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方玄琳：林剪雲《逆：叛之三部曲二部曲》的敘事時間研究

林剪雲《逆：叛之三部曲二部曲》的敘事時間研究
林剪雲《逆：叛之三部曲二部曲》的敘事
時間研究
*
方玄琳
摘要
林剪雲的《逆：叛之三部曲二部曲》為「叛之三部曲」之二部曲，書寫林
素淨出發找尋邱生存之始末，並以回憶手法並陳主角於戒嚴時期的成長經歷。
此文旨在釐清文本中於敘事時間上的技巧使用，對於同時作為歷史書寫與女性
成長小說而言，有何效果之產生。全文以敘事時間作為觀察角度，整理敘述時
間及故事時間之對比後，分別從時序、速度、頻率等三方面進行文本解析。研
究結果發現，
《逆》一書中透過今昔雙線敘事之交會，表現現時敘述與回溯中林
素淨的疊合，敘寫了角色的心理困境與逆反成長；而「敘事速度」的技巧處理
上，以美麗島事件發生到沙拉颱風侵台中間「省略」的十年最為突出，以「省
略」敘述角色渾噩度日之惶然，並藉「等述」、「擴述、「靜述」不同方式之書
寫，彰顯了主角所困之情節、心理、環境；而「敘述頻率」的梳理，發現文本
突出了「消失、死亡」、「身分認同」、「家暴」、「遺棄」、「逆反、出走」等主
題，其中「逆反」主題是就成長小說論，乃是角色成長行為之核心動力。上述
結果彰顯了「敘事時間」對於成長書寫而言之效果，並藉此達到融歷史書寫、
女性成長小說為一體之功效。而所論之方法，對於「形式即意義」之詮釋角度
有所闡發，並確定了「敘事時間」於文本意義的闡發有一定幫助，或可有助於
往後相關之研究。
關鍵詞：林剪雲、逆、敘事時間、女性成長小說、歷史書寫
*
國立高雄師範大學國文系碩士班一年級。
《問學》第二十五期
一、前言
林剪雲《逆：叛之三部曲二部曲》1一書，作為「叛之三部曲」的第二部，
接續前作時間，敘述二二八事件以降，至美麗島事件爆發之故事。全書以林素
淨出發前往尋找 B（邱生存）的 1989 年 9 月 13 日為開端時間，不久即回返其
幼年所經歷的八七水災（1959 年），故事還返跳躍於過往與現時，形成近乎雙
軌並行的雙線敘述，以此書寫了林素淨以女性身分於白色恐怖時期下的生命與
成長。
因《逆》為近期的作品，相關的研究，目前僅有短篇幅的評論，暫無學位
論文以其為研究材料。而在學位論文中，之於林剪雲的小說，大多研究方向多
以性別做為觀察角度，如吳雅婷《林剪雲小說性別書寫之研究》2、林瑞娜《林
剪雲《恆春女兒紅》研究》3、莊蕙菡《林剪雲小說的性別政治與創傷書寫》4
等。
其中林瑞娜之論述，主要是對林剪雲專書《恆春女兒紅》的研究，從「性
別議題」、「地方書寫」、「寫作特色」切入文本，談及作品中不同性別的形象、
物產地貌的描繪及民謠俗諺的運用等。
吳雅婷的文章中，則是以「性別書寫」為題，討論林剪雲迄 2003 年止的小
說文本，該文先從作家生平論起，再分論女性、男性在書寫中所反映的意識，
最後談及林剪雲在人物、意象、語言的安排。
莊蕙菡評述林剪雲至 2017 年的作品時，抑是以「性別」作為觀察視角，而
其文更進一步從「父權」、「女性創傷」二更聚焦之角度切入，更進一步談及林
剪雲作品中疾病、創傷的隱喻以及其對於社會議題的闡述。之於本文而言，該
文第四章「林剪雲小說的敘事特色與寫作風格」則值得深探。在談及敘事觀點
時，莊蕙菡提及，林剪雲的作品多以第三人稱全知角度作為敘事視角，而後逕
自將作者與敘事者視為同一人，然則就其所引之例證之中，敘事者明顯有異於
作者。較為可惜的是，該章節談及「敘事視角」、「敘事情節」、「敘事人物」，而
僅在視角一節中提到「林剪雲擅長的不只運用全知觀點跨越空間，亦有穿越過
1
林剪雲：《逆：叛之三部曲二部曲》
（臺北：九歌出版社，109 年 8 月）為免論述過於冗贅，
下簡稱《逆》。
2
吳雅婷：《林剪雲小說性別書寫之研究》（屏東：國立屏東教育大學中國語文學系碩士班碩士
論文，102 年）。
3
林瑞娜：《林剪雲《恆春女兒紅》研究》（屏東：國立屏東大學中國語文學系碩士班碩士論
文，108 年）。
4
莊蕙菡：《林剪雲小說的性別政治與創傷書寫》（高雄：國立高雄師範大學國文學系碩士班碩
士論文，108 年）。
1
去和現在的場景。」5並談論第三人稱全知觀點是敘事時間之所以能跨越之原
因，卻並未評述「敘事時間」於林剪雲作品中的藝術效果。
而關於此書的相關評述，目前多是評論式的闡述，如唐毓麗〈不是反骨，
她只是不忍世界毀壞――用小說記錄台灣當代史的林剪雲〉6、林柏維〈逆風高
飛──閱讀林剪雲小說《逆：叛之三部曲二部曲》〉7。又或是書前的推薦序，
如吳錦發〈流淌在心靈的河──讀《逆》初論林剪雲〉8、唐毓麗〈時代之傷─
─論《逆》的少女逆反、自我追尋與時代傷痕〉9以及廖淑芳〈美麗島為何成為
「鬼島」──讀林剪雲《逆》台灣人的精神逆旅〉10。
其中，〈不是反骨，她只是不忍世界毀壞――用小說記錄台灣當代史的林剪
雲〉一文主要為對林剪雲創作生涯至今的評述，談及林剪雲對歷史小說的書寫
之所思，及其之於屏東地景的觀察，並兼論其著作中對於弱勢以及身份認同的
書寫；關於《逆》的敘述，除去族群認同及當代人寫當代史之作家宣言外，之
於敘事層面，唐毓麗談道：「為了完成《逆》，林剪雲動用了比過去更繁複的文
學技法。」11隨後簡要提及書中雙線陳述、今昔對照、火車意象對於時空的串
聯以及大量的象徵和詩化語言。
林柏維的評論中，除去關於歷史小說及書中社會議題的論述，談及作品雙
線結構敘事之特點，並將書中敘事空間與敘事時間串聯，列出了《逆》一書的
敘事時間線：「出發（始齔，7-8 歲）──後壁公路局招呼站（總角，10 歲前）
──新營車站（荳蔻，13-14 歲）──隆田車站（及笄，15 歲）──臺南安保
車站（二八，16 歲）──橋仔頭車站（破瓜，16 歲）──路竹車站（花樣，24
歲）──高雄鳳山九曲堂車站（妙齡，青少年）──六塊厝車站（候梅）──
屏東車站（瑞香）──萬巒（望春）──墓園──回歸」12其中括號內的文字
為書中原有標題，年齡則是林柏維總結而有。論者將林剪雲現時旅程的空間，
5
莊蕙菡：《林剪雲小說的性別政治與創傷書寫》，頁 99。
6
唐毓麗：〈不是反骨，她只是不忍世界毀壞――用小說記錄台灣當代史的林剪雲〉，《文訊》
420 期，2020 年 10 月，頁 160-165。
7
林柏維：〈逆風高飛──閱讀林剪雲小說《逆：叛之三部曲二部曲》〉，《文訊》421 期，2020
年 11 月，頁 123-125。
8
吳錦發：〈流淌在心靈的河──讀《逆》初論林剪雲〉，收錄於《逆：叛之三部曲二部曲》，頁
7-16。
9
唐毓麗：〈時代之傷──論《逆》的少女逆反、自我追尋與時代傷痕〉，收錄於《逆：叛之三
部曲二部曲》，頁 17-25。
10
廖淑芳：〈美麗島為何成為「鬼島」──讀林剪雲《逆》台灣人的精神逆旅〉，收錄於《逆：
叛之三部曲二部曲》，頁 27-31。
11
唐毓麗：〈不是反骨，她只是不忍世界毀壞――用小說記錄台灣當代史的林剪雲〉，頁 163。
12
林柏維：〈逆風高飛──閱讀林剪雲小說《逆：叛之三部曲二部曲》〉頁 124。
與其既往時間作連結，具一定的創發性，可惜並未深加探究，若能注意到作品
中刻意省略不提的十年時間，將其故事時間還原，並將敘事所提之空間結合而
做詮釋，應能對作品有更深層次的探讀。
而吳錦發〈流淌在心靈的河──讀《逆》初論林剪雲〉中，先是並列三島
由紀夫與林剪雲，藉以陳述林剪雲的文學成就及其語言特色，而後關注從《恆
春女兒紅》、《忤》到《逆》三本書中的屏東地景。因其是為推薦而寫的序文，
是以分析論述部分較少，而推崇部分較多，然則文中所提「地理場所」、「心理
場所」之敘事空間，確為文本值得探討的議題。
一樣為推薦序，廖淑芳則以集體意識為視角，討論了林素淨所面對的「貧
窮、飢餓、汙名，加上被要求噤聲」13之陰影，並認為這是作家藉由主角而書
寫的「集體自我檢查與社會壓抑的無邊恐怖」14，且詮釋林素淨與鄭家安的結
合說明著「當時台灣社會追求穩定，疏離政治的集體社會性格。」15關於敘事
部分，該文僅提及今昔雙線之模式，然則其對於角色及集體性格的串聯，具有
一定參考價值。
唐毓麗〈時代之傷──論《逆》的少女逆反、自我追尋與時代傷痕〉雖則
著重於處理作品中威權體制與民族認同二議題，該文於開頭提出許多可供思索
的議題，舉凡小說中的個人與族群集體的代表之關聯、文本的虛構與真實，之
於寫實和美學的意義、作家與作品間的連結、文本與讀者互動等。而亦提及此
文本呈現多元觀點，「讓那些不能被定位、概念化、簡化的身分傾向與歷史觀
點，有了重新被述說的可能性。」16敘事部分，該文提及作品的雙軌結構，並
陳述其第三人稱侷限視野之於威權體制書寫的效果。
如眾多評論家所談，此書內容關注美麗島事件及白色恐怖，誠然歸屬歷史
小說一類，而就石曉楓對於「女性成長小說」之界定17，《逆》亦為該類一員。
相較前作，在敘事時間之處理上，作者有著極為不同的嘗試。在文本中，美麗
島事件發生的 1979 年至開端時間的 1989 年間，十年的故事時間在敘事中近乎
13
廖淑芳：〈美麗島為何成為「鬼島」──讀林剪雲《逆》台灣人的精神逆旅〉，頁 28。
14
同前註，頁 29。
15
16
唐毓麗：〈時代之傷──論《逆》的少女逆反、自我追尋與時代傷痕〉，頁 18。
17
石曉楓於其論文〈少女成長記事──當代台灣女性成長小說書寫主題之研究〉對於「女性成
長小說」做了「封閉性的界定」，如主角為年齡介於十二之二十五間的青年與少年、主角於其
中經歷精神危機或心靈掙扎等考驗。對照《逆》中所敘之主角，書中大多敘述其青年、少年
過程，並掙扎於自我認同等議題，符應該論文之界定。詳見石曉楓：〈少女成長記事──當代
台灣女性成長小說書寫主題之研究〉，《中國學術年刊》第 28 期秋季號，2006 年 9 月，頁
153-180。
3
隱藏；而林素淨身邊人物相類似的消失情景，在作品中反覆出現；又如前文所
提，今昔雙線並行的時序跳躍往還，種種敘事技巧上的運用，明顯是敘事時間
所關注的課題。然關於此書敘事環節的評論，大多皆著墨於其雙軌並行的敘事
結構，而未仔細分析該書時序之處理。若剖析作品於時序上之跳躍，是否除去
雙軌之情結構成外，能有其他的發現？而被眾多評論所忽略，從美麗島發生至
文本開端時間的十年之間，究竟在文本有著如何的處理？敘事節奏在作品中的
表現，是否亦有獨特之處？關乎「被消失」主題不斷出現的陳述，現有評論皆
與威權體制連結，然則該主題出現的頻率，於文本中的樣態為何？是否有著其
他不斷出現，卻未被關注之部分？而在形式主義「形式即意義」的觀點下，如
此敘事形式的安排，又能賦予如何的詮釋？作為歷史小說、成長小說，敘事時
間上的變化是否達到某種效果？
關於敘事時間的剖析，敘事學理論主要著眼於「故事時間」與「文本時
間」的比較18，雖因論述者的不同，或翻譯所選用的詞彙相異，致使所用字詞
並不相同，但若比較其異同，則其所談者皆敘事時序、敘事速度、敘事頻率。
如翁振盛在其著作中，簡述敘事時間於敘事文本帶來的影響後，談及的時間順
序、敘事速度（或稱敘事節奏）及敘事頻率19；譚君強談及敘事時間，亦是以
時序、速度、頻率命名20；而胡亞敏則是使用時序、時限、敘述頻率作為用語
21。
18
譚君強在其著作中提及，因敘事文本的線性時間不可能與真正的故事時間保持一致，以至於
探討敘事時間的前提，即是區分「文本時間」與「故事時間」。而關於二者定義，譚君強寫
道：「所謂文本時間，指的是在敘事文本中所出現的時間狀況。……而故事時間則指故事中的
事件或者說一系列事件按其發生、發展、變化的先後順序所排列的自然順序時間。」相同概
念，胡亞敏於其著作中提及「俄國形式主義曾以事序結構和敘述結構的概念對這一現象加以
區分，德國學者用故事時間和敘述時間的對立來表示。」本文為避免名詞使用的混淆，故採
用譚君強之說法。詳見譚君強：《敘事學導論：從經典敘事學到後經典敘事學》（北京：高等
教育出版社，2008 年），頁 119-120。胡亞敏：《敘事學》（湖北：華中師範大學出版社，2004
年 12 月第二版），頁 63。
19
詳見翁振盛、葉偉忠：《敘事學．風格學》（台北市：文建會，2010 年）。翁振勝在此書中並
未以明確標題標示出時間順序、敘事速度二者。然則，在 72 頁提及「嚴格來講，錯時
（anachronie）無所不在，……攪亂時間順序順序主要的方式有回溯（analepse, retour en
arrière, flashback）和預敘（prolepse. Anyicipation），其中回溯尤其重要。」可知回朔、預敘之
上應有個「時間順序」的上層概念。在敘事速度方面，74 頁提及「不同敘事間，敘事速度
（vitesse du récit）或敘事節奏（rytheme du récit）快慢，差異甚大。」隨後論及故事時間與
敘事時間的差異，並提出加速、省略、暫停等術語。可見敘事速度（或稱敘事節奏）為其後
相關論述的上位概念。
20
詳見譚君強：《敘事學導論：從經典敘事學到後經典敘事學》第六章「敘述時間」。雖則所用
時序、速度、頻率與翁振勝相類，然則所用語彙卻有一定的差異，如時序中的「追述」、「預
述」或敘述頻率中的「單一敘述」、「概括敘述」、「多重敘述」，與翁所說的「回溯」、
「預
敘」、「單一模態」、「反覆模態」、「重複模態」，意義相同，但用詞明顯有別。
21
詳見胡亞敏《敘事學》第一章第六節「敘事時間」。
敘事時序所探討者，為故事時間於文本時間中的排列。因「完全按照時間
順序的敘事並不多見」22，所以談論時序時多聚焦於文本時間與故事時間不想
吻合的「錯時」部分。而排除故事時間處於終止，呈現非線性敘事樣態的「非
時序」，敘事時序所專注討論的部分，為「逆時序」中「回溯」與「預敘」23。
逆時序一詞，約略相等於「逆時敘述」，相對於「現時敘述」。胡亞敏將
「現時敘述」定義為「以開端時間為起點的敘述」24。由此可推知，逆時敘述
即是「偏離這一敘述層（現時敘述）去追述過去或預言未來」25的「回溯」以
及「預敘」。而現時敘述與逆時敘述在時間上的間隔距離稱之為「跨度」，逆時
敘述所涵蓋的故事時間長度則為「幅度」。而所提及的「開端時間」，則是指稱
開始敘述的時刻，意即文本中最初標出的時間位；「結尾時間」則是相對「開端
時間」而言，為文本末段敘述的時間位置，「標誌著故事的結束」26。
逆時序的敘述，因其所敘述之故事是否包含於「開端時間」與「結尾時
間」之間，而有「內部」、「外部」、「混合」之分；而依其所占敘事之比重而有
「整體」、「局部」的區隔；而根據其產生之功能而論，則有「填充」、「對比」、
「重複」之差別，其中「填充」用於填補故事空白，「對比」則能產生反差，
「重複」則是作為強調或重新評價來使用。整理如下：
表（一）回溯與預敘整理表
與開端、結尾時間之關係所占敘事之比重產生之功能
內部混合外部整體局部填充對比重複
回內部混合外部整體局部填充對比重複
溯回溯回溯回溯回溯回溯回溯回溯回溯
預內部混合外部整體局部填充對比重複
敘預敘預敘預敘預敘預敘預敘預敘預敘
表格中整體預敘與局部預敘的區分目前無太大意義，因為「迄今為止還未出現
過整體閃前（預敘）的作品，所有的預敘都是局部閃前（預敘）」27
而敘事速度著眼處，則是故事時間與文本時間的比例關係，意即故事時間
22
翁振盛、葉偉忠：《敘事學．風格學》
，頁 71。
23
若「回溯」與「預敘」混合運用，致使敘事時間的軌跡難以辨析，則稱之為「交錯」
。然而
本文所探討之對象，並未有此手法之呈現，故不贅述。
24
胡亞敏：《敘事學》，頁 65。
25
同前註。
26
同前註。
27
5
與文本書寫長度的比較關係。若是文本時間近乎為零，而故事時間極大，則為
「省略」；文本時間小於故事時間，但不為零者稱「概述」；文本時間與故事時
間相等者為「等述」；文本時間長於故事時間（但故事時間不為零）是「擴
述」；文本時間極大，而故事時間近乎靜止，稱為「靜述」。其中前二者具加速
功用，擴述、靜述則是具減速作用28。整理列表如下，表中愈近左方者，則文
本時間愈近乎零；愈近右方者，則故事時間愈近於零：
表（二）敘事速度統整表
敘事速度
加速等速減速
省略概述等述擴述靜述
其中省略部分，在胡雅敏的著作中提及:「嚴格意義上的省略指敘事文中未敘述
的部分，它只能通過文本提供的某些信息從邏輯上推斷出來。」29意即先保留
部分內容秘而不宣，直至敘事末尾再以回溯方式呈現之手法，並不歸屬於省略
的範疇之中。
敘述頻率，則是探究「事件發生次數」和「敘事次數」的關聯。依胡雅敏
說，分為「敘述一次發生一次的事件」、「敘述幾次發生幾次的事件」、「多次敘
事發生一次的事件」、「敘事一次發生多次的事件」30。簡單以表格整理如下：
表（三）敘事頻率整理表
事件發生次數
事件發生一次事件發生多次
敘
敘述一次敘述一次發生一次的事件敘事一次發生多次的事件
事
次
敘述多次多次敘事發生一次的事件敘述幾次發生幾次的事件
數
而其中，「多次敘事發生一次的事件」包含著從不同視角、不同人物對相同事件
所做的敘述；「敘述一次發生一次的事件」與「敘述幾次發生幾次的事件」的差
28
同樣概念於談君強《敘事學導論：從經典敘事學到後經典敘事學》中則是以「省略」、「概
要」、「場景」、
「延緩」、「停頓」為名，然而雖用詞有異，其指稱之意涵相同。詳見談君強：《敘
事學導論：從經典敘事學到後經典敘事學》，頁 136-144。
29
30
詳參胡雅敏《敘事學》，頁 85。同樣概念於翁振盛、葉偉忠：《敘事學．風格學》中以「單一
模態」、「反覆模態」、「重複模態」為名；譚君強：《敘事學導論：從經典敘事學到後經典敘事
學》則稱之「單一敘述」、「概括敘述」、「多重敘述」。就分類而言以胡雅敏所說最為細緻，且就
命名而言較清楚明白，是以本文選定胡亞敏說。
別，在於後者雖敘事次數、事件發生次數之關係亦相同，後者關注的是事件之
間的相似、相同部分。
以書寫歷史為主，在時間中跳躍往返的文本，於敘事時間之安排必有其目
的；而欲從其他角度與以詮釋，亦須先有敘事時間之釐清作為奠基。是以，本
文將透過敘事時間的分析，分別拆解並析論文本中敘事時序、敘事節奏與敘事
頻率之處理，並依循「形式即意義」之詮釋理念，從分析之結果闡發，試圖釐
清林剪雲於《逆》一書中，敘事時間的操作與技法，並予以意義之詮釋，且嘗
試闡述其技巧使用之於歷史書寫、成長小說所達成之效果，以利後人解讀之便
利。
二、敘事時序
若欲分析《逆》的敘事時序，則必先將其敘事時間還原成故事時間，再予
以深入的探究。而就其故事時間的還原，不妨採林柏維之說法，以其現時敘述
的「敘事空間」以及逆時敘述的各章節標題作為該時段的命名，則文本內敘是
時序安排如下：
出發（始齔，7-8 歲）──後壁公路局招呼站（總角，10 歲前）──新

營車站（荳蔻，13-14 歲）──隆田車站（及笄，15 歲）──臺南安保
車站（二八，16 歲）──橋仔頭車站（破瓜，16 歲）──路竹車站（花
樣，24 歲）──高雄鳳山九曲堂車站（妙齡，青少年）──六塊厝車站
（候梅）──屏東車站（瑞香）──萬巒（望春）──墓園──回歸31
而將其還原成故事時間，則必須加入文本被略而不提從美麗島事前發生到林素
淨出發找尋邱生存間的十年，則故事時間之還原則為：
表（四）故事時間還原表
回溯始齔──總角──荳蔻──及笄──二八──破瓜──花樣──妙齡
──候梅──瑞香──望春──錦瑟
省略近乎省去的十年
現時出發（1989）──後壁公路局招呼站──新營車站──隆田車站──
敘述臺南安保車站──橋仔頭車站──路竹車站──高雄鳳山九曲堂車站
31
林柏維：〈逆風高飛──閱讀林剪雲小說《逆：叛之三部曲二部曲》〉頁 124。
7
──六塊厝車站──屏東車站──萬巒──墓園──回歸
就其敘述比重而言，雖則至今大多論者認定其為雙線結構的敘事，然則翻閱文
本不難發現，其回溯部分之比重遠大於現時敘述，是以應歸類於「整體回溯」。
而就其所回溯至的時間，包含偶而閃過關於被省去十年的記憶，皆在其開端時
間 1989 之前，是以應屬於「外部回溯」。
作為書寫歷史的文本，沿故事時間敘述而無時序之改換，並無不可。然則
《逆》一書同時作為成長小說，以回憶手法書寫，使現時敘述中的林素淨不斷
與時序回溯中的林素淨對話，以「外部回溯」之方式呈現，相較順時敘述、內
部回溯而言，現時敘述中的林素淨有了更多與過往自我對話的可能。而該書作
為歷史書寫的作品，在前述改換之下，以「整體回溯」呈現歷史環節，如此做
法是可被推知的。
下就《逆》一書中回溯、預敘之呈現分析之。
(一)回溯
回溯，是即從現時敘述倒回過往而予以重現。談及回溯，則文本中現時敘
述與回溯雙軌敘事部分必為首重，而除去雙軌敘事部分，值得細探的，是其在
現時敘述中以及過去時間中進行的回溯。前者作為回溯，卻被排除於林素淨成
長歷程之外；後者已是回溯，卻又被安排於不同時間中，使得在成長歷程中，
又有著對於過往不同時間生活的描述。
關於過去成長史的回溯以及現今找尋歷程，二者雙軌敘事的並陳，若將林
素淨之大概年齡與文本頁數繪製成二元座標圖，則可發現，依此雙線結構之趨
勢，過去與現在應會交於一點，如下圖：
年 35
齡
30
25
20
15
10
5
0
0 50 100 150 200 250 300 350 400
書本頁碼
圖（一）雙線敘事時間座標圖32
32
此折線圖以 EXCEL 繪製而成，其中年齡的推算，乃是由文本中提及林素靜於八七水災約末兩
而依文本內容，林素淨對於邱生存的找尋歷程中，不斷憶起往昔，近乎等
同於對過往的爬梳，而過往的梳理止於十年前邱生存的消失，旅程的終點則是
邱生存的尋得，可推之二者的交會點應是林素淨於大武山山腳下，遇見邱生存
的那刻。比較雙線的故事，不難發現，「逆反」而嘗試掙脫的林素淨於回溯部分
較常出現，如「荳蔻」一章提及對於家中「阿母」強權的反彈：
居然，自己有機會掙脫屏東，逃離萬丹逃離家……隨著成長，她對母親
的憎恨，彷彿即將爆發的火山內部岩漿一熾盛過一日，她猜，阿母同樣
憎恨著她，因為他各種惹她厭惡的行為，鞭笞、暴打、辱罵可能不足以
發洩滿腔怨氣，時常對她嘶吼道：「有一天，有一天，我一定會把你撕呷
落腹」
33
在她眼中，她應是可惡至極的逆女。
又或者在「破瓜」，面對龍鳳群暴力相向而有的出走：
「匡啷」一聲她（龍鳳群）將湯碗摔在地上，霹靂啪啦就甩了她（林素
淨）兩巴掌，大驚，下意識一首抵擋一手反擊奮力站起來。她出手更加
兇狠也立刻取得身高的優勢，一把揪住她的頭髮舉腳就踹……那一身是
傷不敢上學的白天，她終於忍無可忍出走，十來坪的房間瀰漫著沒有邊
界的荒寂，原本認定的愛情聖殿已如亞特蘭提斯城失落。34
然則於現時敘述中，雖本身便是追尋過往（或者說尋找邱生存）的旅程，是以
關於離去或者反抗的事件較難以出現，但當林素淨在大武山山腳尋見作為守墓
人的邱生存，雙線交會於一點時，徬徨而充滿疑惑的林素淨，便又出現了抗逆
而欲離去的決定：
在眾多的噩夢中，那個從高中伊始就不斷重複出現在暗夜的夢境，她
（林素淨）被困在歐式小別墅的屋內，煙囪所冒的煙徐徐灌入屋內窒息
歲去推算，則美麗島事件時約二十歲。其中折線有部分有誤，如頁 142-143，為書中換章之空
白頁與章名，於圖表應截斷連線，然而難以 EXCEL 施行此操作，且該部分可視之為回憶中途的
空白，是故如此呈現。
33
林剪雲：《逆》，頁 121-122。
34
9
她；屋外的她看著自己逐間死亡卻束手無策。原本一直在解析，那到底
是預演著甚麼危機，此刻，她知道答案了，但她絕不讓自己窒息在台
灣。35
若單就逆反與否去觀察二時序之關係，則可看作其具「對比回溯」之功能；而
依文本脈絡，可推知作者藉由敘事時序雙軌並行而於最後交會之安排，使得文
本中過去與現在的林素淨合而於一體，是以決定叛逆似的掙脫臺灣而去。
而在現時敘述中進行的回溯，可視為現時敘述的林素靜對過往己身之看
法。而所提內容主要可分類為兩種，一是補足文本未提及的「填充回溯」，另一
是對已敘述事件的「重複回溯」。前者所回顧之事件，偶有提及文本極少著墨
1979 至 1989 的十年時間，如「總角」一章節中，提及其與端木夫婦的互動：
（林素淨）四年前開始在那所交通不便的鄉下高中任教，於是搬入學校
宿舍，後來才聽端木嬤嬤說那原本是她和端木老師所住的，因為沒有獨
立的廁所才會搬到現在的房子。……隔年，五六月之間，院子比人稍高
的石榴花吐出一樹紅豔，而難得出門的端木老師居然讓端木嬤嬤攙扶過
來賞花。36
又如「荳蔻」一章，敘述林素淨乘客運往萬丹探望母親，錯搭前往萬巒的車，
在客運上初遇圓因和尚並獲幫忙：
她慌忙喊下車，司機剎車，跟她對話的人同時出聲制止：「運將，你𣍐行
予伊落車，荒郊野外，伊一個查某囡仔人危險！」
司機已按開車門：「伊自己要落車的！你要我翻頭載伊倒轉去屏東喔？我
呷人的頭路毋是計程車司機，你出家人慈悲心就陪伊落車啊！」
她看見對方站起身來，還真是身著袈裟的出家人。
素昧平生的圓因和尚就陪她走在只有煢煢星光照亮田野的夜色，抵達最
近的麟洛招呼站，竟又陪她候車，還一起返回屏東客運總站，直到將她
送上往萬丹的車班。37
35
36
37
同前註，頁 125-126。
文本中關於十年時間的敘述，僅能透過此類被景物勾起而偶發的回憶了解一
二，就故事之述說，或可視為梗概劇情之交代。然則連結文本內容，則可視作
女主角而因為記憶並不深刻，是以與回溯中未能站有太多席地，一如文本開頭
不久所提及:「一身軀殼是空的，魂魄似乎糾結在一九七九年十二月十日當晚遺
落了。」38因失魂落魄，故萬事不關心，是以僅有偶發被勾起時，才會憶及當
年。
同屬於填充回溯，也有補充在雙線敘述中未曾提及，而非在十年之間者，
如「破瓜」一章中，火車行經路竹，林素淨想及此地原名「半路竹」，接續說明
道：「據說是因為介於大湖和岡山的半路」39，而後想即曾與劉國忠對話的過
往：
突然想起劉國忠說過，空軍官校就在岡山，能夠開軍機翱翔於天際才是
他真正的夢想。
「每個眷村的女孩都愛飛行員！」劉國忠那亢奮的聲音還駐留在記憶。
回想當初，她（林素淨）的回應也是刀鋒的尖利：「那你為甚麼不去考空
軍官校？離龍鳳群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天南地北！」
也許，劉國忠對龍鳳群的遺憾，就是她對劉國忠的遺憾？40
而「重複回溯」部分，在文本中多用於敘述林素淨於現今對過往重新咀嚼後的
感受表達，如「妙齡」章中，提及高屏鐵橋後，林素淨想及：
高屏鐵橋，自高一出屏東，來來去去數不清多少回，依然會有天長水闊
的震撼和感動，但和那個家好像剪不斷理還亂又似乎越來越各自天涯。
當火車從原本阻絕九曲堂到六塊厝的高屏溪行過，鐵橋短短二十四個橋
墩，前塵往事順見就海水倒灌似地淹沒了她，情緒溺水那般載浮載沉，
依稀彷彿，自己的命運在這個上鐵橋、下鐵橋的時空和阿爸的命運交錯
而過。那樣的感覺，在鐵橋的轟隆震耳聲中讓他兩次在車廂內痛哭的刻
骨記憶，一次，逃家北上時；一次，考上高師南返時。
38
39
40
同前註。
11
好想好想割捨的某些記憶，是否可以拋入高屏溪流是台灣海峽，廣闊無
涯的太平洋足以接納百川包括陰暗的溝渠吧！41
逃家北上於「花樣」一章已有敘述，而考入高師則是接續在「妙齡」一章的
「候梅」所述，於文本中已有提及，而再次回溯，是以視作「重複回溯」。
於過去時序中的回溯，則僅以「填充回溯」之姿態出現，如「二八」中，
在得知蔣總統去世時，文本回溯起一連串關於蔣總統的敘述：
（林素淨）還沒上小學時，，雙十節、光復節、總統誕辰，學生遊行高
喊「反攻大陸」「光復神州」「蔣總統萬歲」「中華民國萬歲」，是她心目
中神聖的畫面。
小二開始，一路讀著有關蔣總統偉大事蹟的課文，〈蔣總統小的時候〉河
邊看小於逆游而上領悟做人的勇氣，她只會躲在芒果樹背後偷竊小洋樓
煙囪的食物香味，太可恥了！……到了小五，她已經可以倒背如流蔣總
統的家鄉、身世以及種種偉大事蹟。42
又或者如「妙齡」一章中，當與劉國忠的會面提及朱春英愛國護旗的行為時，
時序便回溯至十一月多，敘述事件發生後的媒體盛況：
雖然自己（林素淨）視讀報紙、看電視為浪費時間的事，但是從十一月
以來幾乎天天都有朱春英的新聞報導，她成為毒牙的新偶像、女英雄，
只要有朱春英的新聞她可以不停傳播讚嘆，直到又有朱春英的新新聞取
代舊新聞，所以她耳熟能詳朱春英搭乘三一Ｏ路公車經過市議會，有一
幅國旗從復興橋上飄落，她趕緊拉鈴下車，拾起那面滿是車輪壓輾痕跡
的國旗，毒牙感動地不停重複報紙上描寫的那段文字「拍淨了上面的灰
塵，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捧著」送到城中分局。43
兩者皆是在事件發生之後，由林素淨之回憶而帶出的回溯，而文中其他地方並
未提及，僅在此處以「補充」之方式呈現，是以歸之「填充回溯」。
41
同前註，頁 250-251。
42
43
同前註，頁 235-236。
重複回溯於文本所造成的功能，與本文「敘事頻率」一節所提，有一定程
度相類。藉由回溯之重複，達到強調、凸顯之功用，如前文所舉例之「逃離」
以及「忠君愛國」，皆是此運用之範例。
回溯之使用，致使《逆》作為女性成長小說，其主角有了更多與過往對話
而向前邁進的自我。綜上所述，則可見現在的林素淨、現在林素靜眼中過往的
自我、過去的林素靜、過往林素靜眼中再更之前的自我，此四者的對話互相辯
證，致使最終面見邱生存，四者會合於一身的林素淨得以下定決心出走他方。
(二)預敘
總覽全書，預敘出現的次數僅有一次，寫於「逆」一章節作為開頭：
一九八九年九月十三日星期三，橋頭事件主角高雄縣老縣長余登發離奇
死亡。
林素淨日後回想起來，那真是最長的一天，她已然經歷的前半生被鑲嵌
在那一天；尚未經歷的後半生被預言在那一天。那一天，註記了她的一
生。44
就其所預敘的時間而言，林素淨的「後半生」在「結尾時間」之後，是為「外
部預敘」；而就其功能，所敘述者於文本內並未有其他陳述，為「填充預敘」。
值得一提的，預敘通常「通過時間上的指向性以引起讀者的期待」45，而文本
所引起的期待，於最後並未完整交代，僅提及「她（林素淨）要離開台灣去尋
覓自己」46，並未交代去往何處、找尋了什麼。然則故事之敘述，將開頭之預
敘與結尾「離開台灣」相呼應，由回溯書寫了林素淨的前半生，後半生則以預
敘處理，可見作者下筆之精妙。
三、敘事速度
《逆》一書中，敘事時間與故事時間之間，兼具「省略」、「概述」、「等
述」、「擴述」、「靜述」五者，而後三者常見於凸顯林素淨之情感，是以下文一
併論之。
（一）省略
文本中省略的故事時間，除去近乎未提及 1979 到 1989 的十年之間外，便
是各章節之間的省略。章節間的省略，可視為作家「將不值得寫的東西省去」
44
45
胡亞敏《敘事學》，頁 68。
46
林剪雲：《逆》，頁 377。
13
47，如文本「荳蔻」一章中，林素淨仍在糾結是否應考高中，下章「及笄」開
頭便已是放榜，中間考試的省去於文本也未再提及。若依書寫比例而言，《逆》
一書之所重，應在於 228 事件之結束至美麗島事件之發生，則美麗島事件其後
十年時間在文本敘述裡面大多省略，可視其因「不值得寫」而被略去。
然而，就書寫比例而言「不值得寫」的省略，本身卻也是一種敘述。作者
如何處理跳躍似的時間？省略本身是否又彰顯某種意涵？
文本中所省去的十年，若欲觀察文本對於此段時間的處理，仍須從未被省
略處著手。作品中有所敘述者，皆是以現時敘述中的回溯呈現，而多置於章節
末尾，如「望春」一節，提及林素淨曾為尋找邱生存而再訪旗山：
人到無助時是否都會奢望神蹟？十年來尋尋覓覓，她（林素淨）甚至依
循當時Ｂ（邱生存）摩托車載著她行過旗山的一痕半爪，試圖鑽入時光
隧道回到那輛奔馳的野狼……旗山街景依舊古老典雅……天后宮依然絡
繹著信眾仰望的心，她反而走向對面依然健在的收驚人家，神明無語，
她需要的是遊走陰陽界的人間使者。48
爬梳整個作品，如此段落並不多，如果嘗試釐清其回溯之事件與所出現章節之
干係，則必先整理成表，如下：
表（五）回溯十年時間與章節對照表
事件簡述章節，頁數
十年間林素淨重回美麗島事件爆發之「逆」，頁 39。
圓環數次。
四年前（1985）林素淨進入高中任「總角」，頁 98。
教。並敘述與端木夫婦的關係。「總角」，頁 98、99。
林素淨父親過世，還返探病卻錯過最「荳蔻」，頁 124。
後一面。
林素淨任教高中不久（1985），返家「荳蔻」，頁 125、126。
探病時初識圓因和尚。
圓因和尚承諾協助找尋邱生存。「花樣」，頁 215。
47
48
林剪雲：《逆》，頁 328。
（1985）
林素淨十年間曾往返旗山尋找邱生「望春」，頁 328。
存，並於廟中占卜。
林素淨丈夫三年前（1986）提親而遭「待續」，頁 377。
其兄追殺，致使婚禮並無娘家人出
席。
就文本內容觀之，未回顧者應如前文談及回溯時那般，以「省略」敘述被林素
淨因「魂魄似乎糾結在一九七九年十二月十日當晚遺落了。」49而恍惚度過的
過去十年；而被回溯提及者，有部份也旁證了林素淨失魂落魄而致使一切茫然
不清，如重返圓環時所提：「這些年來重回高雄大圓環數不清的次數，除了街頭
張望讓心重新抽痛感受到自己還活著……」50或者往返旗山找尋邱生存時，於
占卜後的反應：「信？不信？卻幾乎聽得見心在碎裂的聲音。魂魄悠悠之際就來
到了旗山車站……」51雖則後面片段之時間跳躍回現時敘述，非歸屬於回溯，
卻也可知此段回溯之於林素淨應是茫茫未清的。
而若將上表敘述之內容分類，則會發現作者之所以揀選此些事件之目的，
有部分是為了填充先前文本所造成的懸疑，整理如下：
表（六）事件與懸疑對應表
事件簡述所填充之懸疑
四年前（1985）林素淨進入高中任為何林素淨於文本開端居於學校宿
教。並敘述與端木夫婦的關係。舍？端木嬤嬤又是誰？
林素淨任教高中不久，返家探病時初
圓因和尚是誰？為何會協助搜尋邱生
識圓因和尚。
存？
圓因和尚承諾協助找尋邱生存。
林素淨父親過世，還返探病卻錯過最
後一面。
林素淨與其丈夫如何步入婚禮？為何
林素淨丈夫三年前（1986）提親而遭
現時敘述中不見其親人所蹤？
其兄追殺，致使婚禮並無娘家人出
席。
49
50
同前註，頁 39
51
15
表中懸疑相關之人物，皆於開頭便有所提及，而延後至各章節尾末才有所著
墨，足見作者的匠心獨運。
除去為故事講演而有的懸疑效果外，以成長小說而論，《逆》於敘事速度
「省略」之使用，用以敘述角色恍惚度過十年此事，凸顯其內心所面對之困
境；而就歷史書寫觀之，則是因其並未涉及文本主要著墨之「美麗島事件」，是
以空缺，且該些內容之於林素淨而言，並非推進人生向前之經歷。
（二）概述
「概述」於文本中的呈現，多是簡單提要的加速，如「及笄」一章中，「阿
爸」帶著林素淨前往高雄之情節，便是一例：
阿爸拎著一件棉被，她背著一個帆布袋，先客運再火車，一路輾轉，他
帶著她，出萬丹，入高雄。……阿爸坐在靠窗的位置，父女倆，一路無
言。52
如何搭上客運、客運運行狀況等於語句中皆未描述，僅提及交通方式與起訖地
點，並說明二人緘默不語，其餘皆未提及。又如「妙齡」一章中，林素淨在
「阿爸」的鼓勵下逃往台北，搭上火車買完便當後的旅途亦僅用一句話帶過：
從清晨到下午，漫漫長長八個多小時的旅程，好不容易才聽見車抵終點
站的廣播。53
上述二者皆是藉由短句以概略陳述故事。而在文本中，常見以「概述」方
式書寫時間經過之餘，一併帶有希望落空之感。如「花樣」一章中，龍鳳群返
家，要求林素淨耐心等候，結果「捱了兩星期，沒盼得龍鳳群姍姍而來，只等
到颱風警報。」54以及「妙齡」一章中，劉國忠表明要前往執行任務，以求出
人頭地，然而「日子毫不遲疑地旋轉而過，劉國忠也斷然不再現身。甚至原本
一星期一封的書信，也在西餐廳之後消滅了蹤跡。」55兩者皆因期望未被回
應，隨著時間被三言兩語帶過，失落感額外明顯。以敘述較少、形式上的冷
52
53
54
55
落，顯現林素淨千言萬語卻無從得說之處境。
（三）等述、擴述、靜述
作品中，「等述」的出現，多伴以情節之書寫呈現林素淨強烈的情緒波動。
如「始齔」中，幼年的林素淨聽聞「阿母」有意將她賣予戲班班主時，對其父
母爭吵的敘述：
「妳動不動就狼子心肝賣查某囝！」
「你老狗記得久長屎！當初若毋是把惠玉芬給船主，我怎會當來台灣生
連機為恁林家傳後嗣？素淨毋是分毋是賣，是送去戲班學身藝！」
「戲班？根本是無父抑無母才會去寄身的所在，任人苦毒……」
「要學一把功夫本來就呷苦當作呷補，連機學做藤椅仔，還毋是隨在彼
個無天無良的師傅娘凌遲，還得替伊摒伊的屎桶、洗囝仔的尿苴仔！」
「較艱苦連機也三年六個月就出師，素淨送入戲班就一世人了！」56
爭吵結束後，林素淨便躲進被窩，此後甚至被人說「親像無靈魂ㄟ」57。
同樣是強烈情感變化，「二八」一章，林素淨與高中同學談及外省人話題
時，抑是以「等述」處理：
有個眷村同學鄒制憲就坐在她（林素淨）後面的位置，因為座位，兩個
人有了對話。
她（鄒制憲）對她（林素淨）這個跨縣市就讀的屏東生感到好奇，她則
是很有認同感地對她說：「我也是外省人。」
「哦！你也住眷村？屏東的眷村在哪兒？」
「我住萬丹，屏東的一個鄉。」
「你住鄉下？怎會！你哪一省人啊？」
「我福建省……」
「喝！福建怎算外省人？而且你也沒住眷村！」
那一聲「喝」的鄙夷聲調活像她是甚麼冒牌貨！58
56
57
58
17
其後文本敘述林素淨情緒起伏如同「一下子被推落怒海那般」59。同樣處理如
「妙齡」中與劉國忠於西餐廳最後的對話、「候梅」中初次遇見邱生存、「瑞
香」中與邱生存於冰果室閒聊等，明顯能看出作者有意將對於林素淨（或之於
文本）較具意義，尤其情緒波動較為強烈之故事，以「等述」方式敘事。
而《逆》一書中的擴述，多直接描寫林素淨心理活動，或書寫其心聲。如
「候梅」中，聽見父親受兄長（林連機）家暴時，悲傷不已衝出家門後的敘
述：
顫慄的淚眼四顧，才發現自己連一方痛哭的餘地也無，背後那個半廢墟
的紅磚屋，她看見了獨裁者，既無力解除父親被暴力的恐懼，自己也被
拖入成為禁臠的恐懼，任憑向天無聲哭泣吶喊：阿爸，我對不起對不起
60
對不起你啊！……
或者「瑞香」中，邱生存向林素淨吐露身世前，對於其心中活動的描述：
邱生存整個樣子變成不是邱生存，她好像在開啟一道通往地獄的門──
突如其來的衝動，她想站起來對他大喊不要講……自己挑釁他的，只能
傻傻點頭，但是恐懼再次從體內攫伸爪牙，宛如陷入亟欲奔逃時則難以
動彈的夢魘中……。
然後，一個不具備現實感的聲音就迴響在他倆之間了，恰似一道難以穿
透的透明牆壁。61
前者的時間僅是「奔出家門，淚眼四顧」；後者之故事時間，則僅僅是邱生存兩
段話間，林素淨「傻傻點頭」的瞬間，然則因林素淨的心理活動，而使敘述有
所擴增拉長。
作品中的「靜述」，則較常作為人物或地景的描述，並同時帶出角色之心理
感受，如「二八」一章中對同學的描述：
班上眷村來的同學大多住左營或楠梓，欣喜於他們有種趾高氣昂的尊貴
59
60
61
氣味，不太理會圈外的同學，那種不容踏入的排外感遠遠超過利榮芳和
曾美秀的彼此相融以客語；更與她（林素淨）從小認知自己是「外省
人」而卑微完全不同。62
敘述同儕後，一並書寫所處環境與林素淨認知大相逕庭之感。或是「花樣」
中，賽洛瑪颱風侵擾後，林素淨返家所見的景象：
站在積水未退的朱紅色大門前，往右看，三棧紅樓除了門窗不太倖存還
算完好；往左看，以往的Ｌ型房舍幾乎化為廢墟，眼前一空，無遮無攔
任憑她直接望向李開胡家走馬樓的殘跡……63
看似僅書寫颱風後角色家鄉之慘況，然則「不太倖存」、「廢墟」、「殘跡」之用
詞，暗暗道出角色心中之淒涼。相同作法，「荳蔻」對新導師的描摹、「破瓜」
之於南臺灣秋天的書寫、「候梅」中關於高師大的描寫皆是以「靜述」處理。
「等述」、「擴述」、「靜述」，以不同的敘事速度，分別從「情節」、「心
聲」、「環境」書寫角色情感，以歷史小說而言，如此敘事之於交代史事之功效
似較難彰顯，然則從成長小說而論，關注角色內心掙扎、受挫之敘事速度放
慢，致使心理刻劃更加豐富，林素淨之內在變化亦於其中顯現。
四、敘事頻率
文本中於敘事頻率的處理，兼含「敘述一次發生一次的事件」、「敘述幾次
發生幾次的事件」、「多次敘事發生一次的事件」、「敘事一次發生多次的事件」
四者。
然則「敘述一次發生一次的事件」如「及笄」中提及林素淨國中班上「十
五個報考高雄區，十四個上了高雄女中。」64大多於文中並未多加闡述，僅是
順帶提及似的點到為止；「敘事一次發生多次的事件」如「花樣」講述林素淨於
鞋店打工「每天早晨九點營業，晚間九點打烊，除了午餐時間輪流吃飯外，老
闆娘規定三個店員全天候站檯，多上一兩次廁所她就不高興了。」65作為「概
62
63
64
65
19
述的特殊型式」66於文本中存在，亦似前者，僅是點到而不多加著墨。此二者
於作品中的功能多是簡單交代事情之發生，是以本節不多加論述。
而爬梳作品，不難發現「敘述幾次發生幾次的事件」、「多次敘事發生一次
的事件」二者於文本之內容，大多都能歸類於相同主題下。是以下就各主題，
分別談論兩種敘事頻率於其中的表現：
（一）消失、死亡
《逆》一書中，關於消失與死亡的議題，近乎被畫上等號。最明顯者如
「始齔」中酒家哥哥當兵後自殺身亡，於其後敘述中寫道：「不只哥哥不見了，
還有酒家那個阿姨也不見了。」67明顯將死亡與消失作了串聯，是以將二者置
放於同一主題下一併論之。
消失主題在文本中，有多起事件與之相關，而皆被描述，如前述酒家哥哥
的死亡、「總角」中李沐心及公民導師的消失、「妙齡」中劉國忠不見了，或者
全書開頭便提及邱生存從美麗島事件之後便消失無蹤，皆是如此。而在文本
中，在此相同之主題下，很明確著重複著「不見了」此句，如「總角」中林素
淨向導師吐露公民老師課堂間談及社會主義，以至於李沐心、導師及公民老師
的消失：
暑假期間，李沐心和她兩個姐姐一樣，從小洋樓不見了。後來，她從
巴將口中輾轉得知，她轉學去台北。
開學後，導師也不見了，傳言她不但回到都會區而且被拔擢當官。
公民老師連傳言都無，就憑空不見了。68
又或者「妙齡」中，林素淨得知劉國忠失蹤的敘述：
龍鳳群後頭的話卻像天風天雨直接熄滅她的怒火：劉國忠不見了。
不見了？不見了！不見了？！69
而同事件多次敘述亦有此表現，如「荳蔻」中偶提及酒家哥哥時的敘述：
66
67
林剪雲：《逆》，頁 75。
68
69
哥哥「不見了」之後隔不多久，阿爸大病送醫院，聽說，他沒有繳清醫
藥費就溜回家了。70
以及「望春」中將邱生存類比酒家哥哥時的陳述：
怕只怕，他（邱生存）就是山頭那偶爾駐足的雲影，暫時歇腳俯瞰著她
（林素淨），只要她一閃神，他又會飄走，就像哥哥那樣會不見了的恐懼
也開始在她的每一天借屍還魂……。71
值得一提的是，前述所有消失之事件，皆與政府強權有一定關聯。如酒家哥哥
的死亡與軍隊相連；李沐心及公民導師的消失，與警備總部相關；劉國忠的失
蹤，抑是連結其憲兵身分，執行秘密任務而無影無蹤；邱生存之消失，則是美
麗島事件的爆發，與強烈警民衝突相繫。
文本明顯地將「不見了」與政府強權的出現繫連，書寫出白色恐怖下，隨
時可能被消失的恐懼。
（二）身分認同
林素淨作為來台福建人的第二代，不備「本省人」認同；而又因其與「本
省人」同樣操持閩南語，是以不被「外省人」認同，因而對自身身分有了躊
躇。而此類事件，無論是「始齔」中被鄉里本省人的排擠攻擊、「二八」中不被
外省同學接受、「花樣」末尾被邱生存指稱為外省第二代、「候梅」對於大學同
學相關話題的敏銳感知，或者「錦瑟」一章中，尋及邱生存，在其面前的吐
露。皆是關於自己究竟是本省人抑或外省人，是中國人還是台灣人的詢問。
其中部分事件在文本中不止一次被提及。如「二八」中與雄女同學的爭
辯，知曉「萬丹人認定她（林素淨）家是阿山仔；外省同學則斷言非我族
類。」72，「候梅」一章，升上大學以後聽見同學對話，「突然想起初進高雄女
中時本省人、外省人之分。」73便是一例。
（三）家暴
70
71
72
73
21
《逆》中受家暴者有三，分別是林素淨於「荳蔻」中受母親虐打、「破瓜」
中與龍鳳群同居而遭打踹；龍鳳群於「破瓜」一章中遭其父親踢踹；「候梅」中
其父遭林素淨兄長林連機家暴。
其中亦有同一事件在文本不只一次被提及者，如林素淨於「荳蔻」中受其
母親暴打之敘事。首次提及，是林素淨小學時：
她（林素淨母親）竟然不拿棍箠讓她（林素淨）有警覺的空隙，直接拳
頭、巴掌落在他的頭頂和臉面，驚恐、憤怒擠壓出尖聲哭喊，下意識伸
手抵擋她的暴打，這讓她更瘋狂失控，抓住她的雙手反折，再以龐大的
身軀把他壓制在地，整個騎在她身上雙手狂風暴雨般橫掃過來橫掃過
去……。74
而於林素淨國中時，再次簡要回溯：
小四那年她（林素淨母親）將她（林素淨）騎在地上暴打的理由就是她
出手打她，那時她還不敢！75
二者所談皆是小四那年林素淨受母親毒打，然則談論時的年齡不同，敘述也不
盡相同。
（四）遺棄
文本中的遺棄，多在林素淨幼年「始齔」一章書寫，如林素淨母親欲將其
賣予戲班，或酒家阿姨金鳳來與其母相商買走林素淨作養女一段的書寫：
似乎茫然，又約略明白，阿姨也是班主？可是戲班早去到班主看不見她
（林素淨）的地方，阿姨每天都在，隨時會來抓她去那個她說的「台
南」？76
同樣事件在後方不久，又透過林素淨母親之口重述：
74
同前註，頁 110-111。
75
76
77
「金鳳是要收阮素靜作養女仔，老來有一個倚靠。」
此類主題或可與前項所述「家暴」合併論述家庭所帶來陰影，然而文本內並為
確切連結二者，故分而說之。
（五）逆反、出走
本書以「逆」為題，逆反主題的出現似乎是可預期的。而在書中逆反、出
走的主題貫穿前後，先是林素淨國小以言語的頂嘴，再是考上雄女離家而去，
接著是因龍鳳群之暴力相向離租屋處而去、為逃離台北放棄台師大歷史系，以
及文末為避免窒息台灣而選擇出走，皆是該主題的表現。
而同樣事件多次敘述者，如「荳蔻」中所述：
從小學三年級開始，像一頭睡醒的猛獅功課無人能及，在學校獲得的尊
嚴和在家裡承受的貶抑，整個落差就像山與谷，土石流就是她的回應，
不僅僅在心裡質疑阿母對帶她的種種，而是真正表現了不再順受，她詈
罵，她會頂嘴；她持棍箠，她就閃逃。78
後不久又再次陳述：
隨著成長，她對阿母的憎恨，彷彿即將爆發的火山內部岩漿一日熾勝過
一日，她猜，阿母同樣憎恨著她，因為她各種惹她厭惡的行為，鞭笞、
暴打、辱罵可能不足以發洩滿腔怨氣，時常對她嘶吼到：「有意天，有意
天，我一定會把你撕呷落腹！」
在她眼中，她應是可惡至極的「逆女」！79
二者皆書寫因成長而不再順受的逆反。若將逆反視為對心理困境的掙脫，則可
將「消失、死亡」、「身分認同」、「家暴」、「遺棄」與「逆反」對舉，如此林素
淨對於政府強權、家中壓榨、族群割裂，分別來自「國」、「家」與「種族」之
心理脅迫的反抗昭然若揭。以成長小說之觀點視之，不斷的出走與逆反，造就
了現時敘述中三十歲的林素淨毅然決然邁向下個成長。然則，雖閱讀後不難連
77
78
79
23
結「家暴」與「死亡、消失」二者，但若能更明確將二者在主角意識中劃上等
號，將國家機器致使之怖恐與家庭暴力所引起之陰影相互比擬，或可使「歷史
書寫」、「成長小說」間之聯繫更加明晰。
五、結語
詮釋須立基於文本，而敘事學之應用，乃是較為客觀的文本剖析方法之
一。於著墨時間敘述的《逆》一書中，敘述時間的拆解實為詮釋之基底。透過
敘事時間對於此書之探討，本文發現，藉由故事時間的還原與分析，可以知曉
文本利用雙線結構交會，闡述過去、現在林素淨的重合，是以決定逆反而離
台。
在時序上，本書雖為以書寫歷史而創作之文本，然同時有著書寫女性成長
之目的，是以採雙線敘述之方式創作，透過回溯時間與現時敘述之時間不斷地
拉近，鋪陳兩軸線中之林素淨交疊而掙脫離去臺灣之故事；而透過兩軸線中分
別出現的回述，亦使角色有了更多與自我的對話空間。而其預敘所指涉之時
間，在結尾時間之外，歸屬外部預敘。而就其功能論之，既具有引起懸疑之功
能，亦有填充預敘之效。全文透過回溯書寫主角之前半生，後半生則於開頭便
以預敘寫盡，整部作品完整書寫林素淨的一生。
敘事速度部分，作品中的「省略」，就內容而言，是以「省略」敘述消失十
年之間林素淨的渾渾噩噩，而就其未省略之部分論，明顯有著回應書中懸疑之
效果；「概述」之運用，一來具有加速之功效，二來藉由較少之敘事，以形式上
的冷落突出角色之失落感；而「等述」、「擴述」、「靜述」雖皆用以呈現角色之
情感，然其方式不同：「等述」多以情節呈現；「擴數」多直接描寫心理感受；
「靜述」則多寫環境以帶出角色感受。作為書寫女性成長之文本，可見以較多
的敘事時間著墨角色內心掙扎、挫敗之故事。
而經由敘事頻率的梳理，發現文本中透過相同主題的不斷再現，突出了
「消失、死亡」、「身分認同」、「家暴」、「遺棄」、「逆反、出走」等各項主題。
若將逆反視為對心理困境的掙脫，則可見林素淨對於分別來自「國」、「家」與
「種族」之心理脅迫的反抗，於成長之書寫而論，種種「逆反」是為推動角色
成長之核心。
總上所述，《逆》一書作為同時書寫歷史與女性成長之文本，其敘事時間種
種變化，致使其角色之成長敘述，可以兼容於歷史時輪之推演，使作者能並序
歷史事件與林素淨的一生。書中角色的生命軌跡，是否能完全與歷史事件相互
輝映，或待後人之補述。然則透過本文之爬梳，能明確了解敘事時間之安排對
於並陳歷史與成長的《逆》，有著連結史事與角色生命之能，且凸顯了主角之心
中掙扎的困境與反逆的成長企圖。
透過敘事時間與故事時間的釐清，解析了文本中的敘事安排，並非僅僅是
技巧的展現，還具有一定程度上意義的體現，對於形式主義「形式即意義」的
詮釋角度或可有所闡發。然則相同手法是否於其他敘事作品依然可行？又或者
僅僅因為《逆》一書中於時間上有所刻意安排，而使得敘事時間之分析能有詮
釋之可能？此解答或須以敘事時間作為視角，觀察大量作品才可能得知。
25
參考文獻
一、專書
(一) 近人專著(依出版年代順序排列)
張寅德：《敘事學研究》，北京市：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9 年。
胡亞敏：《敘事學》（湖北：華中師範大學出版社，2004 年 12 月第二版。
譚君強：《敘事學導論：從經典敘事學到後經典敘事學》，北京：高等教育出版
社，2008 年。
翁振盛、葉偉忠：《敘事學．風格學》，台北市：文建會，2010 年。
林剪雲：《逆：叛之三部曲二部曲》，臺北：九歌出版社，2020 年 8 月。
二、論文
（一）學位論文(依出版年代順序排列)
吳雅婷：《林剪雲小說性別書寫之研究》（屏東：國立屏東教育大學中國語文學
系碩士班碩士論文，102 年）。
林瑞娜：《林剪雲《恆春女兒紅》研究》（屏東：國立屏東大學中國語文學系碩
士班碩士論文，108 年）。
莊蕙菡：《林剪雲小說的性別政治與創傷書寫》（高雄：國立高雄師範大學國文
學系碩士班碩士論文，108 年）。
（二）期刊論文(依出版年代順序排列)
石曉楓：〈少女成長記事──當代台灣女性成長小說書寫主題之研究〉，《中國學
術年刊》第 28 期秋季號，2006 年 9 月，頁 153-180。
林柏維：〈逆風高飛──閱讀林剪雲小說《逆：叛之三部曲二部曲》〉，《文訊》
421 期，2020 年 11 月，頁 123-125。
吳錦發：〈流淌在心靈的河──讀《逆》初論林剪雲〉，收錄於《逆：叛之三部
曲二部曲》（臺北：九歌出版社，109 年 8 月），頁 7-16
唐毓麗：〈時代之傷──論《逆》的少女逆反、自我追尋與時代傷痕〉，收錄於
《逆：叛之三部曲二部曲》（臺北：九歌出版社，109 年 8 月），頁 17-25。
唐毓麗：〈不是反骨，她只是不忍世界毀壞――用小說記錄台灣當代史的林剪
雲〉，《文訊》420 期，2020 年 10 月，頁 160-165。
廖淑芳：〈美麗島為何成為「鬼島」──讀林剪雲《逆》台灣人的精神逆旅〉，
收錄於《逆：叛之三部曲二部曲》（臺北：九歌出版社，109 年 8 月），頁
27-31。

16 方玄琳：林剪雲《逆：叛之三部曲二部曲》的敘事時間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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