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变 易 与 不 易 的 二 律 背反
“ ”
一洋务 派 变法 观 当 汉

冯天瑜

“ ” “ ” “ ”
史学 界 一 般 以 洋 务 运 动 一 变 法 运 动 一 革 命 运 动 作 为 中
。 ， ，

国近 代 化 历 程 的 三 个 段 落 然而 这 三 个段 落 又 是 前 后 交 错 彼 此
。 ， “ ” ， ，
渗透 的 例如 变 法 观 的提 出与 实 施 就 不 仅 专 属 变 法 运 动 洋 务
” “ 。

运 动也 早 已 高 张 变 法 旗 帜
“ ” 、 “ ” ，

更法 变法 本 是 先 秦 即有 的古 老命 题 又 每 为后 世 改革 者
， 、 ，
所 沿 袭 近 代 初 期 哲 人 龚 自珍 魏 源 等 在 新 的 历 史 条 件 下 也 一 再
。 ， “ ’， ，

运 用这 些 概 念 当 然 将 变法 这一 古老 概 念 赋予 近 代 改革 意义
， ，
是 在 洋 务 运 动 正 式 展 开 以 后 其 最 引 人 注 目的 纲 领 性 提 法 是 洋 务
“ ，

运 动 的 集大 成 者 李 鸿 章 在 世纪 年代 所 说 的 外 须 和 戎 内须
”
① “ ”
。 ， ，

变法 李鸿 章 此 时 所说 的 变法 已不是古典 意 义 上 的变法 而
，

是 以 近 代西 方 的 某 些 药 方 来疗 治 传 统 的 中国 他 的 一 封 书 信透 露
不 得 已舍 陆 登 舟 用 夷 变 夏 … … 图在 后 与 之 为无 叮
“ ， ，
了这 种 音 讯
”
② “ ”
， 。

畦 而 求 自强 之 术 居 然 与 中 国 人 一 向骄 傲 宣 称 的 用 夏 变夷
洋务 派 后 期 巨 孽张 之 洞 在 《 劝 学 篇 》的 序 言 中 更 将 知
。 ， “
唱 反调

① 《 复王壬 秋 山 长 》 《 李文 忠公 全书 》
， ， ， 。

朋僚 函 稿 卷
② 《 李 文 忠 公 全 朽》 朋 僚 函 稿 卷
， ， 。
 ” “ ” ， “ ，

变 作 为 五知 之 一 认 为 不变其 习不能变 法 不变 其法 不能变

《 劝 学 篇 》还 专 辟 《 变 法 》 一 章
” “ ， ” 。 ，
一

器 又说 专 己 袭 常 不 能 自存 内
“ ” ， “ ” ， “
称变法 固然是 朝 廷 之 事 却 应 当 与士 民言 因为 法之变与不
， ， 。
”
变 操 于 国 家之 权 而 实 成 于 士 民 之 心 态 议 论 张之 洞 接 着历 数 曾
、 、 、 、 ，

国藩 文 祥 左 宗 棠 沈 葆 祯 丁 宝 祯 等 洋 务 大 员 的 变 法 举 措 而 这
“ ” 、 “ ” ，

些 颇 有 兴 革 意 义 的举 措 之 所 以 不 睹 其 效 其效不广 是 因为受
、 。 ， 、

到 习 惯 势 力 的 阻 挠 吹 求 可 见 从 洋 务 派 初 期 人 物 中期 人 物 到 后
， “ ” ， “ ” 。

期 人 物 都是 主 张 变 法 的 而 且 希望 使 变 法 见 其 实效

洋 务 派 的变 法 观 导 源 于 对 世 纪 中末 叶 中 国 面 对 的 空 前
“ ” 。

变 局 的正 视
。 ，

近 代 中国处 在 社 会急剧 变 化 的历 史关 头 公元 年 敏感
“ ， ，

的梁 启超 指 出 中 国 自数 千 年 以 来 皆 停 顿 时 代 也 而 今 则 过 渡 时
”
① “ ”
。 ，

代也 面 对 这 种 旷古 未 有的 过 渡 时代 各 个不 同的 阶级 和 阶
，
层 各 种 不 同 的政 治 和 文 化 派 别 所 作 出 的反 应 各 不 相 同 有 的 顽 固
“ ” “ ” ， “ ”
抗拒 过 渡 有 的致 力 于探 究 过 渡 之道 但对 过渡之道 所设计
。 ，

的方 案 又 各 不 相 同 就 清 朝 统 治 阵 营 内部 而 言 从 世纪 年代
， 。 ， “ ”
开 始 便 分 化 出顽 固派 与 洋 务 派 两 大 集 团 顽 固派声 言 道 和
“ ” ， 、

器 均 应 一 仍 其 旧 宗法一 专制 制 度 的体 用 两 个层 面 均 不 得 有丝
， “ ” 。 “
毫 改易 从而坚持抗拒 过渡 的立场 洋务派则有限地赞成 过
” ， “ ” ， “ ” 、
“ ” ，
渡 他 们主 张 留心 西 人 秘 巧 提倡学 习 西技 西艺 也兼及
“ ” 。

西政
，

作为清廷 实力 派 的洋务 派之所 以 主张变 法 乃是 因为 他 们在

，
经 办 内政 外 交 的 实 践 过 程 中 真 切 体 验 到 中 国 在 若 干 方 面 如 军 事
、 。 、 、 、

技 术 工 业 制 造 落 后 于 西 洋 曾作 过 陶 澎 裕 谦 曾 国藩 李 鸿 章 幕
“ ” ，

僚 的 冯 桂 芬 是 较 早 明 确 揭 示 中 国 不 如 西 洋 的 思 想 家 他 在 申述

① 梁 启 超 《 过 渡 时 代 》 载 《 清 议 报 》第
， 。

期
 “ ” 、 ， “ ” 。
“
应 当 师夷狄 兴 洋 务 时 特 别 指 出 要 承 认这 个 不 如 他说 夫
， 。 ， ， 。 ”
所谓 不如 实不如 也 忌嫉 之无益 文 饰之 不 能 勉 强 之 无庸 继而
“ ” “ ， ，
他 具 沐指 出 不 如 之 数 端 人无弃 材不 如夷 地 无 遗 利不 如夷 君
”
‘
， 。

民不 隔 不如 夷 名实 必 符 不如 夷 年代 受 李 鸿 章 委 派 筹 办 上
一

海 机 器 织 布 局 的 郑 观 应 也 揭 示 了 惊 人 心 魄 的情 形 与 西 洋 殖 民 者
， ， “ ” ， “ ” ，
相 比 中国 劣 势 昭 然 外 交 上 彼 合而我 孤 枪 械上 彼利 而我钝
、 ‘’ ” ， “ ” ，

交 通 资讯上 彼 速 而 我 迟 科学技 术 上 彼巧 而我拙 工 农 商诸

“ ” 。 “ ”
实业上 彼富而我贫 珍 早 期 改 良派 的 不 如 论 也 反 映 了 洋 务 大
。 “ ” ，

员 的 心 态 这 种 不如 论 所 揭 示 的 并 非 中 西 两 种 文 化 类 型 的 民族
，

性 差 异 而是 中 西文 化 在 世 纪 所 分 别 达 到 的 历 史发 展 水 平 的距
， 。

离 实 质 是 一 种 时 代性 差 异 正 是 这 种 时 代性 差 异 造 成 了 中 国 在 近
“ ” 。

代 世 界 遭 遇 落后 挨打 的 处境
对 近 代 中 国 面 临 的严 峻 形 势 具 有 更 富 于 全 局 性 概 念 的 是 李 鸿
。

章 他在 年 代指 出
， ， ， ， ，
历 代 备边 多在 西 北 其 强 弱 之 势 客 主 之 形 皆适 相 垮 且 扰 有 中外
。 ， ， ，

界限 今 则 东 南 海 疆 万 余 里 各 国 通 商 传 教 来 往 自如 康 集 京 师 及 各 省
， ， ， ， ，
月
复地 阳托和好之 名 阴怀吞 噬之 计 一 国生 事 诸 国构 煽 实为数 千 年 未
。 ， ， ， ，

有之 变 局 轮船 电报 之 速 瞬 息千 里 军 器 机 事之 精 工 力 百 倍 饱 弹 所
不 足 限 制 又 为数 千 年 来木 有之 强 故 ③
， ， ， ， 。

到 无 坚 不 摧 水 路 关隘
， 。

这 番 话 是 从 军 事 角逐 立 论 的 其 实 它 还 具 有 更 广 阔 的 涵 盖性 身 处
“ ” ， “ ” ，

数千年未 有之 变 局 面对 数千年来未有之强敌 不 仅是 一种军

， 、 、 。

事形 势 也 是 经 济 政 治 文 化 上 近 代 中 国 人 身 历 的 全 新 境 遇
“ ” ， ，
面 对 三 千 余年 一 大 变 局 洋务 派 的可 贵 之 处 一 在 于 抱 着 现
， ，

实的 态度 承 认 中国落后 而不 是象 顽 固派那 样 采取 不承 认 主 义 的
， 。
“
驼 鸟政 策 二 是 没 有丧 失 进 取 信心 力 主迎 头 赶 上 左 宗棠说 泰
”
①
， 。

西 巧 而 中国不 必安 于细 也 泰西 有 而 中 国不 能傲 以无 也 李鸿

‘
·

第 页
省 鬓誉兮艳墓疚卜
“ ’ ‘
， ·

奏
昌磷翼拿矍擎瓤纂楼 舒 麟
 “ ”
①
， 。

章说 我 朝 处 数 干 年 未 有 之 奇 局 自应 建 数 干 年 未 有 之 奇 业
， ，

都 显 示 了现 实 的 态 度 与 自强 的 锐 气 而 这 两 者 相 结 合 促 成 洋 务 派
。

变法 观 的应 运 而 生

“ ” ， “ ” ， ， ，
面 对 变局 图谋 变 法 是 洋 务 派 振 作 有 为 的表 现 然 而 洋
“ ” 。

务派 的 变 法 主 张 又 有 明确 的规 定 性 和 严 重 的 局 限 性
， ，

如 果将 广 义文 化分 作器 用 的 制 度 的 和 精 神 的三 个 层 面 那
， ， ，
么 洋 务 派 的变法 其 范 围主 要 限于 文 化 的器 用 层 面 旁 及 到 文 化
、 、 ，

的制度 层 面 的表 浅部 分 如官制 考选制度 军 事制度 等 而决不

、 ，

触 犯 制 度 层 面 的 深 层 结 构 如 宗法 一 专 制 社 会 的 国 体 政 体 至于

—
， 。

其精 神核心 纲 常 名教 之 类 更 是 力 加 捍 卫 决 不 允 许 稍 加 非 议
‘ 、 ，

洋 务 派 虽 然 堪 称 清 廷 当 权 派 中的 练 达 务 实 者 却 并 未 脱 出 卫
。 “ ” ， ，

道 者行列 他 们 在 空 前 变 局 的刺 激 下 意 识 到 中 国 落 后 需 要 急

—
，

起 直 追 但 他 们 既 不 愿 也 不 敢 向造 成 中 国 落 后 的 深 层 原 因 宗
” 世纪
。 ，

法 专 制政 体及 其 纲 常 名教 开 刀 年 代 中期 李鸿章在 比
“ ，

较 中西 优 劣 时 所 说 的 一 番 话 颇 有 典 型 意 味 中国文 武制 度 事事
”
②
， 。

远 出西 人 之 上 独 火 器 万 不 能 及 包 括 李 鸿 章 在 内的 诸 洋 务 大
， ， 、

吏对 中 国落 后 于 西 方 因而 必 须变 革 的认 识 以 后 有 所 拓 宽 如 八
“ ”
③
， ，

九 十年 代之 交 李 鸿 章 已 认 为 变 法 度 必 先 易 官 制 张之洞在
“ ” ， “ ” 、

年代 末 期 倡 导 新 旧 兼 学 他所 谓 的 新学 已超 越 七 八 十年 代 人
“ ” ” “ ”
④
“ ， 。

们的 西学 即 西 艺 西 方 技 艺 的认识 而 包 括 了 西政 可
， “ ” 。 ， ，
见 洋务 派 的 变 法 外 延 在 逐 步 扩 大 不 过 万 变 不 离 其 宗 洋 务 派
，

变 法 观 的 主 旨却 大 体 一 以 贯 之 这 就 是 通 过 改 革 器 用 部 分 和 制 度
， 。

的 表 浅 层 面 来 维 护 制 度 的深 层 结 构 及 其 精 神 内 核 如 张 之 洞 提 倡

① 《 议 复 张 家 壤 争 止铁 路 片 》 《 李 文 忠 公 全 书 》
， ， ， 。

奏稿 卷
② 《 筹 办 夷 务始 末 》 同 治 朝
， 。

卷
③ 《 李 文 忠公 尺 赎 》第
。

册
④ 见《 劝学 篇 设学 》
· 。
 “ ” ， “ 、 、 、 、 、 、 、
”
的 西政 仅指 学 校 地理 度 支 赋税 武备 律制 劝 工 通商 诸
， “ ” “ ”
项 却对西政 中 设议院 兴 民权 等 涉 及 政 体 的 部 分 则大 加 排
拒① 至 于 纲 常 名 教 更是 全 力 维 护 认 定 三 纲 为 中国 神圣相 传之
， ， ， “

至 教 礼政 之 原本 人禽之 大 防 ② 故 三 纲决 不 可变更 这 便 是 所
， ” ， ， ，

“ ”
③ “
。 ， ，

谓 保教 张之洞宣称 圣 人 所 以 为圣 人 中 国所 以 为 中国 实
。 ， ，

在 于 此 故 知 君 臣 之 纲 则 民权 之 说 不 可 行 也 知 父 子 之 纲 则 父 子
， ，

同罪 免 丧 废 祀 之 说 不 可 行 也 知 夫 妇 之 纲 则 男 女 平 权 之 说 不 可
”
④
。 。

行也 这 便 堵 塞 了政 治 制 度 和 伦 常 观 念 变 革 的 路 径 时至戊戌
， 。

变 法 前 后 这 种 思 想 全 然 成 为社 会 进 步 的 阻 滞 因 素
， “ ” “ ”
洋 务 派 对 文 化 不 同 层 面 持 不 同 态 度 引 申出 变 与 不 变 的
。 ，

二 重 观 点 这 种 二 重 思 想 虽 然 与诸 经 都 有 关 系 而 其 主 要 渊 源 则 来
自《 周 易 》 的 易 之 三 义 说
“ ” 。

四
《 周 易 》 哲 学 思 辨 的特 征 之 一 是 ”
《 周 易 》以 阴 阳 为基
“ 。

对立论
， ， 、 、 、 、 、

点 提 出宇宙 间存在 一 系列对立 如 正反 高 下 往复 强 弱 刚 柔

凶 吉 等 等 涉 及 到 自然 社 会 人 生 等 各 个 领 域 《 周 易 》 的对 立 论 不
， 、 、 。

、 ， 、 ， ， “
是 僵 化 静 止 的 而 是 能 动 转 化 的 由此 导 出 变 易 思 想 所 谓 刚 柔
相 推 而 生变化 ⑤
” 。 “ ” 、 “ ” 、 “ ”
阴阳 间的 相感 相摩 相 荡 导 致宇 宙万物
。

和 社 会 人 生 的变化
在 一 般 印象 中 《 周 易 》是 一 部 谈 变 易 的 书 其 实 变 易 只 是 《 周
， 。 ，

易 》 的题 旨之 一 西 汉 末 的纬 书《 周 易乾 凿 度 又 名《 易纬
。 ·

乾凿
度 说
《 易 》 一 名 而 含 三 义 所 谓 易也 变 易也 不 易也 … … 易者 其 德 也
， ， 。 ， 。

， ， ， ， ，
光 明 四 通 简 易立 节 天 以 烂 明 日 月星 辰 布设张 列 通 精无 门 藏精无

⑤
④
③
②
① 设学 》
。 · 。

周
劝学
认
钱
叭
认
犷
才
产
澎
易篇

上》
。

·
 ， ， ， 。 ， 。 ，
门 不 烦 不 扰 淡 泊 不 失 此 其 易也 变 易者 其 气 也 天 地 不 变 不 能 通 气
， ， ， ， ， ，

五 行 迭 终 四 时 更 废 君 臣 取 家 变 节相 移 能 消 者 色 必 专 者 败 此 其 变
。 ， 。 ， ， ， ， ，

易也 不 易者 其 位 也 天 在 上 地 在 下 君 南 面 臣北 面 父 坐 子 伏 此 其
。

不 易也
易 》包 含 简 易
“ ” 、 、 “ 、 、 “ ”
礴周 不易
容 易 简单 变 易 转化 改变
不变 三 层含义 然 而通规、 周 易 ” 全书 二 义又并不平列 其 主要
， ，
一

《 易 》著 天 地 阴 阳 四 浏 五行
“ “ 。 “
，

精 神是 变 易 正如 司马迁所指 出的
① 变 确 乎 是 《 周 易 》的 主 旨 包 括 洋务 派 在 内 的 历 代
。
” “ ” 。

故长于变
变 法 者 之 所 以 无 一 例 外援 引 《 周 易 》 以 其 作 精 神 渊 源 和 理 论 根 基
， ，

原 因盖 出于此
《 周 易 》洋溢 着 变 动 不 居 ”
“ ” 、 “ ，
生生不 已 的辩证精 神 但与这种
《易传
“ ” ， “ ” 。 ·

变 易 观 相 并 列 的 还 有 不 易 观 的赫 然 屹 立 系辞传
上 办开 宗 明 义 指 出
， 。 ， 。 ， 。

天 卑地 卑 乾 冲 定 夫 卑 高 以 陈 贵贱位 类 动静有 常 刚 柔 断 矣 方
， ， 。

以 类聚 物 以 群 分 吉 凶 生 失

与 《 易 传 》通 篇 常
。

这 段 话 强 调 的 是 宇 宙 秩 序 和 人 间 秩 序 的确 定 性
“ ” 、 “ ” 、 “ ” ， “ ” 、 “ ” 、

用的 变 易 不 居 等语 汇 相 对 立 这 里 出现 的 是 定 断
笔 者 以 为 对 于 《 易 传 》 中的 不 易 观 不 宜 简 单 予
“ ” 。 ， “ ” ，

有 常 等概 念
。 ， 、 、

以 否 定 因 为 常 与 变 静 与 动 因 与 革 是 事 物 发 展 过 程 中的 两 种 状
， ，

态 常 住 性 与 变 异 性 是 运 动 着 的 万 物 具 备 的两 种 属 性 因而 人 们应
当 体 常以尽变 ② 守常 以 达变 《 易 传 》在 肯 定 万 物 变 易 的 同 时
“ ” ， 。 ，

， “ ” ，
又 肯 定 万 物 变 易 之 中有 不 易 的 常 则 揭 示 出 变 中有 常 的 奥 秘 这
正 是 《 易 传 》 变 化 观 完 备 性 的表 现
。

《 易 传 》 的 不 易 论 又 确 实 存 在 弊端 这 种 弊端 并 不 在 于 肯 定
“ ” ，

，
了 事 物 的常 住性 而 在 于 割 裂 了 事 物 的 常住 性 与 变 异 性 这 两 种 并
存 的 属 性 把 世 上 万 物 分 成 变 异 的 与 常 住 的两 类 如 《 系 辞 传 上 》提
， ，

—
“ ， ” ，
出的一个 重 要命题 动静有 常 刚柔 断 矣 通 过 对 乾 与 坤 内蕴

① 《 史纪 太 史 公 自序 》
· 。

② 《 荀子 解蔽 》
· 。

· ·
 《 周 易 集 解 》 对这 一
， ， 。

的 阐发 将 事 物 分 为变 与 不 变 动 与 不 动 两 种
”
《 周 易 正 义 》说
“ ， 。
“ ，

命题 的解说是 乾 刚 常动 坤 柔常静 天 阳 为动
， ， 。 ” 、

地 阴 为 静 各 有 常 度 则 刚 柔 断定矣 这种 以天 为 动 以 地 为静 的
， ，

玩点 是那 一 时 代 人 们对 宇 宙 现 象 的 一 种 直 观 错 觉 不 符 合现 代科
“ ” 。

学 所 证 明 的 天 动 地 亦 动 的 天 体运行实际 先民从 这 种 直 观 错 觉
， “ ” 。

出发 误导 出 坤 静 乾 动 的 反 辩 证 法 结 论
另 一 方 面 也 是 更 重 要 的原 因 《 易 传 》 作 者 作 为 战 国 末 期 大
， ， “

” ， “ ”
一 统 趋 势 的 思 想 代 表 期待 着 社 会 政 治 和 思 想 学 术 都 从 殊 途 走
① 在 这 种 精 神要 求 的 推 动 下 《 易
“ ” ， “ ” “ ” 。 ，

向 同归 由 百虑 趋 于 一致
传 》着 意 将 当 时 的 社 会 等级 秩 序论 证 为亘 古 不 变的 宇 宙 法 则 所 谓
，

“ ， 。 ， 。 ” “ ”
天尊地卑 乾坤 定 矣 卑高 以 陈 贵贱位 矣 这 种 乾坤 定 位 说 和
尊 卑 不 移 说将 宇 宙及 人 间 的尊 卑 上 下关 系 固定 化 从 而 与 《 易
“ ” ，

经 》 和 《 易 传 》 一 再 阐扬 的 易位 说 和 道 有 变 化 说 直接 发 生 抵 捂
“ ” “ ” ，

“ ， ”
也 与 春 秋 间 即 已 出 现 的 社 樱 无 常 奉 君 臣 无 常住 的 变 易 哲学 相
。 ， “ ” “ ” “
对立 如果说 变 易 哲 学 是 周 王 朝 从 礼 乐 征 伐 自天 子 出 的 一
” “ ” 、 “ ” ” “
统 局 面 走 向 礼 乐 征 伐 自诸 侯 出 自大 夫 出 的 多 元 局 面 的 产
， “ ” “ ” ， ，

物 也 即 由 一 到 多 的 历 史 转换 进 程 的 观 念 反 映 那 么 战 国 末
“ ” “ ” ，

年 至 秦 王朝专 制 主 义统 一 帝 国建 立 的 由 多 到 一 的 历史进 程
“ ” 。

则 呼 唤 着 不 易 哲 学 的兴 起
， ，

自殷 周 之 际 开 其端 绪 中 经 西 周 末 年 到 春 秋 战 国 间 得 到 充 分
“ ” ， “ ” ，

发 育 的 变 易 观 与战 国 末年 至 秦 汉 帝 国 建 立 时 崛 起 的 不 易 观
。

是 先 秦 时 期 哲 人 们 围 绕发 展 问 题 提 出的 两 种 主 要 命 题 这两种在
不 同 时 代 产 生 的 命题 一 起 综 汇 入 《 易 传 》庞 大 的体 系 之 中 从 而 使
，

得 《 易 传 》包 罗 万 象 的 系 统 既 拥 有 一 种 活 泼 的 生 生 不 已 的 变 的 哲
“ ”

学 又 兼 备 一 种 凝 重 的 乾 坤 定 位 的 不 变 的哲 学 《 易传 》 作 者 企 图
， ” “ 。

， “ ”
将 二 者统 一 于 易理 之 内 然 而 却并未 能消 除两 者 的 二 律 背 反 状
。

① 《 系 辞传下 》 “ ， 。
”
天 下 同 归 而 殊途 一 致 而 百 虑
·
 五
， “ ” ， ，

时 至 近 代 洋务 大 吏 实 施 并 论 证 变 法 所 依赖 的哲学 根 据
“ ” ， “ ” “ ” ，

仍然 是 易之 三 义 尤 其 是 其 中的 变 易 与 不 易 两 义 并 且 继 续
“ ” “ ” 。

深 深 陷入 变 易 与 不 易 的 二 律 背 反 之 中
“ ” ，

所 谓 二律背反 指 可 以 同 时成 立 的两个 相 反 的 命 题 或 规
。 ， ， 、 、

定 之 间 的 矛 盾 如 有 限 与 无 限 自 由与 必 然 单 一 不 可 分 与 复 杂
， ， ， 。

可分 世 界 有 初 因 与 世 界 无 初 因 等等 都 是 二 律 背 反 的 矛 盾 对 子
“ ” “ ” 。

事物 的 变 易 与 不 易 也是 这 种二律 背反 的矛 盾 对子 洋务 派 陷
“ ” “ ” ，

入 变易 与 不 易 的二 律 背反 特别 是将文化三层 面硬性地 划分
，

为 可 变 与不 可 变 两个 部 分 从 而 直 接 与 变 化 普 遍性 这 一 辩证 法 则
、 。 ，

相悖 相逆 洋 务 派 在 革 新 与 守 旧 间 题 上 的 矛 盾 状 态 在 中西 文 化
，

关 系 问 题 上 的 体 用 两 撅 论 其 思 想 根 源 皆导 源 于 变 与 不 变 的 二 律
。 ，

背 反 而 洋 务 派 陷入 这 种 二 律 背 反 不 能 自拔 正 反 映 了 他 们 所 代 表
、

的 那 个 阶 层 和 集 团 地 主 阶 级 改 革 派 务 实 派 在 古 今 中西 大 交 会
。

的 关 节 点 上 所 存 在 的 矛 盾 与惶 惑
，

与 洋 务 派 大 体 同 时 期 而 且 其 事 业 多 有 交 叉 重 合 的早 期 改 良
， “ ” “ ” ， “
派 也 没 有摆脱 变 易 与 不 易 的二律 背反 如 王韬说 夫形 而 上
者 道 也 形 而 下 者 器 也 祀 忧 生 之 所 以 欲 变 者 器 也 非道 也 … … 器
， ， ， 。

， ， ， ， ，
则 取 诸 西 国 道 则 备 自当 躬 盖 万 世 不 变 者 孔 子 之 道 也 儒 道 也
”
①
。 “ ’， 。 “
亦人道也 这 是毫 不 含 糊 的 变 器 不 变 道 说 薛 福成 说 今诚
”
②
， 。

取 西 人 器 数 之 学 以 卫 吾 尧 舜 禹汤 文 武 周 孔 之 道 其意蕴也是
“ ” 。 “ ， ，

变 器 不 变道 郑 观 应 也 讲得 明 白 道 为本 器 为 末 器 可变 道 不
”
③ 这 些 言 论 似 与李
。 ， 。

可 变 庶 知 变 者 富强 之 权 术 非 孔 孟 之 常经 也
、 。 ， ，

鸿 章 张 之 们 别 无 二 致 不 过 考 查 其 实 际 内涵 早 期 改 良派 所 主 张
“ ” ， ， ，

的 变易 其 范 围颇 有 超 出 洋 务 派 之 处 其 要 点 在 于 洋务 派 以 专

① 王 韬 《 韬 园文 录 外编 祀 优 生 易 言 跋 》
· 。

② 薛 福 成 《 变法 》
。

③ 郑 观 应 《 盛世 危 言 增 订 新 编 凡 例 》
· 。

·
 ， ，

制 君 主 政 体 为 不 可 移 易 而 早 期 改 良 派 则 认 为 政 体是 可 以 变 易 的
， “
并 且 将 议 会 制 和 君 主 立 宪 视 作变 法 的重 心 正 如 郑 观 应 所 说 其
， ， ， ，

治 乱 之 源 富强 之 本 不 尽 在 船 坚 炮 利 而 在 议 院上 下 同心 教 养得
”
①
。 。

法 这 就 将 变 易 的 范 围扩 及 政 治 制 度
此 外 洋务 派论 变 易 不 易 基本 照 搬 《 周 易 》 并无 创 见 可言
， 、 ， ， ，

，
而 改 良派 思 想 家 的 可 贵 之 处 在 于 他 们对 原 典 的 变 通 观 加 以 富 于
。 ， ，

创 意 的 发挥 如 汤 寿 潜 说 凡 制 度 均 有 由简 衍 繁 的过 程 繁 则 必 生
谬 误 而 变 通 则 可 纠 谬 ② 陈虫 论 证 法 度 久 而 衰 疲 变 通 则 使 其 常
， 。 ， ，

具效力③ 严复则 以 演进 释 易
。
“ ” “ ” ，

将 中 国 固 有 的变 易 观 发 展 成 现
。
“ ” ，“

代意 义 上 的 进 化 观 康 有 为更 指 出 变者天道也 变者天 下 之公
④ 并 提 出进 步 史 观 他 把 《 春 秋 公 羊 传 》 的 三 世 进 化 说 加
” ， ， “ ”
理也
“ ” ， “ ” ，
以 现 代 化 阐释 据 乱 世 即 蛮 夷入 侵 之 世 进 化 的 升 平 世 即拒
， “ ” ， ，

蛮 夷于 中国外之 世 再进 化 为 太 平世 即用 夏 变夷 天 下 一 统 之
”
⑤
。 ， ‘ 。

世 经 此 说 明 历 史 的 变 易便 是 一 个 旧 进 无 疆 的进 化 过 程
， “ ” ，

总 之 洋 务 派 从 器 可 变 观 念 出发 导 演 出 颇 有 实 绩 的近 代 工
、 ， “
业 近代军 事 给 中国现 代化奠定 了物质基 石 洋务 派 从 道 不 可
” ， ，

变 观 念 出 发 力 图 维 护 清 王 朝 所 代表 的 宗 法一专 制 制 度 又 阻 碍
， “ ” “ ”
着 中 国 现 代化 向纵 深 进 展 这 变 易 与 不 易 形 成 一 个 二 律 背 反
。 ，

的 怪 圈 突 破 这 一 怪 圈 的 历 史 使 命 由继 起 的 维 新变 法 运 动 和 革 命
。

运动所承担
责任编辑 谢维
。 ，
，

作者冯天瑜 年 生 湖 北 大 学 历 史 研 究 所 教授

① 郑 观 应 《 盛 世 危 言 自序 》
· 。

② 《 盛 世 危 言 自序 》
· 。

③ 《 危 言 》卷
。

④ 《 治平 通 义 》
。

⑤ 《 进 呈俄 罗 斯 大彼得 政 变记 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