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n難？芬蘭 1

寫在前邊
序

二零零八一月七日，與家人、朋友在機場話別，然後，我背
著大背包，離開他們，離開香港這個城市這個家，前往芬蘭赫爾辛
基這個陌生國度°這是我離開香港最長久的旅程，這次交流也將是
一次機遇讓我重新理解過往在香港這細小城市裡的一事一物°

那時的心情，沒多大不捨之情；反而有一點興奮解脫之感°
原因是覺得香港生活很狹迫、很單調°在此之前，自己只知道不斷
像抱著雷鋒精神般不斷向前衝；只要有一點時間停下來休息，便歉
疚非常—當然，我不清楚自己對誰或為什麼歉疚°然後，希望自己
比日本製造的機械人性能更好的目標成為了習慣；再之後，我在城
市裡見到的世界愈來愈細小：我再見不到旁邊的老爸老媽，再見不
到旁邊的美女好友，再見不到香港這城市新舊混雜的有趣，也同樣
再見不到這城市的混帳；我見到的是一個自己有車有樓有權有勢的
美好世界，一個令我垂涎但觸不到的世界°再之後，這個世界好像
離我愈來愈遠，它像老去的美女般令我衝勁不復再°結果，芬蘭故
事開始之前，我愈來愈不懂笑——雖然「不開口笑是痴人」這句話
深深嵌入我腦海之中——因為我困惑，困惑為何自己這樣病，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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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人感興趣拚盡力為它的理想世界漸失感覺，也困惑自己能力愈
加低下，不配作那個世界其中一員，存在感愈加飄渺°

離開之前，心裡曾有一段掙扎°「你細心想想，你到外地交
流半年要多用四至五萬，extend一年要多用四萬，然後遲一年工作
少賺一年錢°假設你找的第一份工，月薪一萬，那即便是說，你多
損失了十二萬°你將不見的，一共二十一萬°」好友如是說°二十
一萬，一個令人煩厭的數字°那一刻，我自覺如賭徒，豪賭二十一
萬；然後不知道將有什麼「成效」°以這麼的input換來一個問號
output，用政府那套優質服務指標來看，那是欠缺「成本效益」的
表現°把這些都告訴了一個我很敬重的mentor，他拋下了一句：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句話，那時對我而言，跟「我媽媽
是個女人」分別不太大；但就是因為這句話，我下決心闖一闖天
下，離開我細時到現在相附相依的城市，不理會交流以後能否走近
一些那個令我垂涎的夢想世界°

赫爾辛基是芬蘭首都，不太大，感覺比香港還少°北歐人生
性沉靜，城市內玩意不多，因此在芬蘭認識、同為交流生的香港朋
友，之前曾到赫爾辛基的朋友都說這是一個悶蛋地方；若然要突出
「我是大學生」這個身份，可以用食字「fun難」來形容芬蘭°偏
偏，我是一個畸胎，我覺得芬蘭赫爾辛基一點也不悶，什至比香港
還過癮°

也許，是因為這個城市的獨特令我有這樣的看法°它是一個
充滿平衡的地方：經濟競爭力比香港更強但福利政策比香港徹底得
多；城市高度發展但同樣高度重視環境保護，綠林海邊的自然境色
處處可見；經濟發達但人人重視休息閒暇，與香港人覺得休息會仿
如被判坐牢的態度大相徑庭°這樣的「平衡」在香港理應比安安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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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更珍貴, 可惜不是——至少，安安佳佳有站座的位置，而「平
衡」沒有°

期間，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然後，再憑每個晚上以成本港
幣兩蚊的芝士加通粉作晚餐的毅力省下錢來，到了歐洲其他城市，
遇到另一堆人另一堆事°這些人這些事，為我帶來了衝擊，於是再
之後，每個星期我都在赫爾辛基安坐下來把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寫下
來，專心程度比做功課更高°結果，這堆塗鴉習作就誕生了°

城市，好像是工業革命以後的產物，內裡的一事一物都與
「錢」——典雅的名稱叫「資本」——息息相關，並表現在於空間
的設計擺放以及城市人的態度行為°香港很符合對城市的這種理
解，因為「錢味」特別濃，說什麼也是錢：保育，要看成本效益；
休息，哪行？！沒錢的；讀書，可以賺更多的錢；滅貧，政府要拿
更多的錢但不要從我口袋拿；海岸線長，那行，旁邊興建更多寫字
樓酒店以賺更多的錢，不要理會什麼「還港於民」；生活意義，就
是有很多錢°

其實對「城市」的理解並不如一加一等於二般清晰不能變，
對「休息」、「快樂」、「生活質素」、「朋友」、「教育」等等
的理解亦然，這就是我在赫爾辛基遠離香港生活時靜下來想的東
西°如果寫的塗鴉在什麼人的心中生活裡泛起什麼漣漪，那麼我就
滿足了°當然，這是奢望，但是總比到達有車有樓有權有勢的美好
世界更易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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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hange 何價

「生活如何？」我問°

「沒什麼，還不是如常上班吃飯睡覺等放假°」傳來一陣電
話錄音，不同的是，那是老娘的聲音°

心裡總是有點歉意，父母在香港這個悶熱廚房搏老命的時
候，我在地球的另一邊嘻嘻哈哈的花錢，享受人生°

就是因為這點歉意，我老在想：exchange究竟有什麼意義？

上路之前，曾經在海灘上請教mentor這個問題，他是一位
我很敬重的老教授°「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他不徐不疾的拋
下了一句°到領事館申請visa時，我再次遇到這個問題：「你為什
麼要exchange？」「擴闊視野°」我填上了這個「標準」答案°

擴闊視野，其實不一定要靠遠行而居，只要肯花錢做眼皮手
術就可以了°很明顯，我還是不滿足於這個答案°

後來想，花時間想這個問題有點笨，有點這樣的味道：站在
火場旁邊，想的不是如何救人，而是救人有什麼意義°於是，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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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得聰明點，想想辦法如何善用在芬蘭的時間°結果，為自己立下
一個原則，那就是多做在香港做不了的事情°用archi人的說法，那
就是多做有context的事°

問題是，什麼是在香港做不了的事情？清單上，讀書位列榜
首°當然，跟父母匯報時，自然是另一種說法°箇中原因是覺得在
香港最不乏的經歷就是讀書，排山倒海的present，mid-term，final
令人覺得吃飯超過一小時著實過份°若然花費數萬元到芬蘭逗留半
年，仍然以讀書為主，仍然老躲在室內苦讀，那跟在香港有什麼分
別？

芬蘭的學制很有趣，有不少課程只為期數星期，而不像香港
般長達一學期°結果，完成了兩個法律課以後，我開始荒廢學業°

荒廢學業以後，花了不少時間在理解芬蘭的各方面，包括歷
史、經濟發展、教育、政制以及社會福利°起初，很有一股蠻勁，
從圖書館搬來一本本書慢慢讀°有了基本認識以後，也就少讀了，
因為在芬蘭初期我覺得花太多時間閱讀有點自閉，同時間，我想聽
聽當地人如何看自己國家的種種°就是這個原因，我經常課也不
上，到一間食物比unicafe（最為出名的學生飯堂）更美味，價錢更
合理的Manala（說來有趣，Manala意指地獄，換言之我經常 go to
hell for lunch）吃午飯°那是芬蘭一個學生會擁有的產業，午飯時
間有很多芬蘭大學生°在那裡認識了不少朋友，談了很多關於芬蘭
的事，與香港的種種作對比從而思考了很多，享用了很多愉快的午
飯°

多認識朋友是初到芬蘭時不斷有的想法，也是我荒廢學業一
個很有力的藉口°這裡指的不止是芬蘭人，還包括其他國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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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是很想了解其他國家的人的對不同人、事、物的想法，然後與
自己的、香港的對比，從而有所借鏡°因此，縱然不太喜歡到派
對，在頭三個月裡我每星期都會到派對一次，漸漸跟不少人熟絡°
不過所謂熟絡，是指相互認得大家，談話句數多於hi與bye兩句°有
時候，他們會問：「怎麼兩手空空？」「沒錢買啤酒°」「哈，那
怎行？」然後熱情的請我飲啤酒°這些呃酒飲的日子，令人快意非
常°

在派對中漸漸養成一個習慣，那就是主動搭訕°去旅行時，
深深地體會這個習慣的可愛之處°就是因為這個癖好，令我在西班
牙唱歌時認識了一個葡萄牙妹妹，在羅馬利亞一間咖啡店喝咖啡
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老闆娘跟我分享跟著外交官老公雞飛狗走
的見聞以及對國家的感受，與在列車上得到一位西班牙朋友的幫
忙°他們的出現，令旅行變得豐實°

跟同房的一起的日子亦非常特別°晚飯時的談話、到公園玩
體適能、在家中搞派對 令我有些體會，或是喚回了一些已遺忘
的道理°

去旅行的時候，跟在芬蘭的心態相距不遠—很想多觀察居民
的生活方式以及生活狀況，對名勝興趣反而不是很濃°原因是歐洲
的建築風格大同小異，覺得在名勝前擺一個v字手勢在臉旁大喊一聲
yeah然後拍一張照不是很重要°我愛做的，是在城市亂逛，到了一
些有趣而不知名的地方，便隨意詢問當地人°因為路在口邊，很多
時候我都不用地圖，特別喜愛叫當地人推薦一些有趣地方，省卻查
看文字的時間°也喜歡打書釘，好處是可以知道當地人的閱讀習慣
從而理解他們的想法、文化°一位好友告訴我這個道理以後，我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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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記住°得到的意外驚喜倒不少，記得有一次在奧地利亂行，途經
一間舊書店，走進去，發現一本由美國記者寫的關於奧地利人性格
的書，過癮得很°後來讀到一段：「旅行的一個好處，便是看到世
界上，原來有那麼多人，活得和我們完全不一樣，追求一些完全不
同的東西；他們生命中的喜樂，原來是我們不曾想像過的；我們苦
苦執著的，卻不見得真的如此重要°看到自己和所屬社會的限制，
然後在有限的人生中，力求讓自己活得自由一點，精神的視域擴闊
一點，或許只能這樣吧°」很有共鳴，這也許解釋了我為何有把旅
行弄成field trip模樣的癖好°

在芬蘭生活了四個月後，方式有點不同°因為朋友多了，開
始不多到派對，多花了時間到朋友家中吃飯聊天°又或是手拿一本
感興趣的書，在綠林中，在波羅的海前沒有time pressure的讀上三
四個小時°記得有一次，到馬吃草的圈內讀書；馬兒吃草我看書°
突然之間，馬兒步前，耳邊聽到牠嘴嚼的聲音，我伸手摸了牠的
頭°後來芬蘭人叫我離開，因為他們有條規矩：馬兒吃草時，遊人
不准進入圈內，以防意外°又或是游泳與桑拿以後累了，在草地上
曬著太陽睡上一小時才回家°又或是在晚上看在香港不大會看的電
影，然後看影評°又或是像刻下般粗製濫造文章，總結所見所聞°
現在已累積了兩萬字°又或是多花時間在赫爾辛基的橫街雜巷閒
逛，之前沒有這樣幹，是因為走堂還不多°又或是，讀讀芬蘭的新
聞°

還有兩三個星期，也就要回家了°每天晚上，都聽見不同的
房間在搞farewell party°悄然地，尾聲了°Exchange究竟有什麼意
義？我還在問自己，我還是不曉°不過，當我見到大家雀躍地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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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欣桐的私人房照有什麼社會意義，便知道要建構一個答案不難，
對著父母也能有交代°

曾經讀過蘋果CEO Steve Jobs的這段話：「你無法預先把

（生活中的）點點滴滴串連起來；只有在將來回顧時，你才會明白
那些點點滴滴是如何串在一起的 所以你得相信，眼前你經歷的
種種，將來多少會連結在一起°你得信任某個東西，直覺也好、命
運也好、生命也好、或者因果報應（Karma）也好°」答案，也就
留給時間告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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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 Busy Living,

or Busy Dying
【月黑高飛】留下的反思

1995年，【亞甘正傳】成為奧斯卡大羸家，令得到七項提
名的【月黑高飛】空手而回°但是直到今天，後者在一眾評論中，
排名一直於前三名，可見這套電影的份量°

這是一套令人感動及充滿智慧的電影°主角Andy（Tim
Robbin）的生活態度點出了這套戲的軸心思想：「Get busy living,
or busy dying」°縱然主角在電影中有很多痛苦遭遇，但是他仍然
選擇前者，方法是愛與希望°他的言行為我們對生命意義留下很大
的思考空間°

主角被法庭誤判終生監禁，但仍然活下來等待二十年時間，
最後成功脫獄°這一點也不容易°要了解主角想法，我們最好先從
監獄對囚犯的意義著手°

套用主角好友Red（Morgan Freeman）的說法，「在監獄
中，你先是不能忍受四面圍牆；慢慢，你開始習慣；最後，它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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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你生活的依賴°」老囚犯Brook是這句話的註腳°他被判終生監
禁，渡過大半生以後，因為品行良好，獲釋°卻因為習慣依賴監獄
生活，無法適應外邊社會，最後自殺°

監獄其實比喻了資本社會中的「自我」°這個「自我」深受
資本社會的核心價值所模鑄°很多事實可以反映這點°我們從小讀
書，長輩便說：「俾心機呀，讀好書，第時大個就可以賺大錢，出
人頭地°」身邊的廣告不斷教我們買什麼來享受生命，提升地位°
臨界畢業之際，更能深深體會錢是大部份人生計劃的前設°

簡括而言，我們活在鼓吹物慾、以儲為基調的世界之中°

正如唐君毅先生說：「錢是尊嚴的基礎°」，我們大都努力
工作賺錢，希望有一定社會地位；想的做的大致一樣，很多時候把
焦點放在自己身上，忽略身邊一切也在所不惜°因為我們輸不起，
給別人比下去太難受太沒有尊嚴了°社會學家Turner在著作The
Body: Social Process and Cultural Theory寫道：「在現今社會
中，我愈來愈難分清什麼是個體°」

這樣的自我久而久之便會成為自身的監獄°我們在追求的過
程中，會開始覺得只顧自己、與大眾一樣過著機械式的人生很虛
無、缺乏意義°開始時可能有很理想的想法，即是我們說的
「夢」，但是最終現實的種種制肘令我們很難突破這主流生活模
式°比方說，我想當一位關心社會的知識份子，透過寫文章、拍電
影來刺激大眾反思°很偉大，但很難糊口°最後，不得已向現實屈
服，多留意有市場價值的東西，投入最大量時間在個人「成就」
上°不止一次聽到在社會歷練了好一段時日的成年人說：「學生時
期的想法是最美好最單純的°在社會工作以後，會發現世界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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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慢慢，你會妥協°」正是Red的那句話：「在監獄中，你先是
不能忍受四面圍牆；慢慢，你開始習慣；最後，它們成為你生活的
依賴°」

有人可能會說資本主義下的「自我」並不是這麼差，因為各
式各樣的娛樂令我們在追求過程中很快樂，不會沮喪，不會有被困
囚牢之感°看戲、派對正是例子°哲人Levinas曾經寫過一本書，叫
《On Escape》，當中有討論這個問題°他說，享樂帶來的官感刺
激並未解決自我監獄這個問題°以電影為例，我們之所以看得盡
興，是因為我們代入了戲中角色，離開了自我°一旦離開戲院，我
們還是我們，生活還是依舊，妥協與否的問題還是在我們跟前，那
種快樂便會轉化為一種空虛感°換句話說，那快樂只是感覺上的快
樂，並不真實°

主角沒有令Red的那一句應驗°第一個方法是愛°他縱使被
判冤獄，縱是初到監獄便被同性戀者強暴，他沒有怨天尤人，瑟縮
一角自哀自憐°相反，他花了不少時間關顧身邊同伴°建立Brook圖
書館是其中一例°他不斷向政府寫信要求增撥資源以便購書，用獄
長的話來說，「這是不可能的事°」縱然如此，他仍堅持每兩週寫
信一封°最後，他奇蹟地得到資源為同伴購買新書°不單犧牲了自
己的時間專注於自己的興趣，他什至不顧懲罰，擅自在中央廣播系
統播放莫札特的音樂，令「所有囚犯得到剎那間的自由」°

第二個方法是希望°Red經常告訴主角，「希望是一種危險
的東西°」但是，他沒有相信°二十年來，他還是偷偷掘逃跑通
道，還是滿牆貼上不同著名女星海報以提醒自己：「希望！」逃跑
的過程同樣令人難受，他需要爬相若4個足球場長度的糞渠，當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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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難聞，而且缺乏空氣°這一切他都捱過，因為他說：「身在低
谷，要做的就是爬回頂峰°如果你仍抱希望，未必一定能過關，但
至少你有克服的決心°」

愛與希望，是我們對待自我囚牢的良方°或許，現實生活令
我們缺少選擇；但至少，我們的生命還是有意義有遠景，因為我們
可以選擇愛與希望，有勇氣有耐性克服眼前所困，最終像Andy般，
找到自己理想新世界°

或許，這樣說說服力不夠；始終這只是電影橋段，太不能想
像了°總是想，人生如戲，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事常有發生；若然如
此，何不像Andy般活出自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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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st day

情人節那天坐電車，途中有兩個小丑裝束的芬蘭人放聲歌
唱°在香港，這是奇景，因為這樣做會惹人側目°不明所以，有個
芬蘭女人對著我笑說：「今天是芬蘭A-Level考生的last day，他們
會在市內通處走，派糖慶祝，所以他們情緒高漲°這是傳統°」

下課以後，走在街上，只見街道兩旁擠滿了路人，滿是歡呼
的聲音°好奇之下，走了過去湊熱鬧°但見一輛輛大貨車緩緩駛
過，上面載著二三十個高考生，尾隨的是警車°情景仿如解放軍駐
港，所異之處是軍佬目無表情而考生則笑容滿面°不同的貨車都掛
著不同的字句，例如「boss: your boss」，又或是模仿加士伯廣
告：「xxx學校，可能係世界上最好嘅學校」°

高考生們的打扮十分別出心裁°黑武士、忍者龜、蕃茄、戴
上奇特眼鏡，應有盡有°沿途他們十分亢奮，有的大聲歡呼，有的
齊聲不斷重覆：「Mita kuulu!（芬蘭話，意指你好嗎？）」，有的
則大聲放歌°他們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喜歡向途人派糖——當中
大都是波蘭糖，很不好吃的那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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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人的其中一個娛樂，就是拾糖°不要小看這玩意，因為真
的很好玩很過癮°要多拾一點，方法有三：一是向考生大聲呼喊
——比他們更肉緊的喊°考生一但見你狂如此，便會大夥兒一起
喊，手像抽搐的向你撒糖°糖如雨般下來的景象，令人看眼難忘；
第二個方法是拋磚引玉°向高考生投擲一粒糖，他們便會投來四至
五粒糖，回報率高至四至五倍°最後一個方法最為常用，那就是積
極在地上拾荒，這種方法深受小孩歡迎，亦最為欠缺美感°

忽發奇想，若然香港的last day也是這樣子，會是怎麼樣的
一個情景°大批高考生乘著大貨車在中環綬綬駛過，向途人派糖°
途人當中肯定不乏達官貴人，若然可以向任志剛施永清或任何一位
高官派糖，那種過癮真是永世難忘——因為發現原來派糖不是富人
或政府的專利°車上可以掛上不同的字句，例如：「警察叔叔，我
們不再傳閱裸照了°因為，我們要考高考了°」或者，「我們以前
很天真很傻；現在我們長大了，因為有高考°」又或者，「打令，
先刪掉房照吧，因為要騰空位置download marking scheme°」

歡呼聲中，大貨車慢慢遠去°留下的，除了手中的糖外，還
有腦內的問號：為什麼芬蘭的last day 熱鬧如嘉年華，香港的則悲
壯如上戰場一去不返？ 為什麼芬蘭的警察肯為這小孩子玩意開路，
香港的只肯為名人裸照傷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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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

中國人足跡遍佈全世界，這是「尋找他鄉的故事」說的°

來到芬蘭，頗為感受到這句說話的威力°春節的時候，中國
人如泉湧湧上街頭°閒逛的多，擺賣的也多°問擺賣的在芬蘭住了
多久，大多二三十年°滿耳普通話，滿目是充滿祖國特色的表演與
檔鋪，感覺跟在中國過年沒有多大分別°

中國人不少，對我來說沒有多大意義°記得有次因為掘金心
切，走上中國餐館找工作°剛到門口，侍應以為我是食客，笑容滿
面，露出可愛的、黃裡透黑的兩排牙，問：「多少位？」「您好°
我不是來吃的，而是找工作的°」我不識趣的說°立時，我見識了
什麼是國粹──變臉°笑容如北極光一閃即逝，然後矇起雙眼，深
深的抽一口煙，愛理不理的說：「老闆娘在裡頭°」

也有一次，夜深時份離開派對，獨個兒為求過癮，由市中心
步行回家°路途上，遇見一對中國老夫婦，急步走著°「是中國人
嗎？新年快樂！」我搭訕說°男人把我打量一回，滿臉懷疑的回
答：「新年快樂°」然後走得更快°似乎，我給他的第一印象是，
我是賊°可是，我自小沒有看過一個賊在打劫之前，會先花時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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暄一番後才彬彬有禮說：「我可以打劫嗎？」至少，電影裡的賊不
是這樣子°一把刀，一枝槍，一句「要錢定要命」，然後換個鏡
頭，受害人伏地而泣：「我老娘的醫藥費啊 」

亦有一回，在路上遇見中國學生，試著與他聊°「中國人
嗎？」「是°」「在這裡讀書嗎？」「是°」「這裡好玩嗎？」
「好°」我想起了Pascal°那個program也是這樣子的°答案不會有
一滴水份，言簡意賅°

不是所有的中國人也是這樣子，我認識一些中國朋友，很熱
情豪爽，常說：「不客氣，中國人嘛°」

可是，整的來說，在異鄉的中國人不會見你是中國人而特別
熱情°相反，他們會憑著無比的想像力把你想成一個賊，或是一個
運吉的人°也許，中國人太聰明了，知道太多混混的法門了，慢
慢，眼睛認的不是中國人還是他國的人，而是更有親切感的朋友，
或許錢是其中一個°

曾司長很熱衷搞國民教育，說要多投放資源鼓動全城多愛祖
國°但是愛是雙向的°我從來不愛一條咸魚，因為對著咸魚說上千
篇我愛你，它的眼睛也只會望著同一方向，不把我放在眼內°用錢
可以購買的愛，只有企街的人可以給予°但願國民教育不是企街教
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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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與俄羅斯
人

一天，在聖彼德堡街邊檔流連°看到蘇共時期特色宣傳海報
的磁貼，很是歡喜，於是講起價來°

「中國人都喜歡講價°」檔主笑說°那時，我正嚷著要半
價°

「你從中國哪裡來？」「香港°」「你知道嗎？我有一位姊
姊，她在深圳工作°」 就這樣，我們的話匣子便給打開了°

我們談了很多，俄羅斯的歷史、經濟、政治、人民收入支
出 期間，不斷有遊人來往購買手信°

「90年代初，俄羅斯正值巨變，那時你有什麼想法？」

「我倒感受不到轉變有多巨大°」這是一個出乎意料的答
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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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轉型期政治的課，讀到俄羅斯°那時，巨大的蘇聯一夜之
間變了天——名字變了，地圖上的界線不同了，市場遊戲規則不同
了，「史大林」這名字的價值不同了°那時，葉利欽正在磨權擦
掌，很有興致的玩權力遊戲，手法層出不窮，包括用坦克車向國會
大廈開砲示威°這是一步很有創意很破格的棋，中共老爺爺多麼不
滿立法會內的飯桶，也不敢用解放軍的坦克砲轟立法會°那時，物
價通漲的速度比恆指上升要快得多°在高峰期，通漲率達1000%°

「年輕人哪管得那麼多的事？那時熱心的，只有兩件事：女
人和音樂°」聽來很有說服力的一個理由，於我卻不然°我感興趣
的除音樂外，還有政治、跑步與閒事，因為我還沒有女人°

「90年代初令我難忘的是在92年，一位很出色的美國
saxophone表演者逝世°」老闆唏噓的說°「真要說經濟，98年應
該算是深刻的一年，因為那年實在太糟°」那年，俄羅斯政府宣佈
國債一筆勾銷°這是千萬債仔奢望能說的一句話°

「你對戈爾巴喬夫、葉利欽還有什麼印象嗎？你喜歡他們
嗎？還是普京好些？」我繼續幼稚園式的提問°

「他們都是政客，幹的事情差距不遠，與我沒多關係°真
的，那時我關心的只有女人與音樂°普京嗎？他很受歡迎，但我不
知道為何°」老闆微笑說°

他的微笑，叫我驚奇°他太不像俄羅斯人了°初到聖彼德
堡，俄人鮮明的性格為我留下深刻印象：他們是惹火尤物°行人指
示燈亮著時過馬路，車一樣會衝過來，差點把人撞倒；當你呆若木
雞的站著思索為何的時候，司機會給你一份見面禮—一隻中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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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絕塵而去°到處的服務員都是一式一樣，是專業的仵工°在
subway服務員把熱狗給你，配以冰冷、很不情願的一句：「have a
nice meal」是很難忘的經歷°到銀行轉換貨幣，我們先要在燈光暗
淡的等候間待著，一個換完以後，另一個才可進去轉換°假若你的
歐元不幸地有一處要用放大鏡才能看到的破損之處，你將會聽到大
聲的一大段俄文，意思大概是：「走吧，請不要運吉！」

換言之，俄人冷漠、沒有笑容、不友善與多疑的性格，是對
一個人EQ最好的測試°

「為何俄人會這樣的呢？」我問°

「因為他們害怕°害怕明天沒了工作，或是其他許多的東
西°也因為他們不滿，不滿現在的工作 也許是一路走來，有太
多艱苦的歲月：史太林、二戰，憂慮不滿的特質也就給傳了下來°
要知道，家庭教育對一個人的影響很大呀°」開始感受到俄羅斯歲
月的痕跡，畢竟往事並不如煙°

「為什麼你與一般的俄人不一樣？」我續問°

「因為我有我的太太，也有兒女°」這時，他臉上浮現了滿
足的笑容°「看著兒女一天一天長大，真的很奇妙°想著將來的日
子有孫子曾孫，想著他們會說我如何從南方來到聖彼德堡立足而且
生下兒女快樂地活下去，想著他們把我說的關於聖彼德堡的故事傳
下去，什麼憂鬱也與我沒有關係了°」聽到這裡，我沈默了一回°
原來，就是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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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隔鄰街邊檔的老闆騎著單車過來°「我想喝酒！」
然後他把一百二十盧布遞給我這個初見面的人，讓我幫他買紅酒°
我們三個人把紅酒開了，喝著笑著談著°我記得，那是一個陽光燦
爛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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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園

很多人喜歡到動物園，邊看邊嚷著：「哎呀，你睇下佢你睇
下佢，幾cute，哈哈°」我卻不太喜歡°

赫爾辛基有個動物園，很大，各式各樣的動物都有°見到一
隻獅子，在籠內踱步，像在思考論文趕deadline°忽地，大吼一
聲°先是雀躍，這樣近的距離聽見獅子吼叫，還是第一次°及後，
我在想像，如果我是籠裡獅子，吼叫時的心情會是怎樣°我猜，我
會用粗口連爆的心態來叫°困在這小小的籠裡，然後給遊人指著
笑，日復日，年復年，那有什麼意思？想到這裡，牠的吼叫聽來很
悽然°

遊人可能不會這樣看動物園°他們會說這是負面思維°在動
物園裡，動物好食好住°牠們不用擔心大自然適者生存的殘酷，每
天定時有人給餵飼，檢查健康°你看，海洋公園的安安佳佳，牠們
多happy°專人設計居住環境，每天坐著臥著就行°

有時在想，「動物園是動物五星級的家」這個想法是我們的
一廂情願還是事實正是如此？曾經跟友人說「回魂夜」這套電影很
Fun難？芬蘭 22

有意思，無厘頭背後思想深邃°他冷笑一聲：「是你把意義投射於
電影情節，抑或那真是電影的一部份？」說得有理°

香港不論在硬件上還是意識形態上，總有點動物園的味道°
密集的一式一樣的高樓大廈構成了一個巨大的籠，很有一種局促
感°思想上，香港人的保守成了另一個籠°見到明星房照，大家力
歇聲嘶的指責，彷彿性行為本身是一種罪；罵的同時卻忘記了自己
從何而來°一本書因為用了女角忘記了帶胸圍的藝術畫做封面而在
書展被查封°討論同性戀的節目被指為迷惑人心°政策上，大家似
乎很樂天知命地原地踏步°當新加坡在很久以前便投下金錢廣攬人
材在社會各範疇思考未來藍圖的時候，我們還在很高興地說我們是
亞洲國際都會，擁有一個令人稱傲的金融中心，而沒有一個明確遠
景°面對將來的方法是多做多錯，少做少錯，唔做唔錯°因此當其
他政府會投放大量資源搞高科技時，我們還在說不干預政策，同時
盼望clustering自然蓬勃°

抱正面思想的人，會說香港已是一個天堂：是一個美食天
堂，是一個購物天堂，是一個動感之都°香港的服務水準亦首屈一
指°印度友人來港，驚嘆港鐵服務效率之高，不用久等°有這麼多
好東西，我們為什麼要不滿？社會需要和諧，我們努力掘金，吃喝
玩樂也就足夠了°就像安安佳佳，難道牠們會投訴嗎？

就這樣，我們安坐籠內，覺得鐵籠很美，籠內玩意很過癮，
不需任何變改，向一切可能說再見°經濟上，我們一路走來，千篇
一律的說金融，說股票，而沒有想到將來這個優勢很可能會被取
代，我們要找新路，例如在R&D大展拳腳°生活上，除了錢，我們
不作他想°從來沒人想我們可以要一個公義與經濟發展平衡得當的
Fun難？芬蘭 23

社會，工作與休閒並重的社會，而不是一個M型社會，一個休息被
視為罪過的社會°城市規劃上，我們只會興建一式一樣，與東德房
屋同樣地悶的建築；只會興建住宅與商廈，而不預留廣闊空間作市
民休憩中心或藝術家落腳地作非掘金用途；只會媚外，而不會讓本
土建築師有很大的發展平台°教育方面，我們怎樣改也離不開這樣
的思維：讀的學科，出來的成績決定你的糊口途徑°我們說德國人
聰明，他們的社會就正正不只看成績出身，而同時看重一個人的生
活經歷，以及個性°

今天，彼邦的奧巴馬說了一句「Change, we can believe

in」然後創造了神話°什麼時候，我們會搞清籠內生活美好是因為
自我感覺良好還是事實如此？什麼時候，我們會發覺我們容忍不了
現在的一套，然後大聲疾呼：「我們要變！」？什麼時候，我們會
曉得改變不是一個人的事，而是眾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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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晚上，兩個同房討論如何善用在芬蘭餘下的日子°

巴西人發誓說：「我會滴酒不沾，為期兩週°」

德國人很好奇：「噢，為什麼？」

巴西人很有條理的說：「原因有三個°第一，花在啤酒上的
錢實在太多了°我計算過，每月花的錢大概有100歐元°」

德國人更為驚奇：「有這麼多嗎？」我也呆了一呆°100
歐，足以購買一張機票到歐洲其他地方旅行°同時，一罐啤酒只需
一歐元°

巴西人跟德國人計了一計，換來了一刻寂靜，續說：「不
過，錢也不是最重要的原因°第二個原因，是我醉了以後，會失去
自控能力，太胡鬧了°」看來，前天晚上的事情，對他影響頗為深
刻°

那夜，是加拿大同房的last night°他與加拿大人很是老
友，相互喝得爛醉°加拿大人不斷跟我說，「我剛才從三樓墮下，
Fun難？芬蘭 25

不過應該沒有大礙°」震驚°更令人震驚的，是我信了他°巴西人
醉的程度與他不枉多樣°

還有一小時，加拿大人便要走了°我們幾個人一晚沒睡，等
著時間過去°碰巧，那時有個醉了的鄰居，對加拿大人與巴西人
說：「傻仔！」接著關了門°

巴西人尢其震怒，於是不斷按動門鐘，想理論一番°不果，
跟著衝進了房，寫了句粗口，貼在門上°這還不夠，他與加拿大人
把洗潔精倒在門前以後，才算泄了心頭之恨°

沒幾，我們的門鐘如雷轟地響°門前擠滿了人，滿耳媽媽聲
不絕，因為有人跌倒在門前°「是誰？！」一聲怒吼°巴西人獨個
兒與眾人理論°最後我聽到這樣的對答：「我為話你傻仔一事而道
歉°是我錯了°」「我也為因為一句傻仔而令人跌倒而道歉°」誰
也沒有想到，一句傻仔，威力可以如此大°

「太幼稚了°」巴西人悻悻然說°

「第三個原因，是健康理由，十分重要°試想想，未來二十
年，若然我也是如此的嗜酒，」他曾與加拿大人在兩天內喝了七十
二罐啤酒°「可以預見我會有多少毛病°」

德國人說：「那也不用滴酒不沾°喝過量啤酒很有問題，但
同樣地，過著充滿壓力的生活，也會導致心臟病、中風°沒有人知
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很可能上帝突然急call我見見面，在馬路上找
一架車把我快遞到天國°即便如此，我也不會有什麼遺憾，因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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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壓力之餘曾享受過生命一刻—拿著酒杯在party舞池過過癮，與朋
友吹吹水°」德國人補充說：「不過，我從來沒有喝得爛醉°」

我想起與老友某夜在中大峰火台把酒言歡的時光，那種痛快
真是令人難忘°也記得有個長壽的人說：「我從來沒有把醫生說的
健康良方記在心上，例如什麼每天要喝八杯水°一路走來，只是隨
心而行，快樂過每一天，就活到這個年紀°」

可以率性而為享受每刻，同時又能夠適可而止，其實真的不
用矯枉過正，滴酒不沾°不過，平衡從來不是一件易事°我看走鋼
線表演時深深地明白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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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與壞

在芬蘭四個月，一直也不太想家°原因是覺得芬蘭是個天
堂，香港的種種怎地也比不上：生活急速不閒適，金錢是眾人的爸
媽比什麼都重要，空氣混濁空間局促，眼前利益比不著邊際的遠景
更為重要，沒有發夢思考人生的時間與權利 與芬蘭成了一個鮮
明的反差°

「我們也有自己的問題°」一天芬蘭友人午飯時說°

家庭關係疏離是第一個問題°芬蘭很多青少年十六七歲時便
會獨立而居，住的地方與父母不太相近，而他們探訪老父母的次數
並不頻密，許是兩個月一次°聖誕節是少數能肯定一家團聚的節
日°當朋友說芬蘭的自殺率相當高，我先是錯愕，因為不能理解為
何芬蘭人無法忍受這天堂般的生活；聽到這樣疏離的關係，我才明
白，家中老人忍受不了那份終日在家中閒適看電視的孤寂，哪有心
情享受°這方面香港好一點°香港地少，搬出來要花很多錢，因此
很多人會與父母同住相當長的時間；即使搬出來，與父母也不會相
距很遠，探望照顧的次數因而較頻密°最重要一點，是我們還有中
國人的特質，仍然重視親情°即使現在的家庭關係比以前疏離，但
是身為兒女撐起半邊天關心照顧父母仍被視為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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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蘭人比較木訥，不經常笑亦不太活潑°這也許是因為芬蘭
風光明媚，生活平靜，沒有多大刺激所致°一直相信，幽默感是牢
騷的親生子，題材不外乎是對生活荒謬的不滿，或是對自己人在江
湖身不由己的自嘲°因此，香港的生活，可以不斷催生一個又一個
的棟篤笑，為我們趕著橫躺棺材的生活提供罐頭娛樂；而芬蘭人的
木訥，總是令一個個熱愛芬蘭的居民以「雖然芬蘭很悶」作為解釋
鐘愛原因的開場白°

第三個問題是芬蘭新生代不太知足，因為他們沒有比較不知
什麼是「好」°芬蘭友人說，即使他們可以免費修讀中學、大學，
什至包括碩士博士課程乃至有免費午餐，他們仍然不知足仍然投
訴，又或是無心向學°在香港，當我們很多時候什麼也得靠自己一
雙手的時候，好處是我們會善於計劃一點，珍惜所有多一點，對自
己所幹的事情有多一點了解，不至浪費很多時間°這種調子跟長輩
指著電視節目裡的大陸窮學生對我們疲勞轟炸式的教訓差不多°

曾經到羅馬利亞旅行，這個地方可說是平平無奇°用香港的
標準，這不是一個好地方：陳舊、沈悶、生活不易°旅遊景點只是
一個又一個的公園，據說都有百多年歷史°這個很易看出來，因為
它們好像沒經多少次修繕，很有歲月痕跡°到公園閒逛，卻見人頭
湧湧，人人笑容滿面，樂在其中°羅馬利亞友人說，這是因為當地
人生性樂天°他們收入並不高，但是每一個人平均有1.5部手機，再
窮也喜歡到處旅行°到咖啡店與老闆娘閒聊，發現她雖然隨外交官
丈夫在不同的發達國家住上一段日子，但仍心繫羅馬利亞，決意在
此終老°「因為很愛這裡的一切，其他地方實在比不上°」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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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一個地方是好是壞跟女人一樣，很難說得準°關鍵在
於我們怎樣看怎樣想，是一個半杯水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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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那裏好

在芬蘭遇到一個香港人, 生活了十六年, 現在是一個碩士

生°與他閒聊了幾句°

「芬蘭生活如何? 好玩嗎?」

「不，很悶°娛樂大都是去去party, 喝喝酒°」他說°

「香港生活應該多姿多采一些吧°」我以為°

「也不°」有點意外°「香港的生活也只不過是打邊爐，飲
荼，唱唱k°」

想來也是°談話之前，原以為香港的生活比較好°那是因為
直覺覺得香港有很多玩意，有不夜天，芬蘭的應該是不能比擬吧°
聽到他這樣比較兩地生活，倒令我有一點反思°

很多歐洲人喜歡把時間花在派對上，在重音樂中狂歡起舞，
暢飲杯中物°自己對此不太熱衷，覺得舞池中的人與觸電般的抖震
無異，而音樂也太大聲了，談話很難°若說派對是在歐洲認識朋友
很重要的一個途徑，我會認為這樣認識朋友只能過一時之癮；派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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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後，則一切如常°在派對中的事, 人與物會變得如事後煙的雲霧
般模糊°

香港呢? 想想唱k°我們會花大半天乖乖的在暗暗的房間
裡，坐著站著對著熒幕狂歡喊叫°不曉得我們在幹什麼的，會以為
我們是小欖的朋友°飲茶與打邊爐本身其實也沒什麼過癮的地方，
涉及的動作不外乎叫菜、起筷、動牙筋，然後再叫菜、起筷、動牙
筋°這些活動本質上不見得很有趣，充其量與派對打個和°

有人可能會不滿意這樣的說法，會爭說香港有具特色的東
西，令到這裡的生活不平凡°我們有什麼特色呢？五光十色的高樓
大廈嗎？其實很多城市也有°地少人多，塞車成生活一環？算是一
種特色吧，但是不認為香港擁有這種特色的專利權，我們的祖國也
有°況且，與芬蘭多樣且完善準時的交通系統相比較，這不會是令
我掛念香港的一種特色°盆菜嗎？芬蘭亦有它的特色食物°

倘若不在吃喝玩樂層面上思考，可以轉至生活條件層面°香
港物質素來不缺，問題是你有沒有錢買°貧者似乎連基本生活條件
也要頭痛°學生好不了多少，要供付基本教育，即小學、中學、大
學，勉強是可以的°但是這並不足以提升自己的競爭力，以實現自
己的理想°要知道，在香港，「理想」是類近在中環擺賣的高檔貨
品°以志願做大律師為例，要達到既能糊口又能伸張正義的階段，
需要的時間大概是九年，需要的金錢大概二十萬以上°跟歐洲朋友
計算以後，他們的反應大抵都是伸一伸舌頭，說一聲:「加油°」

芬蘭是一個重稅國家，有錢人甚至要將一半收入納稅°曾經
問過芬蘭友人:「這麼重稅，沒人反對嗎?」「反對故然有，但不礙
事，因為不是主流聲音°」身為一個香港人，對此難以理解，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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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喝不干預政策的水大的°在這樣的制度下，沒有人需要為生活
惆悵，大夥兒可以廉價享用高級的醫療服務，還有種種社會福利°
因此在芬蘭，清潔工一直缺人，因為大家一則生活有保障，二來覺
得薪資不及其他工種，不屑找這種職業°不過要知道，一個清潔工
的時薪也有九歐元(九十港元)，而每餐飲食便宜的只需四歐元；另
外，工人權益受到嚴格保障°在香港，這是奇蹟°

學生更是愉快，上大學是免費的°學生可以自己決定修讀時
間，政府負責出錢°大學擁有餐店，藥房等，學生優惠多的是°換
句話說，芬蘭可算是與烏托邦很相近的國家了°香港怎地也比不
上°

縱是如此，我還是心繫香港°我想原因是我愛的人都在香港
－朋友，親人，是他們令到本來淡而無味的消遣節目變得有趣；是
他們令到我覺得香港生活無論壓力多大也不再重要°這或許就是生
於斯長於斯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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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硬不軟

新年與老娘通電話，她說：「香港人瘋了，初一至初三愈來
愈多鋪頭不休息，終年無休°」

中國人香港人素來視不眠不休瘋狂榦活為美德，休息娛樂似
乎是一種毒品，愈為遠離愈好°這許是「勤有功戲無益」的意思°
於是會考生高考生會每日苦讀十數小時，視睡眠為敵人，為的是想
成為狀元°抽一小時跑跑步，也覺浪費°上莊遇上比賽，不眠不休
準備是道理°生活有點游閒，就得多找點東西做, 以免浪費時間，
閒著沒事榦°最理想的日程似乎是一覺醒來，便要匆匆而行，營營
役役，直到夜深，一覺到天明°然後，日復日，年復年，都是如
此°

有次與德國人談天，說起之前的中國同房°他說，他們很勤
力，學期還沒有開始，就已埋頭苦讀，party不多去，也不多走出房
間吹吹水°他很奇怪，為何我們這樣討厭娛樂休息°「你們不用勤
力的嗎？」「不是不用，而是我們視休息與工作同等重要°」這就
是鬼佬說的「play hard, work h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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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人把這句說話記得
爛熟°芬蘭不用過大時大節，也
會定時休息°這裡，很多博物館
在週日都會閉館休息，超級市場
會在七時休息，unicafe也在七
時休息°若然香港有樣學樣，聽
到的只會是媽媽聲°「休息？咁
早？X街！」

曾看過一段新聞，說一
個印度人服食了偉哥°他似乎對
這種藥物太過敏感，其小弟弟整
夜拒絕做地球之友，昂首望著前
方°由夜深到天明，由紅變紫，
印度人著實心慌，於是匆匆求
診°想說的是，只硬不軟，我們
視之為生理病態；只顧硬崩崩拚
命工作而不懂放軟身子休息，我
們卻視之為美德°奇怪°

健康的生活在於平衡，勤固之然有功，戲卻不能說是無益°
我們生活字典中有太多的「為了 所以 」字句，太少停下來
隨心而行的機會°當然，但說平衡，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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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大時候

世界每分每刻都在變，而且變化可以很大°一株小小幼苗，
只消時日，就會變成一棵大樹°人也亦然°小時候與大時候，很多
東西都變了°

小時候在幼稚園，男男女女天真爛漫的嬉戲在一起°相互觸
碰也不當是什麼回事，那時候，我們的世界很簡單°大了，發現派
對中的男男女女也很快樂的相互觸碰，不過想的東西不同：不再是
投入麻鷹捉雞仔這麼簡單，而是想快點體驗生命力的偉大°

小時候不喜歡某人，我們會大聲說：「走開啦，唔同你玩
呀！」很直接了當°現在對某人不滿憎恨，我們先是環顧四周，察
看形勢，翻臉時機未到時，我們會笑說：「噢！我的朋友！」同時
心想：「操！你的媽媽！」

小時候喜歡的東西很簡單，拿著一個高達，口裡連連發出
「銀芽！」的聲音；或是排開一個個塑膠士兵，然後發出機槍的聲
音，便可歡樂一個下午°現在我們要求多了很多，要有
iPod、PSP、PS2 才夠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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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不喜歡公園——當然不是指海洋公園，而是指維園一
類的公園，因為覺得只有花草樹木，太平淡沈悶°現在卻覺得可以
在公園閒適的散散步吹吹水，已是一種不可多得的享受°

小時候不喜歡拜年，因為這不是小孩的節日°成年人一見
面，不是打麻雀就是忘我地聊天°小孩們卻呆著悶著，心裡埋怨成
年人真無聊°現在我們不只過年，只要有假期，幾個中同大同聚頭
喜歡幹的就是吹水打麻雀°

小時候拿起《蘇菲的世界》，覺得頭昏腦脹，沈悶極了°現
在拿起，卻是讀得起勁，不禁讚嘆：「人類文明真偉大！」

小時候認為當好學生很重要，因為品行不好就不能拿品學兼
優獎；拿不到品學兼優獎就很不夠威風；這在小孩小小的世界之
中，是一個災難°因此那時候很乖，轉堂會伏在書枱上不作聲等老
師來°老師說的什麼也都言聽計從°現在則認為，若然每個學生都
是乖學生，那麼社會很快會衰落；因為循規蹈矩有時候可以是不思
進取的一種表現°

有時想，把小孩成人作二分是否恰當？上了年紀的蔡瀾有一
次在大學致辭，他說：「能夠唸大學，是件很幸福的事°這四年，
是你們人生最快樂的日子，一定要好好珍惜°一過了，你們就要踏
入社會°那時候，你們已經不是年輕，而一下子變成中年人或者老
頭一個了°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利害關係較多，處處保護自己
之後，人就變得老成°我和許多這一類人交談過，他們年紀雖然很
輕，但是每一句話都像老人一樣地來教訓我°我和他們有代溝°我
比他們更年輕°」比年輕人更年輕的老頭子語重心長的說：「做
人，最重要的是保持一份真，失去了， 就是老頭子一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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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華老去，我們誰也控制不了；但是，童心是否未泯，還在
我們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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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活節 餐

一天，芬蘭友人相約到家中吃復活節晚餐，欣然到會°

這是我頭一回在異鄉過復活節°對這個節日認識不深，只知
道耶穌在遇害後一天復活，於是世人便記著這天，慶祝一番°我不
是教徒，復活節對我意義不大°喜歡它，是因為有四天公眾假期，
為香港這鬥快橫躺棺材的生活提供了一個中場休息的時間°

晚餐很豐富，枱中有一大只羊肉，伴以薯蓉、沙律、蘑菇°
「羊肉是芬蘭復活節的傳統食物嗎？」我問°「是啊°」友人說°
「為什麼是羊肉呢？」我沒頭沒腦的續問°「哈，這個我們不清
楚°只是年來我們都是這樣子，也就年年吃羊肉了°」年老的爸爸
說°「或許是因為以前人們在聖誕節把火雞吃光了，盡情吃喝，於
是在復活節只剩下羊肉以慶祝°就這樣，傳統便流傳了下來°」老
媽媽補充說°大家都笑了°

晚餐分三步曲，羊肉以後，還有吃蛋以及mammi兩個環
節°

吃蛋很有趣°大家拿了蛋以後，不會立刻吃，而是在等待什
麼°正自懷疑，老媽媽拿來了色料與畫筆°「把蛋填上顏色後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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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於是大家很認真的填上顏色，像在上美術課做習作°難忘的
是兩位老人家的投入，在香港，上了年紀的人對小孩玩意漠不關
心，即使玩，也只會敷衍了事°老媽媽的蛋還畫上了一個小孩鬼
臉°「為什麼有這個玩意的呢？」「Just for fun!」

最後，我們吃mammi°這是芬蘭特色食物，外表黑黑的，
添在碟上以後，要加糖與牛奶°味道有點像中藥，但頗為香口°身
旁的老爸爸吃得比誰都快，轉眼間便吃了兩回，然後笑捧著脹脤的
肚腩，說：「很滿足°」

飯後，老媽媽邀我到樓上參觀，但是自己沒有上來°與友人
以及她兄長聊了一回，也就跟他們到樓下去°「這是你的°」這時
候，每人手中都拿了一張寫了字的小紙條°上面寫的是芬蘭文，我
以為那些是祝頌語°「替他翻譯吧°」老媽媽跟友人說°原來那是
提示，我們在玩treasure hunt這個遊戲°花不了多少時間，我找到
了我的復活節禮物°友人以及她的兄長還在努力尋找°一個是碩士
研究生，一個是在職人仕，但是他們仍笑容滿面，樂在其中°我們
的禮物都是一樣的——一隻出奇蛋°一家人捧著出奇蛋有說有笑°
此時，望著出奇蛋呆了一回，因為從來沒有發現，它可以如此特
別°

看似很平凡的一頓復活節晚餐，在我看來，其實不然°原
來，復活節是可以這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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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的貧窮？

讀過一句：「若然你覺得貧窮的生活依然快樂，你即便痛快
地捱窮吧！」言語間不乏嘲諷之意°

覺得貧窮生活可愛，是在中五的那一年°那年到四川窮鄉僻
壤考察，但見村童手執田裡的玉蜀黍，大口啃掉，滿臉天真爛漫的
笑容；樂在其中之餘，仍不忘把玉蜀黍分給我們°成年人同樣生活
優遊，坐在山崗之中面向廣林吹笛°那種簡單生活，那種閒適，那
種融洽的人倫關係，令人看眼難忘°

那句說話，令我為之一凜°他們生活幸福，或許是因為他們
不知道有城市的存在，又或是無法想像城市是怎樣一回事，故此不
曉得貧富二分的概念°

在芬蘭因為銀根緊拙，因而對「貧窮」別有一番體會°為了
省錢，數口不精的我每天也要為飲食洗費好好計算，想想如何可以
在一歐羅之內可完成一頓晚餐，吃的大都是通粉加芝士°但是想起
在香港吃的豬頸肉、蠔餅、羊腩煲再加上一兩杯酒的滋味，真是吊
癮得過份°銀根緊拙的生活，不但令我開始明白為何眾志堂的頹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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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受熱捧；那種因比較而來的吊癮感，更令我體會到其實窮並不可
愛°

不在「食」的層面而言，窮一樣不可愛°上陶國璋的課，曾
聽他引用過唐君毅的一句：「金錢是自尊的基礎°」說得很有道
理°人天性好追求名利權勢位，為的是得到他人認同的那份安全
感°「自我」一詞聽來悅耳，但是缺少他人認同這一部份，「自
我」的意義便會便得模糊，隨之而來的一個問題便是「我究竟是什
麼樣的東西？」「自我」意識模糊，「自尊」亦會無從談起°若然
欣宜聽到的盡是說：「你是豬扒°」想她也不會相信自己並不如他
人所說那樣差，拿回一點自信°我們身在以「儲」為基調的社會，
身份認同很多時與財富累積掛鈎°若然自身財富不足以應付生活基
本所需，或是與大多數身邊的人可作比擬，那種需要他人接濟的不
安自卑感，可會是一種令人不耐的折騰°換句話說，窮不可愛，是
因為我們活在城市中，活在比較中°

倘若我們是一些狩獵部落的一員，貧窮便不成問題°那些部
落經常易地而居，哪裡有食物，他們便在哪裡落腳°因為常要通處
走，每每起行之時，便要將多餘之物盡皆遺棄°因此，他們沒有
「貯」的觀念°換言之，正確而言，他們不是沒有貧窮的問題，而
我們那一套「貧窮」的觀念根本不存於他們的世界之中°

雖說如此，生在城市中很難說是一種罪過；活在比較亦有的
好處－文明的演進，正是因為有「比較」的推動°因此，求財不是
萬惡；萬惡不萬惡的落差在於如何求財以及求財之後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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捨棄了的筆

來了芬蘭當交換生以後，逐漸重拾我手寫我口的興趣°

記得小時候，百無聊賴時就會拿起筆、幾張原稿紙，很有興
致的寫文章°寫的題材廣得很：一次, 母親送我一枝墨水筆，很
美，也很好寫，歡喜得不得了°整天提著它，動不動也在寫字°°
結果，不小心把它掉在地上，筆嘴先著地°用不了幾天，筆就正式
死亡，這對我小小的心靈來說，是多大的震撼－那種震撼與成年人
見到股市頃刻間上落五百點並無分別°心中一股煩悶，便寫了篇
「墨水筆」°又有一次，在九龍公園見到小時種的幼苗已變成了一
株小樹，外貌全變了樣°那時諗初中，還處於喜歡扮大人的階段，
於是便「感慨」一番寫文章°

那時寫文章不為什麼，純粹出於我有所感受想寫下來°

後來大了，這個興趣給丟掉了°我想，原因大概有兩個：第
一，人大了，受教育多了，變得聰明了，成了道地香港人－知道但
凡做事沒有回報，也就不要榦°於是除非跟我說不寫好文章上不了
大學，否則我也懶得寫°最重要一點是，即使想寫，也有心無力－
因為不知道生活中有什麼有趣的東西值得寫°
Fun難？芬蘭 43

也許是因為大了，多留意多關心的，不是周遭的人、事與
物，而是自己°試想像，當一個人每天都對著鏡子，然後寫自己是
全世界最帥的人，總有一天，他會覺得這個世界很悶，不知有什麼
可以欣賞°此時此刻，華麗辭藻用不上場，因為文章的靈魂缺了
席°

現在不同，來到他鄉生活，事事都覺得新奇°突然之間，覺
得這個世界很大，覺得世界本身不存有趣不有趣的分別，而在於我
們願意花多少時間理解它，覺得不為任何目的做一件事很自由很愉
快°
Fun難？芬蘭 44

散聚有時

「我們什麼時候會再見？」新加坡朋友問°

那天晚上，是我們在芬蘭的最後一夜，幾個新加坡人、香港
人、中國人聚首一堂吃最後的晚餐°因為芬蘭友人相邀劈酒，我要
中途離開°

「離開之前，我們總會多見一次的°」我悄然說°然後，我
們相互喝了一杯vodka，因為她說她特地為那晚買了一枝vodka，一
個人喝悶酒不好，嚷著我一定要跟她喝上一杯才可離開°

「今天晚上，你會知道芬蘭人如何喝酒°」見面時芬蘭友人
笑說°

他們叫了很多酒，當中少不了啤酒°有一種酒來自墨西哥，
我忘記了名稱°我們先把鹽塗在手背上，然後一下鹽，再把烈酒一
飲而盡，最後咬一口檸檬°他們很開懷，說了很多話，笑了很多
遍°

「今晚你很沈默°」其中一個芬蘭友人說°
Fun難？芬蘭 45

是，我很沈默，與下午時的我成了很大反差°那時的我還跟
朋友說：「原來我不是冷血動物，快要回鄉令我興奮期待°」之前
幾個月，我總是說毫不思鄉°「現在不是太眷戀這個地方了°」
「為什麼？」「因為我認識的也都回鄉去了，受不了人去樓空的冷
清°」然後在晚上，我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原來不是°

不過，看著他們歡愉地談天說地，倒樂在其中°

「你還可以改機票嗎？我女朋友或許能幫你找到暑期工°工
作是清潔工，月薪大概有一千歐°」芬蘭友人問°

這是遲來的福音°剛到步的時候，因為嗜錢發狂的報了很多
清潔工，正是這位朋友替我譯那些煩人的芬蘭文申請網頁°但所有
申請都沒有回音°「不了，還是回香港好一點°」我說°因為難以
想像我打電話回家匯報時會說什麼--「我會在芬蘭多留兩個月°」
「為什麼？」「因為要洗廁所/掃街°」「？！」「不要擔心，人工
很好的°」

臨別在即，幾位芬蘭友人說了不止一次：「Find me if you
need any help. You are my good friend.」一股暧意突然湧上心
頭°

凌晨一時，已是喝得爛醉°大家都要回家了°與他們相擁道
別，他們連連說：「Come back to Finland!」「Yeah, sure!」此
刻，「我們什麼時候會再見？」這個問題又再在腦海迥然°
Fun難？芬蘭 46

那晚，我沒有乘火車回家，而是用了四十五分鐘步行回家°
用的時間比平時多，原因是有點醉，步行軌跡成鋸齒形，多走了
路°最後一晚了，多走一點也是應該的°

翌日，門鐘響起，是新
加坡友人°她一晚沒睡，與朋友
道別°我們一同步行到巴士站，
剛到，巴士便來了°匆匆擁抱
後，我們就此別了°

一路上，總是忘不了她
那天晚上提的問題：「我們什麼
時候會再見？」記得巴西同房有
天興起，說：「我結婚那天，一
定會請你們幾位同房來巴西觀
禮°」總會再見吧，我想°
Fun難？芬蘭 47

文化差異

一天晚上，與巴西同房閒談°他說得眉飛色舞，因為他剛搭
上了一個芬蘭美女°

說起識女仔，他談起了週五在我們家舉行的派對°那天晚
上，人來人往，男的女的，什麼國家的都有°大家在強勁音樂下，
也都喝得醉醺醺°同時間喝了啤酒，vodka，德國、加拿大的不知什
麼酒，我也醉得不得了°

「那天晚上，她跟我的同鄉來了一趟變變變生命力°」巴西
同房指著電腦熒幕的相中人說°我認得那個女孩，她是個芬蘭人，
予人沉默寡言之感°

「她這麼沈靜，你同鄉又跟她初相識，如何做到這樣的閃電
戰？」我問°

「哈，她靜？才不°那天晚上，她不斷跟男的聊天°你看不
出來嗎？她來party是為了覓食°」心中正自納悶：「原來她只是沒
有跟我聊，x°」

續問：「你如何知道她在覓食？」
Fun難？芬蘭 48

「當你跟她們談話時，她們的一雙眼會有如歌劇中的字幕，
浮現了『來啊，來啊，來啊 』的字句，這個時候，你就可以出
動了°」

聽到這裡，立時有點釋然°記得那天晚上，有個伊朗女孩跟
我說話的時候，一對眼睛水汪汪的，很頂癮°當然，那時我不知道
她的一對水汪汪眼睛正表示她肚子餓了，所以沒有做什麼°

當巴西同房聽到這件事後，也就說：「浪費！下次不能再這
樣了！」他續說，同屋的德國佬，加拿大佬也都泡了妞兒，上了
床，所以要「be a man，拿出自信來！」

自小在華人社會長大，常聽說的道理是男女授受不親、禮
法，又或是專家說的在初中推行性教育可能會異化為提倡性愛，又
或是說婚前性行為實在太開放了°久而久之，便會築起道德高牆，
意會性不是請客食飯的事，意會到隨便對女人摸手摸腳已屬無禮，
更不用說來一趟變變變生命力°

巴西同房對中國的東西不什同意：「不要說中國文化了，這
裡是外國，我們也是這樣做，也就不要迂腐了°Be a man！ 信
心！」

一個很好的問題，文化交流的時候，保留自身文化的底線該
如何劃？ 顯然我們對信心的理解很不同°外國人指的信心，似乎不
少時候也是繫於一棒，這在派對中特別明顯°但是，為什麼信心不
能繫於辯論場上的一枝咪，寫東西時的一枝筆，又或是拉小提琴時
用的一枝弓，而非要繫於一棒不可？ 這關係到我們如何看性°中國
文化老調唱的是先認識了解，後翻雲覆雨； 外國人視翻雲覆雨為對
Fun難？芬蘭 49

一個人認識了解的起步點，是否情侶不是重點°我們會說認識三個
月然後拍拖也許有點太快；外國人拍拖的週期是大概是三個月°

要選擇的話，始終比較喜歡中國人的一套°也許這一套太含
蓄，太迂腐，但是我想談情說愛不是在超市儲績分，越多越好°逝
水長流總是好一點吧°因此，對巴西佬的一套，選擇和而不同的態
度也就足夠°

「你知道嗎？我十六歲時只懂讀書，不會泡妞兒°但是見到
自己的朋友左擁右抱，我跟自己說，我要變°結果，三個月之後，
每月平均有七至八個姐姐陪我睡°信心！」從「信心」短短二字，
我感受到這位朋友的情誼，也感受到背後的文化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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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利同房

在芬蘭exchange，有一位智利同房°他拿獎學金到法國留
學，再到芬蘭exchange°五個同房裡，我最佩服他°

他讀物理，每天過著極有規律的日子°十時休息，早上七、
八時起來讀書°在喝酒如喝水的鬼佬圈子中，他滴酒不沾°吃肉，
但不多吃°常見到他坐著像熊貓，把蔬菜的葉一塊塊摘下來吃，又
或是吃疏果沙律°沒有什麼事會打斷他的生活習慣，包括我們家舉
行派對，人人舉酒狂歡°他拿的依然是賿樽一個，游然自得的邊傾
偈邊喝水°到了十點半，任憑室外喧嚷，他照舊關門休息°這裡的
鬼佬視到派對為飲食如廁般平常，智利同房卻從沒到過一次°電腦
裡有段片段，我們同屋六個人聚在一起一時興起，把手持杯中物一
飲而盡°大家手持的都是啤酒樽，智利同房的水樽因而顯得十分突
出，令我很難忘°

「No pain, no gain」算得上是他的一句口頭禪°就是因為

這句格言，突破自己極限成了他的一大娛樂，因此馬戲團不單是觀
眾的樂園，更是他的樂土°每週他都會到那裡訓練，風雨不改°有
一陣子，巴西佬、智利佬與我喜歡到公園練體能°看到他在雙杆上
倒立，三根手指引體上昇，倒立做掌上握，我呆了°那時候，我還
Fun難？芬蘭 51

在練引體上昇的上昇部份°上昇的時候，兩個同房往往像自我激勵
的大喊：「Come on! Be strong, bitch!」與此同時，我緊咬牙關，
表情肉緊，而兩位同房就手捧著我°在家中，他同樣有很多訓練項
目，譬如說手拋六個彩球，單手倒立，吹笛°有一回，他在馬戲團
弄傷了腳踝，用柺杖步行、休息了幾天以後，便繼續練倒立°最
近，他為自己的訓練項目增添了難度，他拿了一根圓柱與一塊木
板，拋球同時要平衡甚至轉身°「我還有很多新的動作想做，這會
是我接下來的目標°」當我問他考試完了，如何用在芬蘭剩餘的時
間，他如是說°

巴西佬愛玩結他，有時候他會教我，因為欠缺耐性，經常像
搔頭般撥弄幾下便跑回自己房間°巴西佬也有教智利同房°結果他
讀書累了，便會不斷練°一個月後，他能熟練地彈奏一首歌°

我很好奇為什麼他的生活可以如此有規律°「當你發現做的
事情很有趣，你問的問題便會成了『為什麼不做？』」問他如何找
到馬戲團，「機會，」他說°「我剛到芬蘭，便立刻問人哪裡有馬
戲團°」他反問我：「我不明白，為什麼你有興趣唱歌，也不在這
裡參加合唱團°」他這樣說，是因為每每我淋浴時，總愛大吵大鬧
的唱°這個習慣在香港養成，記得有次在家裡廁所唱，唱得很
high，不知樓上或是樓下便傳來一聲：「x街仔，收聲啦！」那個問
題，我沒有回答°

總愛想日子該怎樣過才會過癮一點，因此很愛發夢，發著擁
著美女做聖人般的夢°卻把刻下的生活刻下的事忽略，給予自己種
種具創意的藉口容許自己原地踏步，沒有如智利佬說的把自己
「push to the limit」°持之以恆投己所好，每一天都在想如何讓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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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做得比昨天好，即使日程千篇一律，一樣可以過得很過癮°這一
點，我從智利同房的滿足的神情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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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

記得初到芬蘭，掘金的心很是熱烈，因為這裡生活成本高，
即使在公廁舒暢也要一歐(即十二港元)°若然身在香港，這個價錢
足以令我飽飽的吃一頓°在柏林的德國朋友知道了，便說：「我曾
在芬蘭工作一會，或許你可以找我的朋友，問問有沒有工作機
會°」心裡既感到意外亦感激非常，想不到遠在德國的朋友竟然在
此時此刻幫上了忙，於是連聲稱謝°「不用客氣！」他說°「交朋
友就是有這個用途，不然，你認識我幹麼？」

這句說得坦白的話，不斷在我腦內迥然°朋友的確很重要，
因為在不同的時刻他們都扮演不同的重要角色°碰巧在芬蘭得到了
一個珍貴的工作面試機會，但是沒有西裝皮鞋；正苦惱該否破格地
穿上牛仔褲波鞋到會的時候，朋友便會借你一套西裝--什至比家裡
的那一套還好°在西班牙旅行，若然不幸地跌倒在月台上，流血不
止，會說英語的西班牙朋友便能幫我們翻譯，向不會英語的列車車
長求助°不然，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原來一列長長的列車連一個
小小的急救箱也沒有；也不會知道，原來他想趕我們下車°收到
HOAS（芬蘭交流生宿舍提供組織）一封莫名奇妙的罰款賬單，不
忿；但眼見以芬蘭官僚的調查速度，想是回港以後才會得到清白°
Fun難？芬蘭 54

這時候，身為HOAS監察委員會成員的朋友，便能提升他們的辦事
效率°

但是我想，朋友之所以為朋友，只是因為他們用途廣泛嗎？
生活上有很多用品工具，它們同樣在不同的時刻扮演不同的重要角
色°比方說，避孕套°它的存在令「及時行樂」不再只是夢想，為
派對參加者帶來多少個歡樂的晚上°又或是，水°一個熱水涼，一
杯水，一煲煮沸了的水，同樣是我們生活不可或缺的東西°可是，
不論喜怒哀樂，我們也不會拿起一個避孕套，或一杯水訴說心中
情，從而釋懷°這說明了什麼？

上經濟社會學的課，聽到公司之間亦有友誼存在，原因是當
中的信任可以為雙方賺大錢°進一步說，在信任的基礎上，大家可
以透過交換最新情報或不能言傳的知識（tacit knowledge）以提升
雙方技術來互惠互利°有一個學者提了一個問題：「以信任作為一
種手段，這還是信任嗎？」

因此我一直相信，交朋友信朋友是一種ends而不是一種
means°得到朋友的幫忙與中六合彩性質差不多，是一種驚喜，但
若然真當朋友為朋友，更多時候會是付出而不是收受；而且付出的
時候想的是：「一場朋友/兄弟，計較什麼？」付出以後，心裡安樂
踏實，覺得這才是有血有肉的人生°

那天晚上，我回覆德國友人說：「這也許是其中一個原因，
但絕不是惟一一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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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的塗鴉

柏林有個free tour 叫alternate berlin，標榜的是帶一眾遊

客到橫街雜巷看塗鴉，感受柏林生活的另一面°聽來很有趣，於是
到達柏林的第二天，著名的景點還沒有去，就看塗鴉去°

柏林的塗鴉跟blog的entry一樣有不同類別°第一站我們到
了一個很普通的住宅區°原來，前身是左翼恐怖份子的大本營°至
今，左翼份子仍然與政府對著幹°走著走著，見到一幅巨大的牆，
上面給塗了一幅巨大的畫°畫中描繪了共黨人心中的理想國：沒有
階級，沒有benz，大家快快樂樂活下去°聽說，政府曾經有意給這
一帶大掃除，不過給左派人仕阻撓了°

欣賞政治類塗鴉以後，我們轉移下一站：愛情小品類°「這
個I Love You, Linda的作品在芸芸塗鴉中非常突出，經常見到°」
領隊拿著書解說了一番°這是一個痴情的主題，很多時畫了同一個
主題人物以後，作者總要加上一句：「不要離開我°」多愁善感的
大眾看後感動不已，紛紛討論Linda應否這樣狠心撇下作者不理°更
有善心者大聲疾呼：「Linda，回他身邊吧！」後來，不知原因為
何，有人突然清醒了，問了一個問題：「真的有Linda這個人嗎？」
鬼佬真可愛°
Fun難？芬蘭 56

接下來我們觀賞的是動物世界，地點是安娜展覽館與二戰猶
太盲人工作坊旁的一道牆°安娜是【安娜的日記】的作者，而那盲
人工作坊的老闆偉大程度不亞於舒特拉，二戰時秘密收容猶太盲
人，令他們倖免於難°在這兩個地方旁邊畫塗鴉，就如婆婆與短裙
的crossover°令我印象很深的，是牆上的一隻大老鼠°它像剛吃了
春藥，亢奮非常，寶貝長度與身長大致一樣°

有幾處樂土專供柏林人塗鴉之用，例如納粹黨棄置的大廈或
是前火車站°納粹黨棄置的大廈已易名為Tachele，當年是納粹處決
犯人的地方，如今裡邊進駐了不同的藝術家°大廈外邊是一個人造
沙灘，有幾張沙發，沙發後擺著一架廢棄的，給塗滿了塗鴉的美國
熱狗巴°步進大廈，黑沈沈的樓梯同樣畫滿了塗鴉，給人一種柏林
人皮質醇偏高的印象°至於前火車站，現在路軌給拆掉了，不過依
稀仍可看見舊日的痕跡°那天去到，見到幾個柏林人在這裡塗鴉，
心中讚嘆：「柏林政府真過癮，這麼大的一塊地皮不收回，讓市民
有渠道降低皮質醇°」

柏林的塗鴉處處令它變得很有生氣，很有創造力，也顯示出
這個城市的包容度何其高°香港塗鴉的人似乎不多，經常聽到的名
字只有曾灶财°2004年，他的作品在蘇富比拍賣°有人說，他是土
藝術家°他的塗鴉出現在具有高度文明的香港城市，營造出一種原
始和文明的強烈對比，為人熟悉和感到親切°有人說，他所寫的字
不值得稱為“書法”，因為根本就不懂他的書法內容，而且字體跟
傳統書法的標準實在相距太遠°不管如何，今日我們已很難親自判
斷，因為他很多的真跡已因「有礙現代都市觀瞻」的理由給政府抺
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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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說香港是一個國際都會°可是，我們連一個人的塗鴉也
容不下°這也許是我看見柏林的塗鴉以後最大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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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家堂

巴塞隆拿有一座很著名的教堂，叫聖家堂°它的設計者是高
第，是西班牙人引以為傲的一位建築界鬼才°

這項工程非常龐大°高第生前的最後四十年歲月幾乎都投注
在教堂工程上，不但做了模型研究，甚至籍由鏡子反射來觀測效
果，就連外觀上的雕像都是依真實模特兒來雕塑°由於太全情投
入，以致高第走路的時候也在思考設計，最後不幸地被電車撞死°
高第的建築設計圖曾毀於火災，後續建築困難重重，根據保守估
計，聖家堂還需要200年的時間才能完工°

說高第是一個鬼才，不無道理°總是覺得，能夠設計連門外
漢也能受感動連連稱頒的作品才算得上是出色的建築師°高弟就是
做到這點°巴塞隆拿處處可見高弟的足印，每每令人看眼難忘，嘖
嘖稱奇°在Guell Park中，如電影場景的神殿式建築、依山而築的
石柱、色彩的斑斕、地中海的風格，令人相當震攝，因為從來沒有
想過一個公園可以如此玩味°在Casa Mila裡，可以感受到他的一絲
不苟與破格的過癮°頂層有一個博物館，陳列了Casa Mila原本與高
弟修改後的設計，兩者大相逕庭：前者與普通歐洲民房無疑，後者
Fun難？芬蘭 59

卻完全變了樣°不規則的曲線令大廈變得很有生命力，屋頂士兵狀
的煙囪更是神來之筆°

剛到聖家堂時，有一種莫名的感動：這是幾代人的心血，聽
說，峻工時，可以容納信眾達一萬人°幾座高塔旁邊，有幾架更高
的的吊臂，緩緩施工°教堂分為幾個面，可以看出不同的面在不同
的時候設計與施工，因為風格迥然不同°外牆上有很多不同雕像，
全都取材自聖經，暗喻不同的教訓°步入教堂，見到幾位施工者，
當中包括一位日本人°後來在書局打書釘才知道他是日本一位雕刻
家，自79年起在教堂裡工作°這也許解釋了為何教堂裡有這麼多的
日本旅客°

並不是人人都對這龐大工程欣然稱頌°1965年1月一群學
者以及藝術家在報章上發表一封公開信，指高第後的工程與原來風
格愈趨不同，繼續下去只會是浪費資源°

這項工程應否繼續下去？可以把這個問題細分為兩個問題思
考：風格不同的問題以及浪費資源的問題°先說第一個問題°高弟
原來的意思是視教堂為上帝的頒讚，而他相信「直線屬於人類，曲
線屬於上帝」，因此高弟的設計中只有曲線，所表現之物盡皆取材
自大自然，比方說，以大樹的形構作為柱子°若然視它為對上帝的
敬拜，卻因為原設計者中途去世而把未完成的作品草草完成似乎有
違原意°後世繼續花心思雕琢這未完成作品還是可以理解的°只是
設計圖毀於大火，風格不同在所難免°但這是否一個問題？從目的
來說，這不是一個問題°幾代人的堅持更能反映對上帝的尊崇，更
能以獨特方式提醒後輩聖經的道理，對他們更有意義更深刻°如果
說這種說法有點幼稚，那似乎暗示但凡做些什麼敬拜上帝強調聖經
道理本質上都是有問題的，這關係到我們如何看宗教以及神，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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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現在討論的岔遠了°從手段而言，那也不是問題°如果那是一個
問題，似乎暗示了新不如舊，後輩藝術家不入流°這樣說未免有點
不公°後輩藝術家之所以能著名，是因為他們的風格與前不同，有
獨特的一套美學觀°高弟本身就是一例°因此風格不同的揉合，可
以是藝術上的一種革新，一種文明的足跡°對風格不同的質疑，其
實與第二個問題，即金錢，有點關係--為抽象的信念花這麼多錢不
值得°但是當一間著名學府會花錢支助學者著書研究世俗化這抽象
的哲學議題，便可反映到我們的文明不應只是一個市場，只有買與
賣、只重實利°若然擔心這龐大支出會為政府帶來沉重負擔，可以
選用信眾募捐方式，不用花政府一分一毫°現在工程就是用這種方
式繼續下去°

那份莫名感動，至今仍在心中蕩漾°這項跨代跨國界的工
程，實在是對渺小人類偉大一面的彰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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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劉遵義校長的
一封信

劉校長:

在致力令中文大學成為一所世界知名的大學這方面，您一直
不遺餘力： 加大力度用英文授課的國際化；破除舊建築，以一幢幢
現代建築群或是一條條行人輸送帶取而代之的國際化；即使新建的
書院佔地只有數個網球場也矢言要擴大的書院制，處處皆可以見到
您的苦心孤詣°反對您的學生，也太滋事麻煩了°

感謝中文大學有交流生計劃這個玩意，讓我可以闖闖世界，
近距離的感受下什麼是傳說中的國際化°

若論校舍設計，其實我們中大人應該感謝您°與芬蘭相較，
我們的校舍其實不需要談什麼國際化，因為已經走在前方°以芬蘭
的老牌大學赫爾辛基大學為例，它沒有什麼校舍可言°它的建築群
散落在市中心不同角落，外貌與普通歐洲建築無異，若非看了地
圖，很難發現這就是大學－還要是一間有百多年歷史的大學°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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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它有個性多了°從馬鞍山遠眺，在山崗之上，在綠林之中，
有一黃色巨柱，它就是蒙文偉樓了°又或是乘坐校巴時，會經過一
個巨型、波浪型的、七彩繽紛的、plasma般的建築，那就是新建的
中央實驗室°這些建築都令人看眼難忘，令人不禁想：為何中大可
以這麼有性格，把不相襯的東西都共冶一爐，有如盆菜般？

中大的行政管理也是勝一籌的°在您的領導下，那種快刀斬
亂麻，那種離棄選舉改由中央集權的委任制，比芬蘭的有效率得
多°您知道嗎？芬蘭大學生的勢力很強°他們之中有幾個學生組
織，每個大學生都要選擇其中一個加入成為會員°這些組織擁有物
業，包括餐館°他們可以多方面的干預校政，大則擁有選校長的否
決權、對大學興建計劃的否決權，小則可以決定圖書館要購置什麼
書、要買多少部咖啡機°當然，壞處是有的，那就是「行政慢了很
多」，芬蘭友人如是說°聽到這些，我睜大了眼°選校長，參議校
園發展計劃，中大學生從不需要理，也無從理，因為學校管理層說
學生不懂的東西多的是°「有什麼好驚訝? 這就是民主，最基本的
民主°」芬蘭友人說°這在您聽來，也許會不以為然，因為這些東
西沒有市場價值°

記得曾經問一位到來中大交流的芬蘭生對我們印象何如，他
說：「說的東西，想的東西，做的東西，大抵都是一樣的°」芬蘭
的學生很不一樣嗎？「對，他們有個性多了°相較起來，芬蘭學生
懶，但有創意°」另一位芬蘭大學生解釋說：「也許是因為這裡學
生可以參與的事情多，從中學到的事情也多，例如管理技巧，解難
能力，腦內點子也多了°」結果，在沒有個性的校園裡，沒有高效
率的制度下，孕育了一批有個性的人材，孕育了Nokia；香港也有人
材，不過大都精於掘金，拼命追買Nokia最新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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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大學的質素非由製造機械人的多寡來決定，非由校內
後現代建築的多寡來決定，非單由您和下屬決定的遊戲規則來決
定，而是應把學生在大學中的自由空間計算在內°換句話說，學生
積極參與校政，大吵大鬧高呼不滿不是罪過°當然，這當中不乏改
善之處，但總比當用功聽話的獵犬強°

看到這裡，也許劉校長會皺眉，然後說：「我說的國際化是
指與英美名校看齊°」為什麼要局限於英美名校? 因為它們有諾貝
爾獎得獎者？赫爾辛基大學也有°因為它們的R&D做得好些？芬蘭
的R&D在世界是相當著名的°因為它們有很強的創造力？世界對芬
蘭的設計、建築以及IT也讚譽不絕°您的這下皺眉－如真的有－很
有意思，因為它提了一個問題：什麼是國際化？我們在往哪裡走？

在他鄉的一舊蕃薯
Fun難？芬蘭 64

芬蘭人

「芬蘭人是外星人，連基本人類特質也沒有°」印度友人笑
說°他在赫爾辛基已待了四年°

初到芬蘭，給我的印象是，這是一個欠缺個性的國家°這很
能體現在他們的建築風格上°縱使新舊建築相互配合得天衣無縫，
令人看得舒服，但是沒有一棟建築令人不能自已的「嘩！」一聲°
到鄰近較芬蘭窮的愛沙尼亞，第一印象是，這裡有風格多了，這才
是一個國家°這也許是因為芬蘭人的個性相當木訥呆板°記得有一
次到芬蘭一間公司面試，十多人輪流用powerpoint介紹自己，芬蘭
人的slide設計全都是一式一樣，沒有花巧，視覺上毫不吸引°以香
港的標準，這是不合格的presentation，因為我們被教導說，令人目
不暇給的powerpoint是成功演示的第一點°

在這裡待的日子多了，看法開始有點不同°沒有風格，外表
木訥的背後，芬蘭人原來是很聰明的°「你看，」印度友人拿著
macbook，指著wikipedia說：「在Winter War中，蘇聯入侵芬
蘭°」一位芬蘭老人家跟我說，Winter War對芬蘭人而言，是很慘
烈的一仗°差不多整個芬蘭也被轟炸°「當時蘇聯與芬蘭實力懸
殊°前者軍力達一百萬，有六千五百多架坦克以及近四千架戰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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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者軍力則只有前者的四分一，戰車只有三十架，戰機只有一百
多架°」我想，這個數量充其量只達展覽水平而非國防水平°「但
結果卻是蘇聯死了十三萬人，三分之一戰車被毀，近六千人被俘°
而芬蘭只死了近三萬軍士，一千人被俘°」很經典的大衛打巨人°
芬蘭在經濟發展策略上也很聰明，政府大力設立基金支援資訊科技
公司，教育制度亦作配合，令R&D成為重要經濟支柱之一°正當世
界對新技術有如飢似渴的需求，芬蘭的經濟前景因而充滿希望°與
此同時，香港政府不斷說積極不干預政策是神聖的，充其量只會批
出土地興建名叫科學園的高級寫字樓，餘下的則要自求多福°

芬蘭人的智慧更表現在「平衡」這兩個字°赫爾辛基是芬蘭
的首都，發展成熟卻又生活不緊張，人人有時間享受生命°污染問
題不嚴重，雖然它有城市各種破壞環境的工具：工廠、汽車、垃
圾°街上汽車不少卻沒有塞車問題°當香港商人語重心長的告誡我
們說社會福利與經濟實力不能共存的時候，芬蘭經濟表現在世界上
名列前茅，同時有完善的社會安全網，確保老有所養，年青人亦不
用惆悵前路茫茫，苦惱如何掘金養家還大學債；得到大學學位頭一
年，可以先不讀書，做想做的事°然後可以免費讀碩士博士°芬蘭
似乎不存在什麼歧視問題，大家視律師清潔工地位相當平等，因為
同樣為社會付出勞力°第一個原因是政府妥善制訂各行業的薪金令
大家生活不成問題°第二個原因是社會保障完善，相對貧窮並不明
顯，沒有必要自卑或自傲°最後一個原因是藍領勢力很大，與僱主
能夠平起平坐°方法是工會與勞工條例°芬蘭的工會會員佔勞動人
口八成五，位列世界前端°政府亦立法制訂勞工假期，加班薪金水
平等°在這個基礎上，即使老闆要求加班，即使OT費用是平日薪金
的兩倍，勞工仍能堅拒：「唔得，我要陪細路玩°」可以維持這高
Fun難？芬蘭 66

難度的平衡，是因為議會奉行合作主義，揉合各大黨派的意見後才
通過推行政策°

不單聰明，而且芬蘭人非常自律誠實可靠°芬蘭是全世界最
廉潔的其中一個國家°經常聽芬蘭人說，不見了東西，先不要怕，
如果那時不是旅遊旺季，拾獲它的芬蘭人會把它交給保安，你仍能
找回°公共交通用的付款方法是open system，即是說，沒有入閘機
這回事，坐霸王車絕對不難°令人奇怪的是，這個方法行之有效，
沒有一種公交因而破產°說他們可靠，是因為他們非常樂於助人°
記得有一次趕時間，詢問一個芬蘭人一些事情°即使已拿到需要的
資訊，他仍把你叫停，然後告訴你更多°那誠懇的臉容，我還記
得°

「可以不炫耀、深明中庸之道、不弄虛作假、不同的人可以
平等而處，人類劣根性可真一點也不濃°芬蘭人真不是人類，我們
亞洲人才是°」印度友人說°我們放聲大笑°真的不想家，因為這
個外星國度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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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瓜

小時候不愛苦瓜，因為味苦°母親卻老愛煮苦瓜，這使我小
小年紀就知道什麼是自我激勵，或是欺騙°「加油啊，咁好味嘅嘢
食，邊到搵？」自己卻難以相信，最後趨於務實：「聰明啲，好唔
好？望下老娘個樣！」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我把苦瓜吞下°

大了，也就不再介意苦瓜味苦°原因大概是生活經驗多了，
苦澀之感隨之而來，愈來愈重°源由來自欲求愈來愈多°小學的時
候，或會眼紅在「麥當勞叔叔話」中高興拿著禮物的小伙伴，或會
用盡腦力游說母親動用資金買紅摩打，好讓我的四驅車百戰百勝；
中學的時候會渴望拿獎學金、拔尖、當學會大佬；大學的時候想要
的東西更多，美女、好工、上大莊

當得不到渴求的東西，苦澀之感便如泉湧°有如心儀一位有
氣質的美女，但是最後卻只能遠觀，好夢成空°原因大致上可分為
三個：一，她有男朋友；二，她覺得你與愛用硫酸洗面無疑，外表
不堪入目；三，她覺得你什麼都好，只是你還不配當她杯中茶葉°
更無奈的是，往往你能夠肯定的只會是你不能肯定哪個才是真正理
由°那時，你剩餘的只有親吻著的大地，以及發夢的殘骸°與這些
相比，苦瓜也就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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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利同房老說：「no pain, no gain」°他用了十年時間，

練成了單手引體上昇、單手倒立、雙桿上倒立°他的這句話為連做
掌上壓也感吃力的我，留下極深印象°於是吃苦瓜的時候，我會
想：「吃苦瓜有益，可以清熱毒，去暗瘡，消減我那用硫酸洗面的
痕跡°」；吃黃蓮的時候，我會說：「成功之前，先拜會問候它的
母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因此，現在見到苦瓜，會二話不說把它吃下；嘴嚼之餘，更
會細味它甘苦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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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牙塔

初讀政政，很迷惘°覺得讀的東西艱深難明，與現實很抽
離°特別是政治哲學這一科，我們花很多時談概念，談理想；談正
義，談自由；談民主，談平等°談的時候好像很起勁愉快，但是回
頭一想，卻又覺得這些道理有點不證自明，有點媽媽是女人的味
道，有點文字遊戲的性質－利用文字築起一個理想國，然後樂在其
中；若問，如何把這理想國變得真實？聽到的答案多半是現實「邊
有半斤八兩咁理想？」

活在象牙塔的不真實，就有如說吹氣公仔Mary對著我笑，
是因為有我相陪，樂得心花怒放°問題是，她沒給吹脹前，早已笑
了°縱是如此，寫paper時還是挺起勁的，因為加footnote的感覺很
過癮°

不覺，在政政已呆了三年時光°一直忘不了一年級上tuto時
有人問過的一個問題－他問tutor：「你在政政三年，學了什
麼？」Tutor遲疑了一會，才能回答°那一下遲疑，令我更有興趣知
道為何世界上有那麼多人住在象牙塔，與文字玩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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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有功，開始覺得象牙塔的產品不盡然是廢話一堆°人的
行為大抵都是由兩部份構成：價值觀(ends)以及手段(means)°比
方說，我贊成政府任由窮人餓死不是罪過°因為自由萬歲，個人意
志萬歲，政府要做的，是最低度的收稅以維持自由市場的運作°至
於應否從我口袋裡掏錢給窮人，決定權應在我而不在政府°換句話
說，政府收稅以接濟窮人是不公的，因為未經「我」的首肯°在例
子中，個人意志大於一切是價值觀，低稅制是相應的手段°

顯然，每種價值觀以及其手段總有可商榷的空間°象牙塔正
正能提供一個五星級的家讓人埋首書卷，精細深入地理解分析不同
的價值觀以及其倡議的方案°回應上例，政治哲學中的社群主義會
說，「我」的定義不只限於單獨的一個我，而應包括其他成員°在
這個基礎上，我們便有一份責任照顧貧者－如果我們喜歡說「我」
是如此重要°即使說「我」只能被理解為獨一無二的一個「我」，
讀法律的或會說人有自然權（natural right），至少不應容許人餓
死街頭°這些都是價值觀的不同解讀°若說手段，即使我們都同意
政府推行福利制度，可商榷的空間依然存在，因為有很多模式可供
參考：芬蘭，香港，美國

不能小看這種象牙塔式的理解°或許刻下會覺自身力量少得
可憐，縱然知道這些也不會改變什麼°這很難說，因為每分每秒意
外都在發生°一旦過程當中抱持了什麼立場，有了什麼理想，之後
的路便可以很不同了°

若然覺得人生的意義用不著這麼複雜，不需要這麼偉大，只
需簡簡單單賺錢養車養樓養女人養化骨龍，象牙塔依然有存在價
值°人生的意義是什麼？如果明天我釘蓋了，今天什麼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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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 儒家，佛教，古希臘，基督教各有自家的不朽說，很多象民
都曾撰文思考當中的道理°讀讀它們，不會有什麼市場價值，但可
以幫你想像你六十歲時的人生該當何如，從而調整自己的ends與
means°

當然，我家在香港－一個講求實效實利的地方，因此平衡很
重要：既要留意不同象民的作品，亦要留意自己的CV°若只沈迷象
牙塔中，與隱蔽青年其實沒多大分別°

記得當時那位tutor是這樣回答：「我想，大概是思考方式
有了改變°」聽來不著邊際輕不著地，其實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