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誦佛號十萬聲何以可能
—— 讀晦山戒顯《龍章老師決生淨土說》有感
戒顯禪師（1610-1672），字願雲，號晦山，又號罷翁。明末清初臨濟宗高僧，是杭州
靈隱寺具德弘禮禪師法嗣。俗名王瀚，婁東（今江蘇太倉）人，少與陸桴亭、陳確庵、吳梅
村為友。明清鼎革，遂入金陵寶華山禮三昧寂光老人祝發、受具。遍參天童、雪嶠諸尊宿，
復參靈隱具德和尚，得付法。初隱廬山，慕遠公蓮社，憩歸宗禪寺，坐夏五老峰。順治八年
（1651）應請住雲居山，前後住持十年，重振叢林，修禪傳戒，復立清規，大開法筵。雲居
之後，他住錫湖北寒溪禪寺、安國禪寺、薦福禪寺等道場。順治十八年 (1661)，移錫黃梅四
祖道場破頭山，其後又住荊州護國寺及江西撫州 ( 今臨川 ) 疏山白雲寺。康熙四年 (1665)，往
參廣東曹溪六祖道場，歸途游江西青原山靜居寺及福州等地。康熙丁未（1667）繼席杭州靈
隱，著書頗豐。寂後葬衣缽於靈隱，其遺骸由徒燕雷元鵬迎歸雲居山，於青龍窩建塔樹碑。
以往因資料散失，戒顯禪師一直生平不詳、著述難聞。如林元白先生所言：「晦山戒顯
是明末遺民出家中很知名的高僧之一。他以戒律精嚴、學問淵博為世所稱，關於他的生平事
蹟，……這些志書和僧傳所記都很簡略，連他的生卒年月也不清楚，以致其生平學德湮沒不
彰。……晦山有詩文集若干卷，盛行於世，今詩文集俱不傳。」 《卍續藏經》僅收入其兩部
卷帙完整的作品《禪門鍛煉說》和《現果隨錄》，此外還有零星的單篇文章收錄。所以對他
的研究中外學界只能根據現存有限的資料發表了很少的文章。令人欣喜的是，近年在日本東
京大學與京都大學分別發現有《靈隱晦山顯和尚全集》與《靈隱晦山顯和尚語錄》藏本， 完
整收錄其詩文與語錄，這為我們重新研究晦山戒顯提供了最直接的文獻資料。
晦山戒顯一生鍾情匡廬，仰慕遠公，在其詩文集中，留下大量描寫東林寺的文字。其雖
為禪門高僧，但融通法海、禪淨兼弘，於念佛法門多有提倡，文集中不乏對淨土修持的論述，
今謹將《龍章老師決生淨土說》一文錄出，供養十方：
吾佛出世，教說三乘，權實雙行，利鈍兼濟，直至末後，創起淨土一門，為廣大利生之
本，使人由此不曆階梯，橫超三界，不論機器，盡入九蓮。信捷徑中之捷徑矣。法久弊生，
人心厭怠。叢林到處朝夕念佛，以為功課。究竟視同故文，不發通天猛利。所以念佛者如牛毛，
而生西方者如兔角。不得言佛說之不靈驗也。惟今龍章老師璽公，楚之安陸人，幼而事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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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而參方，博山、天童、靈隱諸老人，悉折節參扣，本分離念一著，
定已得安樂地矣。而篤信精修者，尤在淨土一門。今從武林出山，
即禁足閉關於吾婁簣山堂前。晝夜精勤，專修淨業。每日必誦佛號
十萬聲，以此為常，尚有餘功，則誦《普賢行願品》《大悲神咒》，
兼禮四十八願，回向淨土。余嘗怪明教嵩禪師每夜必頂戴大士像，
誦觀音聖號十萬乃寢。心竊疑之，以為非神通力不能，或止誦一萬
而語錄誤刻十萬也。繼閱雲棲大師《竹窗隨筆》，言晝夜彌陀十萬
聲。曾親試過，然必自曉至亥，口不言語酬對，不誦習餘經，不念
六字佛號，止將四字連聲持誦，誦到深夜，方滿十萬之數，心猶信
之。然以流浪法門，雖切愛慕，自愧道業多雜，兼身心懈怠，而不
能試也。今師乘大願力，專修此門，而功行精純，操履奇特，乃能
於十萬之暇，尚誦餘經，晝而兼行禮拜，所謂行人所難行，而真實
不妄者矣。由此言之，明教嵩十萬之觀音，止持夜分，真有此事。
雲棲十萬之彌陀，窮盡日力，尚未為奇矣。嗚呼，亦異矣哉。夫事
不經親見，每以古德所行異行奇功，指為誕妄，井蛙夏蟲，比比皆
是。今老師事實近在見聞，譬之優曇，千年一現。以此功行，翹心
淨土，矯首蓮邦，必上品以標名，為生西之榜樣無疑矣。然尤願老
師特其晚節，竿頭加進。古人雲：行百里者，半於九十。言末路之
難，而收功之不易也。既銳于始，復厲於終，最後牢關悉皆衝破，
何永明、雲棲不再見於今日哉。吾于老師誠愛之重之，而並以為勖
者。庶幾當吾世而得見真生淨土人也。
試將此文蘊義剖析，分享大眾。釋迦出世，五時唱教，皆是應
機而說法。佛法作為解脫道，其旨在于津梁三有，度脫四生，令眾
生皈信有處，不再流浪生死。淨土一門，即是釋迦佛所述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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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淨土法門
日誦佛號十萬聲何以可能

以本願力所成就之佛國淨土。佛法有無量門，如世間道，有難有易。修持法門，有二種不同，若
仗自力修戒定慧，以迄斷惑證真，了生脫死者，名為通途法門。若具真信切願，持佛名號，以期
仗佛慈力，往生西方者，名為特別法門。歷代祖師認為通途大乘，信心難成，廣修萬行，不常
值佛，累劫勤修，進退不定。而淨土一門最勝方便，攝護信心，專意念佛，而得見佛，即得往生，
終無有退。淨土的理論是建立在末法因緣之上，一是去聖時遙，一是理深解微。所以當此末法
時節，五濁惡世，唯有淨土一門，可通入路。若眾生能系意專精，常能念佛，一切諸障自然消除，
定得往生。所謂「一入彌陀涅槃國，即得不退證無生。」蓮池大師在《雲棲淨土匯語•示學者》
中說：「不知在此土了悟甚難，謂之豎超三界。斯陀含猶一往一來，況凡人乎？此土眾生，多
是先生西方，然後了悟。生西方一門，謂之橫超三界，萬無一失。」這就是戒顯禪師在上文中
諸人智所能知故也。」這就是戒顯禪師在文中極力讚歎龍章老師發通天猛利、篤信精修的緣由。
所說「淨土一門，為廣大利生之本，使人由此不曆階梯，橫超三界，不論機器，盡入九蓮。信
文中對龍章老師的淨土修持如是描述：「晝夜精勤，專修淨業。每日必誦佛號十萬聲，以
捷徑中之捷徑矣。」
此為常，尚有餘功，則誦《普賢行願品》《大悲神咒》，兼禮四十八願，回向淨土。」然後緊
淨土法門以信願行為三資糧，蕅益大師在《彌陀要解》中說「非信不足啟願，非願不足導行，
接著就拋出一個問題，日誦佛號十萬聲，如何可能？戒顯禪師敘述，自己曾對《續傳燈錄》中
非持名妙行，不足滿所願而證所信。」淨土的殊勝在於以果地覺為因地心，因該果海，果徹因
記載宋代契嵩禪師每夜必頂戴大士像，誦觀音聖號十萬乃寢的故事，表示懷疑，以為非神通力
源。如印光在《近代往生傳序》中言：「若具真信切願，持佛名號，以期仗佛慈力，往生西方。」
而不能，或許是僅誦一萬聲，而語錄中誤刻為十萬。後來他又閱讀雲棲大師的《竹窗隨筆》，
淨土往生依憑的是眾生的信願行與彌陀的慈悲力。所以就佛法中求其至圓至頓，最妙最玄，下
其中也說到晝夜念彌陀十萬聲，雲棲大師曾親試過，從清晨到亥時（晚上 21-23 點），不與人
手易而成功高，用力少而得效速，普被三根，統攝諸法，上聖與下凡共修，大機與小根同受者，
閑言，也不誦習其他經典，且不念六字佛號，止將「阿彌陀佛」四字連聲持誦，誦到深夜，方
無如淨土法門之殊勝超絕也。
滿十萬之數，由此相信經典中所載十萬聲是可以達到的。戒顯禪師慚愧說，因為自己道業多雜，
如此殊勝之法門，但信心難生。釋迦佛專為眾生
兼身心懈怠，一直未能親試。如今龍章老師乘大願力，率先垂範，不但能誦滿十萬聲佛號，且
說此難信之法，並感慨「若聞斯經，信樂受持，難中
尚誦餘經，兼行禮拜，所謂難行能行，給人信心。由此想來，契嵩禪師的十萬聲觀音聖號，雲
之難，無過此難！」博地凡夫，具足煩惱，疑心重重，
棲大師的十萬聲彌陀聖號，皆是真實不虛，尚未為奇。在這裡戒顯禪師警示大眾說，：「夫事
不知此念佛法門，乃如來徹底悲心，專為普度眾生。
不經親見，每以古德所行異行奇功，指為誕妄，井蛙夏蟲，比比皆是。」
印光大師在《重刻 < 龍舒淨土文 > 題詞並序 ( 代王弘
讀此文感受很深，筆者曾多年為研究生開設《淨土宗研究》課程，在講授《淨土聖賢錄》
願作 )》中就指出：「然此法門，甚深難測。雖經諸佛
時常常會遇到學生的這一質疑，平日裡與一些研究佛學的同道交流，大家也會提出疑問：十萬
本師交相勸信。而世之疑者，猶復甚多。不但世智凡
聲何以可能？記得 2012 年決定以身試法，赴祖庭東林寺參加閉關體驗活動，一日一夜下來，十
情不信，即深通宗教之知識，猶或疑之。不但知識不
萬聲佛號千真萬確，方認經典所載是如實語。宋代著名詩人陸游在《冬夜讀書示子聿》詩中說：
信，即已證真諦，業盡情空之聲聞緣覺，猶或疑之。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戒顯禪師撰寫此文的用意，就是強調淨土行人須格外
不但小聖不信，即權位菩薩，猶或疑之。即法身大士，
重視三資糧中的「行」，只有真信切願，專志念佛，方為千穩萬當之無上第一法則。
雖能諦信，尚不能窮源徹底。良以此之法門，以果覺 雲居山真如禪寺晦山
（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淨土文化研究中心主任、香港大學佛學研究中心客座教授）
為因心，全體是佛境界。唯佛與佛，乃能究盡，非彼 戒顯禪師全身舍利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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