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10.16276/j.cnki.cn51-1670/g.20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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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 年 3 月 绵阳师范学院学报 Mar． 2011

第 30 卷 第 3 期 Journal of Mianyang Normal University Vol． 30 No． 3

“文革 ”地下诗歌的另一种审美维度

吕乃鹏
（ 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山东济南 250014）

摘 要： “文革”时期不仅存在着主流诗歌和地下诗歌两种诗歌形态，在地下诗歌内部同样存在着两种不同的
审美维度，既有北岛等人书写时代创伤和青年人的觉醒与反抗的一维，也有陈建华等人自觉疏离于政治、书写浪漫
与忧伤的一维。本文主要分析后者的地下诗歌作品，着重剖析其“非政治”化的诗意经营、对痛苦和忧伤的独特呈
现，并在此基础上分析产生这种不同审美维度的原因及其长期以来被遮蔽与埋没的原因。
关键词： 审美维度； 非政治； 痛苦与忧伤； 遮蔽
中图分类号： I22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2 － 612x（ 2011） 03 － 0071 － 05

通过以往对“文革”时期诗歌的研究，我们能清 吧，世界 / 我—不—相—信 / 即使你的脚下已经有一

楚地认识到，在十年“文革 ”时期存在着主流诗歌和 千名挑战者 /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的拒绝
地下诗歌两种不同的诗歌形态，地下诗歌已经引起 和挑战的姿态，以及“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 / 就让所
越来越多的关注和研究。我们可以粗略地将其分为 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的担当精神。 此外，这些
老诗人在“归来 ”之前的诗作和青年诗人的诗歌创 诗歌在内容上的深刻之处还在于对时代荒谬本质的
作两部分，而青年诗人的创作又是其中最引人瞩目 深刻揭示，如根子的《三月与末日 》，这首诗中最让
的，它们中的一部分在“文革 ”后以朦胧诗的形式引 人觉得触目惊心的是其中那种彻底翻转与颠倒的力
起诗坛的震动，并成为中国现代诗歌的经典之一 。 量，诗中一个最重要的意象“春天 ”，它不再是希望、
在以往的研究中，重点主要集中在食指、“白洋 开端、胜利等的象征，而被比作大地“妖冶的嫁娘 ”、
淀三诗人”（ 芒克、根子、多多） ，以及北岛、舒婷等后 “毒蛇的荡妇 ”，十足是一个“狡黠 ”、邪恶的诱惑者
来的朦胧诗人身上。 在他们的诗歌中，迷茫、忧伤、 的形象，根子用这种极端的话语方式否定了现实 ，也
绝望是一种普遍的情绪。 如顾城那首著名的《一代 否定了主流话语许诺的美好图景，却恰恰揭示出时
人》：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 我却用它来寻找光 代荒谬的本质。从形式而言，这些诗歌从集体的合
明”，尽管诗人走出了自己的“童话世界 ”表现出了 唱走向个人的独语，抒发自己独到的认知和感情，开
不屈的独立意志和反抗精神，但那双被“黑夜 ”染成 拓了主流话语之外属于诗人自身的个人话语空间 ，
的“黑色的眼睛 ”依然昭示着特殊的时代给一代年 诗歌也终于回到了它的本然状态 。而且在这些诗作
轻人造成的深深的心灵创伤，这也是他们那一代年 中已经表现出此后朦胧诗中的那种“晦涩 ”，这 种
轻人共同的“履历 ”。 他们怀揣着这份时代给予的 “晦涩”不能单从审美范畴内解释，“本质上它是一
特殊“履历”恰恰看到了时代的乖谬本质，并在此基 种受压抑、受排斥的话语不得不采取的表达策略 ，顺
础上开创了一种与主流诗歌迥异的诗歌样式 ，无论 从主流意识形态的话语表达是不需要而且也不可能
在内容上还是形式上，这种异质性都体现得极为明 晦涩的，晦 涩 本 身 即 包 含 了 对 主 流 意 识 形 态 的 反
［1］392
显。 抗” 。
从内容而言，他们的诗歌中存在着一种明显的 青年诗人的诗歌不仅以这种鲜明的异质性区别
反抗精神和英雄情调，如北岛的《回答 》中“告诉你 于主流诗歌，而且也创作出了许多堪称经典的诗篇 ，

收稿日期： 2010-12-28
作者简介： 吕乃鹏（ 1985 ～ ） ，男，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 中国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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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确实可以代表“文革 ”时期诗歌的高度，这无疑
是让文学爱好者欣慰的。但笔者认为更让人欣喜的
是“文革”地下诗歌的丰富性，在北岛等人的诗歌创
作之外，“文革 ”地下诗歌还存在着另一些诗作，他
们既不同于主流诗歌也不同于北岛等人的诗作 ，他
们构成了“文革 ”地下诗歌的另一种审美维度。 这
些诗人以贵州的哑默，上海的陈建华、钱玉林等为代
表。
一、“去政治”化的诗意经营
陈建华在回忆当时和钱玉林等人的诗歌创作时
写道： “我们并不是‘地下’文学，那是实情。 其实我
们五六条光棍，只有我和钱玉林是写诗的，谈不上
‘诗派’，也代表不了‘上海 ’。 大家聚在一起，固然
有意疏离于文学主流，但写诗本身是‘非政治 ’或
［2］65
‘去政治’，并没有‘地下 ’的意思。” 这里我们姑
且不论陈建华对他们不是“地下文学 ”的判断，因为
他所谓的“地下文学 ”的内涵主要定义在是否涉及
政治，这与我们平时所称谓的“地下文学 ”不同。 然
而，在陈建华等人的诗中确实存在着他所说的“非
政治”和“去政治”的特点，这在一个“以阶级斗争为
纲”的时代颇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其实，虽然
那个时代的青年无不感受到极左政治与主流话语带
来的巨大痛苦，但大多数人的观点不是去揭露和抵
抗，而是极度厌恶，想尽量远离和政治有关的东西，
这也就导致了这样的主观选择。
在这种选择的影响下，他们的诗作中大量呈现
出一些浪漫、伤感的因素，以他们表现爱情的诗作为
例。
“五十年后的一个春夜，/ 空气清冷而芬芳，/ 如
今的一切 / 全消失在月光下，/ 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一样——— / / …… 在人们痛苦、得意、受尽 / 苦难折磨
的地方 / 没有纪念碑。 / / 只有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女 /
在青色的月影下做梦，/ 他们忘情地亲吻……”
———钱玉林《广场之夜》
诗人跳出时空的限制，想象“五十年后的一个
春夜 ”，如今的一切，无论美好还是丑恶，无论苦难
还是幸福“全都消失在月光下 ”。 时间就是有这样
的魔力，沧海桑田的巨变不过是她的造化之手轻轻
一挥，相比而言人们的“痛苦、得意”和历经的“苦难
折磨 ”，也就不值一提，但总有东西亘古不变的，其
中之一便是爱情，而且在中国的诗歌传统中爱情早
已被展现得淋漓尽致，无论是“山无陵，江水为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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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还是“问
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都是其中的经典
之作。在这首诗中诗人也是匠心独运，用时间的利
器高扬了爱情，并用爱情的浪漫规避了现实的痛苦 。
这种浪漫色彩更明显地体现如陈建华的《再会
了，我爱的浏河》： “不要送了，美丽的花蚊，/ 我领受
了你们的殷勤； / 不要叫了，可爱的小鸟，/ 我心里已
充满了别情。 / / 再摸一摸小绵羊，/ 再闻一闻橙子的
香，/ 在停 步 在 小 石 桥 上 / 看 浏 河 清 波 的 荡 漾。 / /
……不要送了，美丽的花蚊，/ 不要啼了，可爱的小
鸟，/ 我是 一 片 飘 零 的 浮 萍，/ 任 秋 风 带 去 天 涯 海
角。”看到这首诗，凡是对徐志摩的名篇《再别康桥 》
有一定了解的读者立刻能发现两者的相似之处 （ 诗
歌中的韵律、体式，恋恋不舍的思绪和浪漫情怀，首
尾照应的手法 ） ，也能看出这首诗对《再别康桥 》模
仿的痕迹。在这里，浪漫的因素不是单单以一种色
彩呈现在诗歌中，而是诗人直接承接了新月诗派的
浪漫抒情传统。
他们的诗中除了这种新月派浪漫诗风的影响 ，
更多的则是早期象征派和三十年代现代诗派的影
响。当陈建华读到李金发的《弃妇》、《里昂车中 》、
《夜之歌》、《故乡》等诗作时，无论是诗中的意象、色
彩和象征意蕴，还是诗歌表现出的那种“人性不可
知之处”都让他感到“战栗 ”，相形之下，便觉得“新
［2］88 － 90
月派”显得肤浅了。 他诗歌的风格也逐渐开始
向现代派转变，比如他的诗作《秋姑娘》： “蝙蝠的翅
膀旋舞在古庙前，/ 玻璃瓦檐的水珠，一点一滴…… /
秋姑娘流着凄清的泪，/ 染红了凤仙花，如香唇的娇
娟。亭亭的美人蕉婆娑着裙带，/ …… 暮色朦胧了，
我还恋恋地徘徊，/ 等待着夜的降临，当如珠的 / 明
月———秋姑娘的眼睛垂顾我时，/ 我将低低地倾吐我
的相思。”诗中无论是意象的选择和运用，还是诗中
蕴含的那种凄美的感觉，以及诗人那种淡淡的愁绪
和相思，都脱离了前期诗作中对新月派浪漫情愫的
模仿，感情内敛，含而不露，在平常的语调中舒卷自
如，诗意也更加丰富。
其实细想来，陈建华对现代派诗歌选择的转向 ，
对这种诗艺的欣赏和叹服固然是一方面的原因 ，更
重要的还是二者在精神上的契合 。现代派的诗人身
处十里洋场的大都市，想要寻求理想的梦，“但他们
并未被都市所接受，成为了都市中的流浪汉； 作为生
存于都市与乡土、传统与现代夹缝中的边缘人，他们
既感受着古老的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转型的历史阵
痛，又体验着波特莱尔笔下的都市文明的沉沦与绝
望”，“于是就转向微茫的‘乡愁’，对‘现代都市青春
病’的体味与自恋，从而形成一种‘感伤 ’的情调与
思绪”（ 我是青春和衰老的集合体，我有健康的身体
［3］363
和病的心。———戴望舒《我的素描 》） 。
等诗人虽然也在上海，但这时的上海当然已经不是
曾经的十里洋场，他们也不能产生现代派诗人那种
既批判却又有些心向往之的微妙感情，但是他们所
处的特殊时代却让他们产生了与现代派诗人极为相
似的感受，那是一种幻灭的空虚感，以及一种迷茫和
感伤的情绪。这种途径不同、却产生了超越时空的
契合本身，就对“文革 ”有强烈的讽刺意味，同时也
成为陈建华等诗人接受现代派诗风的心理基础 。
二、对痛苦与忧伤的独特呈现
虽然陈建华等诗人做出了“非政治 ”化的抉择，
但在“文革 ”那样一个特殊的年代要完全脱离政治
是不可能的，政治渗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他们也在
这种政治环境中体会到了和北岛们同样的迷惘和痛
苦，在他们的诗作中也笼罩着一层忧伤的情绪 。 如
蔡华俊的这首《黎明的泪》：
“秋日的黎明 / 含着伤感降临，/ 空中婉转的琴
声划破寂静。 / 少年啊，/ 是什么拨动你的心弦 / 把你
从梦中惊醒？ / / 少年啊，/ 脆弱的感情和那伤 透 的
心 / 终于使你含着莫名的泪 / 倾听这凄楚而低沉的晨
曲、/ 倾听这秋日黎明中的低吟。 / / 少年啊，/ 你还将
期待多少个孕藏希望的明天、/ 迎接多少个忧伤而感
动的黎明？ ”
在这首诗的开头有一小记： “清晨传来邻居基
鹤吹奏的凄楚而美妙的口琴声，瞬间感伤，故写诗记
之。”本是因“琴声 ”而作，但是诗中“黎明”、“含着
伤感降临”却和“琴声 ”同时降临到诗人身上，这种
忧伤不是缘事而起，缘情而发，而是如“黎明 ”般存
在，在诗人醒转的时候铺天盖地地降临。 以这样的
情感基调生发开来，诗中便充满了秋风秋雨，愁煞了
“少年”，“脆弱的感情”、“伤透的心”、“莫名的泪 ”、
“低沉的晨曲”，这些无不彰显着诗人忧伤的情怀 。
但有两点需要指出： 一方面，虽然忧伤、伤感的
情绪是弥漫在青年诗人诗作中的普遍情绪 ，但是这
种情绪也不尽相同。蔡华俊的诗作中那种忧伤的情
绪不同于黄翔鲜明彻骨的疼痛，也不同于白洋淀诗
人群绝望、颓废的情绪，而是更接近于食指那种心底
时刻不曾断绝的忧伤，而且比郭路生更加的幽微纤
细，少了些“骤然一痛”，而是任忧郁、伤感的情绪弥
漫在心头，弥漫在空气中，萦绕不散。这种体味的过
程必然是痛苦的，但是也给人一种特殊的美感。 另
一方面，这些诗人和郭路生一样，都不曾放逐过希望
陈建华 和美好，他们还是充满了对光明的确信。 但与郭路
生不同的是，在他们的诗作中，《相信未来 》的情怀
和《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中的情绪是交织在一
起的，他们的诗歌也因此显得矛盾。生活之于他们，
就像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甚至满是苦涩，然而
还是不忍丢弃，在其中寄予了希望。 就像在《黎明
的泪》中，虽然众多的事物和意象都显示着忧伤的
漫无边际，然而“少年 ”还是会“期待”“孕藏希望的
明天”和“忧伤而感动的黎明 ”，忧伤和感动似显得
矛盾，但就是这样真实地交织在他们的思想和诗作
当中。
这种差异与蔡华俊等人自身的经历是分不开
的。郭路生、依群以至于白洋淀诗群的诗人，他们身
处政治风暴最猛烈的地方，形势瞬息万变、波诡云
谲，他们切身体会着时代带给他们鲜明的痛苦和绝
望。具体说来，他们大多出生在五十年代，在本该接
受系统教育的年纪赶上了“上山下乡 ”，现实的巨大
反差让他们认识到了政治话语的虚伪性 ，于是才发
出了内心深处痛苦的喊叫，并在此基础上以语言实
验的方式进行反抗。 黄翔则是因为自身特殊的境
遇，而与时代产生了势不两立的紧张对立关系 ，并吹
响了反抗的号角。 而蔡华俊等诗人则不同，他们大
多出生于四十年代中后期，当运动来临的时候，他们
已从高中毕业，相比较而言，他们没有切身地经历那
种巨大反差带来的痛苦，而且他们也比较系统地接
受了直至高中的教育，虽然这种教育能让他们得到
多少精神养料难以断言，但至少给了他们一定的时
间可以自由地学习和阅读。 在此基础上，他们的诗
作虽然也有对苦难和现实荒谬性的表现和讽喻 ，然
而却少了一种自我承受的感觉。
“……看，校门口走出一个妇女，/ 憔悴的脸像
一副木刻，/ 乌黑的头发被人剪去一半，/ 看见我她默
默地低下头。 / / ……寒风吹散凌乱的枯发，/ 她匆匆
赶路，仿佛恐怖紧随身后； / 佝偻的背上粘着半张报
纸，/ 上面用墨汁涂着一个大大的‘牛！ ’……”
———郭建勇《我走过母校大门口》
诗人形象地描绘了一位被批斗的女教师的形
象。作为学生们青春乐园的学校“如今充满凌辱，
谩骂，疯狂和殴斗 ”，红卫兵们“狂热 ”、年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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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女教师“憔悴的脸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一副
木刻”的脸也不由让读者脑海中浮现出祥林嫂等人
物的形象。与女教师现在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的还
有存留在诗人记忆中的女教师形象： “那是多么熟
悉的眼睛，/ 在课堂上，它亲切地关注过我； / 像母亲
的眼睛一样慈爱，/ 当它出现在我病床边的时候。”
在横向和纵向两个向度的对比中，被批斗的女教师
的形象便包含了更广阔的内涵，是对那个时代的一
种无声的控诉。但诗人的这种书写是间接的，而不
像北岛等诗人那样切身体会着时代的荒谬 。
三、这种审美维度的成因及其被遮蔽命
运的思考
对这种不同于北岛等人诗作的审美维度的发
现，不仅使“文革 ”地下诗歌更加丰富和多样，此外
它也更直接地接续了中国现代诗歌的传统 ，包括二
三十年代以来的新月派、早期象征派以及现代诗派
等。当然，他们的诗作本身也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 ，
如陈建华的诗作《落花歌》、《绣履传奇 》等即为其中
的代表，这些作品很多年后也在海外杂志发表 。
这种审美维度的成因除了上文提到的地域 、以
及诗人自身经历的原因外，重要的一点则是精神和
知识资源的不同接受 （ 当然这一点和地域因素也是
相联系的） 。
在“文革”开始后，北京出现了许多文化沙龙，
出名的如赵一凡的沙龙，这些沙龙既是相互交流的
圈子，也是书籍传阅的阅读圈子。 这种阅读包括文
革前出版的各类小说，主要是数百种西方和俄国的
古典文学作品，以及大量的“灰皮书 ”（ 即文革前的
内部书，多为灰皮 ） 和“黄皮书 ”（ 文革中的内部书，
多为黄皮） ，萧萧在《书的轨迹： 一部精神阅读史 》一
文中便列举了当时发生过巨大影响的 40 本“内部
读物”，包括托洛茨基的《被背叛了的革命》、《斯大
林评传》，哈耶克的《通向奴役之路 》，爱伦堡的《解
冻》，索尔仁尼琴的《伊凡 · 杰尼索维奇的一天 》，萨
特的《厌恶及其他 》等涉及思想和文学许多领域的
书籍
［4］7 － 10
。这些书籍“几乎无一不是闻名中外的
的所谓国际共运中的‘叛徒 ’或‘修正主义作家 ’他
们曾都是 狂 热 的 革 命 中 人，但 他 们 又 幡 然 醒 悟 为
［4］10
‘革命’的怀疑者与反对者 ” 。 这样的思想历程
和青年诗人们正好相似，从革命狂热中醒来的青年
们希望从中得到启发，找到一种对现实的合理解释。
他们也在这种思想基础上开始反思现实 ，揭露现实
的荒谬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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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们不同的是，陈建华等诗人身处上海或贵
州等地，很少有机会能接触到这样的书籍。 以陈建
华为例，对他的诗歌创作产生极大影响的作品有闻
一多编 选 的《现 代 诗 钞 》（ 从《闻 一 多 全 集 》中 发
现） ，艾青编选的《戴望舒诗选 》以及从师友处得到
的从《新文学大系》的诗集中选出的诗作合集，其中
有李金发、穆木天、冯乃超等人的诗。 在此基础上，
他对新月派、现代诗派等诗歌的仿效也就在情理之
中，也因此他们这一批诗人进行着“文革 ”地下诗歌
另一种审美维度的创作。
在这种审美维度带给人们欣喜的同时，反观他
们的命运则要令人唏嘘了。 直至目前为止，他们基
本上依然处在被遮蔽和被埋葬的状态中 ，研究和论
述极少，他们在“文革 ”后并没有像多多、食指等人
那样逐渐浮出地表，当然更不能与北岛、舒婷等人相
比。为何会出现这种现象？
仔细分析就会发现，之所以出现这一现象，其原
因有以下几个方面： 从外在因素来看，是因为地域和
宣传的问题。 北 岛 等 人 位 于 北 京 （ 舒 婷 虽 然 在 福
建，但和北京有着密切的联系 ） ，最鲜明地感受着时
代的脉搏，也更能把握住时机浮出地表。 而且北岛
等人创立的《今天 》杂志，虽然只出十三期，但却产
生了巨大的影响力，这对广大读者认识和肯定他们
的诗作有巨大的推动作用，相比来看，陈建华等诗人
在这两方面都是不能相比的。 黄翔、哑默等人虽然
创立了比《今天》更早的《启蒙》杂志，也曾在北京西
单张贴，这也是轰动一时的行为，但其受众面毕竟太
小，影响也无法与《今天 》相比。 少了这两方面的助
力，这些诗人要想被发现进而被接受其难度可想而
知。从内在因素来看，这些诗人并没有像北岛以及
“白洋淀诗人群 ”那样创造出一种崭新的语言形式
和诗歌体式。当然，我们不该因此而贬低或看轻他
们贡献，在一个集体合唱代替了个人话语的时代 ，他
们喊出了自己的声音，这声音无论是激烈昂扬还是
浅唱低吟，都让诗歌回到了个人，恢复了诗歌本应有
的尊严和三四十年代的诗歌传统。 但从更深层来
看，问题还不是如此简单。北岛等人的成功，以及多
多、食指等人的被发现和被肯定其实都是借助了朦
胧诗的东风。正因为朦胧诗的胜利，才牵涉出了与
之相关的诸多诗人，然而在对某个群体呈现的同时
必然伴随着对另一些群体的遮蔽 。而这种以朦胧诗
的胜利为基础的呈现，实际上是主流话语对部分地
下诗歌作品的承认。主流话语为什么承认了朦胧诗
呢？ 其原因和“伤痕文学 ”等文学潮流有某些相似 学潮流此起彼伏，花样繁多，他们也就更难有浮出地
之处。举个例子，食指的《疯狗 》写于 1978 年，然而 表的机会了，直到“地下文学”、“潜在写作 ”等概念
很长时间大家都认为这首诗写于 1974 年，甚至在陈 提出，研究者才逐渐开始发掘和研究，但其被埋没的
思和主编的《当代文学史教程 》中也把这首诗的创 情况并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改变，还需进一步的充实
作时间定在 1974 年，这些问题主要是因为这首诗在 与研究，这对完善和重构“文革 ”文学的结构有着不
《今天》上发表时署的创作时间是 1974 年。 因为当 可忽视的作用。
时《今天》编辑的方针是尽可能发表文革时期的地 通过以上的分析，笔者认为虽然处在一个不利
下文学，这无疑和乍暖还寒的政治环境有关 ，有些问 于文学发展的时代氛围中，“文革 ”地下诗歌不仅在
题依然不能触及，然而当时全社会都在批判“四人 困境中披荆斩棘，建树颇著，更令人惊喜的是表现出
帮”，所以“文革”时期的苦难得到宣泄和展现，把作 了一种可贵的丰富性和多维性。既有北岛等人书写
品创作的时间署在 1974 年无疑能避免许多政治问 时代创伤和青年人觉醒与反抗的一维，也有陈建华
题，也能借着批判反思“文革 ”的机会得到认同。 而 等人自觉疏离于政治、书写浪漫与忧伤的一维，这种
本文提到的这种审美维度下的诗作显然不适应当时 丰富性应该在我们的研究中被强调 、被突出出来，这
的政治环境，也就不可能被主流话语所承认，不可能 样才能对“文革”地下诗歌有更深入的研究，从而获
像朦胧诗般被读者接受。 进入新时期以来，各种文 得更完整和深刻的认识。

参考文献：
［1］ 王晓明主编． 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论［C］． 上海： 东方出版中心，
1997．
［2］ 陈建华． 陈建华诗选［M］． 广州： 花城出版社，
2006．
［3］ 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 现代文学三十年［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4．
［4］ 廖亦武主编． 沉沦的圣殿［C］． 乌鲁木齐： 新疆青少年出版社，1999．
［5］ 陈思和主编． 青春的绝响［M］． 武汉： 武汉出版社，
2006．
［6］ 陈思和主编． 被放逐的诗神［M］． 武汉： 武汉出版社，2006．
［7］ 杨健． 文化大革命中的地下文学［M］． 济南： 朝华出版社，
1993．

Another Kind of Esthetic Dimension of the Underground

Poetry in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LV Nai-peng
（ School of Chinese Literature，Shandong Normal University，Jinan，Shandong 250014）

Abstract： There are two forms of poetry during the Cultural Revolution，mainstream poetry and underground
poetry． And in the underground poetry，there are two different esthetic dimensions，too． One dimension is that some
young people write about the trauma caused by the age and their awaking like Bei Dao，and the other dimension is
that some young people，like Chen Jianhua，write about the romance and sadness． The writing mainly attempts to
analyze the underground poetry，and especially discuss poetry，free of politics，and the unique appearance of pain
and sadness，and then analyze the reason why it has been long hidden on the basis of the analyses above．
Key words： esthetic dimension； non － politics； pain and sadness； hidd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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