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纵横

Culture Dimensions

单身族群带来的文化空间与发展向度
宋月萍

【摘要】家庭是构成社会的基本单元，而婚姻是组建家庭的基础。青年的婚恋行为选择，不仅是个体
生活发展的重要生命事件，更是衡量整个社会和谐稳定的重要尺度，对一个国家乃至整个人类社会
具有基础影响。然而，当前我国社会的青年婚恋情况不容乐观 ：青年单身的比例越来越高，单身群
体愈加多元化，“被动单身”和“主动单身”并存，女性青年单身比例上升迅速。因此，对当代青年
单身情况及成因进行系统研究，对于开展有针对性的工作和服务具有理论与现实意义。
【关键词】单身青年 婚姻家庭 性别观念 婚恋观念 【中图分类号】C913.1 【文献标识码】A

社
会转型与经济发展正在重塑
青年人的婚恋观和婚恋行
为，许多年轻人不再遵循“男大当
婚、女大当嫁”的传统，而是选择
做“单身族”，青年单身现象越来越
突出。第五次、第六次全国人口普
查的数据显示，全国 25 岁以上的单
身青年比例从 2000 年的 4.6% 增长
到 2010 年的 5.9%，其中单身女性
的比例急剧上升，25—29 岁的女性
单身比例从 2000 年的 8.7% 上升到
2010 年 的 21.6%。 根 据 民 政 部 统
计，2013—2019 年， 我 国 结 婚 人
数从 1327.45 万对 / 年降至 926.01
万对 / 年，呈现出逐年下降的趋势。
而与此对应，单身人口的数量则快
速 增 加， 到 2018 年， 我 国 单 身 成
年人口达到 2.4 亿。这些数据表明，
我国继 20 世纪 50 年代、70 年代、
90 年代三次单身浪潮之后，开始经
历第四次单身浪潮。
以往，青年单身多以政治或人
口结构性因素引致的被动单身为主
要 特 征， 单 身 人 群 以 低 教 育 程 度、
低收入、男性为主 ；而此次青年单 时，就说明当代年轻人的婚姻家庭
身浪潮除呈现被动单身的特征外， 观念发生了明显变化，而社会经济
还呈现出青年人主动选择单身的新 的发展为这种婚恋观念的演变、实
特征 ：城市地区尤其是北京、上海 践提供了现实基础。由此，年轻人
等超大城市，青年单身的比例较高； 选择单身与否就演变成了一个社会
女性单身人口比例的增速高于男性； 性问题。
受教育程度高的青年人群的单身比 在我国，单身青年已经成为一
例普遍较高，且受教育程度对于女 个不能忽视的现象。自改革开放以
性的影响更为明显，相当一部分高 来，尤其近些年以来，随着我国社
学历青年（尤其是女性）主动选择 会经济的发展、经济增长方式的转
单身。现阶段，青年人在婚育意愿 变、社会保障水平的不断完善（社
和决策上更为多元、分化，反映了 会医疗保障、社会养老保障、基本
我国青年单身现象更为普遍、原因 公共服务等普惠兜底），传统家庭成
更为复杂，呈现出“被动单身”与“主 员间的互助保障功能部分被普惠性
动自发”共存并重的特征。 的社会福利替代，婚姻和家庭对于
个人生存发展的风险规避意义逐渐
青年主动选择单身，是我国社会 下降。社会服务体系、社会福利制
发展转型时期必然会出现的一个 度的完善，使个体不必依靠家庭其
现象 他成员的资源交换来实现“老有所
养、贫有所依、难有所助”。家庭物
单身与否是一个个体在客观环 质层面缔结婚姻的意义式微，家庭
境中经过主观理性选择的行为结 之于个体的意义需要被重新定义和
果，但是当这种选择成为越来越多 审视。从这个角度而言，青年主动
年轻人的选择，甚至形成社会趋势 选择单身，是我国社会发展转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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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必然会出现的一个现象。
婚育成本上升，青年人不愿“入
坑”。在社会向现代化行进的过程中，
组建家庭的“收益”在降低，而成
本却在迅速提高，这是青年单身的
重要原因。在工业化、城镇化的社
会经济环境下，无论寻求一屋一瓦
还 是 日 常 一 茶 一 饭， 对 家 庭 而 言，
都意味着要承担更大的经济压力。
对年轻人来说，推迟结婚或者不结
婚，是出于经济的理性选择。
性别结构不均衡，婚育成本提
升。支付彩礼和嫁妆是中国传统婚
嫁习俗之一，也存在于其他许多发
展中国家。虽然《中华人民共和国
婚姻法》明确规定禁止买卖婚姻和
借婚姻索取财物，但婚姻支付仍长
期存在，尤其是彩礼支付仍然十分
普遍，部分农村地区甚至出现了“天
价彩礼”现象。娶妻的巨额成本成
为部分男性青年单身的重要原因。
出现天价彩礼的根本原因是处于婚
龄期的性别结构失衡，即男性婚姻
挤压。我国一些地区一直有重男轻
女的风俗，性别不平等思想和相关
习俗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男多于女
的 性 别 结 构 长 期 存 在。20 世 纪 80
年代、90 年代，我国的出生性别比
明 显 偏 离 正 常 水 平， 而 到 了 21 世
纪初，出生性别比一度达到约 120，
即 每 出 生 100 个 女 孩， 会 对 应 出
生 约 120 个 男 孩。 近 些 年 来， 虽
然我国的出生性别比逐年降低，但
二三十年前的出生性别比明显偏离
正常水平的婴孩进入婚龄期，带来
了最严重的婚龄期性别结构失衡问
题。这部分人群集中在一些贫困农
村地区，其突出特征是家庭收入较
低、受教育程度较低。这是目前我
国青年单身现象的另一个侧面。
性别分工不等、个体主义导向下
青年婚恋观念的演变，导致青年
人更倾向于自主独立生活
性别分工不等，女性主动单身
趋势明显。中国青年主动单身的一
个特点是女性选择主动单身的比例
逐年提高。女性主动单身人数的快
速增加说明了女性独立意识和能力
的增强，其对家庭的依赖程度在降
低。女性主动选择单身的比例增速
要高于男性，反映出当今社会对两
性在婚姻家庭领域承担的责任和角
色依然存有不平等的观念，而这种
性别化的规制使得女性在对待婚姻
时更为谨慎。
为什么女性青年会较男性青年
更不愿意结婚？新家庭经济学认为，
女 性“ 天 生 ” 比 男 性 更 擅 长 养 育、
照顾子女，依据家庭收益最大化目
标，女性从事家庭部门的再生产被
认为是最“合算”的，是最符合家
庭利益的决策。但家庭和工作往往
是难以兼容、此消彼长甚至非此即
彼 的。 女 性 因 为 怀 孕、 养 育 子 女，
势必要减少工作甚至不工作，这种
情境下组建家庭意味着女性有可能
因为职业发展受阻、职业中断而收
入减少。
由 此 可 见，“ 男 外 女 内 ” 逻 辑
的前提是女性议价能力及话语权低
于男性，在遵循家庭收益最大化的
生活模式时，即使自身发展目标和
路 径 偏 离 家 庭， 女 性 也 难 以 摆 脱
家庭向心力的束缚，进而向家庭妥
协。 随 着 社 会 的 不 断 发 展， 在 现
实生活中，女性受教育程度不断提
高，两性之间人力资本的差距正在
迅速消弭。女性受教育程度的提高
大大增加了其就业机会和收入，甚
至在某些领域女性已经和男性平分
秋色。但在家庭领域，传统性别分
工模式依然占主导地位，女性仍然
需要承担大部分的无酬家务工作以
及儿童照料工作。家庭领域的性别
分工滞后于市场部门，女性在职场
中面临婚姻代价、生育代价，这冲
击着一部分女性尤其是城市女性的
婚育意愿。
个体主义导向下青年婚恋观念
的演变。在中国，市场经济、教育
平等、人口流动等为青年婚恋观的
转变提供了更大的空间 ：青年人在
婚姻中的独立意识和自主意识更强，
婚姻被视为个人之事 ；青年人更注
重自我感受及自主选择，更追求自
我满足和自我实现。当代青年对婚
人民论坛 / 2020 年 12 月上 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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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家庭的向往往往基于对美好生活 会环境、家庭政策、性别观念等密 时，倡导父亲参与婴幼儿照料、家

的追求，而非出于对家庭和血缘延 切相关。对于婚姻生育这种“牵一 务劳动，建立和谐的家庭关系。
续的责任，因此对婚姻自然有更高 发而动全身”的观念行为选择来说， 加强青年婚恋观的引导，宣传积
的要求，在找到匹配的亲密伴侣之 政策制定、服务供给需要跟上其变 极的婚姻家庭观。婚姻是人生大事，
前，自然会更倾向于自主独立生活。 化步调。针对现阶段青年单身的新 对于个人而言，是其在青年时期离
这种个体化的婚恋观的转变，使单 情况、新特征，完善家庭福利政策、 开原生家庭、组建新生家庭、实现
身成为一种普遍认可的生活方式。 促进性别平等、宣传积极婚姻家庭 人生阶段性跨越的大事件。而青年
可以说，当下青年主动单身是 文化，具有重要意义。 对婚姻、家庭抱有何种期待，除了
个体化趋势下个人不断追求独立的 完善家庭福利政策，合理分担 社会环境和自身经历外，很大程度
结果。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观念 家庭照料成本。家庭政策与人口福 上取决于社会舆论的引导和宣传。
的进一步开放以及个人独立性的加 利息息相关，直接影响着家庭的收 在全球化时代，婚姻家庭观念
强，这种对婚姻的自主选择会进一 入、 消 费、 就 业 模 式 和 时 间 分 配。 多 元 化， 且 共 同 在 场、 相 互 碰 撞，
步强化，进而成为青年人婚恋观的 近年来，青年主动选择单身有两个 对青年婚恋观的形成产生潜移默化
主流。需要注意的是，单身并不意 重要原因 ：家庭功能的淡化与家庭 的影响。舆论传媒理应发挥正面宣
味着独居，婚恋观念的转变也意味 缔结和经营成本的提高。就此而言， 传作用，引领青年树立科学的婚姻
着对多元婚恋模式的认可和包容 ： 完善家庭福利政策、降低家庭生活 家庭观 ；影视文学等作品不能一味
对未婚同居、婚前性行为、未婚先 成本，是缓解青年“恐婚单身”现 追求市场利益、迎合市场需求，更
孕、试婚、裸婚等行为和现象能够 象的重要一环。 应怀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尤其要
给予更多的理解。婚姻和性行为的 政 策 制 定 纳 入 性 别 平 等 视 角， 重视婚姻家庭题材作品对当代青年
脱离、家庭和生育的脱离提示我们： 保障女性权利。高学历女性成为此 婚恋观念的消极负面影响。通过传
在预判青年单身现象引起的后果时 次青年单身浪潮的主力军，主要是 递积极、健康、美好的婚姻家庭观念，
要更为谨慎，不能简单地将其视为 因为婚姻所需成本和风险远大于 推动形成关心青年婚恋、促进青年
洪水猛兽，更不能粗暴地将其视为 个 体 收 益 ：相 较 于 男 性， 女 性 在 成长的良好社会舆论氛围。
导致低生育率、人口负增长等的直 家庭与工作的平衡中面临更大的压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副
接原因。 力——家庭劳动负担重，就业和职 院长、教授、博导）

业发展更易受到婚育的影响——这 【注 ：本文系“中国人民大学科学研究基
金（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
针对现阶段青年单身的新情况、 是影响女性婚育意愿和决策的主要
资 助 ）” 项 目（ 项 目 编 号 ：19XNA006）
新特征，完善家庭福利政策、促 因素。因此，缓解女性青年主动单
阶段性成果】
进性别平等、宣传积极婚姻家庭 身现象，应从保护女性基本权利的
文化，具有重要意义 角度出发，降低其婚育顾虑。应切 【参考文献】
实保护女性的就业权利，将保障已 ①胡湛、彭希哲 ：
《家庭变迁背景下的中
我国社会转型期间出现的青年 婚育女性就业权益纳入政策设计 ； 国家庭政策》《
，人口研究》，2012 年第 2 期。
单身现象既与社会经济发展相关， 政府、企业和社会应建立合理的成 ②王飞 ：
《当代青年的婚恋观及其影响因

也与独生子女家庭特征相关 ；既与 本分担机制，缓解家庭尤其是女性 素分析——基于 17 ～ 34 岁年龄段的青年

调查数据》，《中国青年研究》，2015 年第
城市化背景下的人口流动相关，又 的压力 ；应倡导两性平等参与家庭
7 期。
与现代社会生活方式及家庭婚育观 劳动，在扩大 0-3 岁以及学前教育
责编 / 刁娜 美编 / 杨玲玲
念相关。显然，青年单身现象与社 幼儿托育服务、社会养老服务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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