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会议
如不同 意“丈夫 应 和 妻 子 共 同 承 担 抚 养 孩 子 的 责 任 ”、
刻板化：儿童和青少年社会性别发展
□楼超华，上海市计划生育科学研
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近20多年来，我国就青少年
的性与生殖健康问题已开展了大
量的研究。这些研究表明，性别
是影响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最显
著的因素之一。但以往这些研究，
多是基于男/女二元论，从生物医
学的角度看待青少年性与生殖健
康问题，未充分重视不同年龄、性别、生长环境的青少年
在性与生殖健康方面的不同特点和需求，故得出的结论常
有失偏颇，对指导青少年的性与生殖健康的教育实践具有
局限性。根据社会建构理论，男/女性的大多数差异并非天
生，而是在社会化过程中学习、模仿，尤其是被传统性别
规范建构和塑造形成；从差异心理学角度来看，男孩与女
孩的差异，远小于男孩与男孩、女孩与女孩间的差异。因
此，仅关注生理性别的差异是不够的，有必要将青少年社
会性别发展 （角色、特征、观念） 等内容纳入进来。
2010年，我们在全国不同经济发 展水 平的 6个 省对
6500名6~24岁儿童和青少年进行了“中国儿童和青少年性
与生殖健康状况监测”
，数据和结果显示：
儿童和青少年的社会性别观念、性与生殖健康
在男孩最喜欢的玩具、游戏或运动中排在前五位的
是：游戏机、汽车/飞机/轮船模型、变形金刚、玩具手枪、
踢球，都具有明显的男性特质；女孩最喜欢的依次为：洋
娃娃、唱歌、电子琴、跳舞、游戏机，除游戏机外，都具
有明显的女性特质，家庭和社会正潜移默化地培养着男孩
和女孩不同的性别角色特征。
如果用简易量表衡量儿童对性别角色的看法，各有
60%和1/3的小学生分别认为成年女性应具有女性化和双性
化特征，各约半数的小学生分别认为成年男性应具有男性
化和双性化特征；认为成年男性和女性应具有与自身生理
性别相反的性格特征的比例不到5%，小学生对性别角色
持较刻板的印象。在性别角色分工方面，刻板印象同样存
在。约半数的小学生同意“妈妈最重要的任务是照顾家
庭”、“爸爸最重要的任务是在外赚钱、工作出色”、“女
孩更应从小学习做家务”
。 的机会去发展他/她的全部能力，这将会对他们成年后的生
而较大年龄 （12岁及以上） 的青少年对社会家庭及两
性关系等领域的传统性别角色开始持不同的认可度。他们
对家庭内性别角色印象最为刻板，半数到2/3的青少年同意
“女性最大的幸福是找个好丈夫”。相对而言，青少年对社
会领域和两性关系领域的性别角色刻板印象则略显弱化，
“男女在社会上应公平竞争”、“女性应该与男性有同等的
机会担任领导职务”类似表述的青少年比例不到10%；在
性关系领域，仅有10％～23%的青少年认可女性在情感表
达、性行为、避孕方面的被动和顺从角色。在校学生随着
年龄的增长对家庭内性别角色印象一般更趋于刻板，对社
会领域的性别角色印象无明显变化，而对两性关系领域的
性别角色印象则趋于平等。
性别角色是由一定的文化所认定的适合于男性和女性
的行为系统， 同时包括那些被看作是构成男性和女性的
基本态度和情感。而性别角色刻板印象则是人们对男性或
女性角色特征的固有印象，表明人们对性别角色的期望和
看法。与生理性别不同，社会性别规范和观念随不同的文
化、社会、时间而改变，它是影响个体社会化的重要因
素。由于不同社会性别，男女在家庭和社会中经常不能享
有同等的权力，社会性别不平等和歧视进而影响着人们接
受教育、就业、参与公共事务、享受公共服务等机会。
值得关注的是，公众普遍对文化背景下的某些社会性
别规范的不平等本质缺乏足够的敏感。男女基于生理差异
的传统角色定位和性别刻板印象根深蒂固，被广泛认可和
接受。中国传统文化中的 “男主外，女主内” 的观念和
现象普遍存在，即使在儿童和青少年中。“男主外，女主
内” 的传统性别不平等观念，不仅导致目前我国家庭男
女家务分工的极不平等 （女性承担了绝大部分的家务劳
动），也大大减少了女性在就业、升迁等方面的机遇和参
与国家社会事务管理的机会等，而某些制度/规范 （婚姻、
家庭、媒体、宗教、学校） 实质上又常常在自觉和不自觉
强化着这种社会性别不平等现象。如父母对男孩女孩在学
业、职业、收入等方面的不同期望；社会对男孩女孩在行
为举止上的不同角色期待和不平等对待；学校对不遵从主
流社会性别规范的学生予以边缘化或歧视等；大众媒体报
道中通常将男性刻画为英雄，将女性刻画为受害者，把女
性描绘为柔弱的、依赖他人的、逆来顺受的、情绪化的、
虚荣的和忍辱负重的，以男性欣赏为标准将女性的外在美
作为商品来迎合男性的需求等。
研究结果提示，改变传统的性别角色观念和性别刻板
印象要从幼儿 （观念形成初期） 开始，家庭、学校、社会
应纠正性别刻板化的教育，使儿童和青少年打破传统的性
别角色规范的束缚，突破传统的两性社会期待与限制，在
一个更平等、更自由、更宽松的环境氛围中成长，有更多
活乃至一生产生巨大影响。
青少年的性别角色特征及其与自我悦纳、性态度的关系
如果采用简化修订的Bem性别角色量表来评价青少年
的性别角色分类，男性化和女性化得分都很高的被划分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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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性化型，得分都很低的被划分为未分化型，在一个量表
上得分高但在另一个量表上得分低的分别属于男性化或女
性化两种类型，可以发现：无论男性、女性，不论群体、
个体之间，都存在着性别气质多元化现象；不同性别、不
同年龄、不同类型的青少年在四种性别角色上的分布不
同。在男性青少年对象中，双性化类型所占的比例最高，
为37%～43%；其次是未分化组，比例在27%～35%；典型
的男性化类型和女性化类型的比例分别在8%～15%和12%～
20%之间。在校学生中，随着年龄的增长，典型男性化和
未分化的比例下降，而典型女性化和双性化的比例上升。
性别气质多元化是性别自然特征的多样性与性别社会
文化的复杂性综合作用，以及个体对其认识、态度、意愿
千差万别的结果，是生物多样性的体现之一。上世纪70
年代以前，人们普遍认为男性化特征和女性化特征是对立
的 （传统的性别模式），而一个人的性别角色行为越符合
自身的生理性别，心理就越健康。70年代以后，国外开展
的大量实证研究表明，既有男子气、又有女子气的双性化
个体是普遍存在的；而且，双性化个体一般要比单一性别
角色类型的个体在行为的灵活性、社会适应性和心理健康
水平等方面更具优势。比如，美国的调查发现，那些兼有
温柔细致等气质的男孩，以及兼有刚强勇敢等气质的女
孩，在智力、体力和性格上发展更全面、学习成绩更好、
人际关系更佳。国内此方面的研究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
在大学生中的研究表明，双性化者心理健康最佳，其次为
男性化、女性化以及未分化，提示双性化或许是当代中国
大学生人格发展的理想模式。由于双性化是同时兼具男性
和女性气质优势的一种综合性的人格/心理特征，被认为是
一种顺应时代进步、有利于人的全面发展的综合性心理特
质，也是信息化、多元化时代性别角色发展的趋势。目前
社会上沸沸扬扬的“男孩危机”、“拯救男孩”推崇的仍
是性别刻板化的教育，是与社会发展的潮流相悖的。
研究还发现，无论男女，男性气质、女性气质都与自
我悦纳呈正相关 （也即与生理性别相反的气质特征不影响
自我悦纳）。男性对象中，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都与性开
放态度、与异性和同性发生亲密行为和性行为呈正相关。
女性对象中，性别气质特征与性开放态度及性行为发生没
有明显关联，这可能与其受社会性别规范的强烈影响以及
性行为对女性健康危害较强 （妊娠、人流等） 有关。
就此而言，青少年教育工作者应顺应时代发展的要
求，推动“双性化”和性别气质多元化教育。首先，有职
责帮助儿童和青少年认识性别气质多元化现象及其存在的
合理性，使之尊重多元性别气质的特征差异，尊重不符合
主流社会性别规范的性别气质个体 （如被认为是“娘娘
腔”的男孩或被称为“假小子”的女孩） 及性少数群体
（如同性恋、跨性人），尊重每个人操演自己性别的方式，
理解和宽容不同性别气质个体的机会差别和结果差距。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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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重视对儿童和青少年的“双性化”教育，创造机会培
养其“双性化人格”
；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应在发挥
其“性别”优势的同时，注意汲取异性身上的优点，克服
自身性格上的弱项，促进身心的全面发展和人格的完善。
性/别框架下的“性与生殖健康”①
□黄盈盈，中国人民大学性社会学
研究所副教授、博士生导师
近20年来，“性与生殖健康”
成为公共卫生及人口发展领域的重
要概念。然而，审视相关政策及服
务实践，这个概念中的“性”却或
者缺失，或者被误读。“性病、艾
滋病、生殖道感染、生育”等主题
词构成的“性与生殖健康”极大地
局 限 在 对 于 “性 ”的 行 为 学 及 疾 病 化 理 解 ， 以 及 对 于
“性”与“生殖”概念的捆绑式混淆使用。与此同时，在
日常生活中，中国社会的性之变已然呈现出性及性别的多
元现状，缤纷复杂地表现在性行为、性关系、性认同、性
语言等方面。正面的性权利及性别主体的声音不断涌现。
现实中呈现出来的性及性别的多元现状及需求，倒逼我们
去反思现有的“性与生殖健康”认知框架，审视其局限
性，并尝试在“性/别”框架下扩宽“性”的想象、真正把
“性”纳入到“性与生殖健康”的理解与实践之中。
Sexuality及性/别框架
性研究的范式经历了从sex到sexuality的过渡，从性的
科学主义到性的历史社会建构视角的转变。 ［ 1］
对应于
sexuality的“全性”概念至少包含以下三个层面的解读： ［2］
第一，它涵盖生物学、行为学意义上的性 （sex），但
绝不仅于此，还包括性认同、性关系、性观念、性语言、
性仪式、性欲望、性幻想等内容。即便是性行为，也不仅
仅指与生殖相关的异性间性行为，还包括各类被主流规范
所排斥、处于性等级低端的性行为。第二，“性”是一个
独立但非孤立的概念。它不等于性别，也不等于生殖，但
与性别、身体、生殖、婚姻、情感等有着甚为亲密的关
系。第三，“性”不能简化为“唯性主义”，如同性别分
析不能流于“唯性别主义”，它与年龄、阶层、流动、习
俗、宗教、国家权力 （政治法律）、 经济、社会运动/发展
等因素之间存在复杂且多变的相互构建关系。
在此脉络之下，台湾学者更为本土地提出了“性/别”
的中文概念。用斜线更为明确地画出了性别本身的多元流
动及其间的暧昧复杂，指出性与性别的不同及复杂关联，
“别”则道出了性的多元异质和内部差异以及其中的压迫
与宰制的关系，也表达出性与其他社会差异 （阶级、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