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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受生命之轻?承受生命之重?

———《
鼠疫》中雷蒙·朗贝尔的心路历程

赵雨舟

Résumé: au lieu de travailler sur le personnage principal du roman



La peste》de Camus‚′
l auteur de cet article nous présente le par-
cours psychologique du journaliste Raymon Lambert facela vie et la
mort.
关键词: 法国文学 生命 加缪

鼠疫》‚我不宜妄言它是加缪最好的作品‚但我认为它是
关于《
加缪作品中最令我震撼的‚甚至可以说是少数能令我心脉随之共
同搏动的作品之一。它奏出了生命中抗争的主旋律‚它系人类的
共同命运于个人‚它表现了人在“自由选择”之后的伟大‚更有摧枯
拉朽的力量。诺贝尔文学奖对他褒奖的原因便是“阐明了我们的
时代对人的良心提出的问题”。不过在这部作品中‚我更关注雷蒙
·朗贝尔‚而不是故事的“同叙述者”、作品中最具奉献精神的里厄
医生。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40年代的某一年‚地点在奥兰城‚法属
殖民地阿尔及利亚沿海的一个省城。但是就在这样一个小城‚鼠
疫肆虐‚历时长达八个多月。其中‚和面临战争一样会产生的忧
虑、痛苦、恐慌和挣扎成为袭击这个城市的致命因素。其中的几个
主要人物各有风神。里厄医生‚是力搏毒菌的大将‚在艰苦的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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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他感受到了母爱、妻爱和友爱‚也正是他与他人的共同努力‚才
战胜了肆无忌惮的瘟神。还有从外地来的塔鲁‚自愿组织一个卫
生防疫组织‚号召市民共同抵抗鼠疫‚但最后却不幸地死于此‚不
过这对于他而言‚应该是死得其所‚他的人生在死亡中得到升华。
50来岁的一个市政府
还有一个习惯于贴着墙根悄悄进门的格朗‚
的职员‚老婆跑了‚自己又无能‚想写书‚却缺乏适当的言辞‚在一
页纸上只写了一句话‚反复修改的一句话。他做了塔鲁卫生防疫
组织的秘书‚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却仍无法摆脱鼠疫的侵蚀‚但他
竟然奇迹般地康复‚并坚定了寻找妻子的决心。另有一个科塔尔‚
应该被捕的囚犯‚却因鼠疫而躲过一劫‚并且生活得非常开心‚发
了一些小财‚重要的在于‚鼠疫可以让大家与他一起分享恐怖。但
鼠疫结束后‚在与警察的对峙中被打死。里厄医生、塔鲁、格朗都
自主地选择了“承受生命之重”‚他们勇敢地肩负起与毒菌作战的
责任‚他们在对鼠疫的战争中表现出了英雄主义气概和大无畏的
精神‚以及为了大我不惜牺牲小我的勇气和胆识。生命之轻和生
命之重是米兰·昆德拉在1984年出版的小说《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
轻》中‚所提出的著名的人生选择问题:
可是‚沉重便真的悲惨‚而轻松便真的辉煌吗?
最沉重的负担压得我们崩塌了‚沉没了‚将我们钉在地上。可
是在每一个时代的爱情诗篇里‚女人总渴望被压在男人的身躯之
下。也许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是一种生活最为充实的象征‚负担
越沉‚我们的生活也就越贴近‚越趋近真切和实在。
相反‚完全没有负担‚人变得比大气还轻‚会高高地飞起‚离别
大地亦即离别真实的生活。他将变得似真非真‚运动自由而毫无
意义。
那么我们将选择什么呢?沉重还是轻松?
人生选择指的是‚在关乎人的命运、人格倾向、人的尊严、人的
价值乃至人的生命的重大抉择关头‚人所作出的选择。人能否进
行自由的人生选择‚既说明了他是否具有独立人格。生存之轻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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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之重‚说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存态度和生存方式。
在此部作品中‚在众多的挑起人生重担、更重要的是挑起社会
责任的角色背后‚有这样一个人叫雷蒙·朗贝尔‚是新闻记者‚“ 宽
肩膀‚神色果断‚双目明亮而聪明的人”。“他身穿运动衣式样的服
装‚看来生活宽裕‚受巴黎一家著名报纸的委托来调查阿拉伯人的
” 于是他从巴黎来
生活情况的‚要找些关于他们卫生条件的资料。
到了奥兰小城‚但采访并没有获得预期效果‚但是临别前‚医生告
诉他‚此刻市内发现大量死老鼠‚关于这件事‚可能有不寻常的报
“这事我感兴趣。
道可写。朗贝尔叫了起来‚ ”
朗贝尔对于死老鼠的出现产生了较为浓厚的兴趣。他以记者
的目光来对待新奇的事件。然而随着疫情不断的扩散和发展‚死
于此疫的人的数目的激增‚使得新奇上升为恐惧‚使得他的生活近
似于流放生涯‚想逃逃不掉‚想死‚自己也作不了主。朗贝尔这样
一些人的处境与一般群众的流放生涯有着本质上的差异‚前者本
可以在一个繁华的都市———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中按部就班地生
活。可惜‚他意外地被鼠疫关在远离家乡的小城———一个殖民地
城市。对亲人的思念‚对故土的怀恋‚还有想逃离恐惧的意愿‚都
使他们的别离之愁倍增。他本应该是幸运的‚生活在一个安宁的
城市‚但困于鼠疫‚使得他成为整个奥兰城中最不幸的‚因为他的
“爱情
内心充满了幸运的人意外地将自我投入不幸的悔恨。不过‚
的自私心理也保全了他们”‚因为心中对爱的渴念暂时掩盖了对恶
的恐惧。
但是他们从未放弃过出城的渴望和努力。雷蒙·朗贝尔又一
次找到了里厄医生‚医生以为他要大做卫生防疫的文章‚可是他却
是来求医生帮忙。朗贝尔‚情绪十分地激动谈着。他极其思念远
在巴黎的女友‚封城后曾打过一份电报。后来‚邮局不允许通信;
省府一位女秘书对他的要求则嗤之以鼻。“他最后只好去排了两
个钟头的长队‚获准打了一份仅仅只有‘一切均好‚不久再会’几个
”但是面对无法预知的未来‚他决定离开奥兰。他的身
字的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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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使他能够见到省府办公室主任‚恳请获准离去‚即使出去后要接
受检疫隔离也在所不惜。主任先说不能作例外处理‚又说再研究
一下。于是朗贝尔希望医生给他出具一张说明朗贝尔健康情况的
证明。“记者的呢帽戴在后脑勺上‚系着领带的衬衫领子的纽扣解
”医生考虑
开着‚胡髭也没有好好剃过‚脸上一副负气不服的神情。
到安全问题‚并未让步。于是‚朗贝尔说‚“ 但是我不是这里的人
”里厄医生告诉他‚“从现在起‚唉‚您同大家一样‚也算是这里
嘛!
”于是‚朗贝尔就里厄无法理解他的痛苦想医生发火‚说他
的人了。
生活在“抽象的观念之中”‚还说“公众利益也要以个人幸福为基础
”医生没有为自己辩护‚只是预言以后肯定会有一项计划让他
的!
们走到一起来的。
在与里厄作对比‚朗贝尔无疑选择了承受生命之轻。所谓生
存之轻‚指的是以满足自我为 视他人、社会‚逃避自我
与他人、自我与社会的关系结构中形成的责任和义务‚生活的状态
是轻松、散漫而且自在的。如果就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而言‚
选择生命之轻的人是属于“本我” 和“ 自我” 之间‚倾向于“ 本我” 的
人‚本我指的是一个人自出生以来就有的各种本能的总和‚包括无
意识和性本能‚它以“欢乐原则” 为宗旨。自我是在本我和现实世
界之间起协调作用的‚它奉行的是“现实原则”。选择生命之轻的
人既享有快乐‚又规避冲突‚安然于自己的生活区域。但是他们生
活得幸福吗?托马斯对情人的眷恋‚不是给妻子特莉莎造成了巨
大的苦痛‚同时也使自己时常限于混乱境地?托马斯在民族危机
关头‚不是在撰文抨击苏军吗?真正能够选择生命之轻‚就意味着
放弃自身存在的价值‚失落自身存在的意义。生存之轻‚将人投入
“空”给人带来的压迫‚有窒息人的力量。就好
到广袤的虚无之中‚
像人在一间又大又空的屋子里独处‚他能呆多久?
朗贝尔已经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生命之轻‚而且已经坚定地向
“我一定要离开奥兰”。他的“自由选择” 能走多
里厄医生表白了‚
远?加缪会让他走多远?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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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贝尔先是不断通过官方渠道进行活动‚但是人们对于鼠疫
和开先例的后果的畏惧早已超越了他们支配权力的欲望‚于是‚他
无功而返。但也并非毫无益处‚那就是忙碌遮蔽了真实情况‚使他
感觉不到鼠疫的蔓延。唯一一次‚令他产生希望的是‚他接到过省
府发下的一份情况调查表‚他以为是对一些可能被送回原地的人
们的一次调查。但事实上‚是为病逝的人准备的。接下来的一个
时期‚对朗贝尔来说‚既是最容易过的又是最难过的。这是一个麻
木不仁的时期。他跑过所有机关;闲坐过所有咖啡馆;他注意过路
人的表情;他看了一百次店家招牌和一些过时广告;他在马路上漫
无目的地走着。“ 里厄暗忖:这该是他体验遗弃之感的时刻。不
过‚ ” 朗贝
这也是本城所有的被禁闭的人们体验流放之感的时刻。
尔有时还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呆上很长的时间。朗贝尔在那里体
验到了处于绝境中的人在看到了外面的自由时所产生的憎恶之
感‚使他什么事也不想做。
朗贝尔通过合法手段出城已无希望‚决定另找出路。记者首
先从咖啡馆的服务员身上打主意‚但险些因煽动罪名被抓捕。几
天后‚科塔尔向朗贝尔介绍了一整套办法‚并将他引见给专干这行
的组织。白天去咖啡馆找加西亚‚被告知晚上再来‚见面后‚加西
亚盘问一番‚却说这事不归他管‚应该找拉乌尔。并相约于后天‚
十一点钟‚城内高地‚海关营房的角上。可是‚那天‚他们等来的只
是加西亚的一句“还得等一等”。等了些时候‚拉乌尔来了‚把加西
亚支开了‚告诉记者需要一万法郎。在朗贝尔答应之后‚他们相约
在第二天到海军区的西班牙饭店共进午餐。拉乌尔又将他介绍给
贡扎莱斯‚说“他将让您同我们的两个朋友取得联系‚再由他们把
您介绍给和我们合伙的几个守卫人员。但到那时事情还未全部解
决‚还要等到那些守卫人员认为有机可乘时才行。最简单的办法
是在他们中的一个人家里住上几夜‚他家离关卡不远。但事先必
须由我们的朋友替您作必要的联系‚当一切安排妥当‚也由他同您
” 贡扎莱斯建议朗贝尔第三天早上八点在教堂的门廊
结算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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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碰头。朗贝尔在约好的星期四那天来到教堂的门廊下‚离开
八点还有五分钟。到八点一刻‚当朗贝尔出来时‚贡扎莱斯已从石
级上走下来向城市方向走去。解释说‚他在离此不远的地方等待
约好在匕点五十分会面的几个朋友。但是他白白等了二十分钟。
他另订约会‚定于第二天同一时间在阵亡将士纪念碑前会面。第
二天‚朗贝尔先一步到达约会地点‚仔细地读着阵亡将士的名单。
贡扎莱斯介绍了两位守城士兵给他。士兵说‚还要等两天才轮到
他们值班守岗‚为期一周‚必须看准一个最方便的日子行事。把守
西门的共有四个人‚另外两个是职业军人‚有些晚上这两个人会到
一家熟悉的酒吧间的后间里去消磨一部分时间。他们建议朗贝尔
上他们在关卡附近的家里去住‚等待通知。这样‚出城的事将毫无
困难‚但是必须抓紧时间。他们又订了一个约会‚贡扎莱斯建议再
过两天到西班牙饭店吃晚饭‚然后他们从那里到这两位守卫的家
里去。第二天‚八点了‚朗贝尔一直等待着‚到九点半钟‚他起身回
旅馆‚一路上白费心思地想着如何再找到不知住处的贡扎莱斯‚一
想到这一整套接洽步骤得从头开始‚感到不知所措。
朗贝尔获悉科塔尔不知道贡扎莱斯的住址。但是再到小咖啡
馆去候他总是可行的。他们约定第二天去。早上‚科塔尔和朗贝
尔到了小咖啡馆‚叫人传话给加西亚约好晚上见面‚如有不便‚顺
延至第二天相见。他们白等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加西亚到了‚能
做的就是使他们重新同拉乌尔取得联系。两天后‚拉乌尔在路角
上证实了加西亚的说法‚说明了贡扎莱斯未到的原因:城市外围地
区曾禁止通行。两天后‚同贡扎莱斯再度取得联系。约定第二天
早晨到那两个小家伙家里去。次日‚两个年轻人不在家。他们只
好留下一个约会的时间‚定在第二天中午国立中学广场见面。在
九月头上的几天里‚朗贝尔一直跟里厄一起非常认真地工作‚他只
请过一天假‚因为他那天要在国立男子中学门口会见贡扎莱斯和
那两个年轻人。那天中午‚贡扎莱斯和记者看到那两个小伙子笑
嘻嘻地来到会面地点。他们说这星期没轮到他们值班‚只好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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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下星期‚一切再重新安排。贡扎莱斯建议下星期一再碰碰头。
实际上‚他还要等上两个星期。于是在这两周中间‚朗贝尔持续不
断地拼命于‚几乎闭着双眼从黎明一直埋头工作到夜晚。他总是
到深夜才上床睡觉‚而且睡得很沉。从以前的闲散生活突然转人
现在的令人疲乏不堪的工作‚使他几乎丧失了幻想和精力。第二
个个星期‚朗贝尔终于在这幢西班牙小屋里住了下来。星期三那
“明天半夜可以走了。
天‚马塞尔回来告诉他: ”
至此‚朗贝尔在鼠疫之城苦闷而焦虑的生活有了终点‚他漫长
而曲折的回乡的路有了起点。他的生命之轻可以成功而愉悦地延
续‚他所说的对爱的选择和重视也可以得到完满的实现。在这里‚
朗贝尔只是在绵延的时间里延续着“本我” 的状态‚他不屑于英雄
主义那一套‚他更愿意为爱情奉献一切。不过‚朗贝尔的结局真的
就是这样吗?
当然不会这样简单‚临走前‚他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第二
天‚
朗贝尔一声不响来回走着。下午四点钟时‚他突然穿好衣服‚
“我不走了‚我想留
告诉他们他要出去。朗贝尔找到医生‚对他说‚

下来跟你们在一起。
这句话‚就形成了“突转” 的效果。作者将起点到终点的每一
步‚都描写得格外仔细‚讲求细节的真实和精确。读者也是亦步亦
趋‚将阅读期待限定在按部就班的路线上‚读者在这个人物身上没
有设想任何可能的悬念。对于这个人物‚读者在阅读之中没有与
作品形成张力‚这一点远不及对科塔尔的诸多猜想。但是‚就在主
人公在跑道终点、即将撞线的那一刻‚作者让他掉过头来‚一步跨
回起点之外更远的境界‚几乎可以与里厄先生比肩。恰如亚里斯
多德所说的‚“‘突转’指行动按照我们所说的原则转向相反的方
面” [8]第64页‚突转“ 能使人惊心动魄”‚形成“ 复杂的行动”‚即
“指通过‘发现’或‘突转’‚或通过此二者到达结局的行动”。[8]第
63页 确实‚突转能够给人的心灵以强大的震撼和冲击‚使得作品
之于读者具有深刻的意味。当然这不是逆境和顺境之间的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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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对人生本质的规定性的选择上的转换‚即从承受生命之轻‚转
到承受生命之重。
所谓生存之重‚指的是以实现自我为第一要义‚服务社会为宗
旨。关注他人、社会‚在与他人和社会的关系结构中形成的责任和
义务做一个勇敢的担当着‚生活的状态是沉重、快节奏‚然而是充
实的。如果就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而言‚选择生命之重的人
是属于“超我”的层次‚它反映了道义上的要求‚它要达到的是完美
而不是快乐或现实。超我‚受“道德原则” 支配。他由理想和良心
构成‚前者用于扬善‚后者用于抑恶。承受生命之重‚并不一定使
人生活得快乐‚但至少可以使人生活得充实‚人的尊严通过人的自
我价值的实现和被认可而得以彰显。特莉莎冒着生命危险‚在侵
略者的坦克面前‚用她的相机记录下无数珍贵的瞬间‚当其他的民
众四处逃窜时‚他却很有目标的前行‚向着敌人靠近‚用他的武器
———照相机与敌人搏斗。就好像人在一间大而塞满了东西的屋子
里与人共处‚虽然很挤‚但是在改造东西的过程中‚一切的不悦都
退居幕后。
当然‚这种“突转”在就作品形式而言是成立的‚但在朗贝尔的
内心‚却并非一日之寒、一蹴而就的。事实上‚朗贝尔也非常关心
疫情‚他和医生探讨过存在的问题。医生告诉他说‚要紧的在于缺
乏人手。虽然朗贝尔没有说什么‚但他的内心受到了触动。后来‚
他在与医生、塔鲁聊天时‚塔鲁表露了想挽留他的意愿‚他没有回
避‚而是问‚“我能帮你们什么忙?
” 当塔鲁给出答案时‚朗贝尔很
严肃地在思考‚并肯定那些组织十分有用。里厄注意到朗贝尔的
手在发抖。其实‚手抖是心动的外化‚朗贝尔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出
了越来越认真的态度。另外‚在第二次筹备时‚当里厄问他事情的
进展时‚记者说他即将去赴最后一次约会‚并预言:“当然罗‚他们
”这种预言听起来有强烈的期待蕴涵其中‚是不是
还是不会来的。
他不想走‚所以不想让别人来?这可以看作是他内心最隐秘的地
方的最真实的想法。他还明确指出‚是鼠疫要叫人重起炉灶。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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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明他承认鼠疫、关注鼠疫‚最重要的是‚他意识到鼠疫的全方位
渗透‚那就更意味着‚面对它‚只有迎战‚不得逃避。他还问卫生防
疫队工作进行得怎样。当然‚这些还不足以阻止他急于出城的努
力。活生生的事实另他惊讶‚那就是里厄医生与他卧病在床的妻
子的分离。他曾经还责怪医生不能理解他的感受。第二天一大
早‚
朗贝尔主动要求‚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要跟他们一块儿干。
“如果他走掉‚他会感到羞耻‚
后来‚在他决定留下的一刹那‚他说‚
” 朗贝尔说:“ 是啊‚不
这会影响他对留在外边的那个人儿的爱情。
” 而且‚他意识
过要是只顾一个人自己的幸福‚那就会感到羞耻。
到鼠疫跟城里的每个人都有关系‚也只有大家的共同努力‚才会战
胜瘟疫。
至此‚雷蒙·朗贝尔的人格尊严得到了完全的确立。加缪关注
的中心是人‚是人的生存‚他的荒诞思想和反抗理论都是人本主义
的。他以承认普遍人性为基础‚致力于弘扬人的尊严‚贬低神的尊
严。朗贝尔的自我否定是需要勇气的‚自我否定之上的积极投身
更是另人尊重的‚他对他管辖的隔离区的管理是严格而有效的‚例
如体育场那个开饭场景就充分证明了他的努力工作。正如俄狄浦
斯的人格尊严‚不仅表现在蔑视厄运上‚更为难得地表现在他勇于
自我惩罚和自我拯救上。他在自毁的骄傲中肯定了人自身的力
量。人可能犯错甚至犯罪‚但有尊严的人不需要替罪羊;人可能失
足甚至堕落‚但有尊严的人不需要救世主。加缪崇尚人性‚所有违
背人性的行为都是对人的一种背叛‚人的尊严才是神圣不可侵犯
的‚是至高无上的。人是第一位的现实‚世界是第二位的‚人使神
失色。这就使他不同于克尔凯郭尔的基督教存在主义。克尔凯郭
尔在承认世界的荒诞性之后‚皈依了上帝‚认为只有上帝才能救赎
人类。而加缪向自身找原因。
与此同时‚加缪将他的反抗主题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从
孤独反抗的态度到对共同战斗的集体的承认的过渡”。“这个世界
至少有人的这个现实存在‚我们的任务就是赋予这个世界与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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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荒诞哲学思考的是整整一代人的问题:面对一
抗争的理由。
个充满荒诞、充满暴力的世界‚人应该如何生活‚如何行动‚如何面
对荒诞‚如何超越荒诞‚如何反抗荒诞。加缪学会了既不陷入深深
的悲观主义与虚无主义‚也不盲目乐观‚而他对贫困、死亡命运的
抗争从来没有停止过。这就与萨特的存在主义大不相同‚萨特强
调“他人即地狱”‚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世界的关系都是邪恶的‚
令人恶心的。他强调的是人与他者的对立。而加缪重视人在关系
之中的生存、发展与抗争。他强调的是人与他者的和谐共生‚当然
这种和谐必然以面对荒诞的积极反抗为前提。加缪声称“我所感
”也就是说‚指出荒诞不是
兴趣的并不是荒诞的发现‚而是其后果。
他的目的‚关键是对待荒诞的态度。越是意识到人生没有意义‚越

是意识到荒诞‚就越要去体验。“如果自杀‚荒诞也就被否定了。
“关键是要活着‚带着这些分裂思考‚搞清楚是应该接受还是应该
拒绝。不可能掩盖明显的事实‚不可能通过否定荒诞的方程式中
的某一项来消除荒诞‚应该弄明白人能否体验荒诞‚逻辑推理是否
”与荒诞面对面、独立承担荒诞的勇气就是证
要求人因荒诞而死。
明人的伟大、人的尊严、人生的壮丽和崇高。

鼠疫》正是要描写现代人的悲剧。战争已经成为过去‚抵抗
运动的战斗给人留下的是刻骨铭心的伤痛和挥之不去的印痕。为
了激励和警醒后人‚加缪作为战争的亲历者和抵抗运动的参与者‚
采用寓意和象征‚用鼠疫来代表、来象征战争、法西斯的残酷。他
在《 “我试图通过鼠疫来表达我们所遭受的窒息以及
手记》中写道:
我们所经历的受威胁和流放的环境。同时我还想把这种表达推广

到总的生存概念上。
他通过对雷蒙·朗贝尔的塑造‚展现了圆形人物的魅力。他不
象那个灰溜溜的格朗‚自始至终‚在色调上都没有什么变化。朗贝
尔充满了丰富性‚在他的丰富性的背后‚我们体察到承受生命之重
比承受生命之轻‚更有其人生价值和社会价值‚自愿的、主动的牺
牲精神更有摇撼人心的感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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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呼唤生命之重。

参考文献:

1‚加缪《 1980。
鼠疫》顾方济、徐志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米兰·昆德拉《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韩少功、韩刚译‚北京:作家出版
1987。
社‚
3‚张容《
形而上的反抗———加缪思想研究》‚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1998。
4‚王先霈、胡亚敏《
文学批评原理》‚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0。

王诺 《外 国 文 学———人 学 蕴 涵 的 发 掘 与 寻 思》‚北 京:科 学 出 版 社‚
1999。
6‚刘放桐等《
新编现代西方哲学》‚北京:人民出版社‚
2000。
7‚廖星桥《
西方现代派文学500题》‚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
1988。
8‚伍蠡甫、胡经之《
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北京:商务印书馆‚
1996。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文学院
(责任编辑:王 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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