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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 年 7 月 中国浦东干部学院学报 Jul 2013

第 7 卷第 4 期 Journal of China Executive Leadership Academy Pudong Vol. 7, No. 4

中图分类号: B089.1 ; D25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4-0955 (2013 )04-0089-06

有机知识分子与群众:
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教训

马拥军

(上海财经大学人文学院,上海 200433 )

摘 要:马克思主义是关于人类解放的科学,这决定了它只能是群众的事业;离开了群众,就会失去
其实践的品格。 第一代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具有这种实践品格,他们提出,党由有机知识分子构成。 所谓有
机知识分子,就是不仅在思想上,而且在情感上和意志上与群众保持密切联系的知识分子。 后来的西方
马克思主义者标榜组织上和政治上对所有政党的中立,从而切断了与群众的情感联系和意志联系。 这使
得西方马克思主义只能在知识阶层传播,而日益脱离了工人群众的革命斗争。 中国共产党应当吸取西方
马克思主义者的教训,一方面保持与群众的血肉联系,另一方面通过培养自己的有机知识分子,在知识、
情感、意志各方面确立对群众的意识形态领导权。
关键词:有机知识分子;群众;意识形态;领导权;西方马克思主义

马克思和恩格斯 一方面强调,“工 人阶级的解放


一、问题的提出:党与群众的关系
应当是工人阶级自己的事情”,[1] (P257) 另一方面, 他们
又高度重视无产阶级政党的作用,认为“在实践方面, 恩格斯逝世以后,当时的世界第一大马克思主义
共产党人是各国工人政党中最坚决的、始终起推动作 —德国社 会民主党,迅速 右转,堕落成一 个机
政党——
用的部分;在理论方面,他们胜过 无产阶级群众 的地 会主义、改良主义的政党。 究其原因,从主观方面看,
方在于他们了解无产阶级运动的条件、进程和一般结 —伯 恩施
主要 是由于当时党 内的两个主要 理论家——
果”。 [1] (P285)
但在处理党与群众关系方面,无论是第二 坦和考茨基,不懂得历史辩证法,不能从 全人类的角
国际,还是西方马克思主义者,都犯下了严重的错误。 度把握无产阶级国际联合的必 要性 , 陷入了科 学主
中国共产党理应从中吸取教训,以便牢牢把握意识形 义, 尤其是把历史唯物主义同生物进化论相混淆,从
态领导权,把为人民服务的事业不断推向前进。 而难以与社会达尔文主义划清界限; 从客观方面看,

收稿日期: 2013-05-20
基金项目: 本文受 2013 年上海市浦江人才计划 (BPJC109 ) 的资助
作者简介: 马拥军(1967- ),男,山东临朐人,上海财经大学哲学系副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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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拥军: 有机知识分子与群众: 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教训

则是由于当时的德国正处于完 成资产阶级革 命的时 积极的阶级觉悟了。 ”[2](P190) 最后,卢森堡抨击了那种


代,工人群众误把资产阶级的民主革命与无产阶级社 认为工会和党享有“平等权威”的思想。工会是整个运
会主义革命的任务相混淆,满足于从民族国家的发展 动的一部分,但从非常特定的意 义来说,工会运 动不
中获取物质利益,从而难以把自身的短期利益与整个 是与其领导人相一致的,而是存 在于“已被争取 来进
无产阶级的长远利益统一起来。尽管考茨基已经认识 行阶级斗争的广大无产者群众的意识中”。 [2](P214)
这就
到,马克思主义政党应当在理论和实践两方面超出普 意味着,与整个无产阶级利益相一致的是党,而不是工
通群众的水平,但由于缺乏创新 能力,他还是在 理论 会。 只有党才能代表整个国际无产阶级的整体利益。
上步步退让,任由伯恩施坦走向机会主 义 ,任由党受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社会民主党背叛了国
工会中的工人贵族绑架,放弃了马克思主义政党在理 际主义,走向了民族沙文主义,其左翼(以卢森堡为代
论和实践上的优势。 表)和“中派”(以考茨基为代表)后来被开除 出党,另
于是,新一代马克思主义者不得不勇敢地站出来 建独立社会民主党,战后左翼又成立 共产党,恢复了
反对自己的老师。 罗莎·卢森堡和列宁都旗帜鲜明地 马克思主义的本来面目。 与德国党的历程相反,俄国
指出:马克思主义需要修正,但不能走向修正主义;社 社会民主工党的左翼布尔什维克则主动独立出来,战
会主义运动需要改良,但不能走向改良主义。 他们一 后促成了第三国际即“共产国际”,这是一个世界共产
致认为:应当从整个国际无产阶级 的利益出发 ,而 不 党的组织。 由于准备不足,战后西方的革命无一例外
是从某国工人的民族利益出发, 来制定自己的路线、 地走向了失败;只有俄国,由于正 确地处理了党 与群
方针、政策。 众的关系,革命获得了成功。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卢森堡撰写了《群众罢工、党 由此,党与群众的 关系,就作为生 死存亡的大问
和工会》的小册子,分析了 1905 年俄国群众罢工的作 题,摆到了马克思主义者面前。 西方共产党由于失去
用,并得出三条主要结论:第一,群众罢工不应视为一 主导权,难以正确应对这一问题,但其 内部的杰出代
种孤立的行动,相反,应看作“持续数年甚至数十年之 表人物,第一代西方马克思主 义者,对这一问 题进行
久的一整个阶级斗争时期的标志和集合名词”。 [2](P172)
第 深入思考,这就是他们的“有机知识分子”理论。
二,群众罢工中的经济因素和政治因素是不可分割的:
二、有机知识分子与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
“它们只是构成了俄国无产阶级阶级斗争的彼此密切
相连的两个方面。 它们的统一体就是群众罢工。 ”[2](P175) 第一代西方马克 思主义者,无论 是卢卡奇,还是
第三,正是革命创造了条件,使群 众罢工中的政 治因 柯尔施或葛兰西,都是共产党 人,其中葛兰西 还担任
素和经济因素能够融合在一起。 卢森堡认为,自发性 了意大利共产党总书记。但他们与马克思主义东方化
因素在所有的俄国罢工运动中起了巨大的作用,但这 —列宁主义,在观点上有所区别。 列宁立足
的成果——
种自发性因素只有到革命时期 才能上升到阶 级意识 于俄国落后的处境,特别是沙皇俄国时代马克思主义
的高度。卢森堡对领导的作用作了如下归纳:“为斗争 者不得不在地下活动的事实,提出了关于党的集中统
制定口号,给斗争指出方向;在安 排政治斗争的 策略 一领导的理论。 而在西方,由于无产阶级政党可以公
时,要使现有的和已经迸发、已经行动起 来的无产阶 开活动,因此在党与群众的关系方面更加强调群众的
级的全部力量在斗争的每一阶 段和每一时刻 都有用 自发性。其中,尤其是罗莎·卢森堡与列宁关于民主集
武之地,而且要在党的战斗阵地上表 现出来 ;要使社 中制的争论,在历史上是很有名的。事后看来,卢森堡
会民主党的策略在果断和锐 利方面不但永 不落后于 和列宁在根本观点上是一致的,都站在修正主义的对
实际力量对比的水平,而且还要跑 在它的前面,这些 立面,他们的区别与其说是由于对马克思主义关于党
才是群众罢工时期的‘领导’的最重要的任务。 ” [2](P180) 和群众关系的理解不同, 不如说是由于东方和西方,
卢森堡认为,与俄 国相比,德国工 会显然忽视工 党所处的环境不同。 就在提出“灌输论”的著名著作《怎
人阶级的阶级意识:“社会民主 党在经过思想 启蒙的 么办? 》中,列宁明确指出:“当前运动的力量在于群众
德国工人的头脑里所播种的阶级觉 悟 , 是一种理论 (主要是工业无产阶级)的觉醒,而它的弱点却在于身
的、潜在的阶级觉悟:在资产阶级议会政治统治时期, 为领导者的革命家缺乏自觉性和首创精神。 ” [3] (P315)

它通常不能表现 为直接的群众 行动 ……在群 众亲自 然,这跟卢森堡对于社会民主党在策略上“绝不低于、
登上政治舞台的革命期间, 阶级觉悟就成了实际的、 甚至高于实际力量对比的水平”的要求所体现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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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完全一致的。作为东方马克思主义的列宁主义与西 国际的庸俗进化论是与传统知识分子相联系的,而马
方马克思主义的区别主要在于,俄国同马克思主义刚 克思主义则是与有机知识分子相联系的。无产阶级的
刚产生时候的西欧一样,只能“从外面灌输”科学社会 有机知识分子从工人阶级的经验中汲取养料,同时又
主义学说, [3] (P317)
而在 20 世纪上半叶的西欧, 马克思 向工人阶级灌输理论意识。 因此,工人阶级面临的问
主义已经同无产阶级的切身利益密切联系在一起。 题是:造就本阶级的有机知识分子 ,同化 和征服传统
这就意味着:在东方和西方,无产阶级的“阶级意 知识分子。
识”具有不同的含义。 我们可以把葛兰 西的观点视为 卢卡奇和柯尔 施
在东方,包括俄国 ,资产阶级民主 革命的任务尚 的观点的完成。 同葛兰西一样,卢卡奇认为传统知识
未完成,无产阶级人数只占人 口的少数,因此 其主要 分子只是直观地反映现实, 而不是批判地认识现实,
任务是通过无产阶级领导的资产阶级革命(列宁称为 因此只能把物化的意识变为理论,而无产阶级所面对
“工农民主革命”),过渡到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以 的任务却是如何使无产者的个 人意识上升为 整个无
便最终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政权。这就使无产阶级社 产阶级的总体意识,也就是对单个工 人来说“被赋予
会主义革命表现为一种远景。 但在西方,由于英国早 的意识”,用卢卡奇的话说,是“变 成为意识的对 阶级
在 19 世纪 30 年代就完成了工业革命,从而工人阶级 历史地位的感觉”,[4](P133) 或人们对自己的特定生活状
的人数占据人口的多数,而法国、德国 、美国等国家, 况以及从中产生的各种利益,“能够联 系到它们对直
也相继在 19 世纪下半叶完成了工业革命, 使得无产 接行动以及整个社会结构的影响” 而予以完全把握,
阶级社会主义革命具有了 迫切的现实性 。 由此决定 就可能具有的那些思想、感情等等。 [4] (P104)
显然,卢卡
了:包括俄国在内的东方国家,必须高扬科学理性,以 奇同马克思一样,并不认为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只是
便从客观规律性的角度论证未 来无产阶级社 会主义 一种单纯的“知识”,而同时是一种意志和感情。 这就
革命的必然性;相反,西方国家却需要 党从群众的生 表明,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必定是知 、情、意 的统一,
活条件中,直接向工人群众阐发关于共产主义革命的 因而不再是传统的知识论意义上的“理论”。 ②

现实性。 柯尔施批判了第 二国际的庸俗 马克思主义者 对


这表明,俄国无产阶级政党需要的是传统意义上 “哲学终结”的理解,指出,马克思主义终结了哲学,并
的知识分子, 而西方国家的无产 阶级政党则必 须由 不意味着否定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品格,马克思和恩格
“有机知识分子”构成。 斯否定的是知识论,肯定的是关于人的存在状况的总
葛兰西首次划分 了传统知识分 子和有机知识 分 体理论。无论是马克思,还是恩格斯,都没有对这种总
子。在他看来,知识分子的传统划分,主要根据体力劳 体理论作科学主义、实证主义理解。相反,他们都是在
动与脑力劳动的分工,通常认为从事脑力劳动的就是 世界观的层面讨论问题的。柯尔施的这种看法符合马
知识分子。这样就很容易把知识分子视为独立于整个 克思和恩格斯本人的定位。 例如恩格斯就在《反杜林
体力劳动阶层之外的阶层。而有机知识分子则集中体 论》中明确地说,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已经根本不再
现了当代知识分子的社会性:他们是对自身的社会性 是哲学,而只是世界观”。 [5](P481)
柯尔施进一步强调,马
有自我意识的人,特别是对自身与所在阶级联系的意 克思关注的并不是物质和意识的关系,而是理论和实
识,这突出表现为当代知识分子的有机性——
—他们不 践的关系。 实践并不单纯涉及知识,而是同时涉及情
是游离于整个社会之外的精英,而只是社会有机体的 感和意志,实践是整个主体的全面活动 ,而不只是主
大脑。 显然,葛兰西的这种理论同马克思是完全一致 体的主观活动。为此,柯尔施特别突出意识形态问题,
的,马克思曾经把“为历史服务的哲学”和“无产阶级” 提出建立“委员会”式的新式国家政权。
的关系比作“头脑”和 “心脏”的关系, 并 由此提
[1] (P16) ①
三、脱离群众的理论与实践关系
出了共产党人从理论上武装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葛
兰西也把党称为“集体的知识分子”。 在他看来,第二 按照马克思的看法,所谓实践,包括两个方面:一

① 马克思的原话是:“这个解放的头脑是哲学,它的心脏是无产阶级。 ”
② 马克思和恩格斯总是在与 “生活”相对的意义上使用“意 识”概念的,例如《德意志意识形 态》中所说的是“生活决定意 识”,而不是“物质决
定意识”。 这就把传统知识分子与有机知识分子区别开来。 按照这一划分,传统上归于宗教这种情感世界观(马克思称为“无情世界的情感”)和
伦理学这种意志世界观的内容,都属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生活世界观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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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环境的改变,二是人的自我改变。 革命的实践表现 起。由此决定了,马克思主义只能是群众的事业。离开


为环境的改变和人的自我改变的一致。 [1](P55) ①
这里涉 群众,马克思主义就失去其实践 的品格 ,沦为抽 象的
及的并不单纯是主观和客观的一致,而是对象的改变 实践理论。这与作为“历史科学”的马克思主义完全是
和主体的自我改变的一致。 如果说,主观和客观的一 两码事。 难怪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们变得越来越悲观。
致还属于传统知识分子的工作 ,那么,对 象的改变和 他们害怕在政治斗争中弄脏自己的双手,因而从战场
主体的自我改变的一致, 就非有机知识分子莫属了。 上退缩,抽身回到象牙塔里从事抽象的“实践科学”研
这一点, 是所有第一代的 西方马克思主 义者都公认 究。其结果,必然是由与群众同呼吸、共命运的有机知
的,也是他们超越第二国际庸俗马克思主义者的地方。 识分子蜕变为传统知识分子。 法兰克福学派是这样,
然而,由于列宁去 世以后,列宁主 义日益打上斯 存在主义的马克思主义也是这样,一切西方马克思主
大林的个人色彩,西方马克思主义者逐渐与斯大林化 义者都是这样。
的“列宁主义” 划清界限。 以法兰克福学派为例。 这

法兰克福学派由 于对第二国际 和第三国际领 导
是西方马克思主义中影响最大的派别。法兰克福学派 下的工人群众失去信心,转而在传统的无产阶级之外
不仅继承了卢森堡的思想,也发挥了第一代西方马克 寻找人类解放的推动力量。存在主义的马克思主义本
思主义者的思想,因此,单就理论来说,法兰克福学派 身的性质决定了,它只能在青年学生和知识阶层中寻
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达到了西方学者 所能达到的最 找信徒, 而不是在无产阶级的革命斗争中扩大影响。
高水平。然而,由于法兰克福学派既对第二国际,也对 其他的西方马克思主义派别,更是如同法国社会学家
第三国际深深失望,走向了非政 党、非政治的纯 学术 雷蒙·阿隆所说的那样, 并不是在政治斗争中发展马
道路。这固然使法兰克福学派超然于组织纷争和政治 克思主义,而是试图以康德的方式提出纯粹学院派的
纷争之外,但也使该派由柯尔施所强调的“理论与实践 问题——
—马克思主义何以可能?这就使所有西方马克
统一的实践”(在柯尔施那里表现为委员会共产主义的 思主义者全都满足于把全世界 无产者留给社 会党和
主张),走向了“理论与实践统一的理论”。 法兰克福学 斯大林化的马克思主义者摆布,从而在 1968 年“五月
派日渐脱离群众,沦为高级知识分子的自娱自乐。 风暴”中,在他们的理论终于有了实现机会的时候,也
法国“存在主义的 马克思主义”情 况也好不到哪 证明了自己理论的软弱无力。如果说十月革命的胜利
里。由于只有苏联提供了现实社会主义的样板,因此, 证明了列宁主义的正确,而二战后欧洲革命的失败证
从二者选一的立场来看,存在主义理应对苏联表示好 明了第二国际的错误,那么,五月 风暴就毫无悬 念地
感。事实上,存在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包括萨特和梅 证明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错误。 从此,西方马克思主
劳 - 庞蒂,也的确试图为苏联辩护。 但斯大林的所
[6] ③
义失去了与第二国际的马克思 主义和第三国 际的马
作所为实在难以纳入传统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范畴,因 克思主义鼎足而三的地位。 西方马克思主义进入“后
此萨特和 梅 劳-庞 蒂 不 得 不 与 斯 大 林 化 的 马 克 思 主 马克思主义”时代。
义和法国共产党保持一定的距离。这就使存在主义的 当今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无论是国内还是国
马克思主义,不仅在理论上因强 调个人奋斗 、背 离集 外,都显得非常热闹,但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只要
体主义精神而难以达成马克思主义的总体性,而且在 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不回到他们 为之深深失望 的无产
实践上因无法通过政党组织发 动群众而形成 不了物 阶级中间,重新变成本阶级的有机知 识分子 ,他们对
质的力量。 [1](P9)④
于“实践”的强调就仍然只是一种苍白无力的高调,他
马克思主义是一种关于人类解放的科学。从诞生 们关于人类未来的殷切呼唤就仍然只是众多的“马克
时刻起, 马克思主义就与无产阶 级的解放联系 在一 思的幽灵”之一。

① 马克思的原话是:“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 ”
② 列宁把马克思主义东方化 ,创立东方化了的马克思主义,即列宁主义,也经历了一个过程。 这意味着,并不是所有的列宁著作都属于“列宁
主义”。 这进一步增加了问题的复杂性。 所谓西方马克思主义“反对列宁主义”,大部分出于这种复杂性所造成的误解 。
③ 在一次采访中,萨特甚至说,在共产党人和他之间,只是家庭内的争吵。 这一点遭到了雷蒙·阿隆的揶揄。 参见雷蒙·阿隆的《马克思主义和
存在主义》。
④ 马克思曾经指出:“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 ”但理论掌握群众,从而使无产者的存在状态由自在变 为自为 ,上升为无产阶
级,必须通过一定的组织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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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就是抑制工人阶级任何创造发明的精神。按照葛兰
四、中国共产党可以借鉴些什么?
西的看法,意识形态领导权意味着获得被统治者的认
在革命战争年代,中国共产党成功克服了西方马 同,这种认同不仅是理智上的,更 重要的是情感 和意
克思主义者们所面对的问题。 志上的: 被统治者认为统治者与自己属于同一集团,
中国共产党是在 知识分子与工 人运动相结合 的 并由此把统治集团的成绩视为“我们的”成绩,把统治
过程中产生的。李大钊在北大组织成立第一个马克思 集团的缺点视为“我们的”缺点,而不是相反——
—把统
主义研究小组后不久,就号召学生们走到工人群众中 治集团的成绩视为“他们的”成绩,把统治集团的缺点
去,他还亲自领导和参加了工人运动。在抗日战争中, 视为“他们的”缺点。 显然,这种认同不是传统的理智
中国共产党决定大量吸收知识 分子入党 。 毛泽 东指 说服和武力强制所能达成的,而只能是通过有机知识
出:“在长期的和残酷的民族解放战争中,在建立新中 分子与群众的水乳交融达成的。
国的伟大斗争中, 共产党必须善于吸收知识分子,才 毫无疑问,在民主 革命时期,中国 共产党正是在
能组织伟大的抗战力量,组织千百万农 民群众,发展 葛兰西的意义上牢固地掌握着“意识形态领导权”。但
革命的文化运动和发展革命的统一战线。没有知识分 在今天,我们非常遗憾地看到,中 国共产党内的 知识
子的参加,革命的胜利是不可能的。 ” [7] (P618)
毛泽东要 分子阶层并没有发挥有机知识分子的作用,而是同后
求党始终保持和群众的血肉联 系 ,为此,他提出 了知 来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一样, 堕 落成了传统知 识分
识分子的自我改造的任务。 在延安整风运动中,毛泽 子。 他们依靠“官僚主义的和工艺的理性主义”,向群
东号召“我们的文艺工作者的思想感情和工农兵大众 众灌输保守的过时的理论。这同中国共产党的转型是
的思想感情打成一片”, 他还以自己为例, 说明如何 不相称的。 中国共产党已经由革命党转型成执政党,
“根本地改变了资产阶级学校所教给我的那种资产阶 但它的意识形态却仍然是革命的意识 形态而不是建
级的和小资产阶级的感情”。 [8](P851)
设的意识形态。 甚至党的领导 人已经奉为常 识的观
只有保持党和群众的这种密切联系,无产阶级政 念,例如以人为本、幸福生活等等,在统治集团的个别
党才能始终保持自己的意识形态领导权。中国共产党 知识分子中,还仍然作为异端观念加以批判。其结果,
的这种看法, 与第一代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是相通的。 必然是官方意识形态丢弃本属 于马克思主义 的价值
葛兰西曾经专门谈过“领导权”问题。 在他看来,传统 高地,日益丧失活力,在同资产阶级关于“民主、自由、
的领导权概念包括在理论上的说 服和在政治上 的强 人权”的斗争中败下阵来。 资产阶级的说教在理智上
制两方面的结合,但无产阶级的领导权是指把一切反 并没有什么高明之处,相反,它诉诸“常识”,依靠的是
对资本主义的因素组合成一个 “新的、同质而没 有内 情感的蛊惑和意志的煽动。于是出现了一幅意识形态
部矛盾的、 政治经济上的历史性集团”, 作为各种经 史上的奇观: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采取个人主义的蚂
济、社会和意识形态的临时统一体 ,去改造现有的 一 蚁战术,不断啃蚀着官方意识形态转动不灵的庞大躯
切。 这显然属于毛泽东所说的“统一战线”范畴。 更重 体。 以至于:中国从小学,甚至从幼儿园起,几十年政
要的是,葛兰西强调:“一个社会集团能够也必须在赢 治教育积累培养起的价值观,竟然在留学几年间就被
得政权之前开始行使‘领导权’(这就是赢得政权的首 摧毁殆尽,这简直是荒谬。
要条件之一); 当它行使政权的时候就最终成了统治 要改变这种局面,党不仅必须恢复与群众的血肉
者,但它即使是牢牢地掌握住了政权 ,也 必须继续以 联系,更要培养自己的有机知识 分子 ,以便通过 他们
往的‘领导’。 ” [9](P38)
在这里,所谓领导权,最重要的不 实现群众与党的情感认同和意志同步。我们必须认识
是一般意义上的“说服”和强制,而是统治阶级的世界 到:单纯靠理论上的说理和政治上的压制就可以实现
观经由其有机知识分子传播, 最 终成为整个社 会的 稳固统治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群众观点和群众路
“常识”。相反,韦伯所分析的“官僚主义的和工艺的理 线,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 ;在这个过程中 ,必
性主义”,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领导权的一部分,其作 须充分发挥有机知识分子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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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拥军: 有机知识分子与群众: 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教训

[5]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3 卷 [M]. 北京:人民出版社 ,1995.


参考文献: [6] [ 法 ] 雷蒙·阿隆 . 想象的马克思主 义 [M]. 姜志辉 , 译 . 上海:上海译文
出版社 ,2012.
[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 第 1 卷 [M]. 北京:人民出版社 ,1995.
[2] [ 德 ] 罗莎·卢 森 堡 . 卢 森 堡 文 选 [M]. 李 宗 禹 , 编 . 北 京 :人 民 出 版 社 , [7] 毛泽东选集:第 2 卷 [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2012. [8] 毛泽东选集:第 3 卷 [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3] 列宁选集:第 1 卷 [M]. 北京 : 人民出版社 ,1995. [9] [ 意 ] 安东尼奥·葛兰西 . 狱中札记 [M]. 曹雷雨 , 译 . 北京:中国社会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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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匈 ] 卢 卡 奇 . 历 史 与 阶 级 意 识 [M]. 杜 章 智 , 译 . 北 京 :商 务 印 书 馆 ,
1996.
[责任编辑 沈斐 ]

Organic intellectuals and the masses: lessons drawn from Western Marxists
MA Yong-jun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Sciences, Shangha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Shanghai 200433, China )
Abstract: As a science on human emancipation, Marxism distinguishes itself by paying attentions to the welfare of the masses. The
first generation of Marxists maintained that socialist parties are composed of “organic intellectuals ”, who keep a close connection with
the masses either in mind or in emotion and will. Later Marxists in the West claimed to be neutral in organization and politics from
other parties, cutting links with the masses. As a result, the Marxism was limited among intellectuals and cut itself off from the
revolutionary struggles among the masses.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should learn a lesson from the Western Marxists: to keep
connection with the masses and to foster the so-called organic intellectuals. Through this, they can set up their authority in ideology
among the masses of the people the spread of knowledge, emotion and will.
Key words: organic intellectuals; the masses; ideology; leadership; Western Marxis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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