來,
嘗試從磨砂玻璃中探視內裡的環境。

什麼?!原來內裡的正正是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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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去麥當勞見到麥當勞叔叔是正常,去 I.T 見到沈嘉偉是反常,那去 AMUSIC 見到黎明是?

我明,AMUSIC 老闆是黎明,我亦相信這裡是他們唯一的辦公室,Leon 在公司是合情合理;但去


英皇拿演唱會飛也不會 expect 見到楊受成吧,所以在試音這天有幸偷窺到這位兒時偶像,緊張
是常識吧。

Joe:「喂阿 Ken,早晨早晨!」

我假裝鎮定,站起來跟 Joe 握手。

我:「Hello,我唔知你今朝買咗你逢星期三要嘅嘢未,不過我攞咗過嚟。」

爸爸教落,禮多人不怪,姑勿論這些「禮」是數十元的東西。

Joe:「哈哈哈,傻仔嚟嘅,你今日嚟試音,唔係送貨,幾多錢,我畀返你。」

我:「唔使啦,哈哈。」

Joe:「好啦,咁多謝先,下次請你食 tea。我哋入去。」

從 Joe 的肢體語言,再加上其步行方向,「入去」明顯是指進入黎明正在開會的會議室,我感到
自己瞬間滿面通紅。

Joe:「Hello,到咗喇。」

面前的一張十人會議桌,放了很多雜亂無序的紙張,一位背向着我的女子正在使用手提電腦,
身穿 Hysteric Glamour 黑色 T-Shirt 的黎明正在弄熄手上的香煙,真人確實有點像林國斌 ,看起
來很年輕,皮膚很好,只是有些墨屎而已。我尷尷尬尬的站在門口右邊,有點不知所措。

「Hello,我係 Leon。」黎明緩緩站起身跟我握手介紹自己。

我:「Hi......我叫 Ken。」

黎明跟我介紹自己這回事實在太震撼,去到他這個地位還須介紹自己,開玩笑吧?一直也以為
這些超級名人也是高傲卻不宅心仁厚,可是他的親和力和笑容實在令我大跌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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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坐呀。」

我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然後 Joe 則坐在黎明旁邊。

黎明:「聽阿 Joe 講,你唱歌幾好聽㗎喎。」

我:「哈哈,okay 啦。」

黎明:「咁,不如唱首歌畀我哋聽下好無?」

所謂試音,我一直也認為是在錄音室進行,但霎時間要我在一個會議室,還要在黎明面前清唱,
不禁令我汗顏。

我:「喺度清唱?」

黎明:「你有冇帶結他或者其他樂器?」

我:「無。」

黎明:「咁開始啦。」

接着,黎明點起另一根香煙,示意我可以開始。

我站起來,走到桌的另一端,背着落地玻璃,開始清唱。

(音樂)「自細求求其其過 不知對錯 平日嘆氣怨氣多 也會闖禍 任教誨再聽過 但卻維持本我


只怕 太放肆種下惡果 曾經很想去長大 可惜光陰過得太快 衝得這樣快 曾犯錯 曾越界 曾被
中傷與被踩 被無限放大 委屈心結未解 不甘虛心接受挫折失敗 怎強忍 殘留自尊都瓦解 試問
誰愉快......」

唱畢整首歌後,當然跟預先練習的有出入,始終沒有預設的音樂,再加上心跳加速,難免有不
少瑕疵。

黎明:「首歌叫咩名?」

我:「係許廷鏗嘅《重新長大》。」

黎明:「我想問你今年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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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嚟二十四。」

黎明:「咁你之前有冇見過其它唱片公司?」

我:「無。」

黎明:「點解嘅?」

我:「其實我無試過寄 demo,之前參加過比賽,但無人 approach 過,阿 Joe 係第一次。」

Joe:「因為我成日落樓下間 7-11,覺得呢個小朋友幾醒目,又知我着嘅衫係咩牌子,又記得我
睇《東方》同食咩煙。有日見佢喺度執緊嘢,自己喺度唱歌,又幾好聽,咪叫佢過嚟試試,你
知我哋不嬲都搵緊新 talent㗎嘛。」

黎明:「唔......聽阿 Joe 咁講,你都鍾意時裝?」

我:「係呀。」

黎明:「你鍾意時裝啲咩?」

我:「鍾意買,同鍾意襯。」

黎明:「即係咁,時裝都分好多個層面,由設計師,去到買手,去到 Marketing,去到售貨員,
以至顧客,甚至造型師。但係識設計嘅人,未必識得襯;識買貨嘅人,自己未必鍾意時裝;識
幫人搞造型嘅,又未必自己着得好睇。」

黎明金句果真名不虛傳。

我跟 Joe 你眼望我眼,女子繼續專注在電腦工作。

黎明:「你覺得你係咩?」

我:「我,我想做歌手?」

黎明:「I mean 如果你將自己唱歌呢件事代入時裝世界,你會係咩 position?」

我:「我諗,我係顧客?」

黎明:「無錯,你講得好啱,你就係一個顧客。因為你唔識得自己創作,但你有錢去買靚嘅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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襯得唔錯,但欠缺一樣嘢。」

我:「係?」

黎明:「係 personal style。雖然,而家讀完大學入行算好老,不過呢個唔係大前提,唔識樂器都


可以學,你唱歌係幾有感情,打動到我,把聲唔錯,唱功可以執,但你無嗰種一聽就知係你嘅
感覺。所以你係一個顧客,但我可能會 expect 一個識得幫人襯之餘,自己着衫都好睇嘅人。歌
手嘅職責就係要將一首歌好似套衫咁,style 到有自己風格,咁先為之一個出色嘅造型師。」

終於明白為什麼外間也說黎明的金句,難明得來又很有意思,雖然我不是完全明白,但禮貌上
還是要裝懂:「明白。」

Joe:「唉,唔緊要嘅,大家傾下偈嗟。我哋唔好阻黎生傾劇本,我哋遲啲再坐低傾過啦!」

我:「唔該晒黎生。有機會再見。」

黎明:「叫我 Leon 得喇。」

「澎!」

這一聲是大門關閉所發出的,亦同時代表了我內心的感覺。我本以為我得到了我人生最重要的
機會,可是手錶提示我,原來我剛剛在裡面也只不過留了 12 分鐘,跟我預期的格局、流程、結
果,很大出入。我知道我不應該因為一次挫敗而放棄唱歌,但也不能否認這個打擊確實太大。

畢竟,人生最難面對的不是生離死別,而是要你認命,明白原來自己就算再有天份和努力,你
都不及別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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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哪怕只是一點點

Joe:「小朋友,唔使灰心,我明嘅,第時大把機會啦。你轉頭 Whatsapp 我,我無你電話,大家


再約囉好冇?」

我:「唔該晒 Joe,同埋多謝晒,下星期三再見啦。Byebye。」

坐上七人車,腦袋一片空白的我,只好回家整理思緒。

躺在床上,腦內不斷重溫剛才的畫面,想着有甚麼可以做得好一點,如果事先知道是清唱的話,
效果會好一些嗎?又如果我刻意打扮得不同的話,會否令 Leon 覺得有多點可索性?可能如果有
聽爸爸話,沒有放棄鋼琴的話,自彈自唱可能就是我的 personal style。

可能、如果、假如、未知、會否,實在太多太多的假設,現實是機會已過,假設我的問題真的
出於沒有 personal style,那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可改變或建立的事。

假如現在有 Nancy 伏在我身旁,聽我自言自語,你說多好?

啊!

Nancy 那封信!

我慌忙間左翻右找,同時間嘗試努力記起那封信最後在哪出現,終於我醒起那天回家,原來整
個紙袋也沒打開過,整個袋就正正在書枱下。

很多女生也習慣將寫完的信噴上心愛香水,藉此令收信人閱讀時可憶起她。我把信封打開,將
鼻子貼在紙張上,用力的吸,Nancy 的確有噴了她最喜愛的 Chanel No. 5,這淡淡餘香不禁令我
憶起第一天解除她胸圍扣,親吻她脖子時,就是這個熟悉的氣味。可惜,不知道是她沒噴很多,
還是日子久了,這個氣味變得很淡,即使我多用力吸,也只聞到丁點餘韻。

「Ken,

你好嗎?呢個開場白好似有啲陌生呀可?好似從來都無試過咁同你講嘢,haha

有好多嘢都想同你講,但有啲嘢,原來面對面係好難講出口,無論係怕尷尬,定怕傷害到大家
感覺都好,所以我決定將佢寫落嚟。

我記得,第一次聽你唱歌,就係喺 Olala 同你食完第一餐飯,你車我返屋企。當時大家都有啲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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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所以大家都喺度扮聽歌,我記得當時係播緊一首我未聽過嘅歌,而你就唔怕醜咁好大聲跟
住唱,之後我問你首歌叫咩名,你話係 Juno 嘅《我們的末日》。當時我覺得你幾搞笑,喺外國
返嚟,竟然鍾意聽廣東歌,仲要係 Juno,我都唔識佢啲歌。不過,另一樣深刻嘅嘢,就係我覺
得你唱歌好好聽。雖然我唔識唱歌,但係憑感覺,你唔似係嗰種好賣弄技術嘅唱法,總之件事
好「你」。之後,我返到屋企,邊沖涼,邊喺 YouTube loop 返呢首歌。

嗰次之後,每次你唱歌我都好留心聽,覺得你好有 charm。雖然,我好似冇乜當面讚過你,其實
我真係覺得你唱歌好好聽。

可能我屋企出身比較卑微,爸爸媽媽從來都無迫過我做乜,淨係想我開心,但我見佢哋咁辛苦
湊大我,我都想畀一啲好啲嘅生活佢哋,所以我選擇做會計。我從來都無其他人口中嘅夢想,
我嘅夢想就係可以買到層大啲嘅樓,等爸爸媽媽住得舒服啲。

我明白你屋企人可能對你期望好大,而你都好聽你屋企人講,但我覺得年代唔同咗,當你屋企
背景唔差,你有選擇嘅時候,係好難逼自己做一啲唔鍾意做嘅嘢。最初見你喺 PWC,我以為你
係一條廢柴,之後認識咗你,先明你根本唔屬於嗰度。

既然唱歌係你嘅興趣,或者天賦,你屋企又唔等你養,點解你唔敢向呢方面發展?

直到見到你話去 7-11 做,我個心真係好痛,真係唔明點解你要咁做,但我都支持你嘅決定,希


望你只係做一陣,迷失完,可能會更清楚自己方向。點知你無,你仲做得好開心,甚至冇乜擺
時間落唱歌度。我知你返工記唔到煙名,我就算幾攰,我都想幫你,知你鍾意畀我 ham,就用
呢樣嘢嚟激勵你,甚至知你唔鍾意 Brian,我都偷偷地 message 佢,問佢啲煙叫咩名。但係結果
呢?結果你都係唔明,你唔明我嘅初衷,更加唔明你自己想要乜。

講到呢度,我希望你知道我離開你,唔係覺得你唔夠好,係想你諗清楚,究竟你人生想要啲乜。
我明你爸爸媽媽都係好叻嘅人,佢哋講嘅嘢都一定有佢哋道理,但你大個㗎喇,不如幫自己話
一次事。

我知道下次同你講嘢,可能係一排之後,我冇乜嘢可以幫到你。不過,我細細個就聽過 uncle 一
句說話,唔知幫唔幫到你:「人只要天天進步,哪怕只有一點點。」

希望下次見到你嘅時候,我哋大家都可以見到對方嘅進步。

戴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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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讀畢 Nancy 的信,我反應不來,沒有被她啟發到甚麼,亦沒有落淚,只是仰望着天花,慢慢入
睡了。

Day 52

又一個星期三早上。

思姐:「點先,都幾個星期喇喎,仲成個生意失敗樣咁嘅。」

我:「攰嗟。」

思姐:「掛住人掛到攰呀?」

我:「少少啦。」

思姐:「其實佢咩樣㗎嗟,畀幅相我睇下。」

我從電話中,找了一幅我們在沖繩水族館內拍的照,讓思姐過目。那是我們最後一個旅程,原
來已經四個月了。

思姐:「幾的骰呀,細細粒,身材幾好,有啲似無線嗰個姐仔。」

我:「唐詩詠?」

思姐:「係呀係呀,畀佢條仔揼嗰個。」

我:「佢條仔打嗰個好似係第二條女,anyways,是但啦。」

思姐見我面有難色,立刻轉話題。

思姐:「喂,琴日睇電視,有套戲,幾啱你,容祖兒做㗎。」

我:「叫咩名?」

思姐:「吖,我又唔記得咗,不過入面有一幕容祖兒問嗰個林欣彤:『你知唔知一個鍾意唱歌嘅
人,同一個歌手,有咩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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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歌手有錢收,鍾意唱歌未必有錢?」

思姐:「佢答得妙呀,容祖兒話:『你鍾意唱歌,你可以沖涼唱,可以等車唱,鍾意就唱,唔鍾
意就唔唱;但如果你係一個歌手,你就算唔想唱,你都要唱。』」

我:「咁係咁㗎啦,你返工有人工收,唔想做都要做。」

思姐:「呢樣唔係我想講嘅嘢。」

我:「咁係乜?」

思姐:「其實你係鍾意唱歌,定想做歌手?」

我:
「唔,我諗我覺得唱歌係一樣自己比較擅長嘅嘢,如果可以用佢嚟搵到食,咁就好好囉。做
個歌手就梗係好啦,但好多歌手搵唔到食㗎喎。」

思姐:「即係你唔係因為想出名,所以先唱歌,係咪?」

我:「你可以咁講嘅。」

思姐:「咁如果有人畀錢你唱,但無觀眾,又或者完全零交流,你都 okay?」

我:「呢層......」

這確實是一個值得思索的問題,到底有幾多個喜歡唱歌的人,是沒觀眾、沒錢也繼續唱;如果
真正鍾意,就好像愛一個人一樣,無論順境或是逆境,富有或貧窮,健康或疾病,也會廝守終
老,這才是鍾意,這才稱得上愛。

我:「我諗,我會介意,但我相信我會好畀心機,總有一日會感動到班觀眾,令佢哋會停落嚟,
聽我唱歌,甚至特登嚟睇。」

思姐:「咁大抱負,咁我都祝你成功啦,請你食串魚蛋喇!」

「喂阿 Ken!」一把男人聲從右耳傳來。

視線一轉,正在門口進來的是阿 J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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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那天是九月三日,星期二,我還很記得。

我:「Joe?今日唔係星期三喎,咁得閒落嚟嘅?」

Joe:「唉,我公司喺上面咋嘛,講到好遠咁,有嘢搵你,方唔方便出嚟講兩句?」

思姐聽罷點頭,示意她可以控制舖面狀況。

我:「點呀 Joe?有咩可以幫到你?」

「Ken,我知你鍾意唱歌,你想做歌手,嗱,我手頭上就有一個 offer,不過可能同你預期中
Joe:
有啲出入,但我都想知你有冇興趣。」

我:「好,你講啦。」

Joe:「我有個 friend 小寶,即係阿爾冬陞,佢喺跑馬地有間 bar,而家搵緊人做駐場歌手,你想


唔想試下?」

曾經,成為歌手這個夢離我很遠,遠得連幻想也不敢;直至經歷過會計師樓一職,以至 7-11,
再被 Nancy 拋棄,令我重新振作,開始敢自己的理想付出,踏出第一步。然後上 AMUSIC 那刻,
雄心壯志,卻又一下子被打沉,再度迷失。

站在 Joe 面前,我同時思索着思姐剛才的問題:究竟我是喜歡唱歌,想做歌手,還是想以唱歌
謀生?

我:「阿 Joe,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可唔可以坦白答我?」

Joe:「你問呀。」

我:「憑你喺呢行嘅經驗,你覺得我係咪好難做到歌手,最多都係唱酒廊?」

Joe:「既然你咁老實,我都唔轉彎抹角喇。始終你外形唔突出,年齡都唔細,又唔係唱作人,
喺唱片公司立場,的確係好難說服到老闆去捧你。不如你咁諗,你都需要一啲現場演出經驗,
唱 bar 都未嘗唔係一個好地方,唔好以為阿豬阿狗都去得呀,我見你真係唱得唔錯先推薦你咋。
你再諗下,當年 Janice 都係喺志偉間 Pink Mao Mao 做駐場,佢而家都紅館啦,小寶間嘢勝在多
娛樂圈人去,話唔定有伯樂賞識你呢。」

119
我:「好,我做!幾時見工?」

Joe:「哈哈,傻仔嚟嘅,你咪見咗囉,我話 okay,佢哋就 okay㗎喇。你人工都唔駛問呀?」

我:「我諗點都好過 7 仔嘅,再者,我覺得而家係你畀機會我,錢唔係最重要。」

Joe:「孺子可教也,咁你等我電話,我再覆你幾時正式返工,同幾錢人工。Ken,I'm very glad you


said yes。」

我:「唔該晒 Joe,我哋遲啲見。今日買咗煙同報紙未?」

Joe:「哈哈,有心,買咗,遲啲千祈唔好再有呢啲職業病喇。記住,由呢刻起,你係個歌手。」

我:「知道,咁我等你電話。」

呆望着身穿 Thom Browne cardigan 的 Joe,從人群中消失,我才定過神來。

思姐:「做乜事?啱啱條友乜水?」

我:「佢......佢係一個成日嚟嘅客,都可以算係半個朋友。思姐,我諗我就嚟唔做喇。」

思姐:「好呀,我等咗你講呢句好耐。」

我:「頭先嗰個男人介紹咗我去間 bar 度做駐場歌手。」

思姐:「衰仔!恭喜晒喎!都話你積極啲就得㗎啦,係咪好開心?」

我:「唔識講。」

思姐:
「我明嘅,你由覺得做歌手無可能,慢慢去到咁試,但而家出現喺你面前嘅,可能同想像
中有出入,但咪做住先囉,無所謂㗎,話唔定喺酒吧畀人發掘呢。」

我:「係呀,啱啱個朋友都咁講,佢話間嘢係咩『二東星』開喎,都唔知邊個。」

思姐:
「Hi Hi 仔!爾冬陞都唔識!以前媾過張曼玉嗰個喎,
《癲佬正傳》
、《新不了情》
、《忘不了》、
《旺角黑夜》!套套經典,咁都唔識?!」

我:「Sor,淨係睇過《忘不了》。好勁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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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姐:
「總之呢鑊無死啦,呢啲地方實係啲明星私竇,到時無人發掘,咪是但執件明星博上報都
好呀。」

我:「黐線,我唔做呢啲嘢!」

思姐:
「講下嗟,不過唔駛驚喎,做人就好似巴士咁,好多個站,你鍾意咪停一停,落車買杯雪
糕,唔鍾意咪跳站,好似呢度咁,都係你其中一個站嗟,你無做過呢度,又點會識到你啱啱位
朋友,冥冥中都有安排嘅,盡做,唔好畀自己後悔就得喇。」

我:「多謝思姐,呢段時間多得你,令我開竅。」

思姐:「講呢啲,諗下點同你老豆講好過啦!」

121
第五十六回:

只有失去,才會令人珍惜擁有。

沒有經歷過 Nancy 的傷痛,我也不會學會抓緊現在,所以 Joe 的邀請,我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換轉以前,可能還會猶疑,甚至問一下國材意見,因為我從未害怕失去。作為家中幼子,自小
所有事也有人替我打點,即使闖禍也有人替我收拾殘局。人大了,責任感以外,離開大學之後,
我明白一個人最須要學懂的,是為自己下決定。如今,我只希望這份工,除了可以賺來丁點自
信外,亦能夠成為自己成長的里程碑。

正如思姐所講,這份工唯一須要擔心的,是如何向爸媽交代。正當我構思對白之際,我才發現,
原來自從到 7 仔上班後,也沒好好跟爸媽吃過一頓飯。

踏正 11:00pm,聽到鎖匙聲,然後皮鞋腳踏聲,是爸了。

「咯咯。」

我:「爹哋?」

爸:「點呀?入嚟啦。」

我:「點呀,啱啱去咗邊?」

爸:「無,Uncle Alan 請咗我哋去 Mott 32 咋嘛,啲嘢垃圾!」

我:「薛芷倫嗰間?」

爸:「係呀,唔使去,balloon(做正義的事)!」

我:「仲諗住請你同媽咪去嗰度食㖭。」

爸:「請?你好多錢呀,搵份工好過啦。」

我:「就係搵到。」

爸:「今次唔係 Prudential,定 Manulife 吓嘛?」

我:「爹哋呀,其實我想問,你究竟想我搵一份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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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
「講過好多次啦,人工幾多唔緊要,邊行都冇所謂,最緊要有嘢學,同埋你喺嗰行要出人頭
地。」

我:「點先為之有嘢學?」

爸:
「你之前會計嗰啲咪有嘢學囉。唔好講到咁專,當你去學室內設計,跟啲判頭落場,學識成
套嘢,我再買啲舊樓返嚟畀你裝修,租出去,呢啲咪叫有嘢學囉。」

我:「其實喺你世界入面,係咪只要嗰樣嘢好,有前景,就值得做,係無分識合同唔識合?」

爸:
「都唔係嘅,好似律師、醫生嗰啲,一睇就知你冇資格做,咁點迫都無用;會計師牌、室內
設計呢啲好簡單㗎咋喎,阿 Uncle John 個仔都考到,係你自己唔撈咋嘛,有時嬲咪嬲你呢啲。」

我:
「咁如果有樣嘢,我覺得有嘢學,但你覺得冇嘢學,而就算喺嗰行出人頭地,你都唔會睇得
起,你會唔會放手畀我做。」

爸:「不如你講啦。」

深呼吸一口氣,我將去 AMUSIC 試音的經歷一五一十敘述一遍,當然避開了如何認識 Joe 那部份,


接着便是 Joe 介紹我到爾冬陞的 bar。

爸:「咁你而家係咪諗住做?」

我:「唔。」

爸:
「嗰日呢,我撞到阿 Michael,佢話我知個仔入咗 Barclays,咁我猛讚佢叻啦,然後又講下你
幾唔生性,跟住佢同我講:
『阿倫,其實有乜好羨慕,你羨慕我個仔嘅時候,你個仔可能都羨慕
緊點解人哋個老豆有錢咁多。每個人淨係想要佢得唔到嘅嘢,從來唔會為佢自己有嘅嘢而滿足,
我夠寧願個仔無咁叻,但唔吸毒,到我揀咩?』」

我:「吓?連 Uncle Michael 都知佢有隊嘢?」

爸:
「聽埋我講先啦。咁我聽完,我都有反省。我係有啲唔啱,但有邊個唔想行出街,可以個個
都羨慕自己個仔。可能我細細個太窮,以前成日畀人睇唔起,所以我都想你行出去有頭有面;
但時代唔同喇,我都要接受,有時唔係你想就得,你根本唔係嗰啲材料,我點講點迫都冇用。
講真,我係從來都無覺得你唱歌好聽過,不過,我嘅意見係唔重要,而家有人請你做酒吧,咁
證明你係有你嘅價值。你去做啦,但可唔可以應承我一樣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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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你講呀。」

爸:「無論點,都要堅持到最尾,唔好三分鐘熱度,咁你就證明到畀我睇,你係有心做呢行。」

我:
「好,我應承你。我知我未必可以如你講咁,做到呢行入面最出色嗰個,但我應承你,我會
做呢行最畀心機嗰個!」

男人與男人之間,是少點婆媽,慣了將情感藏起,但這一刻,很想擁抱一下爸爸。抱着他,他
顯然有點愕然,因為對上一次擁抱,已經是中二,準備入閘去美國升學那時。

爸:「喂,老老實實,咁你呢兩個月朝朝倒屎咁早出去,係咪偷偷地溝咗條新菜,車人返工?」

我:
「哈哈,唔係啦,我只不過係......係去咗一個好特別、好開心嘅地方,不過而家要離開喇。」

愛因斯坦講過:
「每個人都是天才,但如果硬要以魚兒爬樹的本領,來評估它的能力,它這輩子
都只會覺得自己是條蠢魚。」

124
第五十七回:散水餅

究竟「散水餅」是西方人所發明,屬英國殖民地時期的附屬品,還是中國人代代相傳的傳統?
所謂「散水餅」
,就是每當公司有人離職,於最後一個工作天所派發的糕點、食物,以此表達心
意。

於 PWC 工作時,有位上司曾教我「散水餅」的重要性,因為你買甚麼餅,就正正反映了你離開
這間公司的心情。要是深深不忿的,當然是甚麼也不買,兩袖清風離開;要是認為來生也不會
再見的,就買美心便可,無須多講;要是想留下一個好印象,方便日後好相見的,最好買 Sevva
或同級西餅。

縱使 7 仔這份工令我獲益良多,思姐、琛哥、Leo、阿輝也不會是我這輩子會再合作的人,難聽
點說,就是沒有利用價值,其實買美心,應該已足夠他們狂喜,不過,我覺得他們所啟發我的,
是最好的「散水餅」也報答不來。結果,我走遍了香港,去了中環 Sevva 買 Crunch Cake、灣仔
Sift 買 cupcake、九龍城 Tony Wong 買 Cherry Napoleon,提供多種選擇外,也希望借這個機會請
他們吃一些平日未必會接觸的東西。

洋鬼子諸多花臣,發明了 blind tasting,即是蓋着多瓶來自世界各哋的酒,於朋友間,希望透過


味覺,去猜測究竟每杯酒的產地、年份、特色等等。而我也希望從這群從未聽過 Sevva、Sift 和
Tony Wong 的同事,聽聽他們減除了名氣、marketing 後,最純真的意見。

Day 60

思姐:「嘩,呢嚿蛋糕正喎,係咪美心嗰隻天使蛋糕?」

我:「差唔多啦,間嘢叫 Sevva。」

事實上,美心的天使蛋糕,的確跟 Sevva 的 Crunch Cake 不相伯仲。

琛哥:「唔係喎,我鍾意呢座塔喎,雖然食嗰時麻煩啲,但個層次做得唔錯,呢件又咩名堂?」

我:「叫 Cherry Napoleon,都係拿破崙蛋糕,即係法式千層酥。」

琛哥:「嘩,不得了不得了,係邊樹買?」

我:「九龍城 Tony Wong,即係阿吳鎮宇之前打人嗰間嘢對面。」

琛哥:「幾錢件?」

125
我:「幾十蚊啦。」

琛哥:「嘩,介唔介意我打包兩件畀我老婆同個仔?」

我:「隨便啦,買多咗㗎。」

看着他們臉上雀躍的表情,絕對是遠遠超越這幾百元西餅的價值,也總叫在最後一天劃上一個
完美句號。

我:「點呀 Leo 哥,啲蛋糕唔啱食呀?」

Leo:「唔係。呢啲隻紙包蛋糕唔錯呀,甜咗少少。」

我:「Sift 啲 cupcake 係出名㗎,整多件呀。」

Leo:「唔喇,唉,你走咗實好悶,無人陪我吹水。」

我:「咁我入嚟之前,你咪又係咁做,可能頂替我嗰條友仲多水吹呢。」

Leo:「點都好啦,祝你份新工做得開心,記住更新多啲個 Youtube 頻道,我 check 住㗎!」

我:「你都花多啲時間落打碟度,希望有一日可以喺 DJ Mag 見到你個名。」

Leo:「承你貴言!」

我:「阿輝,整件啦!」

阿輝:「唔。」

最後一天,疊報紙、上水、過期麵包、清機、美食吧、
「八達通定現金」
、「要唔要加$6.5 換包糖」、
多謝、再見。

一些看似沒有人想做的工作,在這一天居然有點不捨得,多謝以後,可能未必會再見,但一切
也謹記於心。

思姐:「差唔多喇喎,衰仔,記住出到去,準時,玩少啲『What Apps』
,第時得閒出嚟跑馬地睇
你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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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攬攬先啦!」

深情一抱,難免有點依依不捨。

我:
「好喇咁多位,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多謝你哋咁多個月嚟嘅容忍同教導,有機會再返嚟探你
哋!」

琛哥:「一路順風啦。」

Leo:「大佬,人哋唔係去旅行。」

琛哥:「哎呀,係喎,咁前程錦繡啦!」

離開店舖,準備下電梯時,有人拍拍我膊頭,回頭一看,是正在喘氣的阿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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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記得我嗎?

「阿輝?做乜事?我漏咗嘢呀?」望着弱不禁風的阿輝,從雙方眼神,我聽肯定我倆也有點迷
茫,明明大家有生之年也沒超過五次對話,那這刻他追出來,究竟所謂何事?

阿輝一手抓住我手臂,把我拉到商場側,彎着腰的他上氣不接下氣,看似需要幫助。

我:「你啲藥擺咗喺邊呀?快啲啦!」

阿輝:「咩......咩藥?」

我:「你唔係要哮喘藥咩,邊個袋呀?」

阿輝:「哈,我似哮喘咩?我跑出嚟搵你,索氣嗟。」

你眼望我眼,我正期待着阿輝下一句將說甚麼。

阿輝:「其實我知答案,不過我即管問一次,你記唔記得我?」

先描述一下阿輝的外形,他其實挺適合做殺手,原因絕非他惡形惡相,而是他的樣子普通到一
個點是,你約了他在 Sogo 門外等,你也不會見得到他,而他卻正正站在你面前!如果硬要說他
像一個人的話,可能是一個文質彬彬版的戴耀明,亦即是於《巾幗梟雄之義海豪情》內飾演向
山達也那位日本軍官。

我:「我諗,如果我話記得,你先覺得出奇?」

阿輝:「哈哈,咁又係,我都係你嗰屆。」

我:「你都係 St Joe?我好早走咗,所以可能唔記得你,sor。」

阿輝:「唔係,我都係許廷鏗唱《開不了心》嗰年同你參加,我當年唱《流沙》。」

我:「噢,可能太耐喇,我諗當日無再聯絡嘅人,大家都只係記得 Alfred。」

阿輝:「都係嘅。」

我:「你追出嚟就係為咗話我知?咁點解我入咗嚟做咁耐,你都唔同我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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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輝:「唔。」

難道我搶過他女友?這是我心裡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我:「對唔住呀。」

阿輝:「吓?」

我:「我之前做過啲咩都係無心,希望你可以原諒。」

阿輝:「你講咩呀?」

我:「我係咪之前得罪過你?」

哈哈哈哈哈。我已數不到阿輝笑的次數,但第一次見這傢伙笑也真挺過癮。

阿輝:「唔得,好辛苦。」

我:「快啲講啦。」

阿輝:
「無。之前有偷聽過你同思姐講嘅嘢,同埋有問過佢,大概知你身世。我覺得,喺你走之
前,我有需要同你講。其實,你真係好幸運,我都好鍾意唱歌,我可以為唱歌放棄所有嘢,但
奈何如果要繼續唱,我根本連生活都有問題。我淨係想提醒你,出面好多人連追夢嘅資格都無,
所以無論你未來條路點都好,記住好好珍惜你而家所擁有嘅嘢,因為好多人想要都得唔到。加
油啊。」

弱弱的,我不懂得怎樣回應,只呆呆的站在商場旁邊,阿輝拍拍我肩膊便低着頭回店內繼續工
作。曾經有位前輩跟我說:「成功的路並不擠迫」,那時我還以為成功很難,但原來很多人在成
功之前,已經因為種種因由而退出了,能支撐到最後的,就叫勝利者。

因為阿輝,才覺悟了一些事,原來做喜歡做的事也要講資格,要學懂感激,路才走得遠。

129
第五十九回:

等了又等,Joe 終於打來,跟我說一些上班細節:一個星期六天,8pm-2am,人工$14,000;比起
當日加入 PWC 還要多$2,000 餘塊,總算一個面對到自己的新開始。

7 仔完滿結束,父母交代過,新工預備上班,連國材也知會了,現在只剩一人,Nancy。

不經不覺,已經兩個月沒有見她,連 Facebook、Instagram 也 unfriend 和 unfollow 了,絕非怨恨,


只是不想見到她移情別戀後活得比以前更開心。但無可否認,Nancy 也是我生命中其中一篇最重
要的章節,換上新環境,踏入人生新階段,我認為有需要跟她分享,於是鼓起勇氣,膽粗粗地
致電她。

我:「喂?」

Nancy:「......喂?」

我:「我係 Ken 呀。」

Nancy:「我知呀。」

我:「我驚你 delete 咗我電話嘛。」

Nancy:「傻佬,就算係,都背到啦,更何況你把聲咁易認。」

我:「哈哈,咁又係。」

傻佬,多麼親切的稱呼。

Nancy:「你打嚟,就係想知我有冇 delete 到你電話?」

我:
「啊!唔係,其實我想睇你幾時得閒,有啲嘢想同你講,唔好誤會呀,無其他企圖,你叫 Brian
放心。」

Nancy:「唔。就聽日放工囉,你想喺邊度?」

我:「我約你喺鷹君中心地下間 7 仔。」

Nancy:「好啦,8pm。」

130
我:「聽日見。」

翌日,我比約好的時間早了十五分鐘出現。翻着本週雜誌,這種氣氛環境,不禁令我有點懷念
在 7 仔工作的日子。

8:03pm,Nancy 行進店內,雖然只是兩個月,但依然有種莫名的陌生感,那種嫩中帶騷的味道
依舊令我心跳。

Nancy:「嘩,咁準時嘅,唔似你喎。」

我:「哈,我唔使返工嘛。」

Nancy:「點呀,兩個月唔同我講嘢,今次約我出嚟有咩貴幹?」

我:「出去先啦。」

自然地,我抓着她的手腕,帶領她出門口,手掌和手腕只是數厘米之差,但兩種「拖」
,已表達
了我們關係上的變化。

我:「你睇下呢張 poster。」

Nancy:「招聘?」

我:「係呀,當日我就係同國材喺呢度見到,跟住佢提議我去做,佢都叫阿 Ken!」

Nancy:「係喎,哈哈,你哋都幾無聊。」

我:「咪住先,入返去!」

這次我故意拖緊 Nancy 的手,再帶她衝進店內。

我:「唔該!我想問之前有個後生仔叫 Kelvin,夜班嘅,仲有冇做?」

店員 A:「Kelvin?唔識喎,阿榮你知唔知?」

榮:「Kelvin?冇聽過喎。」

我:「哦,唔緊要啦,唔該。」

131
Nancy:「做咩事呀?」

我:「無,我想多謝一個人咋嘛。我哋去食嘢囉好冇?」

Nancy:「好。」

正當我打開門之際,背後有人大叫:「先生!」

回頭一看,是剛才那位阿榮。

我:「你叫我?」

榮:「係呀,你係咪搵 Kelvin?我呢位同事可能幫到你。」

旁邊站了一位四十多歲的姐姐,名牌印上「Mary」。

Mary:「你有事搵 Kelvin?」

我:「無,其實我唔識佢,不過之前嚟見過吓,想同佢傾兩句。」

Mary:「佢無做喇。」

我:「吓?咁佢去咗邊?」

「唔知喎,不過嗰時同佢同更,成日聽佢講話咩想做電話『鴨屎』喎,唔知關唔關事,都
Mary:
知佢做唔長㗎喇,晒咗佢啦留喺度。」

我:「原來係咁,唔該晒。」

Mary:「唔駛。」

我:「加油呀。」

7-11 這個地方很有趣,在這裡工作過的年輕人必定有自己的苦衷,同時亦背負着某些夢想,在
這裡,從來都不是浪費光陰,反而是藉此更了解自己的方向。它就像個加油站,停頓過,補充
能源後,方可勇往直前,一直往終點去。

至少我是這樣,希望 Kelvin 亦然。

132
第六十回:第一次(大結局)

我:「我哋行去中環食好無?」

Nancy:「好。」

每每秋天,也開始怪責自己為什麼沒為「全球暖化」做一點事,要不,在這個秋高氣爽的月份,
跟女友散步到銅鑼灣,本應是浪漫之極的事。可是,現在大家還是 T-Shirt、短褲,甚麼情調也
被殺掉。更何況,她連女朋友也不再是,這已足夠令人沮喪。

我:「其實我辭咗職。」

Nancy:「我知呀。」

我:「你點知?」

「早兩個禮拜,我去觀塘出 job,經過你間舖,諗住睇下你喺咪度,點知你無返。咁我咪
Nancy:
無聊同傳說中嘅『思姐』吹咗兩句,佢就話你遲咗職喇。」

我:「吓?!你做乜唔 message 我?咁佢仲有冇講乜?」

Nancy:「無,都係好似頭先位姐姐咁,話喺 7-11 做晒咗你,話你晨早應該唱歌。」

我:「咁咋?」

Nancy:「唔係你想點?」

行到 Grand Hyatt 門口,一段段記憶開始湧進腦內。

我:「記唔記得上年倒數?」

Nancy:「記得,你嘔到我全身都係,跟住仲叫我幫你含,我即刻嬲到叫司機停車,留低咗你自
己一個喺架的士度。」

我:「哈哈,係呀,咁都得,對唔住呀。」

Nancy:「傻啦,都過咗去,你都道過好多次歉啦。」

133
我:「唔係呀,I mean,對唔住,我之前同你一齊都無好好珍惜。」

五、四、三、二、一。五秒也沒有反應後,我側過頭來,看見 Nancy 在啜泣。

我:「Sor......sorry 呀,我係咪講錯嘢?」

Nancy 用恤衫袖抹一抹眼框下的淚水,強裝冷靜。

Nancy:「我哋去邊度食?」

我:「去到中環先諗啦。」

Nancy:「唔。」

每到一個紅綠燈位置,我心中也會暗喜,因為 Nancy 從來過馬路也很不留神,所以我每每亦會


藉此跟她有肌膚之親。

「喂!小心,紅燈呀!」然後一手抓着她手臂。

回想起來,自己也真的蠻可悲,要靠這些機會去再次親近一個曾經如何親密的人。

我:
「其實呢,我今日約妳出嚟,除咗同你講辭職單嘢之外,我最想話你知,係我終於搵到新工,
一份我真真正正想做嘅工。」

我眼角偷看她,她嘴角微微向上翹,難掩心中喜悅。

Nancy:「哦,係咩?咩工?」

我:「跑馬地有間 bar,叫 Alabar,係個導演爾冬陞開嘅,我將會喺嗰度開始做駐場歌手。」

Nancy:「咁咪幾好,你屋企人點講?」

我:「佢哋知我唔似玩玩下,都係叫我畀心機,唔好咁輕易放棄。」

Nancy:「終於喇。」

我:「終於?」

Nancy:「冇嘢喇。」

134
我:「你會嚟睇㗎可?」

Nancy:「睇下得唔得閒啦。」

走呀走,不經不覺已來到大會堂。

我:「啊,係呢,你同......阿......阿 Brian 點呀?」

Nancy:「咩點?佢調咗 team,好少見。」

我:「吓?你哋分咗手喇?」

Nancy:「噏乜?我幾時同佢一齊過?」

如果這刻要為自己的內心配樂,應該便是那些粵語殘片的行雷聲;晴天霹靂,大概是這個意思。

我:「嗰時你同我分手,其中一個原因,唔係因為 Brian 咩?」

Nancy:「係你自己估咋喎。你係都要話我哋一齊,咁我費事令你失望啦。」

我:「咁,你而家有無?」

Nancy:「拍拖?無喎。」

沾沾自喜,這絕對是我刻下臉上的表情。

我:
「其實呢,我喺做 7 仔呢段日子,去到同你分手,我都諗咗好多嘢。究竟我人生想點,究竟
我有咩要改,好多好多。我好想多謝你,如果當日你唔係咁決絕離開我,我諗我都唔會識得反
省。」

Nancy:「我無諗咁多喎。」

我:「以前,我成日開口埋口話『做人無意思』、『做邊個都唔做自己』,原來我發現自己先係最
無意思嗰個。我自卑、我逃避,我唔明點解自己出身條件比人好,但都咁廢。我驚輸,我淨係
識得揾藉口畀自己。因為我覺得只要我一日有藉口唔試,我就唔使輸。記唔記得我好鍾意問人:
『阿邊個邊個算唔算成功?』,因為我都好想喺人哋身上學識咩叫『成功』,但我真係唔識。」

Nancy:「咁......」

135
我:
「到今日,我都唔知點先叫成功,但我終於明白,原來當你鍾意一樣嘢嘅時候,你都唔擺時
間落去,呢啲就叫失敗。呢兩個月嚟,我積極咗好多,唔係要做畀人睇,係我終於醒覺。我阿
爸成日話:『做邊行都唔緊要,但一定要做入面最出色嗰個』,我唱歌唱成點我自己知,我會盡
全力,因為呢個係我畢生嘅興趣,但我知我就算點努力,都未必做到一個靠賣碟賺錢嘅歌手。
所以由今日起,我決定除咗努力唱歌之外,我想擺多啲時間落另一個興趣,我相信我有能力喺
呢個範疇,做最出色嗰個。」

Nancy:「係咩?」

我:「同你拍拖。」

Nancy 無回答,只是低頭,我看不清那是微笑,還是什麼,於是我只好再追問。

我:「不如我哋由頭嚟過?」

她依然沒有說話,只是一直走,一直走,步伐明顯想拋離我這樣子。

未幾,我們終於在文華酒店停下來。

我:「你想同唔想,你都畀個答案我呀。」

她望着我,皺皺眉,然後步入酒店,我跟隨着她,她轉過身,指着牆上一個位置。

我:「Mo Bar?即係點?Mo?『無』喇?你連最後一次機會都唔畀我?」

Nancy:「仲話做最出色嗰個?你記唔記得我哋第一次喺邊度食飯?」

我:「咪 Olala 囉。」

Nancy:「第一次喎。」

我:「啊!!!呢度囉,嗰日 welcome lunch!Mo Bar,that's right!」

Nancy:「唔。」

我:「咁即係點呀?」

Nancy:「......唔係要我畫公仔畫出腸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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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噢!我明喇!由頭嚟過,第一間餐廳,哈哈,BB,你真得意。」

Nancy:「妖,入去啦。」

我:「喂,咪住。」

Nancy:「又點?」

我:
「如果要時光倒流,你當日明明係着白色薄恤衫,黑色喱士 bra㗎喎,你使唔使去換一換......」

Nancy:「Ken 向左走向右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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