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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拉美“21 世纪社会主义 ”的
历史源流及其本质
贺 钦
DOI:10.16502/j.cnki.11-3404/d.2015.03.012
进入新千年以来,随着左翼政治的回潮,拉美 世纪中叶起,各种社会主义思潮开始在拉美广为
“21 世纪社会主义 ”的理论争鸣与实践探索在拉 传播,并逐步衍化为该地区 20 世纪最为重要的政
丁美洲持续发酵。 拉美社会主义传统深厚,源流 治运动之一。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影响和推动
丰富,但却成者寥寥,委内瑞拉、玻利瓦尔、厄瓜多 下,拉美社会主义经历了科学社会主义和多元社
尔等国各具特色的“21 世纪社会主义 ”模式何以 会主义的历史流变和斗争,前者以古巴社会主义
可能? 本文试图通过对拉美“21 世纪社会主义 ” 为代表,而后者则以长期主导拉美政坛的民主社
历史源流与发展逻辑的梳理,剖析“21 世纪社会 会主义、民族社会主义等“中间道路 ”为主。 就历
主义”面临的潜在机遇与现实挑战,探寻拉美 21 史现实而言,拉美科学社会主义的探索与影响远
世纪社会主义的历史本质及意义 。 不及改良主义的各派社会主义运动 。
( 一) 拉美社会主义传统的源流
一、拉美的社会主义传统: 源流与分野
拉美的社会主义传统源于 19 世纪的欧洲共
拉丁美洲是欠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较早传播 产主义运动。1848 年欧洲革命失败后,共产主义
和探索社会主义的地区之一。 融合了殖民文化、 者同盟的部分成员开始在拉丁美洲传播革命思
移民文化和土著文化的多元历史背景,拉美的社 想,组织革命运动。1871 至 1875 年,第一国际在
会主义运动呈现出独特发展路径和命题。 自 19 墨西哥、阿根廷等国建立了拉美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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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手,而委内瑞拉前总统查韦斯、厄瓜多尔总统科 近 15 年来,委内瑞拉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变
雷亚和玻利维亚总统莫拉莱斯等左翼领导人则成 革,在地区格局的重构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作为
为践行拉美“21 世纪社会主义”的探路先锋。 这一进程的核心人物,查韦斯的不幸离世无疑给
20 世纪 90 年代中期,墨西哥城市自治大学 委内瑞拉“21 世纪社会主义 ”增添了不确定性。
的海因茨·迪特里希教授就提出“21 世纪社会主 2015 年初,即查韦斯逝世和马杜罗政府执政两周
义”的政治构想,即通过绝大多数民众在国家经 年之际,委内瑞拉政局持续动荡,经济恶化、阶级
济、政治、文化和军事生活中的广泛参与并行使决 冲突和官僚腐败使“21 世纪社会主义 ”进程面临
策权,实现拉美国家真正的独立自主。 而这一概 ⑦
空前挑战,玻利瓦尔革命能否在石油红利和查韦
念被广为阐述和关注则是在委内瑞拉前总统查韦 斯政治遗产的支撑下继续前行,仍有待观察。 尽
斯倡导“21 世纪社会主义 ”并付诸实践后。 为摆 管如此,委内瑞拉的“21 世纪社会主义 ”仍堪称
脱新自由主义,
1998 年当选委内瑞拉总统的查韦 “20 世纪的最后一场革命,也是 21 世纪的第一场
斯曾一度求助于第三条道路的社会改良方案 ,但 革命”⑧ ,一场结合民族主义、泛美主义和国际团
在国内外敌对势力的疯狂反扑下,查韦斯逐渐认 结的革命 ⑨ 。
清了形势,调整战略,在以和平民主方式推进玻利 莫拉莱斯主政以来的玻利维亚,尽管曾爆发
瓦尔革命的同时,提出更为激进的“21 世纪社会 “燃油涨价风波”、抗议物价上涨和反对政府修路
主义”主张。2005 年 1 月,查韦斯在世界社会论 等大规模示威游行,但基本实现了政局稳定、经济
坛上公开宣称信仰社会主义,并于同年 2 月在第 发展和减贫增收。 据世界银行统计,玻利维亚经
4 届社会债务峰会开幕式上进一步阐释了委内瑞 济在过去 10 年 的 年 均 增 长 率 为 4. 8% ,2013 年
拉玻利瓦尔革命的社会主义性质与蓝图。2007 GDP 增速甚至高达 6. 8% ; 得益于经济增长红利
年 1 月,查韦斯在总统就职宣誓中表示,其任期的 的玻利维亚贫困率从 2006 年的 59. 9% 降至 2011
中心任务是建设委内瑞拉的社会主义 。厄瓜多尔 年的 45% 。⑩ 2014 年 10 月 12 日,莫拉莱斯第三次
科雷亚总统和玻利维亚莫拉莱斯总统在亲密盟友 当选玻利维亚总统,从而延续了玻利维亚“社群
查韦斯影响下,也先后加入了探索“21 世纪社会 社会主义”的执政理念与政策,巩固了“21 世纪社
主义”的行列。科雷亚在 2006 年 9 月竞选总统期 会主义”的道路和阵营。
间便提出建设厄瓜多尔“现代社会主义 ”的主张, 2009 年新宪法通过后,科雷亚连任成功。 尽
2007 年 1 月主政以来,更是不遗余力地推进建设 管不 乏 反 对 党 和 意 见 群 体 的 滋 扰,但 厄 瓜 多 尔
具有本国特色的“21 世纪社会主义”; 莫拉莱斯在 “21 世纪社会主义 ”的改革总体平稳顺利。2010
2006 年初就任总统后,提出了“社群社会主义 ”的 年 9 月 30 日,为抗议国民代表大会通过包含削减
纲领主张。尽管迪特里希教授较早提出“21 世纪 警察和军人福利待遇条款的《公共服务法 》,首都
社会主义”的概念和理论框架,但查韦斯对“21 世 基多等主要城市爆发大规模警察抗议活动并引发
纪社会主义”的传播与实践却发挥了无可替代的 骚乱,科雷亚总统遭袭并一度被困。后在军方、议
重要作用,因而被公认为这一运动的开创者。 会和国际社会的支持下脱离险境。2011 年 5 月 7
( 三) 拉 美“21 世 纪 社 会 主 义 ”实 践 模 式 的 日,厄瓜多尔举行司法改革和媒体管控等十项政
初探 治和社会议题全民公投,有关议题均获得通过。
查韦斯、莫拉莱斯、科雷亚等人倡导的“21 世 2013 年 2 月,科雷亚再次连任,并提出了“美好生
纪社会主义”执政纲领主要包括: 政治方面,实行 活社会主义 35 条建议”,任期至 2017 年 5 月。
代议民主制和多党制,促进基层民主和政治参与;
三、拉美“21 世纪社会主义 ”面临的机
经济方面,加强政府对国民经济的干预和调控 ,引
遇与挑战
导资本和市场服务于社会,建立多种所有制经济
共同发展的、可持续的经济模式; 社会方面,发展 经过 21 世纪最初十余年的探索与实践,拉美
福利,促进社会公正; 对外关系方面,谋求国际关 “21 世纪社会主义”在一片质疑和反对声中,走出
系民主化,反对霸权主义,倡导南南合作。 了一条与众不同的发展道路。随着“21 世纪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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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经济结构和制度形态。 乏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主客观条件,既没有无产
( 一) 拉美“21 世纪社会主义 ”的历史本质: 阶级政党的坚强领导,也不具备社会主义改造的
本土替代运动 经济基础,政权组织形态依然具有明显的资本主
较为普遍的观点认为,“21 世纪社会主义 ”是 义代议制特征。因此,“21 世纪社会主义 ”未来面
杂糅了印第安主义、玻利瓦尔主义、马克思主义、 临的艰巨任务在于如何实现真正的“替代 ”,而非
天主教、解放神学、民族主义等拉美特殊历史文化 选举政治的成功。
因素而形成的非主流社会主义运动,“是基督教 ( 二) 拉美“21 世纪社会主义 ”的历史局限
教义、印第安主义、玻利瓦尔主义、马克思主义、卡 性: 未曾革命的“革命”
斯特罗思想和托洛茨基主义等各种思想的综合 尽管拉美左翼对建设“21 世纪社会主义 ”的
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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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科学社会主义和传统社会主义没有内在 重要性与必要性已近共识,但对实现“21 世纪社
联系; 亦有观点认为,以“21 世纪社会主义 ”为指 会主义”的基础、条件、方式和路径仍存争议。 迪
导的改革实质上仍然在走一条中间道路 ,难以突 特里希等悲观者认为,拉美国家尚不具备建立社
破现行体制框架或既有的游戏规则; 更为积极的 会主义制度的系统性条件,“21 世纪社会主义 ”实
看法认为,“21 世纪社会主义”将会成为通往社会 为国家资本主义,而玻利维亚的“社群社会主义 ”
主义的一个“21 世纪模式”。瑏
瑣
则是“第三世界凯恩斯发展主义模式 ”。 还有学
具有浓厚民众主义和民族主义色彩的拉美 者客观分析了“21 世纪社会主义 ”的进步性与曲
“21 世纪社会主义”虽区别于科学社会主义,不具 折性,认为在委内瑞拉等工业化水平较低的寄生
备正统的历史源流,未经历革命的峥嵘,缺乏完美 国家通过和平道路实现社会转变有较大困难 ,应
的理论体系和严密的无产阶级政党组织 ,但却是 首先在意识形态上进行斗争。迪特里希甚至建议
扎根于拉美历史文化、试图维护拉美人民根本利 委内瑞拉采用类似列宁曾实施的新经济政策方式
益、源自拉美现实需求的社会主义,是实践和发展 建设“21 世纪社会主义”,同时推进资产阶级民主
中的社会主义,是更加强调本土特色、替代色彩和 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通过民主方式实现社会主
地区合作的社会主义。 义,而拉美各国只有达成真正的团结与联合 ,才能
拉美“21 世纪社会主义 ”国家与传统社会主 最终实现民主经济和社会发展。
义国 家 古 巴 保 持 着 兄 弟 般 的 革 命 友 情,尤 其 在 事实上,迪特里希等人的担心不无道理。 在
“美 洲 玻 利 瓦 尔 联 盟—人 民 自 由 贸 易 协 定 ” 拉美,无论是“21 世纪社会主义”的理论家还是查
( ALBA-TCP) 的一体化框架下,各国试图通过资 韦斯、科雷亚、莫拉莱斯等领导人,均未对“21 世
源整合、互帮互助,打造一个左翼政治联盟基础上 纪社会主义”的理论体系和发展战略做出系统诠
的南南经济—社会合作新范式。“21 世纪社会主 释,对许多基本问题缺乏明确界定和基本共识。
义”与古巴社会主义的不同之处在于: 古巴社会 更重要的是,“21 世纪社会主义”的实践缺乏坚实
主义始于自下而上的民族民主革命,经历了社会 的革命根基、彻底的革命纲领、科学的革命理论和
主义生产关系的改造与过渡,实行无产阶级政党 严密的革命组织。 仅凭议会道路的暂时成功,显
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无产阶级专政 ,苏联 然无法根除殖民地时期以来拉美固有的外围资本
社会主义和冷战格局对其社会主义制度与体制的 主义生产关系、经济结构和制度形态。 在拉美纪
形成与发展影响深远; 而“21 世纪社会主义 ”则始 念独立 200 周年之际,这场未曾革命的“革命 ”尽
于拉美左翼政权的崛起,是拉美反资本主义、反帝 管透着难得的朝气与生机,却依然无从改变拉美
国主义替代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方面,对较 依附与不发达的历史宿命。尽管“21 世纪社会主
拉美零星的社会运动而言,“21 世纪社会主义 ”是 义”在新世纪以来积攒了不少人气,但就拉美各
一种集国家意志的政权建设运动,左翼政治领袖 国的具体国情而言,除古巴的社会主义外,尚没有
依靠选票夺取政权,通过立法推行社会改造方案, 一个国家完全脱离了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 、利益
具有法律和道义上的合法性与代表性 ; 另一方面, 格局和发展阶段,因此“21 世纪社会主义 ”的未来
“21 世纪社会主义”虽具有明确的替代主张,却缺 仍有待突破和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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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拉 美“21 世 纪 社 会 主 义 ”的 历 史 必 然 注释:
性: 远离野蛮资本主义的社会主义 ①② 徐世澄《拉丁美洲现代思潮》当代世界出版社
“21 世纪社会主义”的出现具有历史必然性, 2010 年版第 80 页,第 10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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