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水搬柴
门示众云：函盖乾坤，目机铢两，不涉万缘，作么生承当，
棒喝声声婆心切——佛源老和尚
◎ 温金玉
狮子窟中无异兽，虚云长老门下，龙象辈出，如本
焕长老、佛源长老、净慧长老、一诚长老、传印长老、
绍云长老等。2009 年佛源老和尚圆寂时，许多弟子痛哭
失声，觉得此生再难遇这样的老人，也许这就是净慧长
老所言“云门一老古今无”的深义。佛源长老的功绩就
像虚云老和尚一样复兴祖师道场、护法安僧；阐扬宗风，
传灯续焰。他一生主要驻锡的是云门寺，举扬的也是云
门家风。
云门寺源于云门文偃。文偃（864-949），俗姓张，
嘉兴人。出家后到各地参学。初参睦州道明，后谒雪峰
义存，获得印可。禅宗六祖慧能圆寂后，嗣法弟子有湖
南南岳怀让和江西青原行思两个法系。到唐末五代时，
南岳一系形成沩仰和临济二宗，青原一系分出曹洞、云
门、法眼三宗，合称禅宗五家。云门宗的传承是：青原
行思—道悟—崇信—宣鉴—义存—文偃。文偃在福州象
骨山雪峰广福院得义存印可后，就来到韶州云门山，修
复残破的光泰禅院，其禅风犀利，孤危耸峻，形成自成
一系的云门宗风，天下学侣望风而至，其说教方式独特，
被禅林称作“云门三句”。据《五家宗旨纂要》卷三载：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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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无语，自代云：一镞破三关。后德山圆明密禅师，遂
离其语为三句：函盖乾坤句，截断众流句，随波逐浪句。”
悟此三句便可入道，并被誉为“云门剑”、“吹毛剑”。
时人论及各家禅风时有“云门天子，临济将军，曹洞士民”
之说。
何为“云门宗风”呢？佛源老和尚曾就“云门宗风”
为居士做过阐释：“就宗旨而言，五家都是一样的，主
张明心见性，顿悟成佛。只是开示方法各有不同，德山
用棒，只要你一问问题，就给你一棒；临济用喝，经常
用喝斥的方法接人；云门用的方法是一个字，就是看。
师父开示徒弟时，就鼓起眼睛看徒弟一眼，看你领会不
领会，这就是云门宗风。”这是老和尚对“云门宗风”
的理解。
净慧长老指出“佛源老和尚继承中国佛教的优良传
统，以农禅为家风，将不可思议的禅法融合在日常生活
中，在耕田种地、穿衣吃饭乃至嬉笑怒骂中参禅悟道，
令学人在每一个当下回光返照、领受法益，成就了一片
独特的禅门风光。”佛源长老对弟子要求很严格，常常
教育弟子们要发心做事，要在为常住、为大众服务中磨
炼自己的习气，对于不同的弟子有不同的调教方法，对
个别弟子甚至示现忿怒金刚相，施加棒喝，钳锤历炼。
对于老和尚的接引方法，一般人很难接得到，弄得懂。
老和尚往往就是用这种方法来引出弟子的智慧。回答
三十棒，不回答同样三十棒，这是怎么回事？这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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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被打死？这样你就会从这里体悟到什么。你开始失 的行事让人感受着一份悲心似海，体现出“云门（禅）
去“对”与“错”的概念。当这种濒临极限的感觉出现 如九转丹砂，点铁成金”的功夫。
在人们面前，好像还有另一步路走，于是你会找出一条 还有一次传戒时，因为一个新戒犯了规矩，老和尚
路来。老和尚就是这样，把你所有的妄想一棍打掉，在 就发脾气说：“来香板来！”知客师就真去拿了。事后
这种“无立锥之地”，在这过去与未来的交汇点，让你 老和尚对知客师说：“当时我让你拿刀，你是不是就真
找到答案。 要拿把刀来呢？”老和尚处理事情很多时候都是采用很
佛源老和尚教导弟子：叫你鞋子倒着穿，你就要倒 隐晦、暗示的手段，他这种含蓄的接引人手法确实很像
着穿；告诉你生姜是树上结的，就是树上结的。……这 唐宋时期的祖师大德，根本不同你讲道理。指导你的方
些都是禅宗丛林的那一套。这些教诲无不是磨炼弟子的 法就是不离自性，实际让你在路上走而不直言，直接就
意志与性格，只有真正明白这个道理，才能久炼成钢。 是在心性上。所以如何善巧方便地行事，也是老和尚常
他的教诲不是照搬书本上的东西，都是他自己的东西。 常教导弟子的。
丛林中一直有“生姜长在树上，皂角生在地下”的说法。 云门宗宗风陡峻，以简洁明快、不可拟议的手法破
按常理生姜是长在地上的，皂角是生在树上的，可是为 除参禅者的执着，返观自心。《五家宗旨纂要》卷三说：
什么要反过来讲呢？这是要强调初参对和尚的开示应全 “云门宗风，出语高古，迥异寻常，北斗藏身。金风露体，
盘无条件地接受、实践，因为初参者尚未具有“疑”的 三句可辨。一镞辽空，超脱意言，不留情见，以无伴为宗，
条件，凡事先从“信服”做起，待成气候，自是“小疑 或一字或多语，随机拈示明之。”云门宗既不像临济宗
小悟，大疑大悟”。 那样棒喝峻烈，也不像曹洞宗那样叮咛绵密，而是以激
有一位法师在云门寺做僧值，心直口快，完全按照 烈的言辞，指点迷津，剿绝情识妄想。《人天眼目》卷二：
《高旻规约》与《金山规约》行事，看到别人不如法， “云门宗旨，绝断众流，不容拟议，凡圣无路，情解不
动不动就迁单。老和尚说：禅堂里面，水清不养鱼。做 通。……大约云门宗风，孤危耸峻，人难凑泊，非上上根，
执事的不能随便就让清众走，心量要大。这些人也能锻 孰能窥其仿佛哉！” 我们再来看以下一些事例。
炼你的心，……解决问题要靠智慧，东西坏了可以把它 以前云门寺很干净，后因居士放生了许多鸽子，在
剔除，但佛教的作用就是“坏的进来，好的出去”，是 大殿也筑窝，到处有鸟粪。老和尚把知客师叫来说：“这
要把它恢复、转好，把它调伏好，这才是有功夫！“不 样不行，大殿也弄脏了，你去买些药来，把它们毒死好
要它”是一种不成功的教育，凡夫哪个没有错误？这样 了。”知客师说：“师父，这是杀生呀！”“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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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给它们放个焰口！”知客师说：“师父，这个焰口
我可以来放，药还是你老人家来下吧！”老和尚听后哈
哈大笑。“下药毒鸽子”颇有丛林“南泉斩猫”的味道。
师与侍者视察小西天菜园，见有尼在菜间捉虫，师
曰：“作么？”尼曰：“捉虫。”师曰：“捉住后又如何？”
尼曰：“到山里放掉。”师摇头，曰：“何不烧了吃掉？”
尼惶然。
侍者回忆：丈室油灯无罩，很多蛾蚊被烧死，侍者
见了于心不忍，就找了一个玻璃罩给盖上。老和尚下楼
拜佛，见了便问：“谁拿来的？”侍者说：“我。”“用
它做什么？”“看到好多虫子被火烧死了。”“烧不死
这充分展示了云门宗机用迅疾、不容拟议的凌厉之
风：“藏身北斗星中，独步东山水上。端明顾鉴，不犯
毫芒。格外纵擒，言前定夺，直是剑锋有路，铁壁无门。
打翻路布葛藤，剪却常情见解，烈焰宁容凑泊，迅雷不
及思量。”禅林往往以 “云门一曲”表示云门宗风。云
门曲原为华夏古曲，曲调艰深，歌者难咏唱，闻者难领受，
禅林中遂用来转指难于理解的云门宗风。云门宗接化学
人，犹如天子的诏敕，一次即决定万机，不得再问再应，
令人毫无犹豫之余地，因而又有“云门天子”之称。
（作者为香港大学佛学研究中心客座教授）

的！”“？”侍者指着灯旁的死飞虫说：“哪里烧不死，
您看这里都是！”“烧得死？”老和尚大喝：“那你烧
给我看看！”在我们传统的认知中，出家人是“扫地恐
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然而，这里所要截断的
正是这样的思量凡情。
一僧问老和尚：“什么是禅？”“不懂！”“老和
尚怎么会不懂呢？”老和尚说：“禅！”
几位禅和子来见老和尚，正值午斋时间，老和尚下
楼，问“师父们都是从哪里来呀？”众如实回答。老和
尚关心地问：“你们吃过饭了吗？”众答：“我们吃过了，
老和尚。”“哦，吃了多少？”众愕然无对。
一日雨后，师与侍者三人行次，见猫伏于地上积水
旁，师曰：“这猫打妄想。”时一蜻蜓飞立于水边草上，
猫扑之，蜻蜓飞走，师三人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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