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关注 065

两种文化的抉择与碰撞
——— 加拿大原住民戏剧 《雷兹姐妹 》 中的神话叙事与民族焦虑

刘明录

摘 要 在加拿大原住民剧作家汤姆逊·海威的戏剧 《雷兹姐妹》 中，反复出现的印第安克里

族神话精灵 “那那布须” 是北美印第安民族的创造神、保护神和丰产神，是印第安历史和传统文化
的象征，代表着印第安人的精神家园，在剧中看似若隐若现， 实则是叙事的中心， 被放置在白人文
化和物质生活的对立面，展现了印第安传统民族文化的危机 。剧中神话故事与现实存在的二元对立
象征着印第安传统文化与外来白人文化的冲突与碰撞 ，反映了海威对于印第安民族文化生存和发展
的深深忧虑。
关键词 加拿大戏剧； 《雷兹姐妹》； 汤姆逊·海威； 原住民； 印第安； 神话叙事； 民族焦虑

汤姆逊 · 海威 （ Tomson Highway） 是当代 文明格格不入， 生活环境非常糟糕。 一方面她

著名的加拿大原住民戏剧家， 他有着独特的人
生经历： 出生于加拿大北部印第安原住民聚居
区，是纯粹的印第安人， 母语是克里语， 他的
童年主要在原住民聚居区度过， 但整个教育历
程却是在南部白人生活区的英语学校中完成的 ，
大学毕业后又分别到过加拿大多伦多大学、 曼
尼托巴大学工作。 在原住民聚居区和白人居住
区的双重生活经历， 以及对印第安语和英语两
种语言技能的精通， 使得他一方面十分熟悉印
第安民族的文化、 生活状况， 另一方面也非常
了解白人世界对于印第安民族的 看 法。 因 而，
在他的剧作中， 印第安人保留地往往成为故事
发生的背景， 印第安人往往是故事的主角， 读
者常常可以从作品中体验到印第安人与白人的
双重视角和两种文化的激烈冲突与碰撞 。
《雷兹姐妹 》 （ The Sister Ｒez） 是海威的成
名作，1986 年在加拿大首次上演， 是当前西方
社会 中 极 富 影 响 力 的 原 住 民 戏 剧 作 品， 曾 获
“多拉梅尔穆尔最佳新剧奖” （ Dora Mavor Moore
Award for Best New Play） 和 “弗洛依德斯查尔
斯奖” （ the Floyd S． Chalmers Award） ， 并获得
“加拿大总督奖 ” （ The Governor General’s A-
ward） 提名。 剧中讲述的是印第安克里族原住
民雷兹七姐妹在外来白人文化冲击下的种种表
现和处世态度。 由于气候极端、 地域偏远、 信
息闭塞等多方面原因， 她们的生活似乎与现代
们心中对印第安的古老文化有着深厚的感情，
另一方面却又对外来文明十分向往： 公路、 录
音机甚至马桶也是她们梦想中物质生活的一部
分，到白人的城市打工和嫁给白人是她们极端
羡慕的生活。 在贫困生活的煎熬中， 雷兹姐妹
的思想受到了巨大冲击， 悲观情绪在她们心中
蔓延，使得她们只能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大型
宾果赌博游戏上。 然而， 她们千方百计凑齐了
路费去多伦多参加宾果游戏， 却没有获得梦想
中的好运， 希望虽然破灭了， 但却在回到保留
地后 看 见 了 印 第 安 神 话 人 物 “那 那 布 须 ”
（ Nanabush） 的回归。 《雷兹姐妹 》 中展现的原
住民恶劣的生活条件引起了一些学者的关注，
例如法耶· 海弥尔认为该剧是 “海威的克里族
身份和原住民传统生活方式的真实再现 ”。① 有
些学 者 则 注 意 到 了 该 剧 的 艺 术 特 色， 例 如 佩
尼·佩特隆认为该剧是 “悲剧与喜剧的喧嚣结
合，充满了生活和梦想 …… 栩栩如生， 滑稽至
极”。② 其实，该剧不仅是生活状况的描写， 也
不仅仅是剧作家高超表现艺术的展示， 更是强
烈民族意识和民族焦虑的表现。 在剧中， 代表
印第安民族神话传统的精灵 “那那布须 ” 反复
出现，他既是印第安民族的创始神， 也是保护
神和丰产神， 是印第安民族历史和传统文化的
象征，他的出现不仅增加了戏剧的神秘感， 也
体现了印第安民众心中的民族意 识。 在 剧 中，
066 四川戏剧 SICHUAN DＲAMA
神话故事与现实存在的对立， 象征着印第安传
统文化与外来白人文化的碰撞， 是剧作家海威
的叙事策略和该剧的叙事中心， 反映出海威力
图通过神话叙事表达对民族生存和发展的深深
忧虑。
一、《雷兹姐妹 》 中的神话人物 “那
那布须” 及其象征意义
戏剧艺术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戏剧情节主
要在人物的对话中展开。 虽然 《雷兹姐妹 》 看
似将七姐妹的日常生活行为作为叙事主体， 戏
剧情节围绕她们的生活轨迹展开， 然而印第安
神话精灵那 “那布须 ” 却多次出现在读者或观
众面前，在七姐妹的对话中被反复提及， 她们
多次念叨 “ ‘那那布须 ’ 就要被遗忘了 ”，③ 我
“们的 ‘那那布须 ’”。 在舞台说明中， 海威也
几次描述了 “那那布须 ” 的形象， 他是一个全
身长着羽 毛 的、 类 似 于 海 鸟 类 的 精 灵。 那 么，
“那那布须 ” 到底是什么呢？ 根据印第安神话
和传奇故事的描述， 他是印第安人的传奇文化
英雄，也是传 说 中 的 精 灵。 他 有 十 余 种 称 呼，
有些部落称之为 “那那布卓” （ Nanabozho） ， 有
些部落则称之为 “韦纳布卓 ” （ Wenebojo） ， 等
等。④ 造成其多种称呼的原因， 一方面缘于印第
安语言是口头语言， 各个部落在语言表达时在
发音 上 会 有 区 别； 另 一 方 面， 由 于 “那 那 布
卓” 的故事在北美印第安人中广为流传， 在流
传过程中经过不同口头语言的传递， 也会产生
发音的变异； 同时， 称呼的多种多样也缘自流
传范围的广大，反映了 “那那布须 ” 在印第安
人文化中的重要地位和巨大影响力 。
神话是远古时期人们对于难以解释的自然
现象的想象和理解，⑤ 对于复杂的人类起源， 各
个神 话 体 系 中 通 常 都 有 类 似 于 基 督 教 “创 世
纪” 的故事来进行解释。海威指出： “‘那那布
须’ 在印第安神话中的地位是类似于基督神话
里耶稣的地位。”⑥ 在印第安神话中， “那那布
须” 首先是他们的创造神。他创造了印第安人，
并且具有使自己或他人再生的神力 。那那布须 ”
还是丰产神， 他不仅创造了印第安人， 还创造
了动物 （ 飞禽走兽 ） 给他们为食， 创造了服饰
（ 动物毛皮毛等 ） 给印第安人为衣， 同时， 他
赋予了植物的根茎美德 （ 草药 ） ， 使它们能够
治疗疾病。 此 外， 他 还 是 印 第 安 人 的 保 护 神，
赋予了猎人猎杀野兽的能力。据神话传说，“那
那布须” 还多次在降临地球的时候杀死了那些
对印第安人有威胁的陆地和水上凶猛怪物 。⑦ 可
见，在印第安人的文化中， “那那布须 ” 保护
他们，为他们提供生存的条件， 是他们的祖先，
他们的创造神、庇护神和丰收神。
同时， “那那布须 ” 还象征着印第安人的
传统生活方式。 加拿大的印第安人主要生活在
北部高寒地区， 长期的刀耕火种和对大自然具
有高度依赖性的渔猎生活方式形成了印第安人
的自然崇拜， 因而他们的民族图腾通常会具有
大自然的特征，剧中的 “那那布须 ” 便以鸟类
的外形存在， 反映了他们对于能够自由飞翔的
鸟类的崇拜和向往。 在一些部落中， “那那布
须” 甚至还会以兔子、 郊狼、 乌鸦、 蜘蛛等动
物形象存在。 在尼采看来， 神话是人类的精神
家园，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精神庇护所。 他认为
正是 “为 了 生 存， 希 腊 人 创 造 了 奥 林 匹 斯
神”。⑧ 荣格则将神话归因为心理因素， 他指出：
“整个神话都是人类集体无意识的投射。”⑨ 神话
原型批评理论的建构者弗莱则指出： “神话意象
是一个神启式的、 一个完全隐喻的世界， 是人
类愿望的隐喻表现。” 瑏
瑠
可见， 神话作为人的思
想意识，是现实环境的反映， 以鸟类作为 “那
那布须” 的原形， 反映了印第安人与大自然亲
近且高度依靠大自然生存的生活方式 。
此外， “那那布须 ” 还象征着印第安人幽
默开朗的民族性格。 在 《雷兹姐妹 》 中， “那
那布须” 也被称为恶作剧者 （ Trickster） 。 根据
印第安 神 话 故 事， “那 那 布 须 ” 不 仅 做 好 事
———为印第安人提供生活的必需， 教会印第安
人捕食野兽和种植作物的技能， 还 会 捉 弄 人。
他有类似于魔法师的功能， 能通过各种变化使
不明就里的观看者按照本能采取行动， 将人们
内心中的负面性格如自私、 贪婪、 好色、 奸诈、
虚伪等展现出来。 但他却又具有美德、 忠诚与
友谊，只是开一些不会带来伤害的玩笑， 瑡
瑏
通过
恶作剧带来的幽默、 滑稽效果， 给印第安人的
生活带来很多乐趣， 同时对普通民众具有一定
的教化意义， 因此这样的神话故事同时也是寓
言故事。对恶作剧者的接受和崇拜体现了印第
安人幽默开朗的民族性格。 将神的全能与人的
欢乐合为一体，体现了神性和人性的高度统一。
通常，由于作为原住民的少数族裔与自然
的关系更为紧密， 对于自然力有着更亲密的接
触，因而与主体民族的神话故事相比， 少数民

族神话系统更深地被打上了民族的烙印， 展现
出本民族的独特特征。 “那那布须 ” 这一神话
体系便具有印第安人独特的生活印记。 在基督
教神话中也有上帝造人的故事， 但造人所用的
材料、造人的方式、 所造之人的生活方式却与
印第安人的造人神话大不相同。 同时， 基督神
话与印第安神话在神的形象描述上也迥然不同 ，
基督教的上帝是人形的神， 而 “那那布须 ” 却
以动物形象存在， 各民族神的迥异外形反映了
不同民族的文化认知， 也反映了不同民族的生
活方式。可见， 神话与人类的物质和精神生活
密切相关， 是人类生活的反映和投射。 正是由
于 “那那布须 ” 独立于其他民族神话的特征，
在今天的印第安部落， 他已经成为印第安人传
统文化和传统精神的象征， 代表着印第安人的
精神信仰和传统生活方式， 区别和独立于其他
民族的文化系统。
二、从神话叙事到民族叙事
从一个民族的神话体系中， 人们往往能读
出一个民族的起源、 民族发生的重要事件， 以
及该民族对于世界的认知和态度。 而在少数民
族的传统文化中， 由于文化的独特性， 神话有
着更加强烈的象征意义， 它们往往揭示了民族
的起源和发展， 象征着民族的精神存在， 是民
族的图腾。 “那那布须 ” 在 《雷兹姐妹 》 中看
似并非海威的主要描述对象， 却起到了画龙点
睛的作用， 联结起了神话叙事与民族叙事。 在
剧中，神话叙事主要是通过三种方式成为了民
族叙事中心。
一是选取了具有高度民族传统文化象征意
义的 “那那布须 ” 作为民族文化叙事的代表。
印第安神话体系由北美印第安神话和南美印第
安神话故事组成，南美印第安神话主要由玛雅、
阿兹特克和印加三个神话体系构成， 而北美印
第安神话则主要是原住民神话体系， 每个神话
体系都有独立的主体，是多主体神话体系，“那
那布须” 只是众 多 神 话 主 体 之 一 的 神。 然 而，
“那那布须 ” 的神话故事在印第安人聚居区的
各个部落广为流传， 恰如上文所言， 他是众多
印第安人心中的创始神、 保护神和丰产神， 体
现了印第安人的民族性格、 文化内涵和生活方
式，具有典型的代表性。 以具有广泛接受度及
高度民族代表意义的神话人物作为神话叙事的
主题，更能代表印第安人的传统文化， 突显了
戏剧关注 067
民族叙事主题。
二是将神话作 为 二 元 对 立 结 构 中 的 一 元 。
表面上看，剧中主要讲述的是雷兹姐妹们对于
物质生活的追求和对白人世界生活方式的向往 ，
描述的是原住民生活的现状。 然而， 每当她们
在着力描述外界生活的精彩、 想要对现在的生
活做出某种改变时， 她们又都会想起 “那那布
须”。雷兹姐妹们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 ， 是因为
“那那布须 ” 早已成为了原住民心中挥之不去
的文化情结， 既是他们传统生活方 式 的 代 表，
又是他们民族传统文化的代表， 在他们还没有
意识到的时候就已在他们的深层意识中生根发
芽，一旦受到某种刺激就会上升为 表 层 意 识。
于是造就了他们一方面想要选择新的生活方式 ，
另一方面又对传统文化难以割舍的矛盾心态。
用剧中人物菲洛梅纳的话来说就是： “这个地方
已经融入了你的血液， 你除不掉它， 它也除不
掉你”。在海威的笔下， “那那布须 ” 被放置于
外来白人文化的对立面， 是原住民心中二元对
立中的一元，是二元结构得以保持平衡的一极。
根据索绪尔的结构主义理论， 二元结构的两极
相互依存， 一极有赖于另一极的存在， 关注其
中一极，就能联系到另一极。瑢
瑏
“那那布须 ” 与
白人文化形成的二元对立结构吸引了读者或观
众的注意力， 引发了读者的强烈兴趣， 成为了
叙事的中心。
三是在 《雷兹姐妹 》 中， 神话人物 “那那
布须” 运用了反复等修辞手法。 在戏剧中， 反
复又称为复调。 其反复出现的目的 在 于 强 调，
以引起读者的注意。 “那那布须 ” 总是在关键
的时候出现， 既强化了主题， 也彰显了民族叙
事的 目 的。 例 如 当 雷 兹 姐 妹 中 的 大 姐 佩 列 佳
（ Pelajia） 神采飞扬地描述自己如果通过宾果游
戏得到一大笔钱， 就可以过上类似于白人的物
质生活之时，她却又不由地叹息一声： “我们的
那那布须”。在这里， “那那布须 ” 显然会引起
读者的注意。 又如当七姐妹之一的玛丽尔 · 艾
德勒 （ MarieAdle） 正沉浸在对外来生活的遐想
之时，她却看见了 “一只海鸟正在远远地看着
她，他长着白色羽毛，正在随风起舞”。 这个海
鸟也就是 “那那布须 ”， 他的出现或许只是艾
德勒的一种幻觉， 是所谓的念由心生， 反映了
艾德勒的矛盾心理。而在戏剧的结局之际，“那
那布须” 又出现了， “他在佩列佳身后的屋顶
上，随着锤子敲打钉子的节奏快乐地、 胜利地
068 四川戏剧 SICHUAN DＲAMA
起舞”。 那 “那布须 ” 的反复出现， 毫无疑问
会引起读者或观众的注意， 从而起到强化戏剧
主题的作用。
在这里，神话人物 “那那布须 ” 作为印第
安传统文化的象征， 看似神话叙事， 然而， 其
被放置于白人外来文化的对立面， 彰显了民族
生存和发展的问题， 其实质就是民族叙事。 通
过选取具有高度代表性的神话人物作为叙事主
题、运用二元对立的结构叙事方法和反复修辞 ，
海威巧妙地完成了从神话叙事到民族叙事的自
然过渡，“那那布须 ” 成为了全文的叙事中心，
具有高度的象征意义，突出了民族叙事的目的。
三、海威的文化体验与民族焦虑
《雷兹姐妹 》 中的七姐妹一边对白人生活
极度向往， 渴望白人世界的文明生活， 一边却
又不停地念叨着本民族的图腾， 在西方文明与
民族传统之间的摇摆显现出他们对于民族存在
的焦虑。印度安人本是加拿大这片土地上的主
人，在 17 世纪法国和英国人进入美洲后，终究
不敌由现代科技武装起来的白人军队， 逐渐被
驱赶 至 了 北 部 寒 冷、 荒 凉 的 所 谓 “保 留 地 ”
（ 聚居区） 生活， 白人则占有了南部温暖而适
合生存发 展 的 广 大 地 区。 根 据 1876 年 出 台 的
《印第安人法 》， 印第安人必须居住在贫瘠、 狭
小的 2250 个 “保 留 地 ” 上， 凡 不 居 住 在 这 些
“保留地” 的原住民一律被称为 “不合作者 ”。 瑣
瑏
在 “保留地 ”， 由于自然条件的恶劣， 以及生
产生活方式的落后， 原住民聚居区的生活越来
越困难。这便是剧中七姐妹对外界的生活条件
十分渴望的原因， 也是他们想要通过宾果游戏
这一不切实际的赌博方式致富的原因。 七姐妹
们对于白人生活方式的向往和通过宾果游戏致
富的虚幻想法和行为反映了原住民生活的窘迫
状况，也反映了白人文明对于原住 民 的 冲 击，
同时还反映了白人的入侵对于原住民所造成的
物质和精神世界的伤害。 对于这一点， 加拿大
一些有识之士也有所认识，例如在 2008 年加拿
大总理哈珀向原住民们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和
伤害道歉之后， 该国著名作家扬 · 马特尔曾向
他推 荐 了 《雷 兹 姐 妹 》 这 部 剧 作， 并 指 出，
“一次道歉是朝真正弥合与和解迈出的第一步，
但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和解融合， 还有待更多
的了解”。瑤
瑏
然而 《雷兹姐妹 》 在向世人展示了原住民
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和伤害的同时， 也透露出
对于民族传统文化的焦虑。 长期生活在条件艰
苦的聚居区， 原住民们也非常渴望 改 善 生 活，
民族神话图腾虽然还会偶尔挂在嘴边， 但在白
人物质文明的冲击之下， 却已显得 软 弱 无 力，
有时甚至有着排斥的感觉。 例如当玛丽尔 · 艾
德勒看 见 了 “那 那 布 须 ” 以 海 鸟 的 原 形 出 现
时，她竟然说道： “走开，你这个令人讨厌的东
西，不要来这儿把事情弄糟， 你走开， 你觉得
你是什么地狱？ 还是圣灵？” 显然，艾德勒的心
里也很苦闷，在代表着传统生活的 “圣灵 ” 和
代表着白人生活方式的 “地狱 ” 之间徘徊， 当
然她的这种苦闷也正是生活在保留地的绝大部
分印第安人的苦闷。 其实， 雷兹姐妹们的忧虑
正是剧作家海威的忧虑。 作为从原住民聚居区
走出来的学者，海威深知印第安人生活的苦难，
更能体会到外来白人文化对于印第安民族文化
的侵蚀。一方面， 印第安人受到了白人物质世
界的诱惑， 渴望获得更好的物质享受； 另一方
面，印第安人的思想观念受到白人生活方式的
侵蚀，在生活观念上也发生了变化， 传统的生
活方式对他们越来越没有吸引力， 许多印第安
人的传统正在丧失。 而文化传统正是一个民族
的标志之一， 丧失了民族文化传统， 意味着民
族特征的消失。 这种现象日渐引起了有识之士
们的关注， 近年来， 民族存在的问题成为了社
会关注的热点之一， 自然也引起了海威对于本
民族发展的思考。 在对 “那那布须 ” 进行介绍
时，海威这样说：
一些人说当白人到来之后， “那那布
须 已经离开了这片大陆，但我们相信他仍
”
然在这儿，在我们中间，只是稍为有点糟糕
的是他改变了外表，以其他的伪装出现，没
有了他，没有了这个人物的精神———印第安
人的核心，印第安文化将永远消亡。瑥
瑏

在这 段 文 字 里， 海 威 阐 述 了 以 “那 那 布
须” 为代表的印第安神话的重要性， 它显然就
是印第安民族的灵魂和精神家园。 通过对民族
图腾的书写， 海威一方面希望外界或者是本民
族的人们更多地记住自己民族的图腾， 另一方
面，也希望通过神话故事的书写， 向世界表达
自己的民族焦虑。 在剧末， 海威通过舞台说明
描述道： “那那布须 ” 以海鸟的形式又回来了，
 戏剧关注 069

他降落在没有意识到也没有看见到他的、 正在 ③文中剧本译文均为本文作者自译，此后只
钉补屋顶的佩列佳的身后， 并随着锤子敲打钉 标明 页 码， 不 再 另 行 加 注。 参 见 Toomson High-
子的节奏快乐地、 胜利地起舞。” 在这里， “快 way． The Ｒez Sitrs． Markham： Fifth House
乐地、胜利地 ” 这类词语的运用， 表明海威显 Ltd． 1988．
然是表达出一种象征和愿望， 那就是传统民族 ④⑦ 瑡 Hodge，Webb，ed．“Nanabozho and the
瑏
文化能在印第安人的心中潜移默化地传承， 传 Algonquin Story of the Creationof the World． ” Hand
统精神能够在印第安人心里深深扎根， 战胜外 － book of Indians of Canada． Ottawa： the Geograph-
来白人文化的诱惑。 ic Bo rd of Canada， 1913， p． 632， p． 331，
p． 335．
⑤［英］艾恩斯： 《神话的历史》，杜文燕译，
结语
希望出版社，2003 年版，第 10 页。
《雷兹姐妹 》 中， 原住民 雷 兹 七 姐 妹 日 常
⑥ 瑥 Highway，Tomson． “A Note on Nan bush． ”
瑏
生活的描写看似戏剧的叙事主体， 其实却是神
The Ｒez Sisters． Calgary： Fifth House， 1998，
话叙事的铺垫。神话精灵 “那那布须 ” 在剧中
P． XII．
反复出现， 作为印第安克里族的创造神、 保护
⑧［德］尼采： 《悲剧的诞生》，周国平译，三
神和丰产神， 他是民族的象征， 也是民族传统
联书店，1986 年版，第 12 页。
文化的象征， 在剧中起到了画龙点 睛 的 作 用， ⑨C． G． Jung． The Collected Works of C． G．
并且由于被放置在白人生活的对立面， 在外来 Jung． （ Vol． 6 ） ．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白人生活与原住民传统生活的二元对立中起到 Pres ，1969，p． 152．
了强调的作用， 成为了叙事的中心。 在外来白 瑠［加］诺思洛普·弗莱： 《批评的解剖》，陈
瑏

人文化的挤压之下， 北美印第安传统民族文化 慧等译，百花文艺出版社，2006 年版，第 150 页。
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逐渐被遗忘。 剧作中的妇 瑢 Saussur，“Ferdinand de． Course in General
瑏

女们一面带着惋惜之心念叨着自己的民族图腾 ， Linguistics． ” ed． Zhang Zhongzhai，Selectiuv Ｒead-
一边却又被来自白人世界的物质生活方式所吸 ings in 20 th Century Western Critical Theory． Beijing：
引，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和生活方式之间犹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Ｒesearch Press，
豫、徘徊，但似乎却更偏向于外来白人的生活 2007，p． 158．
方式，民族图腾的力量显得愈发苍白无力。 其 瑣［加］罗伯特·博斯韦尔： 《加拿大史》，裴
瑏

实，克里族民族神话故事的书写， 一方面反映 乃循等译，中国出版集团，2006 年版，第 102 页。
了原住民在社会生活中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和 瑤［加］扬·马特尔： 《斯蒂芬·哈珀在读什
瑏

伤害，一方面也反映了剧作家海威对于民族存 么》，郭国 良、殷 牧 云 译，译 林 出 版 社，2014 年
在和民族精神的焦虑， 神话叙事在这里成为了 版，第 11 页。
他表达内心焦虑的表意工具。
刘明录， 博士， 广西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注释： 教授。
① Hammil， Faye． Canadian Literature： Edin- 本文为 2015 广西师范大学博士科研启动项
burgh Critical Guiders． Edinburgh： Edinburgh Univer 目 “加拿大当代原住民文学中的身份意识与民
－ sity Pes Ltd． 2007，p． 45． 族想象研究” 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② Pretrone，Penny． Native Literature in Cana-
da： From the Oral Tradition to the Present． Toronto： 责任编辑： 高山湖
Oxfrd UP，1990，p． 1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