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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疫 》的哲学

■伍震宇

鼠疫的本名是荒诞 冰的“病情可疑”。我们对鼠疫病理的 的人生这一问题,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闹老鼠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一无所知,暗示着人对人生及其苦难本 虚幻的彼岸: 鼠疫的宗教哲学
有些奇怪,但会过去的。” 质上的无能为力。 从荒诞的表现到美丽的梦幻,基督
在小说一开始,加缪就借主人公和 在加缪笔下,就连鼠疫的终结也充 教对瘟疫的全新阐释是通过此岸 / 彼岸
母亲颇具荒诞感的对话表现了存在主义 满了荒诞。整个夏末,载满鼠疫病人尸 的二元体系建构完成的。被瘟疫 的 重
者对世界的整体认知: 世界是荒诞的。 体的有轨电车每天午夜时分沿着海岸峭 重高墙包围的阿赫兰市民无需担心,在
瘟疫在《鼠疫》中绝不应该被单纯地 壁驶向焚尸炉。人被成堆地扔进炉中, 冥河的彼岸,天国的永恒欢乐正在等待
理解为疾病,而是应当对它进行隐喻式 付之一炬,烧成浓浓的黑烟。生者则背 着痛不欲生的病患,在那里,他的痛苦
的解 读。鼠 疫隐 喻着荒 诞 而 苦 难 的 人 负着无能为力和恐惧等待着死神的降 可以得到补偿。鼠疫甚至不再是责罚,
生。瘟疫是人世间最深重的苦难,也具 临。然而一到新年,瘟疫却逐渐从阿赫 而是走向永生的恩赐。鼠疫的降 临 是
备着人世的苦难最本质的内核。如同所 兰城悄声匿迹。瘟疫的结束好像与灭鼠 上帝对个人信心的考验和对俗世人性
有苦难一样,瘟疫的来临是捉摸不透的, 和注射血清的行动有关,又好像只不过 的试炼,只要去坚守戒律与道德,保持
是偶然的。正如修昔底德所说,“无从获 是瘟神对摧残人类失去了兴趣。在让阿 对彼岸上帝的坚定信仰,人们就能蒙获
知这场天谴从何处到来,只知道震惊与 赫兰满地狼藉之后,瘟疫又神秘地退下 上帝的拯救而获得平静与幸福。基 督
突然弥漫于雅典的上空。 ”我们无法把瘟 了舞台。瘟疫和阿赫兰城中的居民开了 教哲学就是以一种这样的方式处理世
疫像梅毒那样归因于自己的不检点,也 一个恶毒的玩笑。它甚至不给人类一个 界的苦难与荒诞。瘟疫在基督教 哲 学
无法像近视或是颈椎疾病一样归结于自 战胜自己的机会,让卫生防疫队的努力 中倒成了求之不得的东西。
己的不当生活习惯。真正的苦难并非具 陷入虚无。加缪自己的人生终点就是一 在加缪看来,宗教的这种观点无异
体的,由 人的 不当 行 为 而 造 成 的 灾 祸。 个荒诞的玩笑,丧父和贫困的童年没有 于精神上的自杀。将希望寄托在彼岸的
面对这些灾祸,受责怪的只能是我们自 击碎加缪, 肺结核( 在那个年代近乎不治 确逃避了精神的虚无和人生的荒诞,但
己。人生最本质的苦难在于能动主体人 之症) 也没有夺取加缪的生命,然而,作 这无疑于自欺欺人,等同于在血淋淋的
在客体世界前的无能为力,换言之,自由 家竟然死于从普罗旺斯去巴黎的路上。 现实前捂住双眼不去看真相。基督教手
在必然前的无能为力。恰如阿赫兰城中 让辉煌的生命在 47 岁戛然而止。 法的高妙之处就在于对彼岸世界的想象
的居民被迫接受突如其来的鼠疫强加给 阿赫兰城所发 生 的 鼠 疫 是 无 比 荒 和对现实荒诞和苦难赋予某些抽象的意
他们的死亡。作为一名医生的里厄无法 诞的。它从荒诞中产生,以荒诞的方式 义。在基督教信仰中, 人不因荒诞和苦难
解释“闹老鼠是怎么回事”,恰如人类对 对阿赫兰造成伤害,又以荒诞的方式离 而痛苦彷徨,而因其获得了得救的希望。
“我从何而来”这一哲学拷问的无能能 开。在瘟疫面前,阿赫兰城中的居民是 在几个月的瘟疫生活中,帕纳鲁神
力。鼠疫的到来和人被抛入世界的背后 无能为 力的。这无疑是对人类生 存 境 父当然经历了无数的痛苦与死 亡。但
没有任何 原因,从 一 开 始 就 是 荒 诞 的。 遇的绝 佳隐喻。人生活在一个与 自 己 是这些痛苦对神父而言是抽象的,可以
在《鼠疫》之中,里厄大夫被楼梯上的死 对立的、失望的世界之中。面对和自己 被诗意地描绘,并以优美旋律歌颂。在
老鼠绊了一下,鼠疫便毫无征兆的降临 对立的,充满偶然性的和深重苦难的世 此时此刻之前,神父只对鼠疫怀有一种
到了这座平静而幸福的小城。 界,人处 于 烦 恼 和 无 所 依 靠 的 孤 独 之 十分抽象的情感,因为他从未亲眼见证
鼠疫的进程也充满了荒诞的色彩。 中。一言以蔽之,“世界是荒谬的,人生 一个无辜者临死的情景。
“鼠疫期间的恐怖日子并不显得像无休 是痛苦 的 ”。然 而 人 又 是 不 满 足 于 此 帕纳鲁可以用 彼 岸 的 梦 幻 逃 避 抽
止的残酷火焰,却像是没完没了的重重 的。尽管在现实生活中,能动主体的人 象的瘟疫,然而在孩子的哭喊的呻吟之
的踩踏,将它所经之处的一切都踩得粉 不得不要向冷冰冰的荒诞世界屈服,但 中,对救赎侃侃而谈是残忍的。他只能
碎。”谁 去死? 谁 得 生? 鼠 疫 对 此 缄 默 是在思维上,人却能够稍占上风,并总 瘫倒在墙上,喃喃自语。神父的心灵也
不语。在鼠 疫 即 将 结 束 之 时,钟 声、炮 要为这个荒谬的世界寻找到一套阐释 被眼前具体的惨象震撼了,跪下向上帝
声、乐曲声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阿 理论。加缪对以往阐释体系批判 和 存 发出“救救这孩子”的祷告。然而逃避
赫兰,里厄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塔鲁的 在主义的思想,就潜伏在《鼠疫》的情节 终究对鼠疫无能为力。“在病房里迸发
形体沉入鼠疫的污水,“他只能停 在岸 和人物之中。具体而言,加缪通过有关 出潮水般的哭泣声,哭声盖过了帕纳鲁
边,两手空空,心 如 刀 绞,没 有 武 器,没 帕纳鲁神父的叙述,表达了他对基督教 的祷告声。”这是一个颇具隐喻意义的
有救援,在灾难面前再一次束手无策”。 的批判; 借助对朗贝尔人物形象的塑造, 场景。帕纳鲁的祷告声象征着基 督 教
我们不但无力改变荒诞的鼠疫,甚至连 表达了自己对理念论哲学的深入思考; 对人生的荒诞困境的应对方法,而哭声
完全认识 鼠 疫也 不 能够。面 对 帕 纳 鲁 在对柯塔尔的描绘中,加缪表明了自己 则表现着人在对鼠疫和其他苦难面前
神父的病 情,里 厄心中 始终 疑 云 密 布, 对意志主义哲学的否定态度。里厄医生 的自然感受。祷告被哭声淹没暗 喻 着
“是鼠疫,又不是鼠疫”。直到神父躯体 和塔鲁则是加缪哲学的人格化。借助二 基督教的无能为力。
僵硬之时,他的病历卡上仍然写着冷冰 人的言语和行为,加缪对如何面对荒诞 加缪对基督教 对 于 善 恶 的 划 分 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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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丛刊 》2020.11

无不满,这和意志主义哲学用“重估一 着。爱人是朗贝尔的另一半,远方的爱 许是加缪对 意志主义哲学发展史的隐


切价值”去解构基督教大不相同。或许 人隐喻着栖 息 在理 念 世界 中的 朗 贝尔 喻和讽刺。如果说瘟疫发生后放 荡 恣
在加缪看来,基督教的真正错误在于让 的灵魂。巴 黎和戛 纳是 形而上 的 理 念 意的柯塔尔 是尼采和酒神精神的文学
我们“指善为恶”,将无辜的孩子( 人类 世界,而流行着鼠疫的阿赫兰城则代表 形象。那么在阁楼中悲观厌世的 柯 塔
本性的象征) 罪化,并以赋予苦难意义 了现实的 荒诞 世 界。理 念论者 认 为 灵 尔则是意志主义开创者叔本华的影子。
的方式去回避人究竟应该如何面对鼠 魂只有脱离肉体才能获得真理,我们并 作为意志主义哲学的先导,叔本华
疫和荒诞的哲学之问。相比其他生物, 不居于肉体之中,而是被囚禁在肉体之 对人生的 看法就是十分悲观的。在 叔
人本来是最能动,最自由的主体,然而 中,我们因肉体而痛苦。苏格拉底描绘 本华 看 来,人 越 是 自 觉,就 越 是 痛 苦。
在基督教“逆来顺受”的压制下反倒成 了灵魂在摆 脱 肉体 之 后与 神为 伴 的美 他没有目的、没有满足,欲望的暂 时的
了最消极被动的生命。 好景象。他说道: “哲 学家 的事 业 完全 满足也立刻导致空虚无聊,导致进一步
虚假的彼岸无力解决现世的痛苦, 就在于使灵 魂 从身 体 中解 脱和 分 离出 的欲望和 挣扎。在无休止挣扎和 痛 苦
有关天国的呓语无法止息孩子的哀嚎。 来”。朗贝尔对于爱情和巴黎的渴望和 之中求得生存,这就是人的本质。
将外部世界强加于人的苦难美化成通 理念论者对 于 理念 世 界的 欲求 如 出一 然而,这毕竟太难以做到了。面对
往天国的救赎之梯是真正的残忍,比荒 辙。火车 站 本来是 朗贝 尔得以 实 现 自 生命欲望带来的虚无和痛苦,柯塔尔选
诞的鼠疫本身更加荒诞。塔鲁的 讽 刺 己目的的关键空间,而交通的封闭却使 择自杀,毕竟只有死亡才能得到一劳永
预示着神父和基督教的结局: “基督徒 得他逃离 阿赫 兰 的计 划不再 可 能。基 逸的真 正解脱。然 而,意 志 主 义 认 为,
看见一个无辜的人被挖掉了眼睛时,这 于这样的现状,“朗贝尔在这里看到了 自杀恰恰是生命意志过强的表现,是欲
个教徒要么失去信仰,要么同意别人挖 处于绝无自 由 境地 的 人们 心中 憎 恶的 望的集中 体现。如果真的接受世 界 的
掉自己的眼睛。”在小说之中,帕纳鲁神 那种自由。”加缪在对 朗贝 尔前往 火车 虚无和荒诞,那么柯塔尔倒是平静而安
父虽然被里厄所感动,在布道时做出了 站一事的描 写 之中 特 别用 一些 细 节暗 宁的。他 之 所 以 焦 躁 不 安,乃 至 于 自
鼓励人们拒绝放弃一切,而要做留下的 示朗贝尔所承载的哲学隐喻: 杀,正是强烈的生命意志对虚无和痛苦
修道士,向残酷的鼠疫宣战的号召。但 厅里很暗,一只几个月没有生火的 的强烈抗 拒。这解释了为何在与 里 厄
神父自己仍然不愿意放弃信仰,即使出 铁炉周边还残留着当时浇水形成的“8” 的谈话中柯 塔尔坚持声称自己的自杀
现了鼠疫的症状,也不愿意去就医,把 字形水渍。 是所谓的“致命决定”,而里厄和格朗却
一切寄托给虚无缥缈的上帝,最终也因 在理念论的先驱毕达哥拉斯眼中, 却只觉得柯塔尔是单纯的“内心抑郁”。
高度疑似鼠疫的疾病而死。加缪 通 过 数字“8”代表着和谐,也划分了世俗元素 瘟疫使得一切 所 谓 的 道 德 和 戒 律
帕纳鲁神父这人物形象,尖锐地诘问着 和上天的界限,代表着向完成和最后世 从阿赫兰城中消失了突破一切限制,狂
一切虚幻的宗教信仰。 界的前进。朗贝尔对于出逃阿赫兰的不 热地创造和毁灭,进行着生命力的宣泄
围墙的另一边: 鼠疫的理念论 懈努力,也就暗示着哲学家对于理念世 的狄奥尼索 斯精神在阿赫兰城一度占
加缪对于理念 论 哲 学 的 思 考 是 通 界的执着索求。加缪对于柏拉图们是抱 了上风。男男女女“从没有像现在一样
过朗贝尔这样一个颇具隐喻色彩的人 有期望的,朗贝尔最后选择留下。他借 穷奢极欲。为闲得无聊的人开办 的 游
物展开的。朗贝尔是一名记者,而报道 朗贝尔说, “我原来一直认为我在这个城 艺场所层出不穷”。情侣们不再遮遮掩
真实是新闻记者的天职,这和志在探求 市是外地人,我同 你 们 一 起 无 事 可 干。 掩,而是放纵地在众目睽睽之下依偎亲
世界真相的哲学家无疑有某种类似性。 但既然我看见了我所见到的一切,我才 吻,打情骂俏。人 们 要 点 上 等 的 酒,要
记者被要求深入一线,与世界进行深入 明白,无论我愿意与否,我都是这里的人 最昂贵的加菜,毫无节制的付与 小 费,
的接触,却又被要求与对象保持 距 离, 了。这里的麻烦与我们大家都有关系。 ” 被随意抛掷的硬币叮当作响。这令人想
以旁观者的姿态去审视喧哗、骚动、荒 加缪希望哲学不应执着于对围墙那一边 起古代酒神崇拜的仪式。在酒神祭中,
诞的世界。哲学家不也是如此吗,他们 的理念世界或物自体进行形而上学的玄 妇女们头戴常青藤冠,身披兽皮,手持酒
在现实生活中积累了深刻的思考,却总 想,而要直面人生的荒诞和无意义,进行 神杖,狂欢滥饮。阿赫兰城中的狂欢成
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观察现象世 西西弗斯式的奋力抗争。 为一种隐喻。鼠疫给了柯塔尔和阿赫兰
界,从而进行某些形而上的思辨。作为 否定一切: 鼠疫的意志主义哲学 城中居民自由放纵的可能,“所有这些心
记者的朗贝尔是阿赫兰城中的理念论 没有人能否认,柯塔尔身上具备着 中之野性的冲动,在这些机会里都得到
者。他因公务来到阿赫兰,却不幸遭到 某些放荡 不羁 的 酒神 精神。加 缪 生 怕 解放,
一直到他们达于一种欲望与暴戾
鼠疫,被迫滞留在充满死亡、苦难和荒 我们没有发现这一点,在小说之中不止 之感情激发的顶峰。 ”( 尼采语)
诞的小城内。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朗贝 一次地提及柯塔尔酒类代理商的身份。 加缪对此 特 别 强 调 道,“这 件 事 几
尔始终觉得自己是局外人,对里厄抱怨 然而,作为酒神精神的象征,科塔 尔在 乎可以重现当时令人难以忍受的气氛,
道: “说到底我毕竟是外地人呀。”朗贝 小说的开头 却 处于 以 一种 自杀 未 遂后 因此笔者十分重视”。毫 无疑问,剧团
尔的脑海中浮现着有关爱情的图景,他 的倾颓状态。小说中写 道,“每 当 格朗 的到来与鼠 疫爆发的同步性是作家的
坚信自己不应该承受与爱人分离的痛 谈到柯塔尔时,总管他叫‘绝望的人’”。 有意为之。阿赫兰城中的观众们 注 视
苦。他在酷暑难熬 的夏日会来到 火 车 柯塔尔对前来调查的所长怒气冲冲,要 着台上的俄耳甫斯,而台上的俄耳甫斯
站,凝视着“鼓动去邦多尔或戛纳过自 求获得内 心安 宁。柯塔 尔是阿 赫 兰 城 也惊讶的 望着陷入迷狂的居民。奥 尔
由幸福生活的广告”,被有关巴黎的古 中最为孤独的一人,甚至他的邻居格朗 弗斯教教反对狄奥尼索斯式的纵欲,主
老的石头建筑、流水、王宫的记忆折磨 也对这位 神秘 的 怪人 一无所 知。这 或 ( 下转 7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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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语

《百里洲纪事 》的文学与现实
■张 贞

近年来,非虚构写作以鲜活的时代 华的价值意义,认为《百里洲纪事》在某 模式和个人美学印记,带领读者一起进


气息和强烈 的历 史使 命感 重 新唤 起并 种意义上打破了固化的底层想象,使叙 入文本所书写的乡村生活的隐秘地带,
加深了人们对“文学与现实”关系的思 述底层、叙述乡民和普通劳动者的文学 去见证时代和良知。
考,从这一文学视域来看,朱朝敏的《百 具有了“为人民”的艺术感召力。 刘天琪的《深情凝望“百里洲”———
里洲纪事》把脱贫攻坚的国家政策、底 刘 波 在《贫 困、尊 严 与 精 神 审 读朱朝敏〈百里洲纪事〉》以“情”字为
层人民的真 实生 活和 作家 个 人的 生命 视———由朱朝敏〈百里洲纪事〉想到的 主线,剖析了《百里洲纪事》内含的政治
体验揉合在一起,在反映时代文化心理 几个问题》一文中对扶贫文学和地域性 激情、家乡亲情和文学深情,同时也对
和探寻精神救赎方面进行了深入挖掘, 书写进行了深入关照,认为《百里洲纪 “作家以何种文学经验书写现实”进行
建构了丰 富 的现 实 主义 审 美 意 蕴。四 事》通过“精神之难”呈现出中国底层农 了思考。
位评论家从 不同 侧面 为我 们 剖析 了这 民在面对命运时的选择、困惑和 出 路, 在解读具体文本的基础上,几位批
一意蕴的具体表现,与此同时,洋 溢在 并从文学层面提出了“从物质扶贫到心 评家都关注到了当代现实主义文学创
字里行间的思理之妙和珠玉美文,也使 理和精神扶贫”这一时代命题。 作如何处理“现实生活、精神真实 和艺
四篇评论呈现出鲜明的批评文体意识。 李雪梅的《故乡、时代与人民——— 术升华”三者之间关系的问题,这对我
叶李的《承担共同命运的写作——— 评朱朝敏的〈百里洲纪事———线脱贫攻 们当前的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都有一
朱朝敏〈百里洲纪事〉读札》从疼痛切入 坚实录〉》将目光聚焦在文学的乡村叙 定启发。
作者的灵魂书写,揭示了文本“朝 向心 事上,从地方性体验对乡村整体性的呼
灵深处探求”“追索存在的本真”的内向 应、个性化写作对时代召唤的回应、人 张贞,文学博士,江汉大学人文学 院教
化审美追求、融合小说与散文的跨界写 民性立场对历史进步信念的传递三个 授。主要研究方向为文艺理论和 文 学
作文体特征 和兼 具现 实诉 求 与艺 术升 方面解析了《百里洲纪事》的乡村叙事 批评。

( 上接 65 页) 如果再不停止,就可能在两个月之内夺 抗的可能与意义,解构了反抗这一行为
张去忍受苦难。在奥尔弗斯教教的教义 去城里一半居民的生命。”鼠疫和它所 所带来的价值。小职员格朗们的 善 良
中,
“纵欲的恶徒则将投生为禽兽,如此 象征的 荒诞是对生命无情的否 定。荒 在英雄主义的阴影下无处容身,英雄正
每况愈下,
最后沦入地狱。
”显然,这是对 诞的命运让我们像病床上的孩子一样 常的感性欲求则被彻底否定。此外,英
柯塔尔最终结局的隐喻。柯塔尔及其所 陷入“一阵阵痉挛和寒战”。鼠疫不是 雄主义让人为了“英雄”这一抽象概念
代表的酒精神虽然彰显了生命的意志, 幸福,这个事实就如同“二加二等于四” 而反抗,这就颠倒了反抗行为本身。反
但是过于放荡不羁。生命同样陷入一种 这样一个事实不容置疑。 抗应当是人生意义的唯一来源,而不是
极度的虚无之中,一旦狂欢结束,一切意 “我反抗故我存在”! 这就是加缪 成为英雄赋予人生以意义。对英 雄 主
义就走到了终点,
狂欢的终点是疯狂。 同鼠疫作战的过程,也是在荒诞中赋予 义的追求并不比对彼岸世界的幻想更
反抗人生的荒谬: 加缪的鼠疫哲学 人生以 意义的唯一途径。反抗的 第 一 加高明。英雄主义更大的反抗在 于 对
面对阿赫兰城的鼠疫,面对人生的 步,就是拒绝英雄主义。就像里厄对帕 人类群体的漠视。
荒诞和苦难,神父、记者、酒代理商的道 纳鲁神父所说的,“拯救人类,这句话对 在 反 抗 之 中 不 要 忘 记 人 的 本 性!
路都走到了终点。宗教使人消极躲避, 我来说 是大而无当。我没有这么 远 大 这是加缪所告诉我们的有关反抗的终
理念论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悬设,意志主 的抱负。我关心的是人类的健康,首先 极真理。而这也构成加缪与萨特 最 大
义和酒神 精 神又 使 人陷 入 疯 狂。荒 诞 是他们的健康。”汉娜·阿伦特评价道, 的区别,也是加缪始终不承认自己“存
的人生呼唤着全新的哲学,面对吞噬一 “有一种加缪式的英雄主义,就是平凡 在主义者”身份的原因。萨特认为,“存
切的鼠疫,我们究竟应该如何行动? 人因为 朴 素 的 善 良,而 做 出 非 凡 的 事 在先于本质”,人的“自我”决定自己的
直面 鼠 疫! 这 就 是 加 缪 告 诉 我 们 情。”加缪对于英雄主义的拒斥是深刻 本质,人的行动 是 自 由。自 然,面 对 荒
的第一句 真 理。把目光 从 未 来 和 彼 岸 的。他借里厄医生之口解释了自 己 为 诞,暴力 反 抗 也 就 成 为 一 种 合 理 的 行
移开,凝 视 着这 个无意 义的 荒 诞 世 界! 何如此反对英雄主义: “过分重视高尚 为,同样可以成为人的本质。在加缪那
鼠疫不是像 帕纳 鲁神 父和 阿 比尼 西亚 行为,结果反而会变成对罪恶间接而有 里,人 的 善 良、诚 实、美 是 先 验 规 定 了
的基督徒所认为的那样,是“获得 永生 力的褒扬。因为那样做会让人猜想,高 的,不是存在先于本质,而是本质 先于
的有效途 径。里厄医生 与 省 长 辩 论 的 尚行为如此可贵,只因它寥若晨星,所 存在。这个世界 尽 管 荒 诞,充 满 苦 难,
话言犹在耳,“细菌能在三天之内引起 以狠心和冷漠才是人类行为更经常的 却并不 是“他 人 即 地 狱”的 黑 暗 丛 林。
脾肿大四倍,能使肠系膜淋巴结肿到橙 动力。”英雄之所以为英雄,乃是因为其 人在荒诞前最重要的用坚守自己的本
子那么大,摸起来像浓稠的糊状物…… 他人不 是英雄。这就否定了平凡 人 反 质的方式去和荒诞向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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