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卷 第 1 期 钦 州 学 院 学 报 2014 年 1 月

Vol．29 No．1 JOUＲNAL OF QINZHOU UNIVEＲSITY Jan.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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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黄碧云小说对人的
精神生态的思索与探寻
白碧慧
（ 漳州城市职业学院 教师教育系，福建 漳州 363000）

［摘 要］ 生态危机不仅发生在自然领域，同时也发生在社会领域、精神领域。而精神领域的生态危机对
人造成的伤害更具有不可遏制的恐惧性。人们在精神困境中不断挣扎，寻找美好的精神家园，寻求“诗意的栖
居”。黄碧云的小说通过书写人性的异化和存在的疏离化，从精神生态的审美高度展示人的精神生态困境； 并
通过书写人物对自由的追寻、与命运的搏斗、对男权的反抗，透露出黄碧云小说对人类精神生态美的探寻。
［关键词］ 黄碧云； 精神生态； 困境； 生态美
［中图分类号］ I207．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3-8314（ 2014） 01-0056-04

在当代，生态美学研究不仅仅指向自然环境
生态，更指向人的精神生态。 现代工业文明和物
质文明日益发达，而生态环境却受到严重摧残和
戕害。生态危机的本真根源在于人类的精神生
态。人类的社会生态失衡、环境污染，正是人类的
精神世界受污染和价值取向褊狭所造成的 。 香港
作家黄碧云关注香港人特殊的生存境遇，包括自
然环境和精神环境。 在黄碧云的小说中，关于自
然环境的描写微乎其微，小说家更多描述的是关
于人的精神生态层面体现出的种种困境以及在精
神困境中挣扎所体现出的对精神生态美的探寻 。
一、精神生态界说
鲁枢元提出“精神生态学”，“这是一门研究
作为精神性存在主体 （ 主要是人 ） 与其生存的环
境（ 包括自然环境、社会环境、文化环境 ） 之间相
互关系的学科。它一方面关涉到精神主体的健康
成长，一方面关涉到一个生态系统在精神变量协
［1］148
调下的平衡、稳定和演进 ”
生态学中重要的概念。精神生态学讲究内心的平
衡，它通过对个体思想的研究使人们达到身心的
和谐。精神生态的平衡对人类具有非常重要的作
用。现在人类所处的时代是一个“精神障碍症大
流行”的时代，生态失衡、环境污染正在不知不觉
地向人类的心灵世界、精神世界蔓延，诚如英国小
说家詹姆斯·乔埃斯所说： “现代人征服了空间、
大地、疾病、愚昧，但是所有这些伟大的胜利，却只
［1］149
不过在精神的熔炉里化为一滴泪水 ” 。 人类
在种种征服、掠夺的过程中，不仅引发了自然领域
的生态危机，同时也引发了社会领域、精神领域的
生态危机。人们在精神困境中不断挣扎，寻找美
好的精神家园，寻求“诗意的栖居 ”。 本文试图从
精神生态的审美视角去研究黄碧云小说中人的精
神生态困境和对精神生态美的探寻 。
二、黄碧云小说中人的精神生态困境
米兰 · 昆德拉说过： “小说应该逐步探讨人
类的困境 ”。 黄碧云就是这样的一位小说家，她
。“平衡 ”是精神 的小说从精神生态的审美高度展示了人的精神生
态困境，并尝试在生态学意义上探寻其本真根源 。

［收稿日期］2013-12-11
［作者简介］ 白碧慧（ 1970- ） ，女，福建漳州人，漳州城市职业学院教师教育系副教授。
第1期 白碧慧： 论黄碧云小说对人的精神生态的思索与探寻
（ 一） 人性的异化，使人陷入难以超拔的精
神生态困境
人的本性是什么呢？ 弗洛姆认为，“人像其
他有机物一样，具有‘自我保存 ’本能，它包括吃、
喝、性欲等各种生活需求，这种自我保存本性是人
最原始的、最基本的需求，任何一个个人，任何一
个社会首先要关心的就是人的这一内在特性，满
［2］331
足人的这一方面的本性 ” 。 黄碧云在小说中
用自己独特的表现手法探索人的本性 。她小说中
的众多人物在追求人的本能需求时，却不幸迷失
了自我，丧失了本性，导致了人性的扭曲和异化。
“正因为这些需求是人的本性的主要组成部分 ，
所以人们才会不顾一切地追求它们的满足 。 人们
为满足这些需求所表现出来的热情程度，远远走
［2］333
出了‘自我保存’冲动” 。如《呕吐》中的詹克
明、《失城》中的陈路远与赵眉、《卡门 》中的 K，等
等。《呕吐》中的詹克明作为心理医生，在自己的
病人叶细细的诱惑下与她发生了性关系。 之后，
詹克明 却 质 疑 自 己 所 发 生 过 的 性 行 为，他 选 择
“遗忘”与“逃避”。几年后，詹克明正好问诊到一
位病人是叶细细的性伴侣，当他与这位男人对话
之后，他内心幽暗深处的意识被唤醒了 ： 实际上他
从一开始就无法逃避叶细细的强烈诱惑，只是他
的冲动受职业伦理道德压制着，即使后来他做出
了有背职业伦理道德的事，但潜意识里始终想的
是逃避痛苦的记忆以及现实责任。 然而，人的本
性是无法逃避的，它终将在现实面前被披露出应
有的面目。詹克明精神的异化使他失去了人的个
体生命的丰富性和真实性，从而陷入难以超拔的
精神生态困境。
《失城 》中 的 陈 路 远 与 赵 眉，由 于 担 忧 香 港
1997 后的社会变动，先后移民、迁徙到了加拿大、
美国。然而，他乡异地的高福利生活环境并没有
给他们带来安全感，母语环境的缺失使他们陷入
失语状态，精神家园的丧失更使他们感到恐惧不
安，最终导致精神分裂迹象 ……陈路远不堪精神
重负，辗转逃回到香港，不料赵眉却带着 4 个孩子
再次找到了他。 在物质与精神双重压力之下，陈
路远用铁枝和刀杀死妻子与 4 个孩子。陈路远与
赵眉的悲剧便在于人性的扭曲和异化 。
又如《卡门 》中的 K 与卡门母女之间的关系
的暧昧混浊，情欲的变形，最终导致 K 人性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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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丧失了自我，最终走向灭亡； 《双城月 》中的曹
七巧把自己流产的指头大小的粉红血胎一把送进
嘴里吞下； 《失城》中的陈路远一刀一刀砍杀妻子
和孩子……黄碧云把人性中丑恶的、卑微的、恶心
的一面毫无保留地掀露在读者面前，让人也有想
“呕吐”的感觉。
（ 二） 存在的疏离化，使人最终失去了人的
自然本性
存在的疏离化在黄碧云小说的众多人物身上
得到了很好的体现。黄碧云小说通过描写主人公
的各样悲剧探析了人物处境与精神变异的关系 ，
表现出后现代社会中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己
内心世界的疏离。
在黄碧云的笔下，每一个人物的表象和内心
总是无法谐和平衡，尤其精神的贫困引起自我肯
定的坍塌，使人既失去了自信的本能，又失去了文
化传统的价值尺度，过着一种失衡的自伤的生活。
如《失城》中的赵眉和陈路远，辗转异地之后成为
“城市边缘人”，与他人、与社会、与自我的疏离感
使得他们最终失去了人的自然本性并表现出严重
的病态和变态。
黄碧云笔下的每一个人内心都隐藏着不堪回
首的往事，或暴力或死亡或仇恨或疯狂等等可怕
的一幕永久地定格在他们的心灵底版上，成为难
以愈合的创伤。如《呕吐 》中的叶细细，在 9 岁时
亲眼目睹母亲被奸杀，从此患上了呕吐的怪病，而
且时常发生。创伤性记忆使得叶细细无论年龄如
何变化，无论生活在故乡还是异地，始终背负着生
命中不可承受的轻，始终无法认同周遭的环境和
生活方式，可同时又无处可逃遁或忏悔，就像是无
根的浮萍、失血的向日葵。在黄碧云的笔下，陈路
远们、叶细细们的的生存经常处于不可避免的不
平衡之中，一方面他们生活在日渐发达的文明社
会中，过着丰富的物质生活，另一方面他们与自然
人、自身的紧张关系日趋严重化，对生存的焦虑、
困惑以及对生之意义的失落，使得他们的孤独感、
紧张感、不安全感与日俱增，表现出了人与人、人
与社会（ 他人） 、人与自己内心世界的疏离。
三、黄碧云小说对精神生态美的探寻
精神生态美对于人性美的构成具有重要的价
值和作用。在人的生命存在活动和人的精神活动
58
中，都存在着生态关系。 作为具有强烈的自我意
识的个体，人的精神是自由的、独立的，体现了人
类生命的自由意志和自由境界，但是，精神的放逐
和严重的“精神污染 ”，却会使人类健康的人性受
到巨大的威胁和挑战。 因此，人要想实现自我的
本真存在、保持真实的本性，必须试图摆脱纯粹理
性的束缚和压制。从生态美学视角来审视黄碧云
的小说，我们可以看出，其小说在记述人物精神生
态困境的同时，也通过人对自由的追寻、与命运的
搏斗、对男权的反抗等，积极地探寻人类精神生态
美的构建。
（ 一） 对自由的追寻
黄碧云的小说运用独特的表现手法阐释了对
自由的追寻这一永恒命题。
《希望女子 》中，妲妮亚的母亲对妲妮亚说：
“离开了俄罗斯就不要再回来。”妲妮亚不哭，也
没有再回去过俄罗斯。“梦里面妲妮亚在追一列
火车。火车不徐不疾，刚刚在她几步之外，如果她
加快脚步，或许她会追得上。但她加快脚步，火车
又加快了速度； 她累了想慢下来，但发觉她的脚步
已经无法控制，她不得不追这列她永不会追上的
火车。她一边跑一边道： 不，不，我不能了。 但火
［3］166
车没有停，她也没有停 ” 。在这里，火车作为
一个意象，从一个地点到达另一个地点，有两重象
征意义： 一是象征着对生活的叛逃。 火车不仅代
表了空间的转换，也是人物心理的一种出逃。 它
的渐行渐远暗示了人物与现实生活的距离越来越
远； 二是借“火车”这一意象表征爱情与生活之间
错综复杂的关系，理想的爱情与现实的生活这一
存在于文学艺术中永恒的矛盾在作品中得以揭
示。妲妮亚追赶火车，火车没有停，她也没有停，
之间可能有太多话语，或者仅仅是她为了执着于
一个瞬间，总之意蕴着妲妮亚追求爱情、追求诗意
的生存。但她永不会追上这列火车，表征人类追
求内心所愿的生活、情感、诗意栖居的执着与失
败，这不免给读者留下了无限的唏嘘感叹 。
黄碧云的《媚行者 》，更是一部女子追求自由
与命运搏斗的创世纪与末世启示录。 从《媚行者
1》到《媚行者 6》，多角度探寻自由的意义。“我
决定： 我 要 过 自 由 的 生 活，你 们 必 不 能 阻 挡 我
”［4］16 。小说中的主人公追寻身体的自由 、爱情的
自由、生活的自由、生命的自由，在参悟自由之不
钦州学院学报 第 28 卷
可得的同时又执着于对自由的追寻，即使失去父
失去肢体、失去记忆、失去土地，依然不轻言放
亲、
弃，就如书中最末一句话： “一定是我的心，不知
在何方，不是问，但又充满困惑———你渴望自由与
［4］244
完整的心情，是否始终如一 ” 。 黄碧云在小
说中透露出对美好精神家园的追寻，体现出对人
类现实生存状态和精神困境的一种反思和人文关
怀。
《呕吐》中的叶细细，用火烧了与詹克明做爱
的沙发，烧掉詹克明的行李箱、旧衣服，烧掉儿时
的旧玩具，而后出走，决定做一个正常的人。 叶细
细试图运用理性来摆脱各种情感本能特别是情欲
的束缚，以 寻 求 真 正 的 自 由。《无 爱 纪 》里 的 楚
楚，试图摆脱婚姻契约这一社会枷锁和人的情感
本能这一精神枷锁对人的束缚。 然而，追寻自由
的道路是曲折的，叶细细们、楚楚们只有在对人生
真相的探寻中不断进行深刻自省，用理性指导自
己的生活，克制情感和欲望，才可能最终获得真正
的自由。
（ 二） 与命运的搏斗
黄碧云小说中的人物虽然在追寻理想和希望
的过程中遭遇不断的幻灭和失落，虽然总是承受
着痛楚与失望，但内里却透露出与命运搏斗的坚
韧执着的勇气和精神。《媚行者 》就是一部书写
与命运搏斗的书，“媚行者 ”意为“与命运搏斗的
人”，小说中的主人公虽然经受各种丧失之痛，却
坚韧地与命运搏斗着，哪怕在夹缝中求得一丝生
存机会，仍与命运不停地搏斗，在坚强与失落中重
生。《希望女子 》中的妲妮亚，离开俄罗斯以后，
妲妮亚做过家庭佣工，周末又去快餐店兼差，后来
学挪威语，两 年 后 做 上 了 票 务 员，但“在 挪 威 十
年，人们从来都没有对她微笑 ”。 后来她又到了
西班牙。“她承担生命所有的失望”，“并且沉重
［3］169
的在大地游走，以为媚行 ” 。《烈女图 》演绎
出抗战时期香港底层女子的不幸及与命运搏斗的
刚性和韧性。林卿、宋静、宋香、宋好、彩凤、金好、
银枝、玉桂…… 一个个卑微的女子却有着惊人的
生命力，“每个女人的生命都有一些极残酷的的
重量挤压着，好像颈要弯了、脊要断了、腿要裂了。
她们活了下来，只有到老的时候，死很接近了，恩
［5］
怨和负荷才开始变得很轻 ” 。“她的‘烈女 ’既
无家世，又乏美德，她们卑微地活着，原无可观之
 第1期 白碧慧： 论黄碧云小说对人的精神生态的思索与探寻 59

处。但黄碧云由她们的生与死之间，看到了女性 人类解决其人性的需要，则出奇的复杂，单凭财富
［6］
创世与灭世的原初力量” 。 与繁荣以及技术的进步都不足以解决人类社会的
［8］
（ 三） 对男权的反抗 根本问题，也不可能给人类带来真正的幸福 。
黄碧云是个特立独行的女性作家，作为女性 黄碧云的小说从精神生态层面展示现代人的精神
作家，她对男权话语和封建传统制度对女性的压 生态危机，揭示出在物质繁荣、科技发达的现代社
制从其独特的视角进行审视批判 。 会中人的内心生活的迷失、理想境界的迷失、精神
如《烈女图 》，女性们自己的刚烈与独立，在 空间的迷失。人类对于美好精神家园的追寻与回
动乱的年代中，在婚姻制度的枷锁内，争得自己的 归，已经成为现代人价值追求的新的起点。 现代
一口气，直面命运与男性宗族的挑战。 就像林卿 人应该合理地控制自己欲求满足的方面和程度 ，
告诉女儿林饱饱的话： “你还记得我说，我不要做 追求社会价值的实现，与自然、与社会 （ 他人 ） 和
填房。自己赚钱自己吃，吃饱饱，一人做事一人 谐共处、平等共生，这样才能真正达到幸福的境
［7］
当，不要烦人，这就好，饱饱你听到了没有” 。 界，体验生存的意义，享受生活的美好。
“我并不憎恨，我只是轻视。 轻视那些只敢
参 考 文 献
一群人活动的，那些要征服的，暴力的，只会破坏
的，愚蠢又自以为是的，男人。 而且我第一次想 ［1］ 鲁枢元 . 生 态 文 艺 学［M］. 西 安： 陕 西 人 民 教 育 出 版 社，
2000．
到，这些事情，由来已久。从和平时期那些对女性
［2］ 俞吾金，陈学明 . 国外马克思主义哲学流派新编［M］. 上
的轻视，以为女子不过是给睡的和生孩子的和属
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2．
于某 一 个 男 人 的，就 已 经 播 下 了 强 暴 的 种 ［3］ 黄碧云 . 血卡门［M］. 台北： 大田出版社，
2002．
［4］134
子” 。黄碧云笔下的香港，由于受到封建宗法 ［4］ 黄碧云 . 媚行者［M］. 台北： 大田出版社，
2000．
制度的规定和限制，女性依然处于社会的边缘地 ［5］ 黄碧云 . 烈女图［M］. 台北： 大田出版社，
1999．
［6］ 王德威 . 众声喧哗之后———点评当代中文小说［M］. 台湾：
位，属于社会中的弱势群体，她们无权决定自己的
麦田出版社，
2001： 310．
爱情、婚姻甚至身体。 这段文字传达出作者对封
［7］ 黄碧云 . 烈女图［M］. 台北： 大田出版社，
1999： 171．
建传统制度的批判与反抗，对男性霸权主义的极 ［8］ 鲁枢元 . 开发精神生态资源———《生态文艺学》论稿［J］. 南
度轻视，对女性“性”觉醒的呼唤。 2001，（ 1） ．
方文坛，

四、结 语
弗洛姆说，人类解决生理上的需要并不难，而

On the Ｒeflection and Exploration of Spiritual Ecology

from Huang Bi-yun’s Novels
BAI Bi-hui
（ Zhangzhou City University，Zhangzhou 363000，China）
Abstract： Ecological crisis occurs not only in the realm of nature，but also occurs in the social and the spiritual realms． The
fear caused by the harm of ecological crisis in the spiritual realm is more unavoidable． People are struggling in mental predicament
to find a bright spiritual home，seeking“poetic living”． Through dissimilation of human nature and alienation of existence，Huang
Bi-yun’s novels display people’s mental ecological predicament in the level of ecological aesthetics of spirit． It reveals Huang’s
exploration to the beauty of spiritual ecology by the characters’pursuit to freedom，their struggle against the male and the resist-
ance to patriarchy．
Key words： Huang Bi-yun； spiritual ecology； predicament； ecological beauty

［责任编辑 侯 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