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政治学院学报（JNIP） 2018 年第 5 期 第 34 卷（总第 201 期）

DOI：10.13231/j.cnki.jnip.2018.05.019
·文化与历史·

通向团结的孤独之路
——论加缪小说《鼠疫》的启示

马雪琨
（首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北京 100089）

摘要：在加缪的作品中，对孤独的表现和对团结的希冀具有一种不亚于荒诞和反抗主题的重要性。学者们在研究
加缪作品时，通常将孤独与团结视为一对相反的主题。其实，在加缪“反抗系列”作品，尤其是在《鼠疫》中，孤独与团结
并不对立。通过描绘疫情下与世隔绝的奥兰城中市民们一步步走向团结，通过突出小说主人公们为了集体的团结而
自愿选择个人的分离与孤独，加缪旨在告诉人们，孤独与团结是一体的，团结诞生于孤独中，孤独与团结共存。当独行
者们朝向同一个目标前进时，他们将迎来胜利和幸福的曙光。孤独也可以通向团结，孤独更需要团结，尤其是人类面
临重大灾难与安全威胁时。
关键词：加缪；
《鼠疫》；孤独；团结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9774（2018）05-0108-07

加 缪 的 小 说《鼠 疫》描 绘 了 奥 兰 市 市 民 在 鼠 疫 《鼠疫》是一种进化，那么这种进化走向了团结和参

流行期间的生活。小说的灵感来自 1945 年发生在
奥兰的腺鼠疫，同时也影射了纳粹的占领和第二次
世界大战。
《鼠 疫》是 加 缪“ 反 抗 系 列 ”的 第 一 部 作
品，标志着加缪思想体系从荒诞到反抗的转变。学
者们在研究《鼠疫》时，多侧重于“荒诞”和“反抗”这
两个主题，或“鼠疫”之于“战争”的隐喻。此类研究
视角较为直观，且符合加缪针对《鼠疫》所给出的作
者意图提示。不过这些视角未能重点突出加缪作
品 中 另 外 一 对 命 题 ——“孤 独 ”和“团 结 ”。 国 内 罕
有学者以“孤独”和“团结”在《鼠疫》中的关系和转
变为题进行研究。事实上，在加缪作品中，
“ 对孤独
的表现和对团结互助的希冀与呼唤具有一种丝毫
不亚于荒诞和反抗主题的重要性”[1]115 ，因而加缪的
女儿卡特琳娜于 2013 年出版的加缪传记被命名为
《孤独与团结：阿尔贝·加缪影像集》。在《鼠疫》中，
孤 独 与 团 结 这 对 主 题 相 辅 相 成 ，密 不 可 分 ，正 如 加
缪所提示的，
“ 同《局外人》相比，
《鼠疫》标志着从独
自 反 抗 到 对 群 体 认 同 的 转 变 。 假 如 从《局 外 人》到
与 ”[2]1973 。 人 们 不 禁 自 问 ，孤 独 与 团 结 难 道 不 是 对
立的吗？它们如何实现“转变”和“进化”？这种“转
变”和“进化”在《鼠疫》中又是如何体现的？研究孤
独 与 团 结 这 对 主 题 ，有 助 于 我 们 更 加 全 面 地 理 解
《鼠疫》，把握加缪在《鼠疫》中的思想较之于《局外
人》的变化。
一、孤独与团结之间并不存在深壑
“孤独”的形容词“solitaire”来自拉丁语“solitari-
us”，最初指隔离或孤身一人的状态，随后被用来形
容 人 或 地 方 ，或 作 为 名 词 指 代 习 惯 独 自 生 活 的 人 。
“ 孤 独 ”的 名 词“solitude”来 自 拉 丁 语“solitudo”，被
用来描绘荒凉之地或独身之人的性质或状态。考
察孤独的不同释义，人们会发现它其实指代的是一
种关系，一种个人与他人、个人与社会疏离的关系。
Solidarité（团结）一词来自拉丁语的法律术语“in so-
lido”，意思是“作为全部的整体”。文艺复兴时期，
人文主义者们将这一法律术语转变成一种道德行

收稿日期：2018-07-20
作者简介：马雪琨，首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语言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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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政治学院学报 2018 年第 5 期

为 原 则 。 在 当 代 罗 贝 尔 法 语 词 典 中 ，Solidarité（团 选择。
《卡里古拉》塑造了一个疯狂的暴君形象，他
结）被 定 义 为 人 们 意 识 到 一 种 利 益 共 同 体 的 存 在 ， 杀 人 的 目 的 是 让 他“ 渴 望 的 永 世 孤 独 最 终 完
共同体从道德上要求人们作为共同体的一分子，不 善”[7]71 。但矛盾的是，他又宣称“真奇怪，我不杀人
得 损 害 他 人 利 益 ，并 对 他 人 提 供 帮 助 ，由 此 形 成 的 的 时 候 ，便 觉 得 孤 单 ”[7]68 ，似 乎 他 试 图 通 过 暴 政 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因此，团结常常意味着对孤独 脱孤独，而不是通往永世孤独。他杀人的目的是为
的摈弃，是孤独的反义词。 了完善自己的孤独，但他杀人的行为使得那些经历
在一些针对加缪的研究中，学者们往往将孤独 家破人亡的人与他一样，品尝到失去亲人和爱人的
和 团 结 的 对 立 视 为 天 然 的 关 系 。 比 如 雷 蒙·盖 伊 - 痛苦，从而拥有了和他一样的感受。追寻孤独的他
克 瓦 茨 耶（Reymond Gay-Croisier）认 为 这 一 对 反 义 似乎也在追寻他人的同情心。
《西西弗神话》主要探
词影响了为社会问题所困扰的加缪，
“ 面对其同胞， 讨荒诞和自杀，孤独并非该散文集的中心主题。但
作家的问题最终导向了孤独和团结这一对众所周 假如我们将西西弗的处境与作者相重叠，我们就会
知的反义词，它也部分地解释了作家在其生命最后 发现加缪所描写的这一希腊神话人物处于绝对孤
阶段的沉默” [3]339
。 皮 埃 尔·吕 耶 那 -凡 -休 伊（Pierre 独 中 。 约 瑟 夫·埃 尔 迈（Joseph Hermet）注 意 到《西
Nguyen-Van-Huy）在研究加缪作品中的幸福与不幸 西 弗 神 话》中 人 称 使 用 的 特 殊 性 ，即 加 缪 几 乎 全 部
时强调：
“加缪关于幸福和不幸的概念与交际和分 使 用 单 数 人 称 ，很 少 使 用 代 表 团 结 的“ 人 们（les
离 、团 结 和 孤 独 、赞 同 和 反 对 的 概 念 混 在 一 起 ”[4]9 。 hommes）”或“我们（nous）”[8]111 。
《西西弗神话》中没
学者们也常常使用另外一对相反的主题来强调加 有团结，西西弗是孤独的，但西西弗是幸福的，或者
缪作品中孤独与团结的二元对立：他们将孤独与人 至 少“ 应 当 想 象 西 西 弗 是 幸 福 的 ”[9]121 ，作 者 试 图 通
物所要对抗的荒诞和不幸联系起来，将团结与幸福 过西西弗将孤独与幸福相连。
《局外人》也是一个独
联系在一起。这些论述很容易令人得出这样的结 行者的故事。主人公默尔索对世间的一切都漠然
“ 孤 独 -痛 苦 ”与“ 团 结 -幸 福 ”
论 ，即 在 加 缪 作 品 中 ， 处之，友谊、爱情、亲情、宗教，甚至他自己的生命，
的关系是“反与正”的关系。 “ 这 一 切 实 际 上 无 关 紧 要 ”[10]35 。 对 于 这 个 世 界 来
在加缪作品中，孤独与团结之间真的存在一条 说 ，默 尔 索 是 一 个 局 外 人 ，甚 至 是 一 个 侵 入 者 。 他
无法逾越的鸿沟吗？ 拒绝了与社会和群体的联系，也不去履行哲学家所
加 缪 很 早 就 开 始 思 考 孤 独 的 问 题 ，他 在《加 缪 谓的社会契约。他是一个独行者，一个绝对孤独的
手记》中留下的数段笔记揭示了他对孤独与团结矛 人 ，一 个 不 容 于 群 体 的 人 ，最 终 被 社 会 抹 杀 了 其 自
盾 的 态 度 。 1937 年 ，加 缪 在《手 记》中 写 道 ：
“孤独 身的存在。但矛盾地是，小说结尾却展现出一种对
让 我 痛 苦 ，但 为 了 保 住 我 的 秘 密 ，我 战 胜 了 孤 独 带 团结的希冀。对世界冷漠如斯的默尔索，在走向死
来的痛苦。现在，过着孤独而不为人知的生活是我 亡 的 时 刻 ，也 将 摆 脱 孤 独 的 希 望 寄 托 在 他 人 身 上 ：
[5]833
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写作是我最大的乐事” 。 “我第一次向世界柔和的冷漠敞开心扉。我体验到
奥 利 维 耶·托 德（ Olivier Todd )也 曾 在《加 缪 传》中 这 个 世 界 是 如 此 像 我 ，说 到 底 如 此 博 爱 ，感 到 我 曾
如此描绘正在创作“荒诞系列”作品时的加缪：
“加 经 很 幸 福 ，现 在 依 然 幸 福 。 为 了 让 一 切 做 得 完 美 ，
缪需要集中精力以便写好自己的作品。他需要孤 让 我 不 那 么 孤 单 ，我 只 希 望 处 决 我 那 天 有 很 多 看
[6]241
独” 。孤独是艺术家能够全身心投入艺术创作 客，希望他们以愤怒的喊声来迎接我”[10]96 。
“ 荒诞系
的一个必要条件，哪怕孤独会带来痛苦。加缪试图 列 ”作 品 中 的 主 人 公 们 是 孤 独 的 ，虽 然 他 们 向 往 团
借助创作的乐趣战胜孤独的痛苦，并将孤独与幸福 结和幸福，然而最终他们却没能迈出走向团结的那
联系起来。但战胜孤独带来的痛苦并非易事，
“与 一步。
[5]969
自己的嗜好相伴，也是与痛苦相伴” 。人有趋利 加缪关于孤独和团结思想的转变起源于二战。
避害的本能，以至于加缪也不得不承认孤独与其本 战争让加缪经历了孤独，但也是战争让他开始意识
性相悖，并指出“一个需要切实解决的大问题就是， 到团结的重要性。二战期间，所有人都需要面对生
[5]987
人们是否能够孤独并幸福” 。于是，加缪不停地 活的艰辛。当人们拥有共同的敌人，一起面对死亡
在艺术创作所需要的孤独环境与摆脱孤独的本能 和分离时，团结起来与敌人斗争就成为自然而然的
渴望之间摇摆。 选 择 。 1940 年 ，他 在《手 记》中 写 道 ：
“如此孤立却
“ 荒 诞 系 列 ”作 品 就 揭 示 了 加 缪 所 面 临 的 两 难 如此接近……团结，与这个世界休戚与共”[5]917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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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雪琨 通向团结的孤独之路——论加缪小说《鼠疫》的启示

一论述似乎暗示了孤独与团结处于同一阵营，这两 离。加缪于 1942 年前往帕勒里耶（Panelier）治疗肺

种 状 态 可 以 并 存 。 二 战 后 ，加 缪 开 始 频 繁 使 用“团 结核。他原本计划年底返回阿尔及利亚，但德军在
结”一词，正如布里吉特·桑迪（Brigitte Sandig）所提 北非登陆和对法国南部的占领使得他的计划落空，
示的，
“‘团结’和‘团结的’这两个词出现在战后收 加缪在帕勒里耶滞留了 1 年零 3 个月。背井离乡和
录 于《时 政 评 论》的 作 品 中 ”[11]848 。 虽 然 布 里 吉 特· 与家人音讯断绝使得作者焦虑不安、孤单寂寞。另
桑 迪 没 有 提 及 加 缪 的 虚 构 作 品 ，但 不 可 否 认 的 是 ， 一方面，二战让人们流离失所，让人们与爱人、亲人
加缪对政治和社会问题的思考也同样体现在他的 不得相聚，甚至阴阳相隔。1946 年加缪在《战斗报》
文学作品中。战争所带来的流放之感让加缪走向 中写道：
“ 我 们 生 活 在 恐 怖 中 …… 因 为 我 们 生 活 在
了抵抗运动，极端的孤独体验让他意识到与他人团 分 离 的 世 界 中 ”[15]25 。 不 论 是 作 者 个 人 所 经 受 的 分
结一致的必要性。于是，团结很快成为此后加缪作 离 ，还 是 旁 观 他 人 的 分 离 ，这 都 使 得 分 离 在 当 时 成
品中另外一个与孤独同等重要的主题。1948 年，加 为“司空见惯的事情。所有人都被抛进孤独中。因
缪在发言稿《自由的见证人》中，曾就孤独与团结的 此分离成为小说最重要的主题”[5]985 。
关系做过如下论述，
“这同时定义了我们之间的团 虽然分离是《鼠疫》的中心主题，但团结在小说
结。我们需要捍卫每个人孤独的权利，因此我们从 中拥有不逊于分离的重要性。在疫情下与世隔绝
[12]494
此不再是独行者” 。 独 行 者 们 休 戚 与 共 ，以 至 的 奥 兰 城 中 ，奥 兰 人 如 何 一 步 步 从 孤 独 走 向 团 结？
于团结承接着孤独。团结与孤独之间并非一种取 可以分几个阶段来分析孤独与团结这对主题可能
代 关 系 ，因 为 团 结 的 目 的 是 为 了“捍 卫 每 个 人 孤 独 出现的转变和进化。
的权利”。在《反抗者》中，加缪更是明确写道：
“在 第一阶段是“封城”前。小说开篇处对奥兰城的
荒 谬 的 经 历 中 ，痛 苦 是 个 人 的 。 一 进 入 反 抗 行 动 ， 介绍非常矛盾，作者试图将奥兰描绘成一座平淡无
痛苦则成为集体的，成为众人的遭遇……使单独一 奇 的 城 市 ，却 在 不 经 意 间 揭 示 出 它 与 众 不 同 的 一
人痛苦的疾病成为集体感染的瘟疫。我们每天所 面，作者特别点出奥兰比较独特的地方是死亡的困
遭受的苦难中，反抗所起的作用犹如‘我思’在思想 难。在别的城市或地方，生病的人能够得到他人的
范畴中所起的作用一样。它是第一个明显的事实， 体贴和帮助。在奥兰，
“一个生病的人在那里都感
然而这个事实使人摆脱了孤独状态。它使所有的 到 孤 寂 ，更 何 况 是 垂 死 的 人 ”[16]211 。 类 似 这 样 的 描
人 都 接 受 了 第 一 种 价 值 。 我 反 抗 ，故 我 们 存 述揭示出奥兰城人际关系的冷漠，人们生活在自己
[13]185
在” 。当孤独的人因为共同的目标而反抗时， 的世界中，缺乏对他人的人文关怀。从这一意义上
他们就走向了团结。人世间的战争与邪恶不会饶 说 ，奥 兰 的 市 民 们 都 是 一 些 独 行 者 。 随 后 ，故 事 开
恕任何一个人，没有人有豁免权，只有同舟共济，方 始 ，奥 兰 出 现 的 大 量 死 老 鼠 成 为 鼠 疫 到 来 的 先 兆 。
能 走 出 绝 境 。 正 如 安 托 万·德·圣 埃 克 苏 佩 里 (An- 当里厄医生所居住公寓的看门人米歇尔病逝后，很
toine?de?Saint-Exupéry)在《风沙星辰》中感叹道：
“为 多与米歇尔症状相同的患者相继离世。市民们依
什么要仇恨彼此？我们休戚与共，我们生活在同一 然保持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
“尽管这些不平常的
座星球，搭乘的是同一艘船”[14]229 。 事件使本城市民感到意外和忧虑，但每个人都能够
《鼠 疫》体 现 了 作 者 思 想 的 这 一 转 变 ，作 为“ 反 各就各位照常办理自己的事情，而且看样子这种情
抗系列”的第一部作品 ，
《鼠疫》的主人公们终于迈 况一定会持续下去”[16]262。
“封城”前虽然市民们感到
出走向团结的那一步 。
《鼠疫》告诉我们 ，无须在孤 忧 虑 ，但 他 们 并 没 有 改 变 自 己 的 习 惯 和 生 活 方 式 。
独和团结中进行非此即彼的选择，团结诞生于孤独 如同所有现代都市中的市民们一样，奥兰人熙熙攘
中。当人们为了共同的目标反抗，他们自然就走向 攘为名利来往，根本无暇顾及他人。疫情凸显了人
了团结，哪怕此时个人的孤独依旧存在。孤独与团 与 人 之 间 的 分 离 ，健 康 者 对 患 病 者 的 冷 漠 、患 病 者
结并非对立，也不存在取代关系，它们同时存在，它 被 人 为 隔 离 、死 亡 造 成 的 阴 阳 相 隔 ，这 一 切 都 预 示
们之间并不存在深壑。 着奥兰市民们即将承受分离所带来的孤独。
第二阶段是“封城”到组织志愿防疫队之间的那
二、疫情下与世隔绝的城与走向团结的人
段时期。对于奥兰人来说，“封城”的决定突如其来。
加 缪 将 分 离 设 定 为《鼠 疫》的 中 心 主 题 之 一 。 奥 兰 成 为 一 个 与 世 隔 绝 的 孤 岛 ：交 通 全 部 断 绝 ，通
在 小 说 的 构 思 酝 酿 阶 段 ，作 者 亲 身 经 历 了 双 重 分 信 中 断 ，通 话 受 限 ，电 报 成 为 人 们 与 外 界 联 系 的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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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途 径 。 封 闭 的 城 市 、死 亡 的 阴 影 ，奥 兰 如 同 一 个 在这种境界中，就得放弃更加切身的私事。这和鼠
巨大的监狱，囚禁了城中所有的人。
“ 事先毫无思想 疫刚出现时不同：那时，萦回脑际的尽是个人琐事，
准备的分离”让人们陷入“远离亲人、无依无靠、既 一 点 一 滴 也 放 不 下 ，别 人 的 生 死 则 与 己 无 关 ，他 们
[16]262
不能重逢又不能通信的绝境” ，孤 独 和 恐 惧 成 的 生 活 经 验 仅 限 于 个 人 ；现 在 ，他 们 也 开 始 急 人 之
为 全 城 人 共 有 的 感 情 。 雅 克 琳 娜·莱 维 - 瓦 朗 西 所 急 ，你 我 不 分 了 ，他 们 头 脑 中 出 现 的 是 大 家 一 样
（Jacqueline Lévi-Valensi）指 出 ，
“ 从‘ 鼠 疫 可 说 已 与 的想法”[16]357 。
我们人人有关 ’的那一刻起 ，集体的‘我们 ’常常取 最后，当疫病最终退却，城门重新打开时，团结
[17]83
代了其他人称，这一点非常重要” 。这是否意味 的情感依然留存在共同体验了分离与孤独痛苦的
着 从 此 时 起 ，人 与 人 之 间 建 立 起 了 前 所 未 有 的 联 人们的心中，
“ 虽说在这个火车站台上，他们又开始
系？不尽然。虽然人们意识到鼠疫已经成为所有 了各自的私人生活，但当他们相互交换目光和微笑
人的事情，
“ 大 家 、包 括 作 者 在 内 ，都 是 一 锅 的 时 候 ，他 们 还 感 觉 到 他 们 是 一 个 患 难 与 共 的 集
[16]262
煮” 。 但 事 实 上 ，为 了 逃 避 分 离 和 流 放 所 造 成 体 ”[16]455 。 在 这 一 全 城 欢 庆 的 时 刻 ，叙 述 者 并 没 有
的痛苦，人们更加专注于自己，
“ 仍然把自己的私事 忘记那些依旧孤独的人，
“对于另一些这时正在为
[16]270
放在首位” 。 更 有 甚 者 ，疫 情 反 而 加 剧 了 人 们 死 去 的 亲 人 沉 痛 哀 思 的 人 来 说 ，情 况 就 大 不 一 样
的孤独，
“每个人都必须接受独自面对着苍天过一 了 ，离 别 之 情 已 达 到 了 高 潮 ”[16]456 。 团 结 并 未 能 完
天算一天的生活”，
“ 在这种极端孤单的情况下…… 全驱赶走孤独，甚至团结中也存在孤独。
[16]268
各人都是心事重重地独处一隅” 。人们并没有 不 惧 孤 独 ，接 受 孤 独 ，在 孤 独 的 绝 境 中 团 结 起
真 正 走 向 团 结 ，而 是 如 同 蜗 牛 一 样 ，躲 在 自 己 厚 重 来 ，让 孤 独 与 团 结 共 存 ，这 就 是 奥 兰 人 面 对 疫 情 所
的壳中。 做出的选择。
“面对第二次世界大战暴行造成的人
第三阶段是志愿防疫队的组织阶段。在这一 道 主 义 危 机 ，团 结 无 疑 是 阿 尔 贝·加 缪 所 提 出 的 解
阶段，一部分人意识到互助的必要性并付诸具体的 决之道。在《鼠疫》和《反抗者》中，他试图将团结的
行 动 ，比 如 小 说 的 主 人 公 塔 鲁 、格 朗 等 。 在 塔 鲁 的 思 想 提 升 为 一 种 道 德 价 值 ，在 上 帝 缺 席 的 情 况 下 ，
带动下，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加入志愿 这一思想能够将人们团结起来，保护他们免于经受
防疫队。这些人迈出了团结的第一步，因为他们明 社会的各种邪恶”[18]64 。团结并非一蹴而就，它是人
白这是唯一非做不可的事。他们向其他市民揭示 们经历了长时间的流放和隔离生活后，诞生于孤独
了团结的必要性，
“由于抗疫已成为某几个人的任 的绝境中。当独行者们最终走向同一个方向，为了
务，它的实质也就摆在大家的面前，就是说，这是大 同 一 个 目 标 而 抗 争 时 ，他 们 就 走 向 了 团 结 ，即 我 反
[16]216
家的事” 。不过这一阶段的团结并非全民的团 抗 ，故 我 们 存 在 。 团 结 并 不 意 味 着 孤 独 的 消 失 ：当
结，而仅仅是一部分具有高尚情操和奉献精神的人 我们将目光投注于那些被隔离的患者以及他们的
的团结。就大部分市民而言，
“表面上疫病迫使市 家 人 ，那 些 承 受 丧 亲 之 痛 的 人 们 ，以 及 体 验 各 种 分
民处于一种被围困者紧密团结的状态中，但同时却 离之苦的主人公们，我们会发现他们仍然身处孤独
把传统的团体搞得四分五裂，使其中成员又进入孤 之中。团结也不意味着分歧的消弭，比如神甫帕纳
[16]347
立 状 态 ，这 些 都 造 成 恐 慌 ” 。此时的团结仅仅 卢，虽然他因为预审推事奥东之子的死亡而深受触
是疫情强制的结果，并非出于市民本心。大部分市 动 ，也 加 入 了 志 愿 防 疫 队 ，但 他 依 然 坚 持 自 己 的 信
民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诸如朗贝尔这样的人 仰。因此团结并没有取代个人的孤独，也没有消解
继续在为逃离奥兰而四处活动。 人之多样性。它诞生于孤独之中，并在诞生后与孤
第 四 阶 段 是 疫 情 发 展 到 最 高 峰 时。
“封 城”
时间 独共存。人们可以既孤独且团结，甚至为了团结而
的延长使得人们愈发孤独，别离成为这段时期最普 主动接受孤独，这正是大多数小说主人公们的共同
遍、最深重的痛苦。不过，叙述者观察到，随着孤独 选择。
感的不断加强，一种休戚与共的感情诞生在处于同
三、为群体的团结而承受孤独的主人公们
一绝望境地的孤独者之间，
“ 在此之前，他们绝不同
意将他们的苦恼和全城人共同的不幸混为一谈，现 小 说 有 四 位 主 人 公 ，分 别 是 医 生 里 厄 、政 府 职
在 也 接 受 把 他 们 掺 在 一 起 ”[16]356 。 直 到 此 时 ，奥 兰 员 格 朗 、异 乡 人 塔 鲁 和 新 闻 记 者 朗 贝 尔 。 关 于《鼠
的市民们才实现了真正的同舟共济，
“ 他们已懂得， 疫》中 主 人 公 之 间 的 团 结 ，安 德 烈·尼 古 拉（Andr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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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olas）认 为 他 们 之 间 仅 存 在 一 种 晦 涩 的 同 情 ，他
们 的 团 结 也 仅 是 一 种“ 模 糊 的 兄 弟 之 情 ”
里 昂·T·费 什（Brian T. Fitch）强 化 了 这 一 观 点 ，指
出 虽 然 人 物 之 间 经 常 有 实 质 性 接 触 ，但“加 缪 的 世
界本质上仍然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孤独世
[20]217
界” 。 两 位 学 者 的 论 述 不 无 道 理 ，因 为 四 位 主
人公的确都是孤独之人，加缪也在小说中突出描绘
了他们因为不同的原因，各自承受的分离之孤独和
痛苦。但孤独是否意味着对团结的否定？是否意
味着我们只能将小说主人公之间的感情与联系弱
化 为“模 糊 的 兄 弟 之 情 ”？ 我 们 将 通 过 对 四 位 主 人
公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孤独与团结寻找这一问题的
答案。
医生里厄是小说的叙述者、小说最重要的主人
公。里厄是一个孤独的人，他和妻子最早承受分离
之苦，他们的分离甚至发生在鼠疫爆发之前。里厄
因 为 工 作 原 因 ，无 法 陪 同 患 病 的 妻 子 前 往 山 区 疗
养。将妻子送上归期不明、甚至没有归期旅程的里
厄牺牲了自己和妻子的幸福。母亲的到来也无法
排 解 他 的 孤 独 ，小 说 中 母 子 交 流 很 少 ，人 们 经 常 看
到的是一个站在窗前等待儿子回家的孤寂身影。
里厄是一个富有同情心、善于理解他人的人。虽然
他牺牲了自己的个人幸福，但他并不要求其他人做
出同样的牺牲。他能够理解朗贝尔追求个人幸福
的渴望，因此规劝朗贝尔“选择幸福，谈不上有什么
[16]377
羞耻” 。他自己冒着被感染的危险治疗病人，
却在塔鲁提出组建志愿防疫队时向其指出其中的
风险，
“ 这项工作可能有生命危险的，这点您很清楚
[16]309
……您好好考虑过没有”
使得其他人团结在其周围，并肩与鼠疫战斗。里厄
在文中清楚地表达了自己团结的意愿，
“他希望跟
大 家 ，跟 他 同 城 的 人 们 ，在 他 们 唯 一 的 共 同 信 念 的
基 础 上 站 在 一 起 ，也 就 是 说 ，爱 在 一 起 ，吃 苦 在 一
起，放逐在一起。因此，他分担了他们的一切忧思，
而且他们的境遇也就是他的境遇”
结是一种与其他孤独者的休戚与共，他自己的孤独
令他能够更加深刻地理解他人的孤独，
“人不能离
群 索 居 ，他 也 和 这 些 不 幸 的 人 一 样 感 到 空 虚 ，他 也
同样应该得到别人的怜悯，因为每当他离开这些不
幸的人的时候，这种怜悯的心情就会在他的心里油
[16]363
然而生” 。 里 厄 作 为 小 说 的 叙 述 者 ，他 没 有 着
力夸大卫生防疫的作用，也没有盛赞抗疫英雄们的
努力与付出，而是突出描绘了奥兰人所经受的别离
之苦与流放之感，使得孤独者们的团结成为《鼠疫》
马雪琨 通向团结的孤独之路——论加缪小说《鼠疫》的启示
最本质的思想基础。
[19]178
。布 政府职员格朗本应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
却因为疫情被小说叙述者树立为英雄的榜样。格
朗 是 一 个 独 身 男 人 ，他 有 严 重 的 表 达 障 碍 ，这 不 但
阻碍了他事业的发展，而且也对他的人际交往产生
了负面影响。他的沉默寡言和碌碌无为使得妻子
让娜离开了他。尽管孤独，但格朗一直对他人抱有
同 情 心 ，因 此 他 才 会 帮 助 自 己 陌 生 的 邻 居 科 塔 尔 。
格朗的善意不仅表现在他叫来里厄医生对科塔尔
进行救治，还在于他试图为科塔尔的自杀找到合理
解释。疫情暴发后，格朗也慢慢发生了改变。在朗
贝 尔 等 人 依 然 为 私 事 所 困 时 ，格 朗 就 已 经 不 计 得
失、默默地与他人一起共同抵抗这世间的恶。格朗
所展现出的人文主义情怀使得叙述者在小说中两
次将他树立为英雄的典范，
“假如人们真的坚持要
树立一些他们所称的英雄的榜样或模范，假如一定
要在这篇故事中树立一个英雄形象的话，那么作者
就 得 推 荐 这 位 无 足 轻 重 和 甘 居 人 后 的 人 物 ”[16]320 。
在团结抗击疫情的行动中，他与里厄和塔鲁建立起
革命的友情，能够向他们两人倾诉自己的心事。团
结和友情能够让人们暂时忘却孤独，却不能让人摆
脱 孤 独 ，总 有 那 么 一 个 时 刻 ，重 新 浮 上 心 头 的 孤 独
让人变得更加脆弱。小说着意刻画了圣诞节前夜，
回忆起前妻的格朗孤单痛苦的一幕，
“这位老公务
员的脸几乎紧紧地贴在一个橱窗上，橱窗里放满了
粗糙的木刻玩具。眼泪从他的脸上像断了线的珍
珠似的淌下来”[16]426 。寻找格朗的里厄见证了他的
悲 伤 ，理 解 他 的 悲 伤 ，却 无 法 分 担 这 种 悲 伤 。 在 这
。里厄的无私与奉献 一 时 刻 ，团 结 斗 争 的 英 雄 又 回 到 了 个 人 的 单 身 牢
笼。集体的团结与个人的孤独共同存在，团结无法
取代孤独。个人的孤独一直在那里，随时准备着攫
取人们的心灵。
记者朗贝尔从以个人为中心到为了集体牺牲
个 人 幸 福 ，他 的 转 变 体 现 了 奥 兰 人 从 孤 独 走 向 团
[16]462
。里厄的团 结。朗贝尔来到奥兰调查阿拉伯人生活情况，却不
幸成为鼠疫的囚徒。他承受着双重分离，不仅背井
离乡，而且与自己的爱人分居两地。对于朗贝尔而
言 ，爱 情 几 乎 是 他 生 命 的 全 部 ，甚 至 超 越 了 事 业 的
价值，
“我不是生来就是为着写报道的。也许我是
生来为着同一个女人一起过活的，这难道不是天经
地义的事吗”[16]276 。从千方百计试图回到爱人身边
到自愿留在奥兰抗疫，朗贝尔的思想转变经历了三
个阶段：一开始，他秉持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他认
为 自 己 是 外 乡 人 ，因 此 他 的 情 况 应 该 得 到 特 殊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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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政治学院学报 2018 年第 5 期

待 。 随 后 ，受 到 里 厄 的 感 召 ，他 也 加 入 了 志 愿 防 疫 孤 独 ”[7]573 正 是 人 们 在 孤 独 中 走 向 团 结 和 友 爱 的 第
队，准备在找到途径离开奥兰前为抗疫贡献自己的 一步，如同《修女安魂曲》中的坦普尔与南茜。费尔
力量，
“ 在我找到离开这座城市的办法之前，您能同 南多·高迈（Fernando GOMES）在《阿尔贝·加缪〈流
[16]343
意我跟你们一块儿干一阵子么” 。 最 后 ，他 放 放与独立王国〉中的“孤独或团结”
》一文中分析了
弃了离开的机会，与大家同舟共济，
“ 朗贝尔说…… 加 缪 对“ 孤 独 -团 结 ”这 对 命 题 的 看 法 ，认 为 加 缪 在
如 果 他 走 掉 ，他 会 感 到 羞 耻 ，这 会 影 响 他 对 留 在 外 这 部 短 篇 小 说 集 中 突 出 表 现 了“ 人 类 关 系 的 复 杂
[16]377
边的那个人儿的爱情” 。 至 此 ，他 清 楚 地 意 识 性，即一种团结（有时是友爱）、沉默和孤独的混合
到虽然他是异乡人，但自从他滞留奥兰与奥兰本地 物。这种情感的复杂性源自加缪面对自己的流放、
人一起面对鼠疫开始，他的命运就与其他人联系在 阿尔及利亚危机和身份认同问题时的思想状
一起，
“ 我懂得，不管我愿意或不愿意，我是这城里 态 ”[18]64 。
《若纳斯》更加清晰地揭示出加缪的观点 ：
[16]378
的人了。这件事跟我们大家都有关系” 。他将 没 有 孤 独 就 没 有 团 结 ，孤 独 作 为 艺 术 创 作 的 源 泉 ，
个人的分离与孤独暂时放置一边，一心一意地与其 与团结有着内在的联系。孤独与团结是一体的，因
他人一起并肩战斗。 此若纳斯在画布上留下了那个让人无法分辨究竟
四位主人公中最孤独的人应当是塔鲁，并非因 是“孤独”还是“团结”的单词。在《鼠疫》四位主人
为他孤身一人，而是因为他过着独行者的生活。塔 公身上，我们也能看到孤独与团结的交织。四位主
鲁 反 对 死 刑 ，对 犯 人 怀 有 一 种 莫 名 的 亲 切 感 ，这 种 人 公 苦 于 分 离 与 孤 独 ，他 们 被 流 放 在 自 我 的 世 界
离经叛道的想法使得他与他人格格不入。他对死 中 ，在 自 我 和 他 人 、自 我 与 世 界 之 间 筑 起 了 一 道 仿
刑的憎恶使得他无法与判处他人死刑的父亲一起 佛不可逾越的墙。鼠疫的到来使得整个城市与世
生活，安然享受亲情，于是他很年轻时就离家出走。 隔 绝 ，所 有 人 都 成 为 被 流 放 之 人 ，所 有 人 一 起 品 尝
他的孤独还在于自己的想法无人理解，哪怕他身处 孤独的感觉。这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使得人们开始
人群中，却依然是孤独一人。最终他明白了，
“ 从我 向往墙外的众人与世界，于是分裂的状况和对统一
放弃杀人的那时候起，我就对自己宣判了永久的流 的渴望形成了一种张力。当这两者之间取得一种
[16]419
放” 。
“ 众 人 皆 醉 我 独 醒 ，举 世 皆 浊 我 独 清 ”，塔 和谐的平衡时，人们就能够从分离与孤独中走向团
鲁 坚 守 自 己 的 道 德 准 则 ，寻 找 通 向 安 宁 的 道 路 ，哪 结与参与。
怕因此需要忍受孤独和永久的流放。当鼠疫爆发 团结并非孤独的终结。瓦雷里奥·阿格里奥蒂
后，这位独行者和被流放者最早提出组建志愿防疫 （Valerio Agliotti）认为四位主人公“所表现出来的友
队的建议并付诸行动。塔鲁在斗争中与里厄建立 爱并没有将他们从孤独中解救出来”[21]213 。在阿乌
起 了 深 厚 的 友 情 ，他 们 两 人 追 求 的 目 标 一 致 ，都 想 埃（Haouet）看来，加缪笔下的大部分人物追寻团结
做一个真正的人，为受害者斗争。塔鲁要拯救的是 却 苦 于 孤 独 [22]94 。 如 同 背 负 着 巨 石 的 西 西 弗 ，主 人
死刑的受害者，里厄要拯救的是一个个病人。在受 公们背负着个人的孤独与鼠疫作斗争。如同不停
到鼠疫侵袭的奥兰城中，两人拯救的对象变成了受 推动巨石的西西弗，他们的抗争注定没有终结的时
疫情威胁的奥兰居民。于是，两位独行者因为共同 候 ，因 为 鼠 疫 杆 菌 永 远 不 死 不 灭 ，鼠 疫 永 远 在 一 旁
的目标走到了一起。但即使在两人促膝长谈，相互 虎视眈眈。他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西西弗，但面对
吐露心声的那一刻，里厄也依然能够感受到塔鲁的 鼠疫，他们是团结起来的西西弗们。西西弗的幸福
孤独，
“ 他转向塔鲁，从他朋友的那张安详而严肃的 尚且需要人们去想象，但当《鼠疫》的主人公们为了
脸 上 ，猜 测 出 塔 鲁 也 有 着 相 同 的 幸 福 感 ，但 他 也 知 集体的福祉自愿选择承受个人孤独时，孤独之苦也
道这种幸福感不能使塔鲁忘却任何事物，当然也不 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孤独且团结，他们的幸福无须
[16]422
会忘却世上的杀戮” 。幸福是因为找到了志同 想象。
道 合 之 人 ，前 进 的 道 路 上 有 人 相 伴 ，这 种 陪 伴 也 许
四、小结
能 缓 解 孤 独 的 痛 苦 ，却 并 不 能 改 变 独 行 者 的 本 质 。
团结与孤独始终相互交织，无法分离。 《局外人》中，默尔索通过抛弃一切人类情感对
孤独是团结的源泉。四位主人公都承受着分 抗世间的荒诞，最后以人性为代价实现了自我和非
离 之 痛 与 寂 寥 之 苦 ，孤 独 如 蛭 附 骨 ，挥 之 不 去 。 每 我的统一。
《鼠疫》中，我们见证了主人公和奥兰市
个人都是独行者，在个人的樊篱中踯躅。
“ 一起感到 民们的转变与进化，他们达到了更高层次的认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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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结，
“加缪笔下的人物也注定要像人类一样发生
进化。他将吞下能够辨识善恶的果实，被赋予理性
并被驱逐出他的尘世天堂。他也注定会得到自由，
他不追求与天地动物性的和谐，而是从别处寻找到
必 要 的 统 一 ，这 将 造 就 他 真 正 的 幸 福 ”[4]31 。 这 种
“必要的统一”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同舟共济，它能够
让人们得到真正的幸福。
《鼠疫》蕴含着深刻的人文
主义哲思，它对奥兰市民的人性提出了拷问。面对
迫在眉睫死亡威胁的奥兰人从个人主义走向了集
体主义，小说主人公们更是为了他人自愿选择了个
人的孤独。此时，他们承受隔离的孤独也因疫情而
具 有 了 一 种 英 雄 主 义 色 彩 ，成 为 人 们 同 舟 共 济 、为
抗击疫情所做出的个人努力。于是，他们顺利地通
过 了 人 性 的 考 验 ，并 让 作 者 得 出 结 论 ——“ 人 的 身
上 ，值 得 赞 赏 的 东 西 总 是 多 于 应 该 蔑 视 的 东
西”[16]468 。由此可见，孤独与团结是一体的，团结诞
生于孤独中，孤独与团结共存。当独行者们朝向同
一 个 目 标 前 进 时 ，他 们 将 迎 来 胜 利 和 幸 福 的 曙 光 。
孤 独 可 以 通 向 团 结 ，孤 独 更 需 要 团 结 ，尤 其 是 人 类
面 临 重 大 灾 难 与 安 全 威 胁 时 。 这 就 是《鼠 疫》给 今
人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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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张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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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政治学院学报（JNIP） 2018 年第 5 期 第 34 卷（总第 201 期）

form of financial services. Financial risks brought about by superficial innovation can be controlled, True and innovative finan-
cial risks enhance risk management capabilities, while basic innovations improve financial efficiency in most cases. Studying
the impact of financial innovation on financial risks helps prevent and guard against financial risks, helps categorized guidance
and takes appropriate measures to prevent risks.

Formal Participation of Urban Community Residen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al Governance:
Governance: Logic
Logic,,
Dilemma and Way Out
Ren Keqiang
When it is see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al governance, the participation of urban community residents is deeply influenced
by the government. The logic and predicament of urban community residents’formal participation show that formal participa-
tion is essentially a kind of social or administrative mobilization. As a mobilization-type Chinese government, formal participa-
tion in the traditional sense under the mobilization of administrative forces is gradually declining.Based on the effectiveness of
participation an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hinese system, the ideal prospect of urban residents’community participation is to-
wards quasi-autonomous participation under the guidance of the government.

The Basic Experience and Enlightenment of the Building of Mass Organization Power of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Ren Aifen, Wei Lei
Since the inceptionof reform and opening up,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CPC) has accumulated very valuable experience
in building mass organization power including: 1) a deep understanding of the value and significance of mass organization pow-
er is the logical prerequisite for the Party’s mass organization power building; 2) adhering to the putting-people-first concept is
the fundamental guidance of the Party’s mass organization building; 3) always inspiring and leading the masses with the Party’
s advanced nature is the inherent requirement of the Party’s mass organization power building ; 4) respecting the people’s dom-
inant position and guiding them to actively participate in reform and opening up is the essential path to the party’s massesorga-
nization power building. 5) letting the people share the fruits of reform is the internal driving factor for the masses to follow the
Party voluntarily, and is the key to the Party’s mass organization building. A scientific understanding and an accurate grasp of
these experiences have important practical significance for the CPC to further strengthen the building of mass organization in
the new era, cohere into the might of the nation, and realize the great national rejuvenation.

Towards the Solitary Road to Unity—

Unity——On the Enlightenment of Camus’
Camus’Novel“The Plague”
Plague”
Ma Xuekun
In Camus's works, the expression of loneliness and the hope for unity are as important as the themes of absurdity and resis-
tance. When scholars study Camus's works, they usually regard loneliness and unity as a pair of opposite themes. In fact, in Ca-
mus's“Rebellion Series”works, especially in“The Plague”, loneliness and unity are not opposed. By depicting the citizens of
Oran, isolated from the world under the epidemic, towards unity step by step, and by highlighting that the protagonists of the
novel voluntarily choose individual separation and loneliness for collective unity, Camus aims to tell people that loneliness and
unity are one. Unity is born in loneliness, loneliness and unity coexist. When the lone travelers move towards the same goal,
they will usher in the dawn of victory and happiness. Loneliness can also lead to unity, and loneliness requires unity, especially
when mankind is facing major disasters and security threats.

Implication beyond Music:

Music: Representation of Music Symbols in Public Diplomacy
Zeng Linzhi
Human beings feeland recognize the world, compete for the world through symbols. In the practice of public diplomacy, peo-
ple often use a“symbol without borders”----music to communicate, share emotions and culture, convey deep political meaning,
and realize national interests.Compared with language, music symbols do not seek to convey clear concepts and logical infor-
mation. This ambiguity and abstraction give it a unique, subtle and potential power in public diplomacy. It can be a political
suggestion that provides a meaningful space for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two countries when the diplomatic relationship be-
tween the two countries has not been established. It can also be a political symbol, which constructs the state, group identity
and political legitimacy from the public psychology, emotion, and consciousness. It can also be a political metaphor, conveying
unspeakable political information and reducing diplomatic risks. Discussing this question will help us to better open up external
communication paths, innovate discourse communication methods, and conduct public diplomacy in a more flexible and effec-
tive man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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