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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王赏功

作者 | 罗马主义 8×8

第1幕
公元 1646 年 6 月,四川成都。
过去的蜀王府,现在的大西王皇宫里,三百多名女子,被张献忠的禁军士兵,连夜叫到了王府的花园里。
她们都是张献忠的嫔妃们,其中的大部分人,张献忠都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更别提宠幸过她们了,但是今天
晚上,她们刚刚入寝,就被一群如狼似虎的禁卫军叫醒,在几百把火把的簇拥之下,被赶到了张献忠的面前。
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所有的人都惊恐不安,虽然有几百人聚在一起,但整个院子里,静的连掉下一根针的声音
都听得见。
张献忠站在花园的亭子里,看着他的女人们,面色阴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自从上个月从彭山败退回来以后,
他变得出奇的易怒,稍有不慎,触犯了他,就有可能人头落地。
沉默了片刻之后,张献忠对着旁边的太监,指了指其中的几个女人,说了句开席,然后就走回到椅子上坐下,几
个被叫到的女人也急忙上前,开始媚笑着为他斟酒夹菜,一旁的乐师也及时的奏乐助兴。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管事的太监识趣地朝着下面的人挥了挥手,打算让其他人散去。
“干什么,我让她们走了吗?”张献忠突然狠盯了管事的太监一眼,怒目问道。
管事的太监吓得马上扑倒在地上,一边磕着响头,一边连声自责道:“奴才蠢笨,请皇上恕罪。”
张献忠冷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着亭子外的京城都指挥使窦民望说道:“把他那只乱挥的手砍了。”
京城都指挥使窦民望对着亭子外的禁军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快步上前,架起那个已经被吓得浑身瘫软的管事太监,
拖出了亭子,只听到一声惨叫,然后这只还在喷着血的手,就再次出现在亭子里,被呈现给张献忠看。
“拿去喂狗,人也一样。”张献忠头也没抬,拿起了一个猪蹄子,痛快地啃了起来。
花园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张献忠吃着吃着,忽然生气地抬起了头,扫视了周围一眼,乐队赶紧又奏起了乐,几个刚才被吓呆了的女人,急
忙满脸堆笑地向他敬酒,张献忠端起了酒杯,脸色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几杯酒下肚之后,张献忠的脸色似乎放松了许多,然后他对着亭子外的大理寺卿吴德说道:“你把那东西拿上来,
再让我看一看。”
对方赶紧上前,把一个小匣子递给了亭子里的太监,呈到了张献忠的手上。
张献忠打开了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长长的蜀锦做的带子,似乎是一个裹脚布,只见上面绣着三幅图案,一个
是一男一女共乘一舟,一个是一株梅花,还有一个绣着北斗七星,斗柄指着一个快要浮出地面的太阳。
张献忠的目光再次变得阴冷,似乎充满了怒火,牙帮子也咬的紧紧的。
片刻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脸嘲讽的对着周围的几个妃子说道:“你们可真舍得花我的钱呀,拿这么好
的绸缎来裹你们的臭脚,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昏君呀?”
几个女人吓得呆在了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张献忠看着她们惊恐的表情,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既然是我的女人,花点钱又算什么呢?大西国的王妃,就
应该穿金戴玉。”
几个女人长松了一口气,锤了锤胸口,急忙撒娇的说道:“皇上一惊一乍的,吓杀臣妾了。臣妾们穿好一点,都
是为了让皇上开心。”
张献忠看起来,似乎对刚才的恶作剧非常的开心,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几个女人趁机不断的向他敬酒。
张献忠饮完了杯中的酒后,忽然冷笑了一声,接着幽幽的说道:“这一日夫妻百日恩,当我的老婆就要像个老婆
的样子,不能背地里盼着我死对不对?”
听完了张献忠这话,几个女人又被吓得愣住了。
张献忠这次没有理她们,突然对着亭子外的大理寺卿吴德,指了指匣子里的带子说道:“吴德,当初你抓住杨展
的那个奸细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发现这里藏着的秘密呢?”
“臣有罪。”吴德吓的赶紧跪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你有罪,你当然有罪。这次南下,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个王八蛋,没有发现消息已经被泄露,我们会损失这数百万
两白银的军饷,上千条战船,死了几万将士吗?”张献忠厉声的呵斥道:“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吴德吓的哆嗦了半天,然后颤声说道:“臣立刻查出所有的内奸,把他们一一法办。”
“查?”张献忠看着他,冷笑了一声:“怎么查?”
“臣现在已经知道,消息是从陛下的后宫中走漏的,臣要把他们全部缉拿到案,严刑拷打,一定能找出真凶,绝不
让一人漏网。”
“哈哈,那你的意思是要把我的老婆们全都抓起来,然后你挨个挨个的审她们吗?你是打算夹她们的手指呢?还是
剥光了抽她们的屁股呢?或者是拿洛铁烫她们的奶头呢?”张献忠故作好奇的问道。
“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臣有罪!”吴德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把头越磕越响,身子抖得
像筛糠一样。
“你看看这家伙,居然打我爱妃们的主意,真了不起!”张献忠对着身旁的几个女人,苦笑着说道。
然后他对着京城都指挥使窦民望说道:“这个不长眼的家伙,看着碍事,把他的那双鬼眼珠子挖了吧。”
几个禁军迅速的像抓小鸡一样,把吴德按住,挖出了他的双眼,吴德凄厉的惨叫了起来,声音在夜空中分外的瘆
人,张献忠厌烦地在空中画了一下手指,一个禁军立刻划开了他的喉咙……
花园里再次变成了死一样的寂静,三百多个女人,几百个士兵,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听得见火把噼里啪啦的
灼烧声。
“李时英。”
“贫道在。”
随着张献忠的一声呼唤,一个站在亭子外的角落里,身材矮小,穿着一身破旧的蓝布袍子的道士,应了一声。
他刚才一直双手抱着一个拂尘,微闭着眸子,毫不关心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在打瞌睡,这时也只是半睁着眼,
无精打采的缓步上前,向张献忠做了一个揖。
“你是我的刑部尚书,你说说这个事最后该怎么办?”张献忠斜着眼,瞟了他一下问道。
“天赐万物于人,人无一物于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李时英漠然的答道,仿佛事不关己一样。
“嗯……”张献忠用鼻子哼了一下,点了点头:“有理!”
然后他用手指头勾了勾都指挥使窦民望,对方急忙跑到了他的跟前,张献忠附耳对他低声说了几句。
窦民望领命转身正要离去,张献忠又喊住了他:“等一下都给我拿进来,堆好盖住,就放在这亭子里。”
片刻之后,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奏乐,喝酒!”张献忠看着旁边几个吓得呆若木鸡的妃子们,忽然变得异常的温柔,笑着对她们说道:“来来来,
喝他个娘的一醉方休,啥愁心事都没有了!”
一时间管乐齐鸣,欢声笑语,张献忠高兴得手舞足蹈,妃子们也是淫声浪笑,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约莫着过了一个时辰以后,十几个禁军抬着一个大板子进来,上面高高的堆的像一个小山,被用红布遮着,放在
了亭子正中。
张献忠和几个妃子,这是喝的已经有点醉眼迷离,但是当他一看见这座小山被搬进来的时候,立刻眼冒金光,精
神抖擞。
“你们猜猜,这红布后面是什么东西?”张献忠面带得意地问着周围的几个妃子。
“肯定是太湖石。”
“园子里的假山。”
“是大王的宝贝了。”
女人们胡乱的猜测着,张献忠突然哈哈大笑:“这就是我的宝贝,莲山。”
然后他让他最宠爱的一个女人,修容思媚去揭开那红布。

当幕布被拉下来的时候,刚才还欢声笑语在亭子里,立刻再次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撼
住了。
这是被砍下的 600 只小脚,堆成的一座肉山。
“思媚,你拿一只过来让我看一看。”张献忠冷冷的说道。
女人们的酒都被吓醒了,这个被叫做思媚的女人,战战兢兢地取了其中的一只脚,拿给了张献忠。
“知道这是谁的脚吗?”张献忠拿着这只脚,向这几个女人展示着,女人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是刚才院子里,
我那另外 300 个婆娘们的。”
然后张献忠拿着这只脚,盯着这个叫做思媚的女人,指着盒子里的那个蜀锦制成的裹脚布,说到:“你把那东西
给我拿过来。”
张献忠一手拿着这个裹脚布,一手拿着女人的脚,继续问她身边的几个女人:“你们知道这两样是什么东西
吗?”
没有人敢回答。
“这可不是拿来给那些臭书生们发骚的东西,这是出卖了我东征大军的密信。”张献忠冷笑着说道,然后他大喊了
一声:
“李时英。”
“贫道在。”
“说说这上面绣的三幅画,都是什么意思?”
“这第一幅画,讲的是范蠡带着西施,乘船东去的故事,暗示我军准备东进的计划。”
“这第二幅画,表面上看起来是梅花的树枝,实际上是成都周边的河流,其中绣着金线的那一条,就是我大军要走
的那条河。”
“这第三幅画,画的是北斗七星的星柄,指向东方,正好是春分时刻,也就是我大军出征的日子。”
听到这里,张献忠把刺绣上的几幅图案,展示给这几个女人看,然后面带自嘲地说道:“高人呢,都是高人所为,
我这个土包子是永远猜不着的,这简直和那两个西洋传教士,教给我们的密码术一样神奇。”
然后他讥讽的看着亭子旁站着的李道士,说道:“你也是高人,说说你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李时英半眯着眼,对张献忠的嘲讽无动于衷,依然表现出一副超然的神情,慢悠悠的说道:“这次江口兵败,我
觉得不对劲,应该是有内奸,就去查了查吴德审过的那些杨展的密谍案,在证物中,无意发现的。”
“吴德那个蠢货,竟然连这么重要的证据都没看出来,如此名贵的蜀锦,除了我宫中的女人,还有谁舍得拿来做裹
脚布?即使猜不出来那三幅画的意思,也至少应该查一查,是谁敢和我的女人私通!”
“还有那个管事的太监,私受贿赂,让宫内宫外竟然可以传递物品,所以看见他那个脏手又在挥舞,我就心烦。”
“李时英。”张献忠发了一通火以后,又对那个道士喊道。
“说说,我是什么时候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的?”
“就是在这个亭子里喝酒的时候。”
张献忠听罢,苦笑了一声,端起酒杯,仔细的端量了半天,然后自嘲的说道:“你看我这个大老粗,就喜欢喝两
杯,酒一下肚,啥秘密都没了,斗不过你们这些四川人,一个个比耗子还精呢。”
然后他将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接着问道:
“李时英,那天有哪些人在场?”
“就是今天的这几位娘娘。”
张献忠哼了一声,然后恶狠狠地骂道:
“李时英,你这个王八蛋,你明知道这些被砍了脚的女人都是无辜的,你他妈为什么不来劝我?”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道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道。
张献忠讥讽地对着李时英说道:“别人都说你是个怪物,我看你就是个阎王。”
“阎王的小鬼。”道士自嘲道。
“哈!”张献忠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别人都怕我,我就怕了你了。”
然后张献忠转过头来,指了指刚才那个叫做思媚的女人:“还有你,精的跟个鬼一样,那你说说这些女人,我该
不该杀呢?”
“没人不该杀,反正你也要离开成都了,带着这么多的老婆怎么行军?万一再被敌人抓去几个,岂不把你在床上的
那几个小癖好,全都泄露个干净?”这个叫思媚的女人端起酒杯,似乎已经不再害怕,大胆的逼视着张献忠,冷
笑着说道。
“看看,大家看看。”张献忠竟然没有发火,他指了指这个叫思媚的女人,然后对李时英做了一个鬼脸:“比我肚
子里的虫子,还猜得透我的心思,厉害,厉害,你们都是高人。”
然后张献忠的目光,又回到了桌子上的,那个被砍下来的女人的脚上,他拿起了脚,认真地研究了半天,接着用
那个蜀锦做成的裹脚布,仔细地缠了起来,然后走到了用女人的脚,堆成的山的面前,稳稳的把它放好,再反复
的打量着这座,用女人的小脚堆成的小山,绕了几圈之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没干坏事的全都被砍了脚,干了
坏事的全都稳稳的坐在这里,简直是没天理了。”
然后他用凶狠的目光扫过了所有在场的人,最后喃喃的说道:“莲山虽美,可惜少了一个山峰。”
花园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异常凝重,所有的人甚至都不敢大声的呼吸,害怕因此而意外暴露了自己。
这时突然有一个女人笑了起来,打破了这异常诡异的气氛:
“那用这双脚来作莲峰又如何呢?”
那个被叫做思媚的女人,大大方方的伸出了自己又白又嫩的玉足……
第2幕
半年后,公元 1646 年 12 月 26 日,陕西汉中,清军西征军的中军大帐内。
肃清王豪格心神不宁地在大帐中度着步,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头号死敌摄政王多尔衮,突然之间会回心
转意,不计前嫌,竟然任命他来担任西征军的主帅。
作为皇太极的长子,当初为了继承权之争,他和多尔衮两个人,差点兵戎相见,早就势同水火,不共戴天。
豪格心里知道,多尔衮对自己是动了杀心的,只是一直找不到借口,这次让他领军来攻打张献忠,其实就是一个
陷阱。
豪格望着大帐外远处,连绵不断的山脉,内心愈发的沉重,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他也彻底搞明白了,为什么几百年前,他的祖先金兀术在这里,被南宋名将吴玠击败,这绵延不断,高耸入云的
秦岭,足以让所有的名将绝望。
现在他被困在了秦岭和蜀山之间,这个小小的汉中平原里,向前一直到广元的朝天关,全都是崇山峻岭,羊肠小
道,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张献忠派了重兵在那里防守,根本就不可能攻得进去。
而如果要后撤的话,那就意味着这次军事行动的彻底失败,相当于把自己的头,送给多尔衮去砍。
而且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头,当初佩剑上殿,坚决支持他继承大统的那些将领,这次全跟他一起来了,比如护军统
领鳌拜,衍禧郡王罗洛浑、贝勒尼堪,贝子满达海等人,这些人也一个别想跑。
所以他也不敢撤,真是进退两难。
如今豪格只有一个机会,来摆脱这个窘境,那就是张献忠驻扎在朝天关的大将刘进忠,到底能不能被自己策反?
现在豪格就在等这个消息,半个月前,新归降的李自成的部下,前明朝总兵马科给他出了这个主意,让他去策反
刘进忠,说这是攻入四川的唯一办法,豪格接受了这个建议,并派了刘进忠以前的熟人严自敏前去劝说,对方未
置可否,但是派了一个叫做吴之茂的人,来这边探听了一下虚实,谈了谈条件,说回去商量一下。
吴之茂走之前,双方就曾经约定,今天会再派人来谈一谈,但是从中午等到了下午,眼看天都快要黑了,可是还
没有对方的一点音信,难道今天要黄了?
豪格呆在大帐里,越来越感到焦躁不安,于是忍不住干脆走到了账外,向南眺望了半天,但是依然毫无所得,天
色渐渐已晚,豪格失望的走回了大帐。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喊道:“南边有骑兵!”
豪格赶紧向他们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掀起了一阵烟尘,他急忙跳上马,仔细观察,渐渐地看清楚了,有一
百多名骑兵正奔驰而来,豪格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这时候护军统领鳌拜,已经集合了两百多名骑兵,正准备出外迎击,豪格急忙大喊一声:“千万不要放箭,看清
楚是谁。”
第3幕
“看看你俩做的好事,我到底该怎么赏你们呢?”
七天后,公元 1647 年 1 月 3 日的早晨,西充城外的凤凰山,大西军的大营,被笼罩在浓雾之中,川北的冬天湿寒
透骨,但天气再怎么冷,也比不上大帐内张献忠的冷笑声,让人浑身不寒而栗。
“要不要我把你们两个人,都钉在木头架子上,就像你们天天拜的那个神那样?而且我还可以再帮个忙,把你俩的
皮都剥干净,顺便看看你们这两个蛮夷,到底肚子里面,都长的是什么花花肠子。”
张献忠一边嚼着一个饼子,一边嘲弄的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两个西洋人。
“西王殿下,我们没有罪,那些人是冤枉我们的,大地真的是一个圆球,我们大吕宋国的国王查理五世,早在一百
多年前,就派了我的祖父斐迪南·麦哲伦,一路向西航行,最后又回到了我们大吕宋国,证明了大地就是一个圆
球。”
来自葡萄牙的耶稣会传教士安文思,虽然被吓得浑身颤抖,但他还是鼓足了勇气,为自己辩解道,他所说的大吕
宋国,就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日不落帝国西班牙。
因为当时西葡未分家,西班牙占领了菲律宾,菲律宾当时被称作吕宋岛,明朝人在这里和西班牙人做生意,所以
就把西班牙叫做大吕宋国。
“放屁!那球下面的人怎么没掉下去呢?我竟然信了你们两个人的鬼话,把制造天地神器的任务交给了你们,看看
你们给我弄了一个什么鬼东西?!”
张献忠愤怒地指了一指,大帐中的一个铜制的地球仪,然后继续骂道:
“就是因为你造的这个鬼东西,转来转去,让我的大西国国运不稳,你竟然还敢不认罪?”
“西王殿下,地球是宇宙的中心,所以我们站在地球上的任何一点,都是向着中心站的,所以没有哪一面是背面,
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掉下去。而且如果地球不是一个圆球,那为什么我们推算的日月星象都是准确的呢?而且我们
的同僚汤若望,被明朝皇帝请在了北京修订历法,就是因为我们的历法,比过去沿用的更准确,这些您都是知道
的呀。”
来自意大利的耶稣会传教士利类思,也跟着辩解到。
“妖术!这些都是障眼法!”
张献忠厉声呵斥道,然后指了指大帐中,一个用铜做的天球,对着利类思破口大骂道:
“你也不是一个东西!我乃是文昌星转世,是天上最亮的一颗星,看看你给我造的这个破球,把我竟然变成了上面
一个不起眼的小点,就是你坏了我的运势!”
“李时英!”张献忠向帐外大喊了一声,一个道士走了进来:“贫道在!”
“你是我的刑部尚书,你说一说,对付这两个大不敬的家伙,我们有哪些法子?”
“回西王话,有匏奴,边地,贯戏,雪鳅。”道士回答道。
“嗯……”张献忠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脸坏笑的说道:“去,给这两个蛮夷讲一讲,都是怎么玩的。”
“是。”道士向张献忠行了个礼,然后走到了两个传教士面前,笑盈盈的说道:“匏奴就是把你们的手脚都砍掉,
再用烙铁止血,然后丢到荒山里去,让你们自生自灭。如果大王判你们受这个刑,那是对你们的恩赐,运气好几
下就喂了野狗,受不了多少罪。”
“边地就是从你们的脊背正中,把皮剥了,把背上的肉全刮干净,刚好把内脏露出来,但绝不伤分毫,受这个刑也
是你们的福气,疼是疼了一点,反正也看不见,没有多么可怕。”
“贯戏就不太体面了,我得去找两根钝头的长枪,从你俩的屁眼里塞进去,然后再立起来,插在地上,等着你慢慢
的往下滑,最后从你们的嘴巴里穿出来,大王赐你们这个刑也不错,至少还能多活个两三天。”
“至于雪鳅吗,这个可是一个细活,要把你俩从脚开始,慢慢的用文火烤,只把外面的皮肉刚刚烤熟,里面一点也
不能伤着,一直从脚烤到头,你们就会一直不停的扭呀扭,像一个雪鳅一样,如果再刷点儿酱上去,那味道简直
美极了。”
道士说毕,对着两个传教士,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鬼脸,然后转过身去,躬身说道:“如何处分这两个妖孽,请
皇上赐旨。”
张献忠这时开心的大笑了起来,又咬了一口饼子,就像猫戏老鼠一样,看着眼前的两个传教士,慢慢的嚼完了以
后,故作为难的说道:“都是好法子,真想让你两个全都试一遍,可惜办不到,让我好好的想一想,到底该怎么
赏你们,哈哈哈……”
两个传教士浑身发抖,不停的在胸前画着十字,然后徒劳的继续辩解到:“西王殿下,我们冤枉啊,地球和星辰
真的就是这样的…… ”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一声高喊:“报”。
有一个探马慌慌张张的冲进了大帐,单膝跪地说道:“皇上万岁,大营前的山坡上,有五名清军的骑兵在窥伺大
营……”
“呸!”探马的话还没有说完,张献忠大喝一声,把手中的饼子直接砸向了这个小兵:“一群王八蛋,我吃个早饭
都吃不好,先是这两个狗日的夷人一大早就跑来申冤,然后就是你这个短命鬼,又跑来报丧,能不能让我安安静
静的吃个早饭?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皇上饶命,小人亲眼所见,那五个清军骑兵就在一里地外,不信大王你去看一下就知道了,皇上……。”探马吓
得不停的磕头,赶紧为自己辩解,但早已被几个张献忠的亲兵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放屁!几天前我才收到情报,清军现在还在汉中到剑阁一线,离我们这里有一千多里地,你看见的怎么可能是清
军,难道他们会飞?!妖言惑众,推出去砍了。”
这时又听到一声:“报……”,只见又有一个探马冲进了大帐,大声的叫道:“营外有清军。”
张献忠顿时勃然大怒,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过去一脚把第二个探马踢翻在地上,然后从守卫营帐的亲兵手上,
夺过一把短矛,指着这两个探马说道:“两个报丧鬼,竟然敢在这里胡言乱语,老子亲自去看一看,要是没有清
军,回来把你们两个剁成肉酱。”
然后大步就向帐外走去,一个太监急忙拦住张献忠,说道:“皇上您还没有穿盔甲……”
张献忠一把将他推开,吼道:“穿个屁甲,老子去去就回。”
然后他似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又用短矛指着两个传教士,恶狠狠的威胁道:“你俩也别想活得过今
天,等我一会好好的琢磨琢磨,赏个什么死法给你们俩,现在就这儿给我跪等着。”
然后张献忠翻身上马,只穿了一身蟒袍,带着五六个亲兵,向着大营外飞奔而去……
两个传教士虽然不停的在画着十字,口中不断的念着圣母玛利亚的名号,但浑身抖的却像一个筛子一样。
这时候,他们突然看见大帐的屏风后面,有一个女子,探出了半边身子,举起了胸前的项链上,一个十字架,对
这两个人点了点头,目光明显是鼓励他们要坚强,这个女子正是思媚。
第4幕
七天前,公元 1646 年 12 月 26 日晚,清军西征军统帅,肃亲王豪格的大帐中,灯火通明。
“不用那么急吧,刘将军,你今天才从朝天关赶来,一路奔波劳苦,还是休息两天,我们再来商量这件事也不迟
吧。”
肃亲王豪格眼前的这位,正是张献忠手下的大将刘进忠,他今天上午还在镇守川北的门户朝天关,但下午却突然
就来清军大营投降了,这让肃亲王豪格,喜出望外,再次对前途充满了信心。
但是没想到双方稍作客套,办完了所有归顺的礼仪之后,刘进忠居然单刀直入,要求他明天立刻率领全军,奇袭
张献忠的中军。
可是双方相识还不到半个时辰,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呢?肃亲王难免有点疑虑,拿不定主意。
刘进忠显然看破了豪格的心思,拱手说道:
“千岁,我虽是初来乍到,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献贼在蜀中诈称天命,倒行逆施,杀害了成千上万的百
姓,就连自己的袍泽也不放过,嗜血如命,一旦错过这天赐良机,放虎归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灭得了此贼,
千岁一定要相信我,若有半句虚言,苍天在上,我刘进忠不得好死,全家断子绝孙。”
说罢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突然哇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刘进忠的这个举动,不仅仅把肃清王吓了一跳,也让大帐内的清军将领们,全都惊讶不已。
“刘将军这是何必呢?来来来,我们有话好好说。”豪格急忙伸手去搀扶刘进忠。
“千岁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和这百余名将士的家眷,全都被张献忠扣在大营,作为人质,一旦被他知晓,我们已归
顺了王师,你不知道那逆贼的手段,有多么的残忍,我们是冒着天大的风险,舍命来归的,真的不能有片刻的迟
疑,必须在献贼知道之前,取了他的狗命,否则我对不起和我同来的兄弟们,也对不起蜀中的百姓呀。”
刘进忠虽然被肃清王扶了起来,可是依然满脸涕泪纵横,豪格急忙请他入座,然后温言安抚道:“将军不必多心,
你们归顺我大清的诚意,我是绝对相信的,只是这军机大事,我们还是应该好好的商量商量,确保万无一失。”
然后他沉吟了片刻,又问刘进忠道:“刘将军,你在镇守朝天关,你怎么就能知道献贼大军的动向,确定他的中
军,就在西充的金山铺?”
刘进忠赶紧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豪格说道:“这是逆贼昨天给我的密令,让我今天赶往那里去面见他。”
肃亲王豪格接过信来一看,只见几页信纸上,写着三十七哨用银六两五钱,二十六哨用银八两三钱,十二哨用银
十两六钱……全都是一些流水账,看起来像是军中的开支记录,顿时让他一头雾水,于是他抬起头来,不解的看
了看刘进忠。
刘进忠急忙解释道:“千岁这是密信,需要一本书才看得懂,这哨前面的数字是页数,几两是行数,几钱是指的
这一行的第几个字。”
于是他急忙招呼和自己同来的心腹吴之茂,赶紧把书拿了出来,一行一页的指给肃清王看,果然其中的意思,和
刘进忠讲的分毫不差。
“哇……”肃亲王的脸上充满了惊讶之情,忍不住开口赞道:“看不出这逆贼张献忠,竟然也是个奇才!”
旁边的衍禧郡王罗洛浑、贝勒尼堪,都统鳌拜,蒙古统领雅布兰,也从没有听过,竟然有如此奇妙的传令之法,
全都忍不住点头称奇。
“这不是张献忠那个逆贼发明的,是两个耶稣会的传教士教他的,这两个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品行又好,可惜
落在了那个恶魔的手里,哎,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活着。”刘进忠叹了口气,急忙向大家解释道。
“人才呀人才,看来不亚于在北京的国师汤若望呀。”肃亲王豪格随即转头对鳌拜说道:“通知全军,看见了这两
个人,务必要保全他们的性命,然后尽快把他们送到我这里来,不得有误!”
“是。”都统鳌拜立刻拱手领命。
肃亲王豪格随即又问刘进忠道:“将军既然知道献贼的准确位置,那请问从这里到西充有多远?道路是否好走?
需要几日才能赶到?”
“从这里到西充,距离一千四百里,虽然大部分都是山地,但是骑兵可以通过,这条路我亲自走过。如果派一支精
锐马队,无需太多数量,昼夜疾驰的话,五天就能赶到,如果千岁同意立刻发兵的话,我愿意亲自担任向导。”
刘进忠拍了拍胸脯说道。
肃清王豪格听罢,点了点头,思考了片刻,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说道:“这 1400 里地,若是要派骑兵偷袭,那
恐怕一人至少得三匹马才行,否则即使按时赶到了,也是人困马乏,没有了战斗力。如此一来,我军最多也只凑
得出两三千人的队伍,你们觉得是不是这样呢?”
肃清王豪格说完了自己的意见,回头看了看鳌拜和雅布兰,两个人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转过头来,疑虑地对着刘进忠问道:“刘将军,你之前说过,此处乃是张献忠的大本营所在,十多万大军
均驻扎在此,我们这区区两三千人,即便是一路顺畅,出其不意的赶到了献贼所在之处,面对几十倍的敌人,数
量相差如此之悬殊,又怎么可能打得赢呢?”
大帐里所有的清军将领,都觉得肃清王豪格说的有理,几千人打十多万,那简直就是活腻了,无异于以卵击石,
飞蛾扑火,这怎么可能办得到呢?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刘进忠身上,那他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
第5幕
现代,梓潼七曲山大庙。

“真了不起,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绝不会相信。”
梓潼的七曲山大庙里,一胖一瘦的两个中年人,一个穿着黑西服,一个穿着皮夹克,正站在文昌庙背后的桂香殿
内,看着右侧墙壁上的壁画,不停的赞叹道。

“你知道吗,中国古代是没有发展出现代加密技术的,最多也就只会写两首藏头诗,或者事先约定好的暗语,像大
西军这样,居然知道了用密钥来加密的方法,这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大概也是前所未有的。”
其中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瘦子,对旁边一个穿着皮夹克的胖子说道。
“是啊,如果不是这个葡萄牙传教士加布里埃尔·德·麦哲伦(Gabriel de Magallaens),中文名字叫做安文
思,清朝初年的时候,在北京用葡萄牙文写了一本书,讲了他在张献中身边三年的经历,那这一切恐怕永远就要
埋藏在历史中了。”
“不过也幸好是用葡萄牙文写的,如果要是用拉丁文写的,或者英文写的,恐怕早就被其他人发现了。”
“听说这本书还曾经被翻译成法文本,但从来没有人看到过,我现在得到的这本葡萄牙文的,也是残缺不全了,好
多地方只能靠猜了。”
“虽然很多地方都破损了,但最关键的地方我们还是知道了。”穿皮衣的胖子说罢,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随后
他摇头晃脑,咬文嚼字的吟诵道:
“石牛对石鼓,黄金万万五,谁能识得破,买下成都府。”
“哈哈哈哈。”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可惜以前的那些探宝人,没有看到过安文斯的这本书,不知道这石牛和石鼓其实是地名,那个姓李的道士在死前,
故意把这首民谣传播出来,我估计是因为张献忠败的突然,那个姓李的道士来不及通知孙可望和刘文秀等人,所
以就把密钥放了出来,过两天我们到这两个地方,再去详细的探查一下。”
“是啊,刘文秀后来投靠了南明,曾经给永历帝说过,张献忠撤往陕西的时候,把在四川掠夺的财宝,埋了起来,
他知道在哪里,他说数量足够给南明军作为军费,但张献忠埋宝的时候,刘文秀和他的军队都不在成都,而在川
南方向作战,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他应该是知道密钥的,因此我们第一步,重点是先要找到密钥。”
“找的到最好,找不到其实关系也不大,根据我对安文思笔记的研究,眼前的这几幅壁画,应该就是秘文。你看这
两副古董架的西洋画法,和书上记载的一模一样,这两个传教士虽然没有参加最后一步的工作,但是我们也许可
以通过当时已知的西方加密技术,反推出来。”

“话虽这么说,但我们最好还是先找到密钥,我虽然搞密码搞了这么多年,但都是针对的字符和数字,那些古代的
加密法,没有密钥我们也破得出来,但像这种用图案藏密的方式,我也是第一次接触,光是搞清楚,这画上的器
物到底代表什么含义,就够我们两个折腾半天的了,而且万一理解错了,那要走很多弯路,这是下下之策。”
此时的天气,刚刚进入了初冬,由于不是考学和录取的季节,大殿里很冷清,而两个人之前来的时候就观察到,
每天中午 12 点过的时候,不仅仅游人最少,大殿里的管理员也会出去吃饭,所以他们特意选了这个时间,进来拍
照,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还可以把管理员的椅子搬过来,站在上面,把高层的图案拍清楚。
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大殿里空无一人,再加上一直没有看见有人进来,所以就忍不住边干边聊了起来,但是让这
两个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们聚精会神地工作的时候,有一个人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被他们两个人所讲
的内容,深深的吸引住了,这个人是谁呢?
第6幕
三年前,一六四四年十二月,成都大西国皇宫中。
“朕给了你们一百六十两银子,你们只收二十两,给了你们两套官服,你们全都拒绝了。”张献忠盯着台阶下的两
个西洋人,面色阴沉的道:“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大西国吗?!”
“尊敬的皇帝陛下,我们绝没有这个意思。”一个叫利类思的传教士申辩道:“我们非常感谢您对我们的布施,但
我们是出家之人,不能贪图荣华富贵,请皇帝陛下见谅!”
“切……”张献忠冷哼了一声,对两个人的回答不置可否,但面色变得稍微和缓了一点,然后指着两个人说:“既
然不贪图荣华富贵,那你们为什么还是拿了我的钱?”
另一个叫做安文思的传教士,急忙解释道:“皇帝陛下,我们对你的赏赐非常感激,知道按照这里的礼仪,我们
不能拒绝,但 160 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我们没有这么大的开销,20 两银子就足够我们过到明年了,我们更希望
皇帝陛下,把教堂发还给我们,让我们能传达上帝的声音,这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
张献忠听罢,直勾勾的盯着两位传教士的脸,看了一阵子,然后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的穿着,一身简朴的布
袍,最后面无表情地说道:“官服必须收下,穿的这么寒碜来见我,你俩无所谓,我堂堂的大西国,丢不起这脸,
你们要作为外番朝贡的使者,参加我的婚礼大典。”
两位传教士听见张献忠这么说,感到不好再拒绝,于是就点头称是。
张献忠转过头去,不再理这两个人,对着此时也在大殿上的两个和尚,昭觉寺和大慈寺的主持说道:“给了你们
3000 两银子,你们怎么还嫌少呢?”
“皇上奉天承运,开国立新,乃是弥勒佛转世,大吉大利,贫僧们要为皇上重塑金身。”
昭觉寺的主持一开口就把张献忠捧到了天上,免得他再斤斤计较,接着他又说道:
“此次大典,当举办七天七夜的法会,为我大西国祈福,让天下的黎民百姓都知道,皇上乃是真命天子,我朝才是
天下的正朔。”
大慈寺的主持,此时也不失时机的补充道:“只有大张旗鼓,才能让所有的宵小们都自惭形秽,更能彰显我大西
国的气势,所以这规格低不得。”
两个和尚的这一番话,说的张献忠哑口无言,犹豫了半天,最后无奈的问道:“那你们说,要多少银子呢?”
“至少要五万两。”
这个数字显然让张献忠吃了一惊,他转眼看了一看,此时正站在角落里的道士李时英,只见这家伙抱着拂尘,眯
着眼,仿佛在闭目养神,根本就没听他们说话一样。
张献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厌烦地挥了挥手:“就依你,退下吧。”
“等等。”刚才似乎一直在打瞌睡的李时英,此时突然插了句嘴,叫住了正要转身告退的昭觉寺和大慈寺主持:
“前几日我奉皇上之命,让你把成都所有会梵文的和尚,全部一一造册,给我报来,这件事落实了吗?”
正要退下的两个和尚,愣了一下,然后昭觉寺主持问道:“不知大人此举为何呢?”
“皇上的旨意,让你做你就好好的做,问那么多干嘛?!”李时英正色说道。
“对,这事你们办的怎么样了?”张献忠也跟着追问道。
两个和尚犹豫了一下,然后大慈寺主持有点为难的说道:“陛下,实不相瞒,成都城内,除了几位年老的僧人略
知一二,大部分的僧众都看不懂梵文。”
“不懂梵文,那你们平常怎么念经呢?”李时英不满的指责道。
“大人,现在大部分的经书,都是汉字所写,或者被译成了汉字,所以如今很少有人还学梵文的了,懂的人最多也
就是略知皮毛。”昭觉寺的主持急忙分辨道。
对于两个和尚的这个回答,张献忠和李时英,不知道为什么,都一脸的失望。
张献忠这时,突然看见了还站在大厅中的两位西方传教士,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就问他俩道:“刚才我看见你
俩的经书,上面的文字弯弯扭扭,全是些蝌蚪,这蜀中有多少人认识?”
安文思赶紧回答道:“皇帝陛下,这是拉丁文,这里的人都看不懂,只有我们自己才认识。”
“那太好了。”张献忠好像突然来了兴趣,对两位传教士说道:“你们不是想传教吗?我派 20 个人来学你们的文
字,你们一个月之内能教会他们吗?实在不行,三个月也可以。”
对于张献忠的这个要求,两个传教士对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然后利类思回答到:“陛下,你不会是想用
我们的文字来做密码吧?”
传教士这个突兀的提问,让张献忠显然大吃一惊,他和李时英对视了一眼,然后立刻沉下了脸,追问道:“谁跟
你说的?”
“陛下,没有人对我们说过,我们只是猜测的,因为以前也有人提过这个要求,想用我们的文字来做密码。”
“哦。”张献忠感到有点差异,马上追问道:“是谁?”
“是杨督!”利类思回答道。
“谁是杨督?”
“就是前朝的逆贼,和参将刘佳允一起抗拒皇上的游击将军杨展,这两个番僧和那个叛贼关系甚密,请大王要严加
提防。”昭觉寺的主持立刻揭发道。
“是这样吗?”张献忠的脸色马上严峻了起来。
“皇上,杨督确实帮助过我们,我们刚来的时候,由于前朝的刘阁老,还有成都知县吴继善,也就是您的礼部尚书,
靠他们鼎力相助,我们的传教非常顺利,有大量的向善之士,皈依了天主。”
利类思继续说道:“但没想到不久之后,我们传播天主的福音,竟然引起了道士和和尚们的不满,然后他们勾结
蜀王府的太监,煽动无知的百姓来攻击我们,甚至想放火烧毁我们的教堂,刘阁老只好请杨督派兵保护我们,我
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其他并无深交。”
“那你教他用你们的文字做密码了吗?”
“没有,因为我们告诉他,学习我们的文字,不是一两个月就可以学会的,其实有更简单的办法,可以起到同样的
效果。”
“什么办法?”
“我们教给他了换位法,就是用你们的文字,一样可以加密。”
“说来听听。”
“就是双方先约定一个密钥,然后按照一定的规律,替换文章中文字的位置。”
张献忠显然没听懂,他看了一眼李时英,道士也一头的雾水,于是张献忠灵机一动,叫人拿来纸笔,让两个传教
士演示给他看。
利类思对张献忠说:“皇上请您说一段话,我们来为您加密。”
张献忠想了想,随口念道:“高山有青松,黄花生谷中,一旦冰雹下,黄花不如松。”
“陛下,我先为你演示最简单的一种办法,就是先数一下数字的总数,然后找到中间那个字,接着重新誊写一遍,
每一个字空一个字,比如高山有青松,黄花生谷中,就在空白的纸上写成 高 山 有 青 松 黄 花 生 谷 中。”
“然后再把后面的一旦冰雹下,黄花不如松。加到这些空格中去,就变成了一高但山冰有雹青下松黄黄花花不生如
谷松中,这就没人看得懂了,但如果知道密钥,隔一个字看就很容易看懂了。”
“而且你可以根据需要,把一段文字分成三段四段,重复添入,就更难分辨了,而你只要做一个记号在文字上,比
如一个点代表文字分成了两段,两个点代表文字分成了三段,拿到的人只要一看这个暗号,就立刻能明白,文字
中的意思。”
“妙啊!”张献忠看罢,猛然一拍桌子,大赞一声:“太妙了!”
然后他对着李时英,指着这两个传教士道:“高人啊!真正的高人!”
李时英一直眯着的眼,这时睁的又圆又大,猛然之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立刻走到了门口,给一个手下附耳说
了几句,对方马上出去,然后拿了一张纸进来,李时英看完以后,迅速走到了张献忠的身旁,对着他低声的说了
一些什么,然后朝着这张纸上的字,指指点点,张献忠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狠狠的咬了几下腮帮子。
接着他突然大喝一声:“来人!”
京城都指挥使窦民望带着几个禁军,从门外走了进来。
张献忠指了指大厅中的两个和尚说道:“把他们给我拿下,立刻关闭城门,不准任何人进出,把所有的和尚全给
我抓起来。”
第七幕
夹江生员王志道现在很紧张,他是杨展派来的卧底。
杨展在成都沦陷之后,一度被俘,但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成功的逃脱了,迅速回到川南地区,收拢了以前明
朝的溃军,攻下了犍为,又顺势拿下了泸州和叙永一带,现在正在积蓄力量,准备收复成都。

杨展
为了能和张献忠一较高下,杨展通过手下一些川北的旧部,联络上了中江射洪一带的乡绅王干城,赵维岳,赵思
忠等人,准备一起举事。
但这些人希望,能有一个王室宗亲来作为号召,所以王志道这次,借张献忠举办科举的机会来到成都,就是希望
能和隐藏在大慈寺内的,已经假扮成和尚的,内江王朱至渌的长子接上头,护送他去中江,领导这次起义。
临行之前,杨展教给他了一个写密信的办法,让他一旦找到这个人,和对方谈妥之后,就立刻写一封密信,藏在
一个约定的地方,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取。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王志道找到了要找的那个和尚,成功的见到了内江王的长子,谈妥了行动计划,几
天前也顺利的把密信放到了指定地点,现在就等着杨展的下一步指示了。
但是今天中午,城里突然戒严了,大西军的士兵,包围了所有的寺庙,然后又挨家挨户地搜查僧人,甚至连剃了
光头,或者头发很短的人,也一律扣押,这让王志道非常的紧张,难道消息走漏了?
他仔细的想了又想,觉得完全不可能,内江王的长子藏在寺内,就连主持都不知道,只有一个杨展绝对信得过的
和尚在操办这件事,这么久都没有被人发现,怎么可能他一来就走漏了风声?
而且如果是这个人被发现,那直接抓这个人就好了,为什么要抓所有的和尚呢?
还有这次趁着张献忠举办科举之机,各地的反张势力,也借机派人渗入了成都,会不会是这些人中间,有人露出
了马脚呢?
王志道想了想,认为这也不太可能,因为如果是这些卧底被发现的话,张献忠应该在赶考的人中间来抓,怎么会
去抓和尚呢?
那会不会是自己的那封秘信出了问题呢?
王志道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绝不可能,就算是那封信落在了大西军的手上,也不可能有人看得懂,杨展交给
自己的那个秘法,从来没有人听说过。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第8幕
“你们这个加密的法子,虽然听起来很妙,但是一点都不好。”道士李时英,拿着手中的一封信,对着两个传教士
说道。
“哪里不好?”没等两个传教士回答,张献忠对李时英的这个说法,先就不同意了:“如果不是他们告诉了你,你
能猜得到上面写的啥?你花了这么多天,把那个送信的人都快打死了,不是照样两眼一摸黑吗?”
“皇上,正是这点不好。”李时英不紧不慢的说道:“当初送信的这个人,在城门口,被搜出这封信的时候,如果
写的都是看得懂的事,那守门的将官当时就会让他走了。”
“正是因为这封信颠三倒四,没人看得明白,所以才引起了守门将领的注意。”李时英扬了扬手中的信,讥讽地说
道:“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啊,正常人怎么会带这样一封信出门?”
“所以守门的将官才会再三盘问那个送信人,逼的对方终于露了马脚,因此这封信和那个人,才会被送到了我这里
来。
“虽然我没有猜出来,这信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这封信也没有送出去。所以这个法子虽然很妙,但确实不好。”
张献忠点了点头:“有道理!两军交战,传令兵随时都可能落入敌手,双方对峙,互派探子,来回递送消息,难
免不会被对方截获,带着这样的密信,就等于不打自招。所以一个好的密信,必须要在绝对保密的同时,还要看
不出来是一个密信,这才是关键。”
“一旦让别人知道了这是密信,早晚都会被别人破掉的,那损失恐怕就要大了。”张献忠看着远方,意味深长的笑
了笑,然后他回过头来,对着两个传教士说道:“你俩有没有法子,能不能即隐藏了秘密?又让这文字看起来,
不那么奇怪?”
两个传教士对视了一眼,显得很为难,然后利类思说道:“皇帝陛下,我们知道的只有这个法子,而且我们是传
教士,我们的工作是传播上帝的福音,对这些并没有很深的研究,请皇帝陛下谅解。”
“不用谦虚,我听礼部尚书吴继善说,你们两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会造很多奇巧的玩意,是了不起的人才,
那你俩肯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张献忠不容置疑的继续说道:“我现在就封你们两个为国师,你俩的一切开支用度,全都由国库供给,你们现在
就抓紧时间,先帮我把这事办好,到时候我会重重的赏你们的。”
“可是……”看见两位传教士还想争辩,张献忠直接打断了他们:“你们不是想要一个教堂吗?如果你们替我办好
这件事,我就会替你们修一个大教堂,然后让你们随便去传教,如果办不好,那教堂和传教的事,你俩想都别想
了,听明白了吗?”
第9幕
夹江生员王志道看了一看,他浸在墨缸中的笔,与其说这是一支笔,不如说更像一把扫帚。
他是用一根竹竿,绑着一把稻草做成的,为了一笔能写出一个一丈见方左右的“帅”字,他特意想出了这个办法,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十多天前,就在大西军全城戒严,四处搜捕和尚的那日下午,张献忠的东华阁大学士,首辅汪兆龄突然跑来找他,
当着一众考生的面,说是皇上听说他的字写得好,想亲自观摩一下。
于是他就被这位大西国的宰相,带进了张献忠的皇宫,当着张献忠的面,现场表演了一下自己的书法,没想到让
张献忠非常的满意,对自己的字赞叹不已,当时就委托他,为自己的中军大旗,写这个一丈见方的帅字。
接着他就被留置在皇宫内,不但被一群太监伺候着,天天好酒好肉的款待,甚至张献忠还送给了他几个漂亮的宫
女,免得他长夜寂寞。
这让他既惊又喜,惊的是他这个卧底,居然能和自己最大的对头,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喜的是自己的担心是多余
的,看来张献忠完全没有发现他是一个间谍,自己依然是安全的。
而且他还听到太监们说,张献忠之所以要大肆搜捕僧人,是因为昭觉寺的主持漫天要价,惹恼了张献忠,因此才
把全城的和尚都抓了起来,就是为了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吓唬吓唬他们,过两天就会把他们都放了。
为此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和已经假扮成和尚的内江王长子秘密见面,商量谋反这件事情,完全没有暴露。
这让他终于踏踏实实的睡了几天好觉,也让他决心一定要办好这件事情,如果能得到张献忠的青睐,成为他朝中
的重臣,那他就能更好地完成杨展教给他的任务,早点要了这个反贼的命。
不过在这几天里,让他最开心的事情,是张献忠宫中一个叫思媚的女官,天天来找他,说是仰慕已久,非要学他
的字,还让他亲自指点,直到模仿到几乎可以乱真,这才肯离去。
这女官长得甚是妩媚,身上时时飘着一层优雅的淡香,让王志道忍不住想入非非,只是因为身在张献忠的宫中,
他自然对她毕恭毕敬,规规矩矩,不敢有丝毫的造次。
唯一让他遗憾的一点,就是这个女官,虽然天资聪慧,知书达理,悟性甚高,可惜竟然没有裹过足,居然是一个
大脚,这让他多少觉得有点失望。
今天一大早,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终于到来了,这一天也是张献忠举办的第一次科举,要发榜的日子,北郊场的
台子上,坐满了大西国的百官们,上千名考生,也聚集在郊场内。
据说要等他完成这个仪式之后,就会立刻宣读这次考试的结果,他将会被内定在三甲之内。
王志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心想他这手绝活,虽然只是小有名气,没想到竟然也传到了
张献忠的耳朵里,看来这个逆贼,也还是有几分识人之相的。
王志道看了一看,铺在教场正中的那面巨大的黄旗,然后稳稳的走到了墨缸前,一把提起了那支大笔,不过笔尖
上并不是墨水,而是鲜红的朱砂,掺杂了金粉,犹如人血一般的鲜艳。
王志道抖了一抖大笔,然后在缸沿上把笔尖收拢,扫视了一眼全场,台子上的张献忠,还有他的群臣们,以及站
在较场内上千名的考生们,全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他的身上。
王志道知道,该他表演的时候到了,他自信地提起了这支大笔,稳稳的走到了大旗前,定了定神,然后双手挥动
着这只大笔,顷刻之间,龙飞凤舞的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帅字。
然后他走下了黄旗,丢掉了大笔,向着台子上的张献忠,抱拳行了一个礼。
四名士兵立刻抬起了大旗,走到了张献忠的面前,台子上了张献忠,仔细的看着这个,闪烁着金光的鲜红大字,
突然大喝一声:“写得好!挂起来!”
一瞬间掌声雷鸣,叫好声山呼海啸,大旗被迅速的挂上了一只碗口粗的旗杆,迎风招展,好不气派。
大西国的东华阁大学士汪兆龄,内阁大学士严锡命,吏部尚书胡默,户部尚书王国宁,礼部尚书江鼎镇吴纪善,
兵部尚书龚完敬,工部尚书王应龙,带领着百官们,不失时机的离座向张献忠行礼,齐声高呼:“皇帝万岁,万
岁,万万岁!”
底下的考生们也跟着一起跪地磕拜,高呼万岁。
张献忠看起来非常的受用,开心的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这时候只有他的刑部尚书,道士李时英,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依然怀抱着拂尘,微眯着双眼,仿佛一切与
己无关一样。
张献忠享受完了众人的欢呼之后,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归列。
这时候他的吏部尚书胡默,礼部尚书江鼎镇,捧着这次科举考试的录取名单,呈了上来,然后毕恭毕敬的说道:
“请皇上御笔钦点,恩科开榜。”
太监把名单接住,递了过来,张献忠看了一眼,并没有去拿,反而笑着问吏部尚书胡默道:“谁是这次的状元
呀?”
胡默愣了一下,按照他之前给张献忠讲好的流程,应该是由张献忠御笔钦点,这才叫天子门生,怎么轮得到他来
说呢?
可是既然当着这么多的人,张献忠开口问他,于是只能一边心中鄙夷的骂到,草莽终是草莽,一边更加恭敬的回
答道:“皇上不是之前就已经钦点了,夹江生员王志道吗?”
张献忠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礼仪,听他说完,随即哈哈哈的大笑道:“对呀,我差点忘了,就是下面写大字这个家
伙,让他上前说话。”
此前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王志道,早就听见了两个人的说话,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急忙快步上前,行了三跪九拜
的大礼,口中连连大声的谢恩。
“不谢,不谢,你这字写得好,不是一般的好,是非常的好,好的不得了,帮了我的大忙,该我谢你才对呀!”
张献忠这话一出,周围的大臣们全都面面相觑,但偷眼一看张献忠,似乎说的极为真诚,不似作伪,让他们忍不
住觉得这个新皇上,终究是盗匪出身,随便写一个字就能被糊弄住,水平似乎也太低了一点。
“只要能为皇上尽忠,臣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王志道也觉得有点尴尬,能写这大字的又不止自己一个,居然
得到了这逆贼这么高的夸奖,让他既开心又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又急忙表了两句忠心:“只要皇上有用得到臣的
地方,臣愿粉身碎骨,也万死不辞!”
“好!说的好!”张献忠大声的夸奖道:“那我今天还真有用得到你的地方,你不介意吗?”
“臣已是皇上的人,皇上就是要臣的脑袋,臣立刻就拱手相送!”
“好!有你这句话,那我就不客气了,既然这大旗的帅字是你写的,那我就借你的脑袋,来祭着大旗吧!”
张献忠话音刚落,几个禁军已经将王志道拿下,就在众人全都莫名其妙,不知所措之际,只见张献忠身后,中军
府都督兼五城兵马司王尚礼,突然上前挥动了令旗,操场口的大门立刻被打开,一众骑兵冲了进来,对着校场内
的考生,立刻就开始砍杀了起来。
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前一刻大家还彬彬有礼,喜气洋洋,这一刻就突然刀斧加身,血光四溅,惨呼声惊天动地。
大西国的百官们,全都吓得瑟瑟发抖,齐刷刷的跪了下来,只有吏部尚书胡默突然冲向了张献忠,激动的嘴里大
声的喊道:“皇上叫他们住手呀,快住手呀,这是为了什么呀?”
还没等他靠近张献忠,早已被几个禁军按住,胡默显然已经崩溃了,大哭着喊道:“皇上住手啊!住手啊!求求
你了!这是为了什么呀?”
“为了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觉得是为了什么呢?”张献忠冷笑了一声,恶狠狠的盯着他。
“他们不过是一些读书人,是来参加皇上你的科举的,他们没有害皇帝你的心思,他们是无辜的呀,皇上求求你呀,
快住手吧,住手吧,叫士兵们停下来吧。”
胡默此时涕泪交错,虽然不停的向张献忠祈求道,但是整个人却抖的像筛子一样,早已经瘫成了一堆烂泥。
“读书人?哈哈哈……”张献忠大笑了起来:“我问你,他们是怎么来到这成都的?你这个草包就没想过这事
吗?”
“反贼杨展占据了从犍为到泸州一带,曹勋、范文光,刘道贞,带着蜀王的侄儿朱平檙,在邛崃和雅安作乱。”
“川北的李含乙,李储乙,前两日刚刚攻破了广安州,王干城,赵维岳,在中江和射洪蠢蠢欲动,内江的陈方壶,
资阳的蔡如蕙,夹江的黎应大,郫县的江腾龙,安岳的王起峨,这些乱臣贼子,四处和我作对。”
张献忠指着吏部尚书胡默继续呵斥道:“如今出城不到五十里,就有叛军贼党在活动,我的打粮队和传令兵,出
去十个,至少有二三个回不来,这些来应试的人,居然能一路顺畅的上成都,怎么来的?”
张献忠又逼近了一步:“我再问你,这些人中,很多人都来自叛党猖獗的地方,如今他们大摇大摆的来成都应试,
无所顾忌的来做我的官,就不怕那些反贼对他们的家眷不利吗?你这个主考官,竟没觉得这事蹊跷吗?”
“可他们都只是一些读书人呢,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害得了皇上你呢?求求你了,让他们住手吧!”吴默这时
已经泣不成声,呜呜咽咽的继续恳求道。
“读书人就不会杀人了吗?这四方的反贼里,除了杨展和曹勋这两个兵痞子,其他哪个带头的不是读书人?”张献
忠讥讽道。
“就算他们犯了弥天大罪,可你至少也得审一审他们,给他们一个申冤的机会吧!”这时礼部尚书江鼎镇,也战战
兢兢的开口劝张献忠道,旁边的东阁大学士王兆龄、内阁大学士严锡命,也缓过了神,纷纷上前请皇上开恩。
张献忠看见官员们纷纷上前劝阻,于是无可奈何地叹道:“哎!你们别说,我还真想审他们一审。”
然后突然大喊一声:“李时英,你这个王八蛋,就知道叫朕杀人,为啥不把他们抓起来审一审呢?”
“我这还真不是懒呀,我也是没办法。”道士李时英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摆出了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我那个
衙门里,除了我以外,总共会写字断案的不到十个人,这来赶考的快上千号人,我咋审得过来呀?”
“那你赶快请皇上住手,先把他们关起来也好呀,大人求你劝劝皇上呀!”礼部副尚书吴继善,这时也向道士哀求
道。
“我是这么想过,可是这事办不到呀,咱们没这本事。”李时英双手一摊,做出了一副无辜的样子。
“之前刚攻下成都的时候,杨展和外面的这帮反贼,全被一网打尽,皇上也一时起了菩萨心肠,说是要派人分头甄
别甄别,该杀的杀,不该杀的全留下。”
“可是这事大家都没干过,一下子抓了几千个人,到底该怎么看管,怎么盘查,怎么交接,全都是无头苍蝇,结果
整的乱七八糟,给了杨展这个兵痞子机会,趁乱一下子带跑了几百个人,这下放虎归山,导致天下大乱,害的我
们如今必须要用几十万大军去对付他们。”
说到这里,李时英忽然很生气的指着求情的官员,大声的斥责道:“如果当时不是你们在那假仁假义,蛊惑了皇
上,而是听了我的意见,全砍了了事,天下早就太平了,哪有现在这么多麻烦?这些书生们也就不会被他们利用。
所以不是我在杀他们,更和皇上没有一点关系,责任其实都在你们!”
第 10 幕
一六四五年春,贵州赤水河前,杨展率领着手下的残兵败将,正仓皇逃往贵州。
望着浑浊的赤水河,杨展觉得这次败得太窝囊了,因为他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了两次。
一年前,张献忠的军队靠近成都的时候,他和新任四川巡抚龙文光,率领的援兵之间的通讯,就曾被张献忠截获
过。
当时他们用的是明文沟通,只不过将信件写在小纸条上,然后藏在一个蜡丸内,这种方式一旦被对方发现,自然
无任何秘密可言。
结果被张献忠截获的这个蜡丸,恰好是双方商量如何入城的办法,在这封信里,龙文光透露了自己新来乍到,率
领的部队来自多处,他也不是十分熟悉,而且各支部队是分头前进,到达的日期也前后不一。
于是他就在信中和守城的刘佳允杨展约定,进城的时候必须要用的口令,而且为了避免被对方误打误碰的猜到,
他们甚至还规定了,要连续答对三个口令才可以进城。
张献忠截获了这个腊丸之后,喜出望外,他将计就计,派出一支精兵,冒充是龙文光带来的援军,成功地混进了
城里,负责防守北门的一段城墙。
然后内应们借这个机会,用约定的信号告知了张献忠,他们所在的位置,于是张献忠假装猛攻成都的其他方向,
暗中派人在这段城墙下挖洞,在内应们的掩护之下,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就把上万斤的火药,全都顺利的埋在了
城下。
如果不是因为这段城墙上,全是张献忠的内应,正常情况下,这么大的工程,守城的明军早就发现了,接着就会
在地道上埋上炸药,把挖地道的人全部炸死在里面。
成都城四面环水,墙高城厚,城上又有十多门红衣大炮,本来是当时数一数二的坚城,又加上地处天府之国,粮
草充足,守上个一年两年根本不在话下,正常情况下,绝对不可能攻的下来。
可是正是由于杨展和龙文光之间的通讯泄密,让张献忠抓住了机会,派人混入了城内,结果七月底张献忠才开始
攻城,八月九日那天,就炸开了城墙,导致号称固若金汤的成都,不到半个月就沦陷了。
杨展被俘的时候,关押他的张献忠的军官,曾经向他炫耀过这件事,这让杨展追悔莫及,其实战前他就曾经想过,
不能用明文通信,风险太大。
他甚至想过找传教士,学他们的语言做秘文,可是时间来不及,但是传教士还是在无意之中,教了他一种加密方
法。
可是由于当时,他并不是防守成都的最高司令官,巡抚和参将都嫌麻烦,也不觉得这事很有必要,结果双方只好
继续用蜡丸传书,最终酿成了惊天惨祸。
这一次杨展从成都脱逃之后,东山再起,他吸取了上一次成都失守的教训,把保密工作做到了极致。
首先他把从传教士那里学来的加密法,教会了他派往成都的卧底,接着他选的那个人,不仅仅遇事沉着,老谋深
算,而且那一手字写的极有特点,一般人根本模仿不了。
这样的双重保险,即便是信件落入了敌人手中,也不用有任何的担心,首先敌人绝对看不懂,其次敌人就算是看
懂了,也没法将计就计,因为那一手字,龙飞凤舞,短时间内根本就模仿不出来。
即使模仿的形似,但其中的用笔功法,也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要想做到神似是绝不可能的。
而且杨展还改进了情报传递的方式,为了防止一个人被抓住,就牵出一堆人的可能性,杨展规定所有的送信人之
间,互相不能见面,只是把信件放在规定的地方就走开,然后由后面的人去拿,再送到下一个地方藏好,如此接
力传递的办法。
这么一番安排,杨展觉得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但是天算不如人算,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原来的成都县令,现
在的大西国礼部尚书吴继善,向张献忠推荐了这两个传教士,为大西国制造天地神球。
结果没想到,张献忠立刻派人找出了这两个人,接着又瞎打误撞,意外地也知道了这个加密法,因此让杨展的行
动计划全部曝光。
于是张献忠再次将计就计,派人伪造了一封文书,送给了他一个假情报,让他派人,成功的从成都接走了“内江
王的长子”,安全的送到了中江。
然后从成都去的那些人,顺利的在中江县,和王干城,赵维岳,赵思忠接上了头,接着他们就按原计划,发动了
川北所有还忠于南明政权的前朝遗老,倾巢而出,组织了十多万人的大军,准备南下和杨展一起进攻成都。
可惜所有的这一切,其实都是张献忠的圈套,那个内江王的长子还有随从前去的僧人们,全是张献忠派人假扮的,
两军在约定的时间一起向成都进发,但他们的行动路线,早被张献忠掌握的一清二楚。
北线的大军,一出门就掉进了孙可望和李定国的埋伏,两军对垒的关键时刻,张献忠派去的那个假内江王长子,
带着他手下的人,突然发难,里应外合,内外夹击,导致王干城,赵维岳,赵思忠率领的十多万大军,全军覆没。
南线的杨展也中了计,在叙永附近落入了冯双礼的埋伏,损失惨重,幸好他的军队主力是前明朝的正规军,虽然
败而不乱,最后终于成功突围,但却丢掉了在四川地区所有的根据地,被迫退向了贵州。
虽然这次因为密码被破,让他损失惨重,但他在成都还有很多卧底,因为这里毕竟是他的老家,而张献忠,则是
一个彻彻底底的外人。
兵败后不久,他又收到了来自成都的线报,得知了两个传教士,已回到了成都的消息,因此这密码是怎么被破的,
他大概能猜得出一个十之八九。
这确实是他的疏忽,原来他以为这两个传教士,在之前的兵荒马乱中已经死了,或者是离开了四川,没想到他们
居然全都活着,看来这是天意。
但是王志道的这一手字,是被谁模仿出来的,不仅形似,而且神同,完全看不出任何区别,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因为这不可能是王志道亲笔所书,双方早已经约好了,万一他被敌人抓住,被迫要写信欺骗杨展,他会在文字的
撇捺上,做个小小的改动,这样杨展就知道他已被俘,会派人去设法营救他。
而且杨展知道,王志道百分之百的不敢背叛他,这不仅仅是因为双方认识多年,彼此知根知底,更重要的是,他
家里一百多口人,全在夹江,那可是杨展的地盘。
所以看着这笔迹,杨展想不明白,张献忠手下到底有何方神圣,有这等本事,居然在一两天之内,就模仿的惟妙
惟肖。
杨展百思不得其解,他忍不住叫来师爷,把那几封欺骗他的信,拿出来再看一看,看了半天,还是没有看出任何
名堂。
就在他感到无比的失望的同时,他的目光,无意中瞟向,代表换位字数的那两个不起眼的墨点,旁边的两个字,
突然心中一凛,似乎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急忙把另外两封信拿出来,仔细一查看,天哪!这每封信都是在警告他,而他居然忽略了。
杨展的心中充满了悔意,他太大意了,竟然没有发现这个暗示,接下来一个更大的疑问,出现在了他的心中,这
个写信的人,为什么要给他这个暗示呢?

第 11 幕
“这就是你的大生意啊?”一个符合当今对网红所有定义的年轻美女,对着对面,一个体格健硕的年轻男子,无奈
地叹道:“陈晓,我说你都毕业这么多年了,咋个还是这么样东一下西一下,神叨叨的呢?”
然后她用手中串串的签子,指着这个被称为陈晓的年轻男子,接着又说道:“你晓不晓得,张献忠的财宝早就被
挖出来了,就在彭山的江口镇,那里马上就要修博物馆了。你这个人虽然心好,但多少有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居然还以为自己听了什么惊天的秘密,我简直不晓得该咋个说你……”
“你弄错了,李倩,这次我跟你说的绝对是真的,不信你让眼镜来证明。”陈晓被这个叫做李倩的女子,数落的满
脸胀得通红,于是赶紧拉着旁边,一个正忙着把串串上的荤菜,赶进自己油碟里的书呆子模样的人,想让他替自
己说话。
“他也是个胎神。”桌子上另一个胖乎乎的家伙,这时候突然插了一句嘴,然后讨好地看了看李倩,希望能让这个
美女,感受到自己对她的支持。
“胖子,你这个话就不对了!”这个被称为眼镜的书呆子,虽然看起来瘦瘦小小,但这下似乎却被激怒了,用筷子
指着胖子,肝精火旺的吼道:“虽然我拼爹拼不过你,比社会经验比不过倩姐,打体育也打不过晓哥,但我好歹
也是川大历史系的助教,因此这件事上我最有发言权,晓哥这次还真没有乱说,所以你不听他的,你才是个瓜
货。”
胖子一听显然很生气,正准备要反击,但李倩显然对眼镜的说法来了兴趣,她一个手按住胖子的肩膀,另一个手
用筷子向眼镜摇了摇,然后直接插话道:“莫吼,莫吼,眼镜小声一点,你说一说,他这一次为什么值得相
信?”
“倩姐,为什么这次我这么相信晓哥,是因为他摆着个龙门阵里有一个细节,是他不可能知道,也编不出来的,所
以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啥子细节?”
“就是传教士给罗马教廷写信,汇报了他们在张献忠身边三年的经历,这个文件是存在的,而且是一个孤本,据说
在梵蒂冈,国内从来没人见到过,但这件事是真的,法国人古洛东写的《圣教入川记》,提到过这个文件,不是
专门研究这段历史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有这本书,更谈不上知道这件事了,以晓哥这个文化水平,他编都编
不出来,所以他听到的那两个人的对话,绝对是真正的内行,因此这件事是可信的。”
“眼镜,不要在那装神弄鬼,尽摆一些我们也不知道真假的玄龙门阵,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彭山江口镇挖出来的张
献忠的宝藏,到底是真是假?”胖子不服地问道。
“是真的。”眼镜回答道。
“那这么说来,张献忠的财宝早就被人找到了,那这个事情还有啥子搞头呢?”胖子得意地对着李倩说道:“我早
就跟你说了,这两个人一个是瓜货,一个是胎神,你说是不是嘛?”
“胖子,你娃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典型,江口沉银和张献忠的藏宝是两件不同的事情,江口沉银是张献忠的军饷,
是张献忠在离开成都,准备向东进入湖北之前,被明军将领杨展伏击,击沉的后勤船只,并不是张献忠有意要埋
在那里的。”
“张献忠的藏宝,指的是张献忠从成都撤离,准备北上进入陕西的时候,因为掠走的财物太多,影响了张献忠军队
的行军速度,被他后来主动埋藏起来的那部分,所以胖子,你懂个锤锤。”
“眼镜,不要以为你多读了几天书,就可以惑老子,你说的就是埋在成都九眼桥底下的那一部分吧,我看见网上写
过,早在民国时期,大家就开始挖,挖到现在也没有人找到过,因此要么这件事是假的,要么这些财宝早就被人
挖走了,所以晓哥听到了又爪子嘛,还不是搞个锤锤。”
“胖子,这个你就不懂了,我们系里的教授都考证过,张献忠的藏宝绝对是真实的,因为他在成都后期,遇到了粮
荒,所以他急需离开四川,但是他在成都掳掠了大量的金银财宝,要用几十辆牛车去拉,严重地影响了他的行军
速度,因此他有埋藏的动机,而且史书上关于这件事的记载非常多,所以这件事是可信的。”
“第二件事情,是他到底埋在哪里,这件事我们的研究结果是,肯定不在成都,因为他如果要埋在九眼桥下的话,
就必须要把锦江拦住,再修一条引水河道,让水绕过施工地段,但这个工程非常的浩大,没有几个月,半年的时
间根本搞不下来,不符合他当时的处境。而且我们对成都市的考古,也从来没有发现,曾经有过这条河道。”
“还有,张献忠撤退的时候是非常的仓皇的,有很多记载,明确的说明,他把这些财宝已经拉上了路,才放火烧了
成都的,所以他肯定是在北上的路上埋藏的,绝不可能是埋在九眼桥下。”
“眼镜,既然你说你们学校搞得这么清楚,那你们就应该知道他把宝藏在哪里了,咋个你也不晓得呢?”胖子继续
抬杠道。
“这个是因为我们研究的资料,都是几十年后,在清朝初年编撰的,相关的野史,也基本上都是道听途说的,所以
这些资料都很不准确,我们当然没办法研究。”
“那既然这么不可靠,你凭啥说晓哥尖起耳朵偷听别人说的,就这么可信呢?”
“因为安文斯和利类思这两个传教士,一直跟在张献忠身边,是亲身经历者,如果他们上交给梵蒂冈的报告里记载
说,庙里的那几幅壁画,还有那个传说中的儿歌,是解开张献忠藏宝之谜的关键的话,那你就必须相信,这就是
事实。”
“小声点,小声点。”李倩阻止了还想争辩的胖子,严肃的对着眼镜说道:“张献忠的藏宝到底有多少?”
“按照史书上记载,大概有 80 多牛车。”
“眼镜,那值得到多少钱?”
“至少上百个亿吧。”
众人互相做了一个鬼脸。
“李倩,我是不是没有乱说吧。”陈晓急忙向李倩表白道。
李倩敷衍的拍了拍他,然后继续问眼镜道:“文书青,你觉得就凭陈晓听到的那一点点东西,你认为我们有多大
的把握,能找得到张献忠的藏宝?”
原来这个眼镜的名字叫做文书青,他皱起眉头来仔细地想了想,然后用非常确定的语气对李倩说道:“十成的把
握。”
看着三个人疑惑的表情,文书青接着说道:“张献忠的行军路线我是知道的,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具体埋在哪里,
如果石牛对石鼓这个童谣,还有那三幅画,分别是密钥和谜底的话,那我们一定也能破得了”。
“因为那个时候西方的加密法,无非就是替换法和移位法,现在用概率法来破解,不过是小菜一碟,如今唯一关键
的,就是要抢在那两个人之前,收集完所有的信息,抢在他们之前,破译出所有的密码。”
“倩姐,我听说所有的文物都是属于国家的,上交给国家,最多发给你一面锦旗,但如果你自己挖出来拿去卖,就
属于犯法的,那个骗你的家伙,是不是就是因为倒卖江口沉银被抓进去的?”胖子突然回头问李倩说道。
“你说的不错。”李倩点了点头:“不过我们没有必要去挖,还有一种更简单、更安全的挣钱办法,我认识很多做
文物生意的大老板,愿意出钱购买这类秘密,我们只需要通过合法的渠道,把我们的发现卖给他们就好了,等一
下我问问他们,愿意为这个调查结果付多少钱。”
第 12 幕
陈晓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听到,这个很可能改变他人生的消息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去找李倩。
按说这是极不合理的,对于这场即将开始的探险,其实他真正需要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文书青,而对这场探险
最没有帮助的人,恰好就是李倩。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他的身体却一点儿也不理智,他一离开大庙,他的手就像不经过大脑控制一样,第一个拨通
的电话号码,居然是打给李倩的,然后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整个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倩,内心里居然只
有一个期望,那就是得到李倩的赞赏。
但就像以往的所有经历一样,他收到的第一个打击也总是来自于李倩,就像他在高中毕业时,收到了入伍通知书
一样,马上跑去向李倩报喜,准备向她表白的时候,结果却发现,现场正好有一个在送仙桥做文物生意的大老板,
把一辆崭新的宝马轿车送给李倩。
陈晓知道,对一个工薪家庭出身,住在成都市区的女街娃来说,他的那份真心和入伍通知书,外加他健壮的体魄,
以及在高中时,那份隐隐约约的彼此好感,永远也比不上文物商人给出的这份物质诱惑。
所以他只能默默地闭上了嘴,藏起了入伍通知书,然后跟着众人一起,努力地掩饰着内心的伤痛,满脸假笑着参
加了李倩的婚礼。
几年的军旅生活,让他暂时忘却了这段感情,但是当他复员又回到成都的时候,他听说李倩嫁给的那个所谓的大
老板,其实只是一个文物贩子,和李倩结婚没多久,就因为倒卖文物,被判了重刑。
而这个家伙送给李倩的所有车和房,其实都是贷款买的,而且他用来倒卖文物的资金,更是从社会上高息借来的,
结果这段短短的婚姻,不仅仅没有给李倩带来任何的幸福,反而让她背上了一屁股的债。
听说李倩已经恢复了自由身之后,陈晓又燃起了希望,为了让李倩相信,他是一个可以信赖的男人,所以他想尽
快通过单位上的转正考试,于是他就来到了七曲山大庙,希望文曲星能保佑他考试顺利。
当他在庙里烧完了香,随便转转的时候,意外听到了那两个男人的对话,他忽然感到,也许是老天爷开眼了,自
己的运气来了,如果他要能找到这个宝藏的话,那他就能替李倩解了燃眉之急,也许最终就能博得李倩的芳心。
所以当他一跨出庙门,噗噗乱跳的心还没有平静,他就拨通了给李倩的电话。
但是老天爷似乎总是不愿意让他一帆风顺,他的满腔热情,换来的却是李倩的半信半疑,为了说服李倩,他又约
上了文书青,他们班上最有学问的同学,准备一起来完成这次探险。
可是现实总是和他的希望相差甚远,李倩居然不是一个人来的,竟然还有胖子跟在她屁股后面,尽管他知道,李
倩并不喜欢胖子,只是把胖子当成她的男闺蜜,但问题是,胖子表面上大咧咧的,其实对李倩也是有觊觎之心的。
更让他气馁的是,整个过程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经过一晚上的讨论之后,李倩变成了决策者,文书青担任了
总策划,胖子成了行动赞助商,而他则变成了无关紧要,一个跑腿的小弟。
这让他想起了,他在当兵的时候,他跟的那个师傅,一个转了职业军士的老兵油子,经常嘲笑他是一个花痴,动
不动就拿他开涮说:“一个大老爷们能得的最重的病,就是开始用下半身思考。”
尽管这个结果,只能让陈晓苦笑一声,但是只要能和李倩在一起,所有的烦恼和郁闷就会不翼而飞,变得异常的
开心,也许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更何况李倩还找到了买家,有一个做文物生意的大老板,愿意出四千万,购买他们的调查结果,而且还是通过香
港的一家文物研究机构,以学术赞助的名义向他们付款,确保他们不会违反任何法律,这让人非常的振奋。
现在他们四个人,正坐在胖子的车上,前往梓潼的石牛镇。
“晓哥得到的这个消息太重要了,一下子就把所有的问题都点开了。”坐在汽车后排的文书青,又开始手舞足蹈地
演说起来:“石牛和石鼓居然是两个地名,这一下子就把我多年来,一直疑惑的问题给解决了。”
“我一直在想,古代有那么多的石牛和石鼓,就是你看见了,你又怎么知道是张献忠的那个石牛和石鼓呢,现在晓
哥听到那两个人说,这两个是地名,这就对了,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天翻地覆,地名是永远会存在的,就是被改了,
也能查得到。”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只是我不想说而已。”正在开车的胖子突然插了句嘴。
“继续装,不装你会死。”坐在副驾驶的李倩笑着揶揄道。
“我还真不是装,我早就知道梓潼边上有个石牛镇,我以前去七曲山大庙的时候,看见过。”胖子为自己辩护道。
“但是晓哥发现了石鼓村,而且恰好在张献忠的行军路线上,胖子,这个你总装不了了吧。”眼镜挖苦道。
“原谅他吧,他要是不装,怎么能成为老肿呢,不吹就胖不起来了。是不是,刘总。”李倩也拿胖子开涮。
“刘总是我爸,他才是虚胖,我这一身,全是含油量丰富的肌肉。”面对众人的讥讽,胖子并不生气,反而自嘲地
笑了起来。
从成都出发三个小时以后,汽车开进了石牛镇,向当地人一打听,居然真有一个石牛庙,李倩转过头来,赞许地
看着陈晓,说道:“陈晓,这次要是成功了,你就是我们的大英雄。”

陈晓谦虚地笑了笑,两天来,他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开心。
按照当地人的指点,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石牛庙,他们发现这里居然已经停了一辆成都牌照的车子,当他们下车的
时候,远处另外停着的一辆越野车上,上面坐着的两个彪形大汉,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
第 14 幕
当众人看到石牛庙的时候,有点泄气,发现不过是在路边修的一个大石牛,一个小石牛,还有雕像前的香台,以
及一些香蜡的余烬而已。

“这能看出个锤锤东西。”
胖子失望地嘟囔到,就在他准备继续发杂音的时候,突然感到陈晓拉了他一下,就在他正要表示不满的时候,他
突然发现,大石牛的后面,有两个中年男子,正在和一个当地的老年人交谈。
陈晓低声地说了一声:“就是他们。”
于是胖子赶紧和文书青,李倩一样,装作是路过此地的游客,随便看看,拿着手机一顿瞎拍,那两个中年人瞟了
他们一眼,并没有在意,继续和那个当地的老年人交流着。
“这个大石牛是新修的,底下的那个小石牛,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老石牛,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那个当地
的老年人,向这两个中年人介绍道。
“就是这个呀。”其中的有一个中年人,拿着专业的相机,对着这个石牛开始了一阵拍摄,然后另一个中年人,仔
细地观察着这这个石牛,突然发出了“咦”的一声,然后回头问那个当地的老年人:“这个石牛好像不大对劲啊,
你确定就是以前的那个石牛吗?这个地方怎么有点像水泥呢?”
“就是以前那个石牛,不过牛脑壳已经被人砸掉偷走了,现在这个牛脑壳是后来修的。”
“噢。”两个中年人对望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一股失望的表情,其中一个人又不甘心地接着问道:“那你记得到
以前的那个石牛头,长的是什么样子的吗?”
“记不到了,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当地的老者摇了摇头,又想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应该和后面庙子里的是
一样的。”
“后面还有一个庙?”中年人追问道。
“对的,不过也是后来修的,原来的那个也被烧了,但这个修的时候,据说是按照原来的那个样式重建的,我带你
们去看看。”当地的老者热情地说道。
两个中年人明显露出了一丝惊喜,其中一个人,急忙又递了一支烟给当地的老者,并为他点上火,老者显得很开
心,眯起眼儿吸着了烟,一边说的:“你看这么好的烟,架势喊我烧,你们太客气了。”
于是老者笑嘻嘻地带着两个中年人,穿过一段小路,来到了一个破败的庙前,推开走了进去,陈晓他们四个人,
也尾随着跟了过来。

这是一个不大的小院,旁边立着两个石碑,写的是重建石牛庙的经过,还有捐助者,庙门上写着石牛庙,两边有
两副对联,推开门进去,看见一个穿着官服的神仙坐在一个牛身上,旁边有两个童子,两边靠墙的地方,另外供
着 4 个神仙。

老者喊了一声,从旁边的小屋里,又走出了一个戴着毡帽的老者,介绍说他是这里的看管者,于是中年男子急忙
又给他递上了烟,开始询问这庙里神仙的功能。
这个庙看起来很少有香客,所以管庙的老者显得有点兴奋,滔滔不绝地开始给两个中年人讲了起来,中年人一面
认真地听他的介绍,一面不停地拍摄,不时地还提点问题,最后两个人显得很满意,给功德箱里塞了 200 元钱,
这才离开。
守庙的人显然很感激,一直把他们俩送出了庙门。
看见那两个人渐渐地走远了,李倩赶紧过来问陈晓:“就是这两个人吗?”
陈晓点了点头,李倩激动地比了一个剪刀手,说了一声:“耶”。
胖子急忙凑了过来,问道:“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李倩摇了摇头,“没有。”
胖子嘟囔道:“那你耶什么呢?”
李倩兴奋地说道:“这说明这件事肯定有戏。”
“有啥子戏呢?”刚才带两个中年人进来的那个老者,突然插嘴问道。
陈晓他们四个人这才发现,那个老者一直在庙里头没走,赶紧掩饰道:“没啥子,说起耍的。”
“你们明显不认识前面那两个人,咋个又好像知道他们呢?看到他们又有什么戏呢?你们是干什么的呢?”老者继
续不依不饶地问道。
“认不到,说起耍的。”李倩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害怕这个老者继续追问,赶紧给众人使了一个眼色,于是大家慌
慌张张地离开了庙子。
“牛王灵得很,想求什么事,多来烧哈香。”老者显然看出了他们四个人的尴尬,就在他们四个人要走出院门的时
候,他站在庙门口,笑着向他们喊道。
第 15 幕
“刚才把我吓死了,那个老头会不会看出我们是来盗宝的呀。”一上了车,李倩就拍着胸口,喘着气说道。
“不可能的,我们啥也没说过,那天那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我其实离的也挺远,刚才他们显然也没有认出我,不用
担心。”陈晓安慰李倩道。
“眼镜,看出什么名堂没有?藏宝的密码是什么?”胖子追问道。
“哪有那么快的,不过那两个人拍了照的地方,我全都跟着拍了照,回去慢慢研究。”文书青摇了摇手机说道。
“胖子,我们现在去石鼓庙村。”陈晓安排道。
“走老路,我查过了,老路是根据以前的古道扩建而来的,我们顺便在沿途看一看。”文书青补充道。
“咋个导航上找不到石鼓庙村呢?”
“现在改名叫梓潼庙村了,我在网上查石鼓庙这个地名的时候,刚开始也是怎么也找不着,最后无意中从一个招标
文件上发现,原来这两个名字,是同一个地方。”
“找到了,原来在三台境内呀。”
“对,我研究过了,张献忠北上的时候,没有走老川陕路,也就是从德阳绵阳上去,因为那条路是进出川的传统道
路,在明末的战争中,各路军队频繁的经过,周围的城镇和村庄,被反复的烧杀抢掠,基本上全都荒废了,所以
张献忠走那条路抢不到粮,因此被迫走金堂,中江,三台这条路,前往梓潼,相对容易征粮一些。”
“石鼓庙是什么样子的?”李倩问道。
“我也不知道。”文书青摇了摇头。
“眼镜,原来居然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哈哈哈……”胖子开心地笑了起来。
从石牛镇到梓潼庙村,全程 40 多公里,一路都是乡间公路,丘陵小道,有几段的景色非常的不错,让人感到赏心
悦目。
大概开了将近两个小时以后,他们找到了梓潼庙村,是在公路边的一个小岔路上,导航指得很不清楚,一不留神
就会开过。
胖子来来回回地转了几圈,才发现了那个小岔口,因为恰好有一辆越野车停在边上,挡住了他的视线。
胖子觉得这车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见过,于是胖子骂骂咧咧地从那个车边上开了过去,进入
了去梓潼庙村的乡间道路。
梓潼庙村位于一个山谷里,需要从主路沿盘山道上开下去,道路很窄,而且很曲折,不过好在几乎没有什么车,
更没有什么人,所以还算好开。
下到了谷底的时候,大家终于看到了梓潼庙村,不过就和所有的乡村一样,这里大部分的房子都没有人住,估计
都进城去打工了。
在村里绕了半天,终于在一户人家门口,看见了一个正在做农活的老年人,于是赶紧下车向他打听,石鼓庙在什
么地方?
“石鼓庙呀?今年上半年,刚刚被政府拆了。”做农活的老者回答道。
“什么,被拆了?”大家听到这个回答,直接就懵了。
“对呀,今天还有几个外地人来问我,我给他们说已经拆完了,什么都不剩了,他们不信,非要下去看一看,我给
他们说就只剩一片空地了,看也是白看。”
四个人围着老者,面面相觑,正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那个老者突然指了指路上:“你们看,那几个人回来了,
你们问问他们吧。”
几个人顺着老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一辆车正向这个方向开过来,这辆车正好是早上停在石牛庙前的那辆成
都车牌的车。
这辆车从他们身边开了过去后,突然停住了,又倒了回来,车窗被摇了下来,陈晓他们看见,车子上坐的人,正
是那两个在石牛庙的中年人。
做农活的老者,这时指着陈晓他们,对车上的两个人喊道:“他们也是去找石鼓庙的,你给他们说一说,庙是不
是被拆了?”
车上的那两个中年人没有回话,只是恶狠狠地盯着陈晓他们四个人,然后看了看他们的车,什么话也没有说,关
上了车窗,接着就把车开走了。
“哎,这几个人怎么不跟你们说一下呢?”做农活的老者有点纳闷,这时天色已黑,他指着下面的路,给陈晓他们
四个人说:“庙就在那底下,你们不信就去看吧。不过天马上就要黑了,上山的路不好走,我劝你们还是早点回
去吧。”
说完了之后,老者收拾了收拾手上的工具,就自顾自地回家了。
“他们把我们认出来了,怎么办?”李倩有点紧张地问道。
“认出来又能怎么样,他总不可能把我们杀了吧,大不了就是各找各的,看谁先找到而已。”胖子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过陈晓关心的并不是这个事,他问文书青道:“这个庙被拆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文书青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说道:“确实有点麻烦,我只有找找朋友,看看当地的文物管理站,或者是宗教管理
局,有没有这个庙以前的照片。”
四个人想了想,似乎也只能这样了,于是决定先开车回成都再说吧。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这个意外事件,让大家有点垂头丧气,再加上奔波了一天,都也有点疲惫了,于是都昏昏入
睡,汽车沿着盘山道,准备重回主路上。
就在转过一个回头弯的时候,胖子突然看见,前方的路边上,停着一辆越野车,车尾对着道路,上面挂着一个备
胎,正是刚才在主路上看见的那辆,胖子猛然想起来,这辆车他在石牛镇也看到过。
就在他刚想说出,他这个发现的时候,这辆车突然倒车向他们撞了过来,只听“咚”的一声巨响,随即是天旋地
转,整个车被撞出了山路,沿着山坡滚了下去。
好在山坡不陡,林木众多,没滚几圈,车就停了下来,倒扣在一块草地上。
胖子这辆车是一辆北欧轿车,非常坚固,虽然滚了几圈,但车身并没有发生严重变形,众人又都系了安全带,虽
然被颠得头晕眼花,一身的酸痛,但还好都没有受重伤。
就在大家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这时车外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剃了个平头,身材魁梧,一脸的横肉。
他过来之后,冷静地扭开了汽车油箱的汽油盖,任由汽油哗哗的流了出来,然后他拿出一根烟,又拿出了打火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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