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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ord Art·Online Progressive 4

川原 砾

插画 abec

翻译:世界树攻略组·ALfheim 汉化组

(结城明日奈、阿芬、青帘卷、嘉雪、夏夜、-Maysin-、桐谷四夕)

校对:结城明日奈 润色:时夜和.

http://alfheim.cc/web-saop-6.html

epub 制作 Infiniye_Fan (请无视)

感受到不是自己的动作、不是自己的温度、不是自己的气息,我醒了过来。

泛白的灰色光线,照进我微微睁开的眼缝。从这个颜色来看,应该是早上五点左右。平时这个时候我都还在睡梦
中,但是昨晚睡得很早,算了一下已经睡了九个小时了。和基兹梅尔约好了七点在食堂见面,虽然时间还多,但
是也差不多该起床了。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再次闭上了眼睛。时值一月,早上室内的空气冷得彻骨,和床上舒适到极致的温暖形成鲜
明的对比,让我清醒的意识再次沉入黑暗的深处。

——再睡三十分钟……不,就睡二十分钟。

浮现出周一早上的中学生一般的想法,我打算按下脑袋里的开关。

但是那个时候, “嗯嗯…………”

再一次传来这样细微的声音,以及小小的动作。

是不是做了一个养猫的梦啊……我这么想着,然后察觉到这既不是猫,也不是梦。我往眉间使劲,抬起像是粘在
一起的重重的眼皮。虽然在虚拟世界看东西应该不需要用眼球,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半梦半醒状态下的大脑和
NervGear 之间的连接出现了问题,眼睛就像在现实世界里一样怎么也对不上焦。我眨了好几下眼,灰色的光晕
总算开始缩小。 占据了视野上半部分的,是巨大的枕头。接着,下半部分是亮茶色的什么东西。我好像是压着右
半边身体侧卧着的,但是伸向前方的右臂被夹在茶色物体和枕头之间,不能动弹。

反而,左臂上压上了什么东西,双脚也好像夹着什么,又被什么东西夹着一样,但我一时搞不清楚。我一边眨了
眨眼睛,一边打算推开左臂上紧贴着我身体的那个物体——……

“嗯唔——”
下巴下方再次传来这样的声响,左手边触手可及的柔软物体扭动了起来。

不是猫,也不是其他的小动物。而是和我体积相同的大动物,或者说是人类,或者说是玩家。具体而言,是我的
暂定搭档亚丝娜小姐。右臂上的茶色物体,是亚丝娜的头。 认识到现状的一瞬间,意识飞快地从迷糊状态,跳过
平常状态,加速到了高度集中状态,我在确认现状的同时选择该做的行动。

看来我是把右臂当做枕头提供给亚丝娜,用左手搂着她的右肩。我面朝右边,亚丝娜面朝左边,我们以这样的姿
势睡着,身体正面几乎紧贴在一起,脚那边是什么样的我没法确定。我把眼球移动到最大范围,仰望着床板,判
断现在的位置是在床的左边。也就是说,的确是我越过了国境线。

“唔哟……”

亚丝娜再次轻轻地动了动身体。间隔渐渐变窄,还有几分钟……照这个情况来看,她应该还有几十秒就要醒过来
了。在那之前,我必须想办法回到位于床右边的我的领土。

我小心地把左手从亚丝娜的肩膀上拿开,停在空中。但是右臂被亚丝娜枕在头下,要拔出来十分困难,脚似乎也
缠在了一起。从这个状态来看,想要不推开拉扯亚丝娜就脱离出去的方法,只有使用传送结晶了。但是那只能移
动到各层主街区的传送门,说到底第六层根本就没法获得。

尽管如此,我仍相信着奇迹,而且还有时间继续挑战,那么就挑战下去。我用重获自由的左手,打算从后面轻轻
地抬起亚丝娜的头。只要右臂自由了,说不定就能用双手解开缠在一起的脚逃离出去。

“唔呣……”

我的手指刚一碰到她的后脑勺,亚丝娜就皱起了眉头,于是我快速地拿开了手。在扭动了几秒之后,亚丝娜叠在
胸前的右手,抓住了我衬衫的衣领。

——结束了。

我做出了这样的判断,放松了不知不觉间僵硬起来的身体,等待着那个瞬间。

两小时后――。

“……桐人,为什么要把鱼夹到亚丝娜的盘子里?你不喜欢吃鱼吗?” 在大食堂里,基兹梅尔向我提问。我藏起悲
伤,露出了笑容,不知为何用教科书般的语气答道:

“不,我很喜欢鱼。”

(注:原文为“いいえ、私は魚が大好きです”。这里自称用了“私(わたし)”,一般桐人自称都是用“俺
(おれ)”的。)

“那么,为什么?”

“那个……” 我正烦恼着该从什么地方答起,亚丝娜毫不客气地夹走我进贡的油炸白身鱼,和颜悦色地说道:
“桐人犯了错,所以在赎罪。”

“哦……你到底干了什么?”

“这个嘛……”

在亚丝娜展开详细的陈述之前,我急忙打断她。

“哎呀,稍微侵犯了一下亚丝娜的私人空间……啊,所谓的私人空间,就是让人觉得不能再继续靠近的空间。”
细剑使立刻投来了冰冷的视线。在床上拥抱,这一行为的确没到侵犯空间的地步,但是如果连基兹梅尔也看不起
我的话,那我只能今天一整天都蹲坐在城堡的角落里了。

希望能理解我刚才的解释吧……我如此祈祷着,同时又觉得或许行不通吧,但是坐在我正对面的基兹梅尔一脸认
真的表情,重重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虽然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但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因为在我们精灵的社会里,过于亲近他人也是一种
无礼的行为。”

“诶,这样啊。”

坐在我右边的亚丝娜提起了兴趣。她放下喝了一口的盛着花草茶的杯子,轻轻地歪起了头。

“但是……我觉得基兹梅尔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怎么刻意保持距离啊……在第三层的蜘蛛女王的迷宫里,还让
我们进了隐身斗篷里。”

的确,那个时候紧贴着基兹梅尔的胳膊啊腿啊其他地方,让我很是慌乱。骑士也露出了有些怀念的表情,她微笑
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嗯,有过那种事呢。的确,比起其他的黑精灵,我的那个、私……私人空间似乎比较小。因为提尔涅尔是个爱
撒娇的孩子啊……从小时候起,她就整天粘着我,或许我也因此渐渐习惯了。”

听到基兹梅尔说出在第三层与“森林精灵的鹰使(Forest Elven Falconer)”战斗而丧命的妹妹的名字,我


感觉亚丝娜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我和亚丝娜都没有见过提尔涅尔。不仅如此,我渐渐开始认为艾因格朗特里根本不存在名为提尔涅尔的黑精灵
NPC。和爱撒娇的妹妹一起长大,姐姐成为了骑士、妹妹成为了药师,妹妹在夺回秘钥的任务中战死……这些都是
基兹梅尔被赋予的“设定”,也许是伪造的记忆。要说为什么的话,一方面是因为精灵族很长寿,所以基兹梅尔
的年龄也并非如同她外表看上去的那样……我想,她说不定已经活了五六十年,甚至更久。另一方面,这个叫做
艾因格朗特的世界是在现实世界的时间二〇二二年十一月六日诞生的,也就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情而已。

但是,在与基兹梅尔、约菲利斯子爵,以及罗莫洛老人、野营地的锻造师们交谈的过程中,我的这种想法渐渐地
改变了。他们并不只是被赋予了名为设定的记忆的存在。  在二〇二二年的现在,不,是二〇二三年,所谓的
“强人工智能 AGI”尚未被开发出来……大概吧。

从被称为 AI 元年的二〇一七年开始,人工智能在五年间取得了长足进步。在象棋和围棋的领域,能够安装在移动
终端的人工智能比职业棋手更胜一筹;在股市和货币交易方面,人工智能能在一秒内进行上万次操作,通过超高
频交易增加利益;在医院里,人工智能能够进行高精度的图像诊断。第 5 阶段,也就是完全自动驾驶的汽车在马
路上行驶的日子,也指日可待了吧。

但是,与这些专门领域特化型 AI——也就是弱人工智能(Narrow AI)异彩纷呈的进化相比,要实现能够运用知


识、自我学习,像人类一样交流的强人工智能(General AI),似乎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智能音箱走进了许
多家庭,它能够进行日程管理、操作家用电器、搜索信息等,为人们提供便利,但是它们的对话能力仍不足以与
人类交谈。

不管怎么说,AI 这种东西,虽然善于学习黑白分明的内容,但是在正确答案模棱两可的领域,它们似乎很不擅长。
而且,对话这种行为,不存在明确的胜利和正确答案。

但是,现在在我的面前,露出一脸陷入沉思的表情、喝着花草茶的黑精灵,是游戏世界的 NPC……也就是说,她既
不是高级 AI,也不是最先进的 AI,但是在跟我和亚丝娜交流的时候,她从没有答非所问过。我们多多少少地会注
意,不去问基兹梅尔可能不知道的问题,我想或许也有这个缘故,但她的对话能力几乎可以和人类相提并论。

Argus,不,茅场晶彦,他是怎么把这么高级的 AI 放进游戏世界里的呢。 我能想到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把话


题限定在特定的领域——也就是在负荷和干扰较少的环境下,让数量众多的人类和 AI 对话,积累语言数据。这并
不简单。要让数百名参与者明白哪些是可以说的、哪些不能,就已经很辛苦了。要怎么召集那么多人、怎么支付
报酬也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但是,如果是 VRMMO 世界的话。 玩家基本上只会谈论跟游戏和任务有关的话题,就算不支付报酬也乐意每天登
陆好几个小时。如果说一个月里有一千个人不断和 AI 对话,那么由此积累下来的数据就是全世界无论哪个企业、
哪位研究人员都无法得到的规模。

那么,在二〇二二年八月进行的,或许就不是 SAO 的封闭测试了。 接着,基于得到的语言数据,再让 AI 之间进


行对话。没有人类介入的话,处理速度也会有所上升,让 AI 在两个月内学习几百年或者更久的内容也是能够做到
的。

这也就是说,在 SAO 正式开始运行前,基兹梅尔他们这些黑精灵……以及森林精灵、堕落精灵,还有人族的 NPC


们,铸造了艾因格朗特从诞生到现在的历史。在他们当中,存在着发展较快的、拥有接近 AGI 的对话能力的 AI……
或许就是基兹梅尔和约菲利斯子爵了吧。

如果我的想象,不,我的妄想,有那么一点点触及到真相了的话,那么 SAO 的 AI 还有“未来”。 要说为什么的


话,现在的艾因格朗特里有一万名玩家每天都在跟 AI 进行对话,这个数字是封测时期的十倍。将这些数据记录下
来、反复提炼,制造出堪称极致的真正的人工智能……这种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呐,桐人。”

右臂突然被戳了一下,我快速地眨了几下眼。

“诶?什……什么?”

“不是什么啦。鱼被我夹走了让你那么受打击吗?从刚才起你就什么也没吃。”

“啊……”

我俯视着面前的盘子,给亚丝娜进贡了一条之后,盘子里还有两条油炸白身鱼。沙拉和烤面包都几乎没动过。估
计今天的冒险会是一场持久战,所以必须好好吃早餐才行——虽然不会真的摄入卡路里。我用叉子插着白身鱼,
塞进了嘴里。烤制得恰到好处的脆皮破裂开来,浓厚多汁的鱼肉在口中化开。基兹梅尔他们,究竟能不能感受到
同样的味道呢……我一边思考着,一边把大盘子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一口气喝光了花草茶。

“那个,不是说让你吃快点啦。”

亚丝娜目瞪口呆,我飞快地咬住了她左手中的叉子上的椭圆形圣女果,然后把叉子从口中拔了出来。

“呀,你干什么啊!”

亚丝娜挥起叉子,我试图用餐刀招架下来。看着我们俩,基兹梅尔露出惊讶的表情,摇了摇头。

看着她那副大姐姐模样的动作,亚丝娜放下左手说道: “呐,基兹梅尔。我还想听听更多关于提尔涅尔小姐的事
情。”

“嗯……?好啊,当然可以。那么,今天就在路上说给你听吧。”

“嗯,我很期待哦。”

亚丝娜笑着,基兹梅尔也微微弯起了嘴角。在她的脸上,落寞的阴霾荡然无存。

用餐过后,我们在基兹梅尔的带领下,向着加雷城的补给站出发。补给站每天都会慷慨地免费提供一次装有五瓶
回复药水、五瓶治疗药水、方便食品和零食的袋子,但遗憾的是药水的等级只有 1 级,是没法解开摩尔提的毒锥
——“修玛尔格亚之刺”的 2 级的麻痹毒。

这样一来,我突然对昨晚基兹梅尔说过的书吏更加期待了,但很遗憾,只有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三点才能在图书馆
见到他。 虽然在不具备毒针对策的情况下继续攻略让我提不起劲,但有基兹梅尔在应该没问题吧。她戴着能无数
次能发动解毒魔咒的戒指,而且摩尔提他们应该不会去攻击角色指针颜色深到近乎漆黑的精英骑士。从二号前天
不惜丢弃主武器也要去救摩尔提……救“守”的行动来看,他们大概也不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达成目标的人吧。
但是这样一来,下次他们来袭击的时候,会创造比前天晚上更加有利的条件。下一次,他们应该会想要更加彻底、
想尽办法地把我们杀掉吧——说不定此时此刻也在想着阴险的计划。

不能只是等着他们准备,危机感再一次涌上我的心头。但是,我也想不到由我们先发起进攻的方法,就算能想到
了,想要实行起来也需要前所未有的觉悟。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就算能找到了他们的老巢,在现在的艾恩葛朗
特里也没有能长期且彻底地关押玩家的方法。要想永远杜绝他们犯罪,就只能让他们从这个世界登出。

要实现这一点,只有一个方法,就是让 HP 变成零。 然后,在那个瞬间,玩家在现实世界也会迎来真正的死亡—


“喂桐人,差不多要出发咯!”

“桐人,丢下你不管了哦——!”

从稍远的地方传来呼唤我的声音,把视线从脚下的瓷砖向上移动,映入眼帘的是在灵树的泉水旁挥着手的骑士和
细剑使的身影。 巨大的树的枝叶耸立在泉水中央,在朝阳的映照下,无数水珠化为黄金丝线,从枝条上倾泻下来。
站在这番景象前的两人,美得无法言喻。 基兹梅尔自不用说,就算只比较战斗力的话,亚丝娜说不定比我还强。
尽管如此,我也必须守护她们到底,我如此想着,咬紧了牙关,朝着两人小跑过去。

在轻快的钟声和缄默的官兵们的目送下,我们穿过城门,走上架在山涧的砂岸上的石板桥,走了还没有十秒,基
兹梅尔的 HP 栏就亮起了没有见过的减益效果(Debuff)的图标。

那是一个垂头丧气的人型图标,我记得应该是“衰弱”的减益效果。封测时期,我只在跟出没在第十层千蛇城的
蛇主教战斗时中过一次,力量和敏捷度渐渐下降,突然变成陷入超重的状态,也没有办法逃走,只能那样等死。

基兹梅尔好像没到那种地步,但是她那在城中有光泽的咖啡色的肌肤,却在片刻间变得苍白。亚丝娜担心地呼唤
着了一句“基兹梅尔……”,想要用手腕支撑着她,骑士却用毅然的态度回绝了,然后从别在腰后的包中拿出了
轻薄的披风。

“……还以为能再坚持一会的……。如果没有森林和水的恩宠,就会体会到精灵仿佛是一种无力的存在。”

她这样小声呢喃着,将平常穿的隐身斗篷换成了披风。 这件连帽披风和亚丝娜的那件很像,但整体都是夹杂着银
色的奇妙绿色,仔细看的话上面还有叶脉一样的花纹。把披风披在身上、戴上兜帽的一瞬间,基兹梅尔的衰弱减
益效果图标就消失了,取代的是从未见过的效果图标。

“呼……” 基兹梅尔呼了一口气,她的那张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恢复了血色。过于迅速的即时效果,让我
和亚丝娜目瞪口呆。看着我们俩,骑士露出了有些骄傲的笑容。

“这件外套,是在大地断裂之前从王国传来的秘宝。将隆冬也不会掉落的贵重的圣大树的落叶收集起来,精心缝制
而成……搜遍所有的城池和要塞,也只能找到十件。”

“哇啊……好厉害,用圣大树的叶子做成的啊……”

旁边的亚丝娜不禁发出赞叹,我倒是很在意这个叶子形状的增益(BUFF)效果图标,但也不能用手去触摸一下基
兹梅尔装备在身上的披风。等回到加雷城之后,如果有机会再拜托她让我查看一下吧,我记在心里的备忘录上,
顺手打开了主菜单确认任务进度。

我们接下来要挑战的,是精灵战争营地任务第六层篇的主线故事“玛瑙的秘钥”。攻略秘钥所在的迷宫,拿回秘
钥,然后带回加雷城就完成任务了,流程十分简单,但问题是第六层呈放射状被五等分,那个位于第六层的南边
区域,现在在西北区域的我们必须要经过西区才能达到目的地。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突破两个区域分界迷宫,而
这两个迷宫就连以 ALS 和 DKB 为主力、有老大哥军团参加的团战队伍攻略起来都十分吃力。就算有基兹梅尔在,
也不是那么轻松就能搞定的吧……虽然做好了觉悟,但是以防万一,我还是确认了一下路径。

“那——个,基兹梅尔,今天的目的地……是第六层最南边的有秘钥的祠堂吧?”

“正是如此,真亏你知道祠堂在南边啊。”
基兹梅尔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也不能说我在封测时去过,而是回答说“这点事情用幻书之术就能知道
啦”。实际上,任务进程里也写着迷宫的位置,所以不能说全都是谎言。

“原来如此,人族的魔咒也很厉害呢。”

骑士坦诚地点点头,我靠近她,将窗口里的整张第六层地图给她看,亚丝娜也从对面看过来。我用指尖给她们指
出从这里到终点的移动路径。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秘钥的祠堂大概在这附近。也就是说,从这到那,必须要穿过这个岩山的地下通道……因
为如果正面突破的话会很辛苦,所以想问有没有黑精灵知道的秘密捷径之类的……” 听到这里,亚丝娜立刻戳了
一下我的侧腹。

“我说你啊,说些什么偷懒的话啊。抱歉啊基兹梅尔,你别放在心上。”

“唔,我也没有听说过什么捷径呢……”

骑士认真地回答道,然后抬起头嫣然一笑。

“而且,从一开始就没有穿过岩山的必要啊。”

“诶……为什么?”

“先卖个关子吧。首先,朝着中央的湖前进吧。”

说完,她双手轻轻推了一下我和亚丝娜的背,我也只好关掉窗口,开始向南方走去。

位于这一层中央的星型的湖叫做塔尔法湖。从湖上过去的话,的确能大幅缩短到各个区域的移动时间。其实,在
封测时期,打算用在第四层得到的“泳圈果实”——可惜没办法把凤尾船运过来——游过去的玩家也不在少数,
但是湖中栖息着强得令人望而退步的巨大海星型怪物,被触手抓住手或脚就会被拖入水中,再也浮不起来,溺水
而死。

如果是普通的游戏的话,这也能算是一种有趣的狂欢了吧,但在现在的 SAO 里挑战那只海星根本就是自杀行为。


基兹梅尔打算到湖上什么,想到这里我变得不安起来,但现在也只能相信她了。

三人不一会儿就渡过了石桥,踏入了已经干涸了的河谷中的迷宫。和来的时候一样,配色很有沙漠风格的怪物开
始出现,但是比起在第五层的秘钥任务中并肩作战的时候,基兹梅尔的实力更上了一层楼,三两下就将我们难以
对付的避日虫和死亡蠕虫(Death Worm)一扫而尽。

SAO 是一个单看升级的效率的话,独行玩家是能拿到最多经验的、有点单打独斗的游戏,目前也没有根据和怪物
之间的等级差加减经验值的补正,所以很容易做到让一两个高等级玩家加入队伍,通过狩猎大量怪物提升战力。
正好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好想在容易刷出怪物的地方待上……两三个小时,最好能停留个半天或一天,直到能
升级为止!我不由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我实在不好意思向肩负着回收秘钥的重要任务的基兹梅尔提出这种请
求。话说,感觉在第三层也考虑过同样的事情。

就这样,对我来说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不停避免着不必要的战斗,穿过涸谷地带,向南前进,在上午十点进入
了区域南部的丘陵地带。

第六层被等分成了五个扇形区域,因此越接近中心的湖泊,横向的长度就越窄。离左侧五百米的地方耸立着无法
攀登的岩山。凝目远望,可以看到昨天刚刚突破的地下通道入口。

虽然右侧也耸立着岩山,但这一侧的地下通道靠近外周,从这里看不到。向南方逐渐收窄的山脉中央,正是星形
的塔尔法湖。

“呼……总算走出那个涸谷了。”
基兹梅尔一边说道,一边把绿色的兜帽摘了下来,我慌忙问道:

“喂、喂,现在脱没问题么?”

“嗯,这附近生长着少许植物,还零星分布着一些小型泉眼。”

虽然基兹梅尔这么说,不过周围仍然是一片红褐色的裸地铺成的荒野,植物也只能看到长满尖刺的仙人球和一些
不讨人喜欢的多肉植物,很难让人联想到“森林和水的恩宠”。但骑士已经麻利地脱下了披风。 虽然减益效果
(Debuff)的标志已经消失,不过闷了两个小时才露出脸来,基兹梅尔的气色看起来不怎么好。亚丝娜似乎也这
么觉得,于是用担心的声音说道: “

呐,等到了湖边再脱比较好吧?”

“不用……正如先前所说,这个‘碧叶障壁披风’是非常贵重的东西。如果在不必要的场合下穿着战斗,万一弄坏
了的话可就太对不起先祖了。”

基兹梅尔一边如此回答,一边小心地叠好披风,放进了旅行包中。接着,又从包中取出隐身斗篷,披在身上,然
后长舒了一口气。

我慌忙打开仓库,将水瓶实体化后递给她。骑士微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接了过去。之后又取出我和亚丝娜
的份,三人就这么并排咕咚咕咚地喝水。我虽然有种想要用左手扶腰的冲动,但两位女士看起来不会让我这么做,
只好作罢。 我收好半空的瓶子,再次放入了仓库。只要负重上限允许,无论多少食物和水,玩家都可以收入窗口
中。不过无法使用“幻书之术”的精灵们,只能把所有行李都实体化来搬运。

人类 NPC 也是这样,因此被摩尔提杀害的塞隆才在长袍下面藏了那么多金币银币。

不愧是领主,钱包真大啊……我正漫无边际想着这些无所谓的事,突然灵光一闪。按照这个逻辑,那么在从我们
这里夺走的黄金钥匙的时候,掉落的那把铁钥匙……塞隆是一直随身携带这把钥匙,还是因为有必要才从官邸中
带出的呢?如果是后者的话,就可以推测塞隆本打算将我和亚丝娜麻痹之后,带到需要用这把铁钥匙的地方。

封测时期我一个人解决麻痹事件的时候,身为帕伊萨古鲁斯的仆人兼秘密弟子的女性赛雅诺在斯塔奇翁的小巷里
救了我,所以我并不知道马车的目的地。之后,直到连续任务的最后,那把铁钥匙都没有登场过。恐怕这次如果
摩尔提没有杀死塞隆的话,我们也不会有机会见到那把铁钥匙。

也就是说,现在躺在我的仓库里的那把钥匙,是只有在任务途中塞隆死亡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道具……如果是这
样的话,那么“斯塔奇翁的诅咒”这个任务,可能,原本就设定了塞隆死亡的任务线。 我不经意地翻动着仍未关
闭的仓库窗口,握紧了想要找寻那把铁钥匙的右手。现在不能再想诅咒任务了,必须集中精力完成“玛瑙的秘
钥”。斯塔奇翁随时都可以返回,而且如果基兹梅尔真的知道渡过塔尔法湖的方法,那么就有很大机会追上只能
逆时针穿过区域的攻略集团。

“……好,那差不多可以……”

……出发了。

话刚说了一半,我就注意到亚丝娜和基兹梅尔正站在一颗巨大的仙人掌前,背对着我在偷偷搞些什么。走过去一
看,发现两人正在从仙人掌尖刺的间隙里摘下红色的小东西,然后塞进嘴里。

“啊!你们在吃什么!”

亚丝娜看了一眼大喊大叫的我,然后什么也没说,继续她的采食行动。不仅如此,现在左右手同时开工,用两倍
的速度摘着红色的东西。

不服输的我绕到了仙人球的对面,注视着长近十厘米的尖刺根部,看到了一些零星的红色。避开尖刺,我小心地
将手指插入,捏出了一个东西,是直径两厘米左右的圆形果实。我战战兢兢地将果实放入口中,咬碎的一瞬间,
冰凉甘甜又略带酸味的果汁像碳酸一样在口中迸发,顿时让我陶醉不已。

这个味道已经超越了 B 级食材的人鱼红薯了!
我如此确信,想要再摘一个果实。不过似乎因为我的手比亚丝娜她们大一些,采摘的速度比不上她们。我费劲地
摘下第三颗时,亚丝娜已经从仙人球侧面绕了过来。

这样下去我的份也会被吃掉!

就在我惊恐的时候,正要摘第四颗的手抖了一下,指尖猛地碰到了尖刺。

“好痛!!”

实际上与战斗时一样,几乎没有什么痛感,但我还是反射性地收回了手。亚丝娜趁机啪地一下摘下了那颗果实,
然后吧唧吞了下去。

结果,在我只吃了十颗左右的时候,仙人掌果实就被摘没了。面对一脸满足的两人,我抱怨道:

“太过分了,吃之前告诉我一声也好啊……”

“哈哈,抱歉,桐人。”

或许仙人掌果实有什么治愈效果吧,基兹梅尔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她笑着说道:

“这个‘赛尔希安树’的果实虽然是最高级的美味,不过一年只开花结果一次,而且季节不固定,开花后三十分钟
所有果实就会弹飞。所以发现已经结果的时候就必须赶快吃掉。”

“三、三十分钟……?”

我重复道,然后看了一圈红褐色的荒野。视野内虽然分布着上百棵仙人掌,但是一年有 8760 个小时,也就是


525600 分钟,如果果实只在这当中随机的三十分钟里结成,能发现结果的仙人掌的概率的确是低到令人绝望。不
管果实再怎么美味,也不可能为此每日都在荒野中徘徊,或许刚才那次就是最初也是最后的邂逅了……我惊觉道,
朝现在还沉浸在饱食余韵中的临时搭挡问道:

“那个,亚丝娜小姐?”

“呼唔…………什么事?

” “仙人掌果实,你吃了几个?”

“四五十个吧。不过完全没吃够呢……我想吃满满一缸。”

“可恶……!”

果然必须找时间再来吃一次,我在心里默默发誓。基兹梅尔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来吧,差不多该出发了。到了这里,已经不会出现麻烦的虫类怪物了。”

正如基兹梅尔所说,丘陵地带刷新的怪物以野狼(Coyote)和蜥蜴 为主,无论哪种都不带毒,毫不费力就能打
倒。

因此,在剩下的两公里行程中,基兹梅尔为我们讲起了亚丝娜曾询问过的妹妹提尔涅尔的事。

小时候,她曾在第九层王都近郊的湖泊中,独自一人乘小舟消失了整整一天。她在洗澡水里加了太多杜松精油,
结果整整一周身上都是木香。她让基兹梅尔喝下了自己在药师课程中制作的强壮剂,结果头发变成了和树灵
(Dryad)*一样的绿色,等等

(注:原文为“ドライアド”,Dryad。德律阿得斯,是希腊神话中守护森林和树木的女神,宁芙的一种。)

这些故事逗得亚丝娜咯咯直笑,也勾起了我小时候跟妹妹直叶一起生活的回忆。但在脑海的一角,我还是不自觉
地产生了一些不解风情的想法。如果基兹梅尔讲述的关于提尔涅尔的回忆全都是“设定”——是被赋予的记忆的
话,那这一切都不过是 Arugs 的员工或者剧本作家构思的桥段而已。

但是,话又说回来,艾因格朗特中存在无数 NPC,基兹梅尔不过是其中一人,如此详细的设定真的是被人赋予的
么?说起过去的故事,骑士没有说得完的感觉,宛如把和提尔涅尔一起度过的岁月的每一天都记得清清楚楚。万
一,不仅是基兹梅尔和约菲利斯子爵这样的特殊 NPC,所有的 NPC 都存在同样的记忆的话……如此庞大的东西由
人数有限的剧本作家创作而成终究是不可能的。

左耳听着基兹梅尔的回忆,右耳将高速运转的大脑产生的废热放出,就这么走了不到一个小时。终于,左右两侧
的岩壁之间的距离收缩到了一公里左右,中间可以看到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三人面面相觑之后,全速走完了剩下的路程,终于到达了湖畔。

“哇啊……!”

也难怪亚丝娜会发出惊叹。描绘出陡峭弧线的水边是纯白的沙滩,清澈得令人惊讶的透明湖水正缓缓地拍打着沙
滩。湖水渐渐地变成祖母绿,再到钴蓝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炫目的光芒。也许是心理作用吧,感觉空气都
暖了几分。 和直径约为十千米的第六层比起来,塔法尔湖并不是很大,尽管如此,湖面也有一千米宽,对岸弥漫
着白色的雾气。但是能够清楚地看到,将整个楼层放射状五等分的岩壁,在从滩的两侧和右边、左边,以及正面
插入湖面的样子,让人联想到这就是五个区域的中心地带。

“呐,可以到水里去吗?”

亚丝娜一边一步一步地接近沙滩,一边如此说道。我慌慌张张地打算说“还是别这么做好”,但是在我开口前,
基兹梅尔制止了她。

“不,不行。这片湖里栖息着可怕的海星怪物……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据说它长着巨长无比的胳膊,可以从
湖底深处伸到岸边。”

说罢,亚丝娜快速后退。

看来,那个固有名为“欧亥欧梅特斯(オヒオメトゥス)”巨大海星,在正式运行之后,也依然在湖底活泼地游
来游去啊。既然如此,那基兹梅尔打算怎么到对岸去呢,这让我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和不安。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
视线,骑士看向我,不知为何露出了充满自信的微笑,从旅行包里拿出了新的道具。那是一个只有大拇指那么大
的小玻璃瓶,里面装着蓝色的液体。

“桐人,抬起右脚,给我看看你的鞋底。”

“嗯……嗯。”

我点点头,即使是在虚拟世界,要把脚抬到能够看到鞋底的程度也并不容易。我使劲地向上抬起右脚,调整脚腕
和股关节活动区域的界限,但在努力让鞋底呈垂直状态之后,我就失去了平衡,一边挥着双手喊道“啊哇哇哇”,
一边向沙滩倒去。

亚丝娜“噗呣”一下笑喷了,我慌慌张张地打算起身,然而,

“正好,就保持这样。”

我被下了这样的命令,保持着倒在地上、向上伸出双脚的羞耻姿势,等待骑士靠近。

基兹梅尔小心翼翼地拔掉小瓶的瓶塞,将一滴蓝色的液体洒在我的鞋底。接着,整只靴子开始散发出朦胧的蓝色
光芒,HP 栏下方亮起了仍未看惯的图标。上面画着一只踩在水面上的靴子,从这个图案来看,能够大致想到是什
么效果,但我还是等着基兹梅尔的说明。

“可以站起来了。”

基兹梅尔对我说道,我把双脚向前伸到头部上方的位置,然后利用反冲力跳了起来。刚才看到我出糗而不由地笑
出了声的搭档,我倒要看看她的平衡力如何,因此我选择了观看的最佳位置。亚丝娜小小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说
道:
“基兹梅尔,麻烦你了。”

她没有向前伸出右脚,而是向后抬起,用手扶着脚腕。原来如此,这样就不会给关节造成负担地将脚心朝外了。
话说,十个人里有九个人都会这么做吧。我深表同意,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哝了一句“狡猾啊——”。

最后,给自己的靴子上也洒上液体之后,基兹梅尔塞紧了瓶塞,放回了旅行包。就这样,我们穿过了白色的沙滩,
轻轻地踏进了打在岸边的透明湖水。最开始的几步还感觉不到什么变化,但是在踏出第四步的时候,水面上泛起
了形状奇特的涟漪,第五步、第六步就是明显的走在水上的感觉。

“哦哦——”

我和亚丝娜发出感概,骑士回过头,向我们招了招手。

“你们两个,慢慢地走进水中。” 我们同时点点头,向着水边前进。为了以防万一,我抓住搭档的肩膀,让她停
下来。

“我说,基兹梅尔,在水面上走不会出现海星吗?”

“这点我可以保证。但是……”

“但是?”

“施在靴子上的‘维露莉(Virely)的水滴’的咒文,只能在平稳走路的时候发挥效果。如果跑或者跳的话,就
会冲破水面掉下去。要是之后被海星盯上了的话……所以一定要慢慢地、冷静地走动哦。”

总觉得最后那句是针对我说的,就当做是我的错觉吧。比起这个,问题是只要跑动,魔法——不对,咒文就会失
效,把性命托付在这种咒文上真的好吗?欧亥欧梅特斯的本体绝不会出现在水面上,而是用长长的触手把玩家拖
入水中,想要战胜它是不可能的。而且,在现在这个 SAO 里,就算在湖底死去,也决不会在初始之城镇的黑铁宫
里醒来了。

基兹梅尔,我们不能死掉啊……我本想这么说,但还是闭上了嘴。

会死掉的不只是我们,身为 NPC 的基兹梅尔也是一样。就算在第三层的森林里,有另一只长相一致、姓名相同的


黑精灵刷新出来,那她也不是现在的这个基兹梅尔。面对这样的她,我要怎么说出“你死了没事我们可不能死”
这种话啊。

“没事的,桐人。”

突然,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亚丝娜小声说道。她用左手轻轻地捏了捏我右手的指尖,用更低的音量继续说:

“只要普通地走过去就行了,而且就算掉进水里、海星出现了也不要紧,因为我还藏了一手。啊,应该是藏了一脚
吧。”

“藏、藏了一脚……?”

完全不明白细剑使在考虑着什么,但是要遵守不许跑、不许跳这些条件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至少,比起要把手
柄调到微妙的角度来在跑和跳之间切换的主机游戏要简单得多。

“……我知道了。但是,还是要小心行动啊。”

“你也是。”

交谈过后,我们两人一起向前迈出步伐。一开始踢开了水,但是后来鞋底产生了反作用力,就像是踩在厚厚的橡
胶膜上一样,我们站在了水面上。 走到耐心等待着我们的基兹梅尔旁边,骑士露出了让我们安心的微笑,她点点
头,转过身。哗啦,哗啦,伴随着轻快的水声,基兹梅尔开始向着对岸前进,我们也在后面跟上。
走了大概二十米,亚丝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

“啊……难道,在第四层和‘Wythege the Hippocampus’战斗的时候,约菲利斯子爵就因为这个咒文才没掉


进水中的吗?”

“啊——……不,但是那个时候,阁下不是在水面上跑来跑去的吗?”

“亚丝娜的猜测,对了一半。” 走在前面的基兹梅尔稍稍向后偏过头,如此说道。

“刚才滴在我们鞋底的液体,是只有维露莉……也就是水灵少女才能制作出来的秘药,这已经是相当珍贵的东西了,
但是约菲利斯阁下的靴子里还织入了维露莉的头发,所以绝对不会沉入水中。” “头发……难、难道是,杀了水
灵小姐,把她的头发拿下来吗……?”

又不是罗生门,我如此想道,正当我打算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基兹梅尔拼命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

刹那间,她的脚边溅起了少许浪花,骑士缩了缩脖子。但是幸好咒文没有因此解开,基兹梅尔压低音量,责备了
我。

“包括维露莉在内的水灵(Undine),对精灵而言,是和树灵(Dryad)一样重要的存在。既是好邻居,也是守
护者……。砍伐活树、污染清流就已经是禁忌了,要是杀害维露莉的话,那个精灵的一族都会遭到诅咒的。”

“说、说了失礼的话,对不起……。但是,那子爵是如何得到那么贵重的靴子的?”

虽然没有问价值,但是在幻想系 RPG 里,通常附带软着陆(Feather Fall)和水上行走(WaterWalking)属


性的装备都必然是相当稀有的。我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湖心附近,令人闻风丧胆的巨大海星应该就在我们脚下的
几十米处蠕动着,但是我几乎已经将这个状况抛之脑后,等待着骑士的回答。

但是,面向前方的基兹梅尔,再一次——这次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具体情况我
也不清楚。但是……据说很久很久以前,阁下和维露莉的少女……。——不,抱歉,不该说这种无根无据的话。
你们就当没听见吧。”

听到这番话,似乎比我更喜欢这种故事一千倍的亚丝娜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但是她没有紧咬不放,而是一言不
发地继续走着。

说不定,子爵脸上的刀疤和这个故事有关系呢……我也不由地胡思乱想起来,但是恐怕没有给我们辨别真实性的
机会了。至少,看来玩家是没法获得约菲利斯阁下的水上步行靴了,我彻底断了念想。

看向前方,原先弥漫着白色雾气的对岸,已经近在眼前了。

大概还有两百米左右的地方,白色的沙滩和竖立在深处的岩壁清晰可见。

第六层由五个区域构成,第一个区域是主街区所在的位于东北方位的森林,第二个区域是加雷城所在的西北方位
的荒野,第三个区域是在荒野西边的湿地,位于南方的第四个区域以洞窟为设计主题,是我们这次的目的地。虽
然不是人工迷宫,而是自然洞窟,但是在这片区域中,能抬头仰望到天空——不,七层之底的地方是很少的。也
就是说,这里不是一个能让人愉快行走的地方,但是比起整片都是黏糊糊的湿地、一旦偏离道路就会陷在泥里的
西部区域,这里要好得多。

秘钥到手之后必须先回到加雷城一次,如果挑战攻略迷宫区的时候,能够从湖上抄近路的话,就十分令人庆幸了。
然而,我们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让基兹梅尔把珍贵的“维露莉的水滴”分给我们,看来也只好作罢了。

在这样思考着的时候,我们终于靠近了对岸,放眼望去,能够有小鱼群在重返清澈的水中轻快地游着。而且,有
时好像有硬币和宝石一样的东西在湖底闪烁着光芒,虽然想蹲下去伸出手,但这陷阱太过明显,等找到打倒海星
的方法之后再来尝试吧。

我们这个组合的行动模式,就是好不容易就快到达安全地带了,总有其中一个人——主要是我,做了些什么事情,
引来了大危机。只有这一次没有一跤掉进水中,安全地登上了白色的沙滩。就这样继续前行,完全远离岸边之后,
三个人同时停下脚步,长舒了一口气。

“哎呀……我也是第一次经历,真的相当紧张啊。”

骑士大人如此宣告,我吃惊地向她提问: “诶,基兹梅尔也是第一次渡过这片湖吗?”

“当然了,就连走出加雷城都是第一次呢。”

“那么……难道藏着秘钥的地下迷宫的位置,你也不知道……?”

这种我们带领着基兹梅尔的模式很少见吧,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骑士从挂在皮带左侧的袋子里取出一张卷起来
的羊皮纸,一脸从容不迫的样子。

“虽然是第一次,但是我知道路。你看。”

我探出头看向羊皮纸,那是一张相当详细地描绘出了南部区域的地图。在错综复杂的洞穴群中印着一个红色的标
记,我们从湖畔到那里的路线也用红线标出来了。

“诶,你有地图的啊。这里是湖,这里是目的地……咦,这个标记是什么?像虫子的头部一样……”

亚丝娜一边用手指着区域南方,一边提出了疑问,基兹梅尔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没错,就是虫子的头部。这个大洞窟里潜藏着可怕的巨大蜈蚣……。幸运的是,我们没有必要经过那个地方,但
听说很多不小心进入它的住处的人族都牺牲了。”

“呜哇……。又是海星,又是蜈蚣,真是各种各样呢。没有千足虫和木星什么的跑出来就算好的了。”

最后那个是星星的名字吧,这里说不定应该这样吐槽,但我还是保持沉默,陷入了沉思。

封测的时候,第六层的南部区域应该没有蜈蚣型的头目(Boss)。有一个植物类的头目(Boss)被放置在迷宫塔
所在的东南区域,还有就是不可触摸的湖中海星,我记得只有这几个。

在这一层之前,也遇到过野外头目(Field Boss)被更换了的情况——例如,第四层的象龟变成双头海龟——,
但是从未出现过头目增加的情况。攻略集团在这种前提下进行攻击的,在互不相让的 ALS 和 DKB 当中,一方不做
准备抢先突入蜈蚣头目的洞窟,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

“抱歉,稍微等我一下。” 向继续看着地图的两位女士如此说道,我飞快地从菜单窗口切换到消息栏,在收信人
的位置选中情报商阿尔戈,然后快速地录入了简短的文字。

【FR 的头阵现在到哪了?】

阿尔戈喜欢用“领跑者(Front Runner)”来代替“攻略集团”这个称呼,所谓的 FR 就是“领跑者(Front


Runner)”的缩写。看来她没有在进行战斗和秘密行动,不到十秒就收到了回复。

【今天傍晚要挑战通往第三区域的道路迷宫。100c】

末尾的数字当然就是情报的价格了。能附上账单给我让我很感激,但我却皱着眉头。

“真快啊……”

我自言自语道,切换了地图界面。攻略集团是在昨天——一月二号的下午从第一区域移动到第二区域的,他们似
乎打算只用一天就到达下个区域。

第二区域里只有一个叫做“阿拉罗”的小镇——对没有进行精灵战争任务的玩家而言,黑精灵族的加雷城与他们
无关——而且,除了加雷城周边的涸谷,附近就没有很强的怪物了,我想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尽管如此也还是
太快了。恐怕牙王和林德计划在每个区域花上一天,在共计五天内打通第六层。考虑到第五层是用四天打通的,
也不能说是过于心急,但是比起不绕道走就能以直线到达迷宫塔的第五层相比,第六层的移动距离显然更长。
不管怎么说,要在明天下午突破第三区域湿地草原,那么攻略集团应该会来到第四区域。我回到基兹梅尔旁边,
又看了一眼地图,大蜈蚣的住处在这个区域最大的城市“岩窟都市格斯卡依”稍前方的位置。因攻略通道迷宫而
感到疲惫的林德一伙人匆忙赶路,在准备不足,不,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闯入蜈蚣洞窟的可能性很高。

我再次打开窗口,向阿尔戈发送了第二条消息。

【有情报说,在南部的第四区域,格斯卡依的前方有新的野外头目(Field Boss)。】

很快就收到了回信。

【了解。刚才情报费不用付了。】

这样一来,就能避免 DKB 和 ALS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遭遇蜈蚣头目的状况了吧。但是,我并不是不相信他们的实


力,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参加头目战。

到底能不能在明天下午之前昨晚加雷城的任务,然后和攻略集团汇合呢……我思考起来。

“果然,人族的‘远书之术’很方便呢。”

基兹梅尔一脸佩服地看着我的手边,如此说道。亚丝娜马上回答: “精灵族是通过专门传令的士兵们来传递信件
的吧。虽说有‘灵树’,但果然还是很麻烦呢。”

“是啊。森林精灵也好,我们黑精灵也好,之前都认为人族的咒文没有可取之处。但是在和你们一起行动之后,我
觉得,只靠‘幻书之术’和‘远书之术’,就能凌驾于精灵族遗留下的全部魔法了吧。” 对于基兹梅尔的话,我
不知该如何应答。

她认为这些都是魔法的一种,但是菜单窗口和消息栏都是游戏系统的一部分,我当然不能对她说。而且,能够使
用那个“魔法”的只有我们这些玩家,人族的 NPC 是不能使用的。 但是基兹梅尔没有对远书之术表现出更多的兴
趣,而是说出了我都快忘记了的提问。

“你们在第四层遇见的堕落精灵诺尔扎,他是这么说的吧?如果那帮家伙集齐了六把秘钥、打开了圣堂之门,那么
人族最大的魔法就会消失……对吧?

” “啊……嗯,他是这么说的……”

亚丝娜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颊有些泛红。我歪起了头,回想起了当时的景象。

架着凤尾船,从第四层的主街区罗维尔,来到位于河流下游的水下迷宫深处,我和亚丝娜偷听着堕精灵们的谈话。
在那里的除了蒙面将军诺尔扎,还有一位叫埃杜(Edu)的堕精灵长者,和一位看上去像是副官的女性精灵。我
记得她的名字好像是凯萨拉(Caicara),诺尔扎面向她,开口说道: ——等我们得到所有的秘钥,开启圣堂之
门那一瞬间,就连人族遗留的最大的魔法,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此,凯萨拉回答道: ——如您所说,阁下。
大愿实现的时刻,正在渐渐接近。

的确,如果能让人族没法使用幻书之术和远书之术的话,也是一件壮举了。但是从现实角度来考虑,我认为这种
事情是不可能的。不仅没有即时信息,连菜单窗口都弹不出来……也就是说,选择技能、存取道具、浏览地图都
被禁止,在这种情况下,攻略游戏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那么,诺尔扎所说的“最大的魔法”,指的是信息和窗口以外的东西吗?这个东西的消失,似乎跟堕精灵的大愿
有什么联系?但是,他们的大愿,具体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的思路像是撞到了厚厚的墙壁。因为过于心
急,我在胸前不停地张合右手。就在这时,亚丝娜不知为何毫无顾忌地凑了过来,用靴子的前端踩了一下我的左
脚。 以此为契机,我唤醒了新的记忆。在偷听诺尔扎他们说话时,我和亚丝娜藏在一个小木箱中,在身体紧贴、
无法动弹的情况下,我的右手伸进了亚丝娜的胸甲下……。

“那么,休息就到此为止吧。我想趁着天亮回到城堡。”

基兹梅尔的声音将我从回想中拉了回来,我迅速地放下右手,向亚丝娜挥了挥。细剑使轻轻地哼了一声,瞪了我
一眼,像是在说“把那个记忆永远消除!”,然后走到了骑士的旁边高耸的岩壁伫立在两人面前,洞窟在岩壁上
开了一个黑窟窿。 说起来,那个时候也没有触发防骚扰代码呢……话说,今早起床的时候,在亚丝娜的视野里有
没有出现代码窗口呢……我一边想着,一边追上她们。

南部区域的洞窟地带,大部分地段不像迷宫那么昏暗,因为有自然光线从零星分布在顶部的小洞里照射进来,所
以只是稍微有些暗,没有必要在左手装备上火把和提灯。

幸运的是,栖息在这里的怪物不是昆虫系,而是以蝙蝠和水栖生物为主,但其中比较棘手的怪物,是几乎首次在
艾因格朗特中出现的史莱姆系怪物。在国产 RPG 游戏中,史莱姆通产给人一种游戏初期的低级怪物的印象,不过
在 SAO 中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因为这座浮游城里,不存在针对史莱姆系怪物的固定攻击手段——火焰魔法和冰冻
魔法。 这样一来,就只能靠武器来努力了,但即使普通地进行攻击,斩击和突刺的效果也很弱,只有打击武器才
能真正对其造成伤害。然而,我们这支三人小队里,我和基斯梅尔的主武器是斩击属性,亚丝娜的是突刺属性,
可以说是相当不利于对付史莱姆。

所以——。 “啊啊啊啊啊!够了————!”

发出无法掩饰焦躁的叫声,亚丝娜发动了剑技“倾斜突刺(Oblique)”。闪光划破幽暗,亚丝娜在光芒下方放
出疾速的单发刺击,笔直地刺向在洞窟地面上蠕动着的茶褐色不定形生物(Slime)——“贪婪粘液(Covetous
Mucus)”。

直径 80 厘米左右的粘液正中裂开了一个大洞,看起来像是向四周散开一样,然而它的 HP 栏并没怎么减少。光效
消失后,黏土立刻再次汇聚起来,回到了之前的平滑状态。 看到它身体的一部分鼓起了一个圆型,在后方待机的
我急忙喊了起来: “亚丝娜,回避!” 硬直解除了的细剑使向后大跳一步,怪物隆起的部分伸出了细长的触手,
像鞭子一样挥舞着。虽然触手想要卷住骑士轻剑(Chivalric Rapier),但亚丝娜迅速地将剑抽了回去,拉开
了几毫米的距离,触手抓了一手空。

如果被那个卷住的话,它就会用就巨大的力气拉住武器,如果被抢走了,武器就会被吞进黏糊糊的身体里,想要
拿回来相当费劲,而且武器的耐久度也会大幅下降。我也不知道如果玩家被它黏住了的话,布甲装备会不会因此
溶化。 贪婪粘液(Covetous Mucus)——并不是霉菌,Covetous 这个词似乎是“贪婪”的意思——它把触
手收进身体,然后像是戏弄着亚丝娜一样,轻飘飘地摇晃着。 “嗯呜呜呜呜!桐人,这该怎么办啊!

” 搭档向我求救,我看了一眼后方。在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基兹梅尔正在和两只吸血蝙蝠战斗着,但她的 HP 几
乎没有减少,交给她应该没问题吧。我再次把视线移向亚丝娜,用不会将周围的怪物吸引过来的音量回答道:

“首先,把它引到有光照的地方!”

“我……我试试看!”

亚丝娜快速地向右后方移动,将慢悠悠地追上去的粘液引到了从上方照射进来的自然光所形成的光环中。在暗处
呈现出脏兮兮的土黄色的粘液,在光线的照射下透出了金色的光芒——但是,仅此而已。别说因为光照受到伤害
了,它完全没有讨厌光线、想要逃走的样子。

“……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亚丝娜大叫道,我给了她第二个提示。

“当史莱姆被光照得通透的时候,仔细观察它的身体!”

“诶诶!?…………啊,好像有什么东西。”

发挥出卓越的观察力,亚丝娜只看了两秒左右,就发现了那个东西。不在粘液的中心,而是在长出足部的外周内
侧,有一个在光线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的,像是眼球,像是鱼卵,又像是水信玄饼的东西。 “那个就是史莱姆的核!
用剑技一击就能将它打倒!”

粘液就像听懂了我的话一样,将身体紧紧地缩成一个球。但这并不是恐惧的表现,而是利用反作用力跳向空中,
同时变得更薄、更宽。如果被它包住了头部,就会受到酸液造成的持续伤害,同时还会陷入窒息状态。 然而亚丝
娜并没有后退,而是再一次发动了剑技。由于粘液在亮光里展开了身体,它的内核变得更加清晰可见,亚丝娜放
出了单发上位突刺技能“疾驰(Streak)”。只见带有银色光效的剑刃完美地击中了直径约为 2 厘米的内核。
半透明的球体抵抗了一下,然后发出“嘭!”的声音裂开了。 HP 栏归零后,史莱姆失去了粘合能力,化为无数
细小的碎片,飞散在空中。被那些碎片击中脸部和身体、被土黄色果冻状物体溅满全身的细剑使可能会发出悲鸣
吧,但片刻之间,所有的果冻状残骸就全都变成了蓝色多边形,散落开来。

亚丝娜保持着挥剑的样子一动不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两只蝙蝠收拾掉了的基兹梅尔走了过来,用爽朗的声音
跟亚丝娜搭话: “噢噢,真不愧是亚丝娜。能用细剑一击打倒史莱姆的剑士,精灵里也没有几个呢。” “……
谢谢……” 亚丝娜简短地回答了一句,她的嘴里像是在咀嚼什么,说不定是贪婪粘液的碎片飞进了口中吧。打算
吃遍艾因格朗特怪异东西的我虽然问问她味道如何,但我的生存本能告诉我现在还是别问比较好,我只好作罢。

我打算笑着慰问她一句“辛苦了”,却也不得不暂停下来。虽然声音很微弱,但是能够听见一阵新的噗扭噗扭声。
我朝着她们两人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竖起了耳朵。史莱姆特有的噗扭、噗扭的移动音效渐渐地接近,但是
周围却不看到它的光标。在封测时期,这种时候应该会——。

“在上面!”

我大叫一声,仰望着洞窟的顶部,与此同时,从宛如冰柱一般垂悬下来的钟乳石的缝隙间,落下了一个形状不定
的影子。这次被盯上的,还是亚丝娜。 亚丝娜似乎晚了几秒才注意到,她保持着抬头仰视的姿势,打算向后跳,
但不幸的是她立马就被身后的小石头绊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基兹梅尔迅速架起佩剑,想要保护亚丝娜。但是
就算用剑砍向那只掉下的史莱姆,除非运气好,直接砍中核心,否则粘液不会受到伤害,而是向她们发起攻击。

我下意识地挥动右手中的剑,发动了剑技“音速冲击(Sonic Leap)”。 我以系统允许的极限倾斜度跳了起来,


迎击落下的史莱姆。因为它离顶部的洞较远,光没有照在史莱姆身上,只能看到黑乎乎的影子。当然更别说找到
核在哪里了。 但是我把眼睛张到最大,用黄昏之剑(Sword of Eventide)+3 砍向形态不固定的影子。平常
这个时候,会发动通过系统辅助加强挥臂力量的“威力推进(Boost)”,然而此时却像在反抗系统辅助一样,
剑技逐渐减速,最终失去了准星。

刀刃切开粘液,感觉就像在切一个高密度的小球。减速结束后,我用力地挥了下去,尖锐的破碎音宣告着核已经
被破坏了。HP 栏一瞬间见底,我还没看清史莱姆的固有名称,它就已经开始破裂了。如果用嘴巴接住飞溅的粘液,
就能知道是什么味道了吧。但不知为何,我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还是用左臂防了下来。在我着地的瞬间,
所有的碎片都化作了蓝色的光,飞散开来。 我感觉刚才那一击还挺帅的,因此稍微装了下酷,潇洒地转过身去,

“两位,没事吧?”

我试着说出漫画台词一样的发言,但是不知为何,仍然坐在地板上的亚丝娜露出一副怨恨的表情说道:

“……又,进嘴里了。”

我没能战胜自己的好奇心,战战兢兢地问了亚丝娜,据说贪婪粘液(Covetous Mucus)的碎片尝起来像是”用
柠檬汁腌梅干那种犹如地狱般的酸味”。打倒第二只的时候,掉落了名为“粘液果冻(Mucus Jelly)”的道具,
但我并不是喜欢吃酸的那种人,所以把它丢进了仓库底层。

另一边,亚丝娜刚一起来,就立马向我逼近。 “桐人,暂且不说你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史莱姆是有核的,以及
怎么找到它的。但是你在砍第二只的时候,光没有照到史莱姆吧。那只是意外碰到核了吗?”

“怎么会,我的幸运值哪有那么高。”

(注:原文为“リアルラック”,real luck。指游戏属性意义上的幸运,用于有运气属性的游戏。为了和游戏
内的运气区分开来,加上了“real”这个词。)

就算幸运值很高,在队伍成员是这两个人的情况下,肯定早就被我用成负数了……我当然没有把这种想法说出口,
而是揭开了真相:

“要找到史莱姆的核,像之前亚丝娜做的那样,在自然光下是最好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也可以用火把和提
灯。不过,经常狩猎史莱姆,习惯了以后,就能用其他的光源找到核了。”
“其他的光源……?” 亚丝娜疑惑地歪起了脑袋,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基兹梅尔却像是听懂了一样,拍了下手。

“这样啊,原来如此。是利用剑技的闪光,照出了核吧。”

“回答正确~”

我也拍手回应,然后感觉有些不对劲。NPC 能使用剑技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但是告诉他们系统外技能的使用方法
没问题吗?然而,基兹梅尔露出一副“下次我也要试试”的表情,重重地点了点头,亚丝娜再次露出了怀疑的表
情。

“诶——?剑技发光的时间连一秒都不到吧……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能找到不知道在哪的核吗?”

“这个嘛,需要习惯……还有让剑技减速。史莱姆的闪避能力不是很强,所以尽量延长技能的时间,就能争取到找
核的时间。”

“减速啊……”

亚丝娜用有些感叹、有些震惊的表情喃喃自语着,然后将细剑放回剑鞘。

“……我觉得这个技术很厉害,但是我想我大概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学会,所以在黑暗中出现史莱姆的时候就交给你
啦。”

“哦……哦,交给我吧。”

我只能如此回答,基兹梅尔说出了让人放心的话。

“没事的,我也会掌握好这个技术给你们看的。”

“嗯……嗯,靠你了。”

这一次也只能如此回答了。

在这之后的史莱姆,除了土黄色的贪婪粘液(Covetous Mucus)以外,还有蓝色的、红色的,就连稍微让我抱
有一点亲近感的纯黑色史莱姆都出现了。果真如基兹梅尔所说,她用了三次战斗就掌握了“效果照明(暂定)”
的诀窍,所以我们没怎么费劲,就在正午前到达了目的地洞窟内迷宫。

老实说,我想绕到不远处的岩窟城市格斯卡依,吃个饭、补给一下什么的,但基兹梅尔不愿进入人族的城市,而
且如果格斯卡依有与森林精灵为伍的、进行野营任务的玩家,那么他们看到的基兹梅尔的光标,应该是比红色要
深的黑色。

于是,我们围成一圈坐在迷宫入口,啃着从加雷城带来的便携食品,加入了坚果和干果的烤点心一样的食物出乎
意料地好吃。美食家亚丝娜小姐看上去也很满意。恢复了体力之后,我们走进了迷宫,迅速击退了各种各样的怪
物,不停地朝里面前进,在刚过下午一点的时候,完全没想到的障碍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诶……这里,是精灵们在很久以前搭建的迷宫吧?”

呆呆地望着上方的亚丝娜如此说道。听到她的话,基兹梅尔利落地点点头。

“如你所说。根据传说的内容,在大地还没有被切断的古老时代,为了六把秘钥被分别封印在六个楼层里,所
以建造了六个迷宫……据说是这样的。”

“那么,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啊……?”

“……………不知道。”

基兹梅尔如此答道。她向前踏了一步,触碰了封印着面前大门的正方形石板——石板内侧排列着写有数字的木

格。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十五拼图(Fifteen Puzzle)……不,木格的规格是六乘六,应该被称为三十五拼图(Th

irty-five Puzzle)吧。总之,这就是蔓延在斯塔奇翁大街小巷的诅咒谜题。

基兹梅尔谨慎地用指尖“咔嚓咔嚓”地移动着空白位置旁边的木格,然后转过头对我们说:

“……这个,不是我们黑精灵做的,恐怕也不是出自森林精灵之手。我没有听加雷伊欧恩伯爵说过这个迷宫有

这样的构造。”

“嗯……那个是,人族做出来的东西。”

我回答道,基兹梅尔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你说什么……也就是说,有人族比我们先走进迷宫,并在门上施下了这样的封印?既然如此……那秘钥已经

被拿走了……?”

“不,不是不是,也不一定是这样。而且,那个谜……那个封印,也不一定是来到这里的人族亲自设下

的……”

“怎么回事……?”

看到基兹梅尔一脸诧异地皱起了眉,我和亚丝娜只能又废了不少功夫向她说明了在斯塔奇翁发生的杀人事件,

以及诅咒谜题的事——这当然是因为不能直接跟她说这些都是“游戏里的任务”。

精灵骑士听罢,先是沉默了片刻,接着缓缓点头,开口说道:

“也就是说,十年前被杀害的人族领主的诅咒,从斯塔奇翁城溢出,让这座相隔甚远的迷宫的大门上也出现了

数字谜题,是这样吧。”

“嗯……现在只能这么说明了。虽然我觉得,被杀死的帕伊萨古鲁斯没有理由去诅咒精灵的迷宫。”

“不,诅咒是种恐怖又不可理解的东西。况且还是死者的诅咒……。黑精灵族中也流传着很多不幸的人中了毫

无关联的诅咒的故事。况且,人族被受到圣大树诅咒的邪龙修玛尔戈亚折磨,不也是受到了牵连吗。”

“啊啊……这倒也是……”

仔细想想,这座名为艾因格朗特的浮游城,正是疯狂的天才茅场晶彦的诅咒下诞生的产物。而我们这些被关在

其中的玩家也是受到了牵连……不,作为原封测玩家的我会被关在这里,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必然的。
但是,事到如今悲叹我不幸的命运也无济于事。现在能做的,唯有坚信着死亡游戏总有一天会通关,每天都一

步步地前进。

亚丝娜可能也在考虑同样的事,她目光朝远处望去,一言不发。基兹梅尔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再次转身面向大

门,说道:

“如果这个谜题是诅咒的产物的话,恐怕是无法用剑破坏的吧。”

“诶……啊,嗯、嗯,我觉得破坏不了。”

“那就只能解开它了。”

骑士一副轻快的口吻,我慌忙向她提问道:

“那、那个……黑精灵也玩解谜游戏么?”

“唔?不……小孩子会玩记忆牌或组合环之类的东西,但从没见过这种数字谜题。这个只要把方块按照数字的

顺序重新排列就行了吗?”

“嗯,从左上开始横向排列。”

我这样答道,内心却慌得不行。

就算是 15 个方格的十五拼图,如果不知道诀窍的话,也要花一番功夫,而封锁大门的谜题上的方块多达 35 个。

恐怕对于初次接触解谜游戏的基兹梅尔来说难度太高了点,说到底 NPC——不,应该说是 AI,真的有解开这种

程度的谜题的能力吗?计算机似乎不擅长计算包括十五拼图在内的 n×n 类谜题的最短步骤,也就是所谓的 NP 困

难问题。

(注:NP 困难问题是在理论信息学中计算复杂度理论领域里至今没有解决的问题,它被“克雷数学研究所”在

千禧年大奖难题中收录。)

“基兹梅尔,还是让我来……”

话说到一半,我就被惊得张大了嘴。

因为基兹梅尔仅仅盯着随机排列的方块看了三秒钟,接着就气势汹汹地动起了右手。幽暗的通道中不停地响起

清脆的“咔嚓咔嚓咔嚓咔嚓”的声音,在我们的注视下,三十五个方块开始从左上按照数字顺序排列起来——

就在我和亚丝娜茫然的目光中,刻有 35 个数字的方块已经全部归位了。

接着,整块石板放出白色的光辉,后面的大门也开始发出沉重的轰响。站在门前的基兹梅尔转过身,冲我们微

微一笑,说道:

“原来如此,人族的解谜游戏还挺有趣的。”

解开封印的大门背后是一条笔直的通道,我们几乎没怎么遭遇怪物就踏入了最后的房间。里面的无头骑士(Du

llahan)型头目跟密钥迷宫的相似,不过比第五层时强了不少。但是我们这边也升级了,加上基兹梅尔仍旧是
强得犯规,虽然消耗了一些在加雷城得到的恢复药剂,不过还是轻轻松松地将其打倒了。

头目房间的深处有一座气氛庄严的祠堂,中央的祭坛上放置着一把漆黑的钥匙——“玛瑙的密钥”。将其回收

之后,任务就基本完成了。SAO 里不存在传送门和传送水晶以外的瞬间移动手段,也没有快速移动(Fast Trav

el),因此只能用自己的脚走回加雷城。不过想到这样一来,能跟基兹梅尔多待一段时间,也就不觉得辛苦

了。

只用了来时一半的时间就回到了迷宫入口,我们尽量回避史莱姆,离开了洞窟。走出洞窟,迎面而来的是塔尔

法湖蔚蓝的水面。我们在沙滩上稍事休息,就再一次步行渡过了湖面,返回西北区域。

这次没有受到堕落精灵的袭击,我们横穿了红色的荒野——但遗憾的是没有发现结果的仙人球。守护着再次换

上圣大树的披风的基兹梅尔,突破了涸谷地带,终于,前方已经能看到加雷城的大门。此时,上层的底部已经

染上了艳丽的晚霞。

伴随着宏亮的钟声,我们穿过城门,打开窗口确认了下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分——很遗憾,这个时候书

吏老爷爷现在已经不在图书室了,不过对于往返整个楼层的大型任务来说,这个速度已经不错了。被闲适的疲

劳感包围,我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基兹梅尔笑着拍了拍我的背。

“辛苦了……虽然想这么说,不过还剩下一项工作。必须把回收的密钥交给加雷伊欧恩伯爵。”

“啊啊……嗯,说的是呢。”

我虽然点了点头,但说实话并不想立即去伯爵那里。亚丝娜应该也是一样吧。因为送达密钥之后,任务就结束

了,恐怕基兹梅尔也会像之前那样,通过城内的灵树前往第七层。

黑精灵女王居住的王都位于第九层。在那里,这个精灵战争史诗任务将会迎来宏大的终章。在第三层开始任务

时还觉得路程漫漫,等回过神来竟然已经过了折返点。

完全想不到任务结束之后,基兹梅尔和我们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或许去王都随时可以见到,也有可能见不到

了。但至少应该无法像现在这样并肩战斗了。虽然天真地幻想就算是跟精灵战争毫无关系的任务和练级她也会

来帮忙,但基兹梅尔实在是强得过分了。

“……呐,基兹梅尔。”

代替一言不发的我,亚丝娜开了口:

“把密钥交给伯爵大人之后,你就又要去下一层了吗?”

亚丝娜比我这样的人要率直一百倍,听到她的提问,骑士脸上浮现出似乎在强忍什么的表情——或许是错觉,

但在我看来就是这样。但是她立即恢复平静,换上一副微笑点了点头:

“是啊……。虽然还要看王城派来的神官们如何判断,但恐怕之后就会接到把四把密钥送往第七层的要塞的命

令。”
“这样啊……。——毕竟是很重要的任务呢……”

望着耸立在我们面前的灵树,亚丝娜喃喃自语。接着再次面向骑士,走近一步,用压抑的声音问道:

“但是,既然如此,为什么总是必须基兹梅尔一个人收集密钥呢?六把秘钥已经拿回四把了啊……剩下的两

把,让城堡的骑士团,或者神官们自己去拿不就好了。”

“我并没有觉得这个任务很辛苦、很讨厌啊。”

基兹梅尔笑道,然后宛如姐姐对妹妹一样,温柔地摸了摸亚丝娜栗色的头发。

“身为女王陛下的骑士,这是我必须完成的使命。更何况,还有亚丝娜和桐人一直帮我……。别说是六把了,

我觉得秘钥有个十把二十把才好呢。”

“……基兹梅尔……”

亚丝娜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基兹梅尔把右手放在她的背上,用左手招呼我走近点,接着小声说道:

“而且,这个任务背后,有很多复杂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之前也说过一些吧,我所属的槐树骑士团,跟负

责王城警卫的檀树骑士团和重装部队枳树骑士团之间的关系不是很好……。特别是上层,从以前开始就因为一

些事情争执不下。森林精灵盯上了密钥的这个情报传来时,据说他们也为了由哪个骑士团应对而吵得不可开

交……”

“那肯定不是想把麻烦推给对方,而正相反吧?”

我插了句嘴,基兹梅尔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的确如此。琉斯拉的骑士,不是为了进行训练,而是要带着实战任务出城……而且对手是卡雷斯·奥的森林

精灵,这种事态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发生过了。三个骑士团间互相争夺名誉,最终,以轻装敏捷为长的槐树骑

士团单独承担了任务。六十人的先遣部队先下到了第三层,但是你们也知道,第三层是没有黑精灵的据点的。

建设作为据点的野营地,并侦查封印着秘钥的迷宫……这是主要任务,不会展开战斗。本该是这样的……”

说到这里基兹梅尔悄悄地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虽然想跟她说不用再说明,但在我说出口

的前一秒,基兹梅尔又开口了:

“……但是,在把部队分为一半、进行第一个侦察任务的时候,我们却遭到了森林精灵的奇袭。遭到后方攻击

的侦察队几乎全部被击溃了,提尔涅尔也是在那时候丧命的。当然,先遣部队的司令官大人也向骑士团本部提

出了补充人员的要求,但是……似乎被本部拒绝了。他们可能认为,如果本部下到第三层,就会坐实部队半毁

的事实,任务就会被其他骑士团抢走……”

“怎么这样……!基兹梅尔和大家都在拼劲全力地战斗啊,可是竟然……!”

似乎是因为亚丝娜的声音有点大,基兹梅尔瞥了一眼周围,然后把我们带到了城墙边上的长椅上。她在我和亚

丝娜的中间,将纤细的手指交叉,放在腹部,一边仰望着耸立在广场中央的灵树,一边平静地说了起来:
“拼命战斗……的确如此。但是既然我是女王陛下的骑士,不是努力了就行了。既然要战斗,就必须取得胜

利……所以我不会去恨拒绝提供增援的总部。倒不如说,我感谢他们给了我们靠自己挽回名誉的机会。”

就算听了基兹梅尔这么说,亚丝娜似乎仍然无法释怀。她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低着头,挤出微弱的声

音:

“……但是,就算这样……基兹梅尔,孤身一人……”

“亚丝娜,虽然我的确接到了单独回收秘钥的任务,但其他骑士们也绝非在偷懒。先遣部队的司令官大人,为

了利用有限的人员完成任务,他制定了新的作战方案。让十几个骑士轮流出击,吸引森林精灵的注意力,让隐

密能力优秀的一人趁机从迷宫中拿回秘钥……。我是自愿接下回收任务的,因为我从小就陪着提尔涅尔玩捉迷

藏,所以我对隐身术还是很有自信的。”

――对于精灵来说,“鬼”是什么呢?果然是食人魔(Orge)系吧……。

我快速地将一瞬间跑偏的思绪拉回来。

基兹梅尔自愿单独完成任务,这件事在位于第三层野营地的提尔涅尔的假墓*前也听到过。佯攻和潜行,我认

为这是一个很巧妙的作战方法,但是基兹梅尔并非绝对安全。实际上,虽然她在第三层的时候出色地得到了秘

钥,但遭到森林精灵的精英骑士“森林精灵圣骑士(Forest Elven Hallowed Knight)”的追击,眼看就要


入不分上下的状况了。

(注:原文为“仮墓”。源自冲绳文化,冲绳过去没有火葬,在人去世后会先放在“假墓”里,等到三年左

右,遗体变成骨架之后,再将骨头从假墓中取出,洗净放入“真墓”中。)

在妹妹的墓前,基兹梅尔说了。在自愿接受回收秘钥的任务时,自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觉悟。不,说不定那正

是她所期望的。

但是现在,基兹梅尔在我身旁安详地微笑着,她的侧脸上已经看不到那时所感受到的深深的寂寞了。我把上半

身转向左边,向着坐在骑士对面、还紧握着拳头的搭档说:

“亚丝娜,基兹梅尔的任务的确很严酷。但是,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因为有我们在啊。”

“是啊,没错……正是如此。”

基兹梅尔重重地点了点头,用左手温柔地抚摸着亚丝娜的头。

“自从有了亚丝娜和桐人的帮助,我一次都没觉得任务有多辛苦,也未曾想过在完成任务前死去。把六把秘钥

匙全部收回,三个人一起去第九层的王城吧……亚丝娜一定也会喜欢那里的。”

“…………嗯。”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亚丝娜坚定地回答道。然后把头靠在了基兹梅尔的肩上。

我们坐在长凳上,一言不发地静静注视着浸染上层底部的夜色逐渐加深的景象。

在完成向加雷伊欧恩伯爵报告兼“玛瑙的秘钥”任务后,我和亚丝娜获得了大量的经验值,同时还和第四层一

样,被赐予了选择奖励道具的权利。

那当然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但让我们更高兴的,是基兹梅尔被允许休息一整天。明天,也就是一月四号,她

可以完全自由行动,只要在五号早上前往第七

夜幕降临,城堡的中庭里响起了钟声,我和亚丝娜停下了脚步。大脑在洗澡和吃饭后稍微放松了一些,脑海里

浮现出这个时候也会敲钟啊……的想法,我才注意到现在不是悠闲地聆听钟声的时候。

基兹梅尔不是说过吗?钟声只会在南边的城门打开的时候响起……而且城内的黑精灵们原则上是无法出城的。

也就是说,这个钟是为了告诉我们,加雷城里出现了我们以外的玩家。

亚丝娜似乎在同一时刻注意到了同样的事,我们面面相觑,两个人同时冲向走廊的窗户。贴在玻璃上俯视着中

庭,巨大的城门果然在缓缓地移动着。

最先想到的是,来访的人可能是摩尔提或短刀使,或者他们两个一起。因为加雷城位于圈外,所以即使他们的

光标还是橙色的,也没有屏障阻止他们进来。要打开城门,需要装备和我们一样的戒指——“琉斯拉的魔符

(Sigil of Lyusula)”,按我昨夜的推测,他们要在黑精灵这边推进任务是十分困难的,但是这种推测也并

没有确切的依据。

“――必须要确定一下是谁来了。”

亚丝娜用充满紧张的声音说道,我也将片刻的犹豫压下心头,点了点头。

“嗯,我们下去吧。武装起来。”

“了解。”

我们离开窗边,一边朝着楼梯跑了起来,一边同时打开了窗口。将居家服更换为战斗装备,并将各自的爱剑实

体化。

我们几乎以飞跃下去的势头,迅速跑下了楼梯,来到西栋的一楼。但我们没有前往主馆的正门,而是全速奔向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然后稍稍将门打开,从门缝中窥探着中庭。

钟还在继续响着,但是城门已经在逐渐关上了。如果来访的人在广阔的加雷城中销声匿迹,那么就很难找出他

们了。

但即便如此,还是可以询问城门旁边的卫兵们,是什么样的玩家通过了这里。我们下定决心,走出大门,来到

中庭,沿着陡峭的岩壁向城门走去。

才刚刚走了五步,旁边的亚丝娜突然揪住了我大衣的领口。我发出了“咕诶”的奇怪叫声,停了下来,小声
问:

“怎……怎么了啊?”

“桐人,看那个。”

亚丝娜小声回答道,她所指的方向并不是城门,而是广场中央的灵树。向那边看去的一瞬间,我也忽闪忽闪地

眨了眨眼。

在灵树之泉的旁边,有四个背对着我们站着的人影。显示在他们头顶上方的光标的颜色,是和我们完全相同的

绿色。

从人数上来看,恐怕不是摩尔提他们。而且我和摩尔提在第三层进行正规的对决(Duel)的时候,互相公开了

玩家名,指针处应该会出现“Morte”这个名字,然而四个指针旁边都只有 HP 栏和公会标志(Guild Tag)。

牙王率领的艾因格朗特解放军的标志,是一个绿色背景上面画着灰色的盾和剑的图案。林德带领的 Dragon Kni

ghts Briadge 的标志,是一个蓝色背景上画着银龙的图案。但是,这四个人的标志不是这两种,而是一个没见

过的图案,黑底上画着金色的像是字母 Q 的符号。

“……桐人,你见过那个标志吗?”

亚丝娜小声说道,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有。亚丝娜呢……知道的话也不会问我了吧。”

我感到她沉默地点了下头。

这四个人当中没有摩尔提,这一点从系统上可以确定。以黑雨披男为首的煽动 PK 集团应该也不可能会成立公

会,还换上一个这么显眼的公会标志。但现在还不能断定这四个人与 PK 集团无关。既然这座城堡在圈外,就必

须小心谨慎一点。

保持贴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的姿势,我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在这时,亚丝娜再次小声问道:

“我说,如果,只是如果啊,在城堡里和人族……不对,和玩家战斗、指针会变成橙色之后,你觉得周围的黑

精灵们会有什么反应呢?是会无视呢,还是说……”

“这、这个……”

我一时答不上来,皱起了眉头。

犯罪者(橙名)玩家无法进入犯罪防止代码有效的人族城镇,不是因为城镇有挡住坏人的屏障,而是因为会被

强得可怕的 NPC 卫兵(Guardian)攻击。封测时期,有一帮故意变成橙名,踏入圈内,努力设法打倒袭击他们

的 NPC 卫兵的家伙,通称“卫杀者”——卫兵猎杀者(Guardian Killer)的简称。但是据说,和斯塔奇翁


的“数独者”们不同,直到封测结束,他们一次也没成功过。

恐怕加雷城的黑精灵士兵们,也像守护着圈内和平的守卫一样强得犯规吧。感觉他们似乎不会对在城内挥剑胡

闹的人族视而不见。假如我被那四个人攻击了,基兹梅尔一定会来救我,至少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如果身为

骑士的基兹梅尔下令的话,周围的卫兵也应该会采取行动。

我把这番猜测,

“……我觉得他们最后还是不会无视的吧。”

这样简短地表达了出来,亚丝娜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没错呢。那么,试着跟他们打声招呼吧。”

“嘛……结果只能这么做了啊。”

就算在这里避免接触了,只要我们不走出加雷城,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能发现我们。而且我们还有很多必须要在

这座城堡里做的事。

离开墙边的暗处,我们一边保持警戒,一旦发生什么就立刻拔剑,一边走近眺望着灵树之泉的四位玩家。虽然

我和亚丝娜没有故意压低脚步声,但是我们走到了离他们只有十米远的地方,背冲着我们的四个人也毫无反

应。大概是因为他们聊得太起劲了吧。

“――别干这种事啊,肯定会生气的。”

“但是啊——,就试一下嘛——。又没有实锤证明,只有黑灵才能用灵树进行传送啊——”

“你要试的话随便你,但是就算你消失了,我们也不会追随你的步伐哦。”

“要是卫兵发怒了就丢下你逃走咯。”

看来这个四人组当中,有三位男性、一位女性。而且从对话的内容来看,他们肯定也在阵营任务中选择了黑精

灵一方。虽然“黑灵”这个词有点意味不明。

我们在他们身后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但是四人仍旧没有注意到。于是我向亚丝娜送去了“拜托你了”的心

灵感应,后退了五厘米。她愣了一下,换上极富社交性的笑容,亚丝娜爽朗地向他们搭话:

“晚上好!”

四人都吓了一跳,气势汹汹地转过身,但是他们谁都没有碰武器。四个人盯着亚丝娜的脸呆呆地看了五秒,然

后一起将目光上移。大概是在确认颜色指针吧,他们再次盯了亚丝娜三秒,这才注意到斜后方的我。

最先开口的,是装备着巨大的弯刀和小型轻盾的女性玩家。

“晚……晚上好。不好意思,刚才吓了一跳。”

“没事,我才是,突然跟你搭话,对不起。”
亚丝娜笑着道歉,四人脸上略带戒备的神色顿时消失。如果跟他们打招呼的是我的话,大概要用上十倍的时间

才能解除警戒吧。

死亡游戏开始,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初期没有猛冲升级,但是具备实力的玩家正在逐渐赶上现有的攻略集

团……了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心里就踏实多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被 ALS 之类的公会邀请加入吧,我这样胡思

乱想着。

“你们只有两个人做精灵任务吗?”

弯刀使拉兹丽向前走出一步,如此询问道。浓绿色的头发扎成一束,眉眼秀丽,音色虽然略显沙哑,但是声音

嘹亮,让人感觉生气勃勃。

我再次侧目,向亚丝娜送去“交给你了!”的心灵感应之后,她笑着回答:

“嗯,是的。我们也是昨天刚到这座城堡呢。”

“请问……你们,难道是攻略集团的成员?”

“嘛、嘛,姑且算是……”

亚丝娜耸着肩点了点头,拉兹丽将自己大眼睛睁得圆圆的。

“哇,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攻略组的人呢——。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人,真是吓了一跳。”

这句话里只有纯粹的惊讶和欣喜,但后面的三位男性有一瞬间,露出了不太愉快的表情面面相觑。

刚刚那个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眨了眨眼睛,但我并没有通过别人的表情读懂内心想法的能力。最近总算

能够对和我二十四小时一直在一起的亚丝娜的想法有所了解……我有一丁点这样的感觉。

虽然亚丝娜应该也注意到了金德他们的反应,但她的声音和表情都没有一丝波动,继续和拉兹丽聊天。说到虽

然我们参加了攻略集团,但是没有加入公会,丘扎克的四名成员离开初始城镇还不到三周的时候,亚丝娜提议

在食堂接着聊。

大概他们也饿了吧,四人当场答应,穿过加雷城的正门,上了二楼。基兹梅尔应该也已经处理完宝物库的事情

了,但并没有在大食堂看到骑士的身影。说实话,我无法预测她接触到除我们以外的玩家时会作何反应,所以

我认为没有刻意去寻找她的必要。接着,我们六个人坐在了窗边的座位。

旁边的服务员走了过来,我和亚丝娜只点了茶水,金德他们点了套餐加面包,而且还添了两次主菜的鱼肉。只

有剑枪使海斯通没有添饭,比同伴们更早吃完饭,他泛起淡淡的苦笑解释说:

“不好意思,因为我们很缺钱,所以无论如何都想到黑精灵的据点来蹭吃蹭喝。因为不管吃多少都是免费

的。”

接着,坐在他旁边、用力咬着头白身鱼头的提姆欧,用留着棒球部成员风格的寸头发型的脑袋,撞了一下海斯

通的肩膀。
“别因为在美人面前就装酷啊!在第五层的精灵村里,你可是两只手都拿着烤串!”

“你不也是一只手拿着三串吗!”

感情真好啊——。

我如此感慨道,但再一次被细微之处吸引了注意。

虽然海斯通说他们很缺钱,但他们身上的装备全都是高级品,如果他们有能来到这里的实力——而且没有购买

乱七八糟的道具,或者把钱全部用在赌博上的话,那他们的珂尔数量应该不用担心日常吃喝啊。

但是再怎么说也不能刨根问底地去问一个刚认识的公会,我沉默地喝了一口茶,亚丝娜用极其自然的口吻、笑

脸和时机提问道:

“各位是怎么认识的呢?”

——这么一想,在第一层托尔巴纳相遇时,那位不管在谁面前都像个刺猬、散发着生人勿近氛围的亚丝娜小

姐,现在真的变得圆滑不少啊……。

我心生感慨,呼出的气息让杯中的水面泛起了波纹。接着,细剑使可能是读懂了我的想法,轻轻地踩了一下我

的左脚,传达着“别多嘴”的意思。

对方四位没有察觉到在桌子底下进行的威胁行为,他们——这次包括拉兹丽在内,再一次面面相觑。作为代表

的胡须绅士金德,用餐巾仔细地擦拭嘴边,然后回答:

“我们是在初始城镇相遇的。虽说如此,我们一开始完全没有要走出圈内的想法……只是一个单纯的情报交换

小组一样……”

“情报交换……?”

亚丝娜重复了一遍,可能是从话语中感到了她的疑惑,金德继续说明。

“可能身为攻略集团的二位听起来会觉得很丢脸吧,在初始城镇一味地等待着游戏通关的‘待机组’,也每天

都会饿会困。当然,就算不吃东西也不会死,只是睡觉的话也可以睡在大马路上。但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想吃

热乎乎的食物、想睡在柔软的床上。这样一来,就需要每天的饭钱和住宿费。”

他说的没错,而且这并不轻松,就连长时间没有回到第一层的我也明白。

赚取珂尔最快的方法就是打怪。SAO 不是“虫子和动物不可能会带钱类型”的作品,所以出没在初始城镇周边

的蠕虫和野猪这种最弱的怪物,也会掉落少量的珂尔。一天狩猎十匹左右的话,应该也负担得起像样的饭菜和

住宿——但是,就算狩猎对象拾野猪,也不能保证完全不会发生事故。

过于专注于面前的一只怪物,而导致漏听了别的怪物在附近刷新的声音……在不断重复这种失误的过程中,玩

家逐渐积累知识和经验,变得强大起来。但是在这个世界,能够作为失误代价的生命只有一次。至今为止,从

死亡游戏中退场了的两千名玩家,应该大部分死在离初始城镇不远的地方。而且,根据阿尔戈的推算,其中有
数百位原封测玩家。就算有着再多的知识,只要因为一次失误、一次事故感到恐慌,HP 就会轻而易举地变成

零……。

“……其实我们,并不是通过在圈外打倒 Mob 来赚钱的。实际上,仔细寻找的话,初始城镇里也有很多任

务。”

听到金德的话,这次轮到我鹦鹉学舌了。

“任务?”

“是的。虽然我们做不了到城外拿东西、打倒几只怪物的这种任务,但是跑腿和搜寻类任务在圈内就能完成,

比较罕见的还有打扫房间、遛宠物之类的……”

“啊——,有的有的!”

或许是因为很中意这类任务吧,挑拣着搭配烤鱼的西式泡菜的拉兹丽插嘴说道。

“打扫房子里的垃圾的任务对吧,那个可是相当辛苦啊……要把在房子里堆成山的道具,分别归类在庭院中的

大木箱里。只要有一个分错了种类就没法通关了,但有很多不知道该分在玩具类还是生活用品类的奇怪道具啊

—。”

“你知道吗,那座垃圾山里偶尔会出现金币或宝石,如果乘机偷走的话,就会被关在房屋地下的牢房里半天

啊。”

提姆欧半路插进话题,海斯顿一脸讶异地吐槽说:

“会做那种事的也只有你了吧。”

听到这番对话,亚丝娜笑了起来,有领导风范的金德也苦笑着大大地摊开双手。

“嘛,就是这样,能够安全赚到钱的任务也有很多啦。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有很多麻烦的人,在各个任务

点见面的次数多了,我们也就自然地开始交换情报。”

“对对——。虽然一开始觉得那个胡子大叔很可疑,一直有所戒备……”

被拉兹丽用叉子指着的金德,露出一副“我可没到大叔的岁数啊”的尴尬表情。

虽然语调和长相完全不像,但是看到他的举止,我想起了在死亡游戏第一天遇见的、一起狩猎了几个小时野猪

的弯刀使克莱因。

和伙伴们一起留在初始城镇的他,也在以最前线为目标,努力提升等级吧。还是说重视安全,留在圈内了呢。

他的名字还躺在我的好友列表里,随时都可以给他发条短信,但我因为抛弃了他而感到自责,所以一次都没有

联系过他,就这样过了两个月。

主观上感觉初始城镇十分遥远,但其实用传送门的话一瞬间就能到达。如果有机会去斯塔奇翁的话,就去第一

层看看吧,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拉兹丽再次说道:
“但是啊,基本而言,就算是多人通关,任务报酬也不会减少呢。有人帮忙也能早点完成,省下来的时间还能

去找日语书看,不知不觉地就从情报交换小组,变成了共同攻略小组的氛围了。”

“原来是这样啊……”

似乎认可了关于四人相识开端的回答,亚丝娜如此低语道,移开了压在我左脚上的脚尖。

虽然我也认为,在起始之镇合力完成圈内任务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但这里是位于最前线的加雷城。为了规避

与怪物战斗产生的风险而组成的小队,却进一步创立了公会——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在第三层完成了既麻烦又

危险的公会任务——身穿高级装备,打倒遍布在涸谷中的毒虫,来到了这座城堡,按理说是需要一定的心理认

识的飞跃的。

海斯顿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疑惑,他摇动着略带紫色的顺滑长发,正视着我。

“……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确实应该说到最后呢。我们组成了小组之后,确实短时间内能够保证稳定

的收入……但是就算起始之镇再怎么广阔,任务也不是无限的。其中虽然有可以每天完成一次的日常任务(Da

ily Quest),但是这个消息没过多久就流传在大街小巷,结果光是接受任务就要等上半天……”

“啊啊……那也难怪呢。”

我点了点头,胡子大叔金德接替了他,继续进行说明。

“第一层被攻略之前,圈内任务就已经枯竭了,让我们很是烦恼。啊,当然,这话完全没有要批判攻略集团的

诸位的意思,倒不如说正相反……我们感到十分感激,同时也感到十分抱歉。因为,即使我们竭尽全力,也不

可能突破迷宫区域、打倒楼层头目(Floor Boss)。”

“诶……没那回事吧?”

不知不觉中连敬语都忘记用了,我如此问道。

“你们装备看上去也很高级,能一路来到这里的话,我想应该也能在迷宫区域战斗啊。话说……”

我都想拜托你们去加入攻略集团了,我想这样继续说下去,然而金德他们四个同时猛烈地摇起了头。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们根本不是这种……”

拉兹丽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金德打断了。

“按顺序说明吧。那个……刚才说到初始城镇的任务已经枯竭了吧。嘛,那时候姑且也有点积蓄了,短时间内

还是可以生活的……但即使是住在最低档的旅馆,钱包也总有一天变得空空如也。因此,我们四个商量了一

下……是就这样留在圈内,尽可能地节约,还是用身上现有的钱购买装备和防具,走到城镇之外。”

“诶……”

要是可以这样的话从一开始就……我刚要这么说,就突然意识到了。

“啊,这样啊。只要完成任务,不仅能得到金钱,还能获得经验值……”
“就是这样。”

提姆欧叼着鱼,鱼尾从嘴角伸出,他咔嚓咔嚓地将鱼咬碎,嘿嘿一笑。

“在完成初始城镇的全部任务之后,大家都升到了 5 级。”

“5……!?”

这个数字过于惊人,我和亚丝娜面面相觑。

在我的记忆里,我在听完茅场晶彦的说明之后,就立即在 1 级的状态下走出了城镇,但是在霍伦卡村里入手韧

炼之剑(Anneal Blade)的时候也只有 4 级。如果有四名 5 级的玩家认真地更新了自己的装备,那么不出意外


话,他们足以对付初始城镇周边的蠕虫和野猪了吧。

然而,在 MMORPG 中,意外情况有时确实会发生。对于圈内停留了近一个月的玩家来说,要去往圈外,还需要一

个在背后推动他们的重要动机。

“等级上升所带来的安心感是一方面……但我在讨论的时候主张去往圈外,有着更加简单的理由。”

海斯通双手捧着茶杯,似乎有些害羞地说道。

“只是单纯地,想完成更多的任务,仅此而已……。SAO 中的任务,虽然是精心设计过的,但是也有像是小孩

子写出的故事,让人完全猜不到之后的展开,不是吗?只有在绞尽脑汁思考解谜线索、为了找东西在街上四处

奔走的时候,我才能忘掉死亡游戏带来的恐惧……”

“哈!?你这家伙那时候是在考虑这种东西!?”

坐在他右边的拉兹丽皱着眉头,戳了一下海斯通的肩膀,但是很快又露出了笑容。

“你一开始这样说不就好了!要是这样的话,就不用花那么多时间一直讨论了。”

“对啊对啊,其实你最喜欢做任务啦,这件事我们早就知道了。”

听了提姆欧的话,海斯通满脸通红地辩解道“还没到那种程度!”

同伴们的交流再一次让金德露出了苦笑,他将话题拉回正轨。

“然后,就这样……我们几乎用掉了手头所有的珂尔购置装备,走出圈内。首先完成了以前不敢涉足的讨伐类

和采集类任务,然后所有人都升到了 6 级,技能槽也增加了……那时我们也想过,按着这个步调走的话,应该

很快就能追上顶层玩家吧……”

笑容突然从金德的嘴角消失,他紧握起双手。

“……我们顺利地完成了霍伦卡和梅戴的任务,向着托尔巴纳出发,打算从沼泽抄近路过去。走出圈内已经一

周,我们自以为已经习惯了战斗,能够轻松胜过那片区域的狗头人(Kobold),可能有些得意忘形了。所以,

我们在沼泽遭遇三只狗头人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其中有初次见到的种类……”
“是‘狗头人泥沼捕杀者(Swamp Kobold Trapper)’吗?”

听到我的询问,金德一瞬间睁大了双眼,然后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那个名字。当时我是单手剑士,狗头人扔出的钩索绑住了我的剑,一下子把剑拽进了沼泽中……

我慌慌张张地想去捡,在沼泽里四处摸索的时候遭到了其他狗头人的集中攻击……”

“你没读过攻略本吗?”

这次轮到亚丝娜以略显僵硬的声音询问。

“我记得那时候可以在梅戴村免费领取的。”

“啊……是的……”

金德有些难为情地与同伴们目光交汇,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在走出初始城镇的时候,它确实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只是,那本攻略本上的情报主要是关于怪物和道具的,

只刊登了大型任务和需要战斗的任务的相关内容……。我们因为完成了初始城镇的全部任务,就产生了自负的

心理……不,应该说是自我陶醉吧。我们心想,比起这种攻略本,我们知道的更详细,所以只匆匆浏览了一下

在梅戴发放的修订版。事后仔细阅读的时候,才发现上面有好好地写着与狗头人泥沼捕杀者(Swamp Kobold T

rapper)有关的警告和应对方法……”

“…………”

我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由阿尔戈制作并发放的攻略本,偏重于刊登与安全相关的情报,这是理所当然的。她制作攻略本的本来目的就

是如此。要记录没有死亡危险的任务攻略方法,就必须增加执笔阵容。

“……那时候,我濒临死亡边缘,提姆欧和拉兹丽的 HP 也变成了黄色。”

金德沮丧地低下了头,继续说明。

“我们完全陷入了恐慌之中,总之先试图逃跑。但那是片沼泽地,很难跑得起来……已经不行了、要死了,当

时脑子里考虑的就只剩下这些。我们为了生存发疯似地奔跑,最后总算是摆脱掉了它们,但是那件事给我们四

人造成了严重打击……”

虽然我从 SAO 正式运营开始就一直在最前线战斗,但真正跟死神擦肩而过的经验却意外地很少。虽说这样,我

也十分理解金德那句“造成了严重打击”的含义。我被第二层的最终头目(BOSS)牛头人国王亚斯特里奥斯

(Asterios the Taurus King)的雷电吐息正面击中,处于麻痹状态倒在地上的时候,只能抬头看着头目一


步走近……现在回想起来,也会冒出一身冷汗。

尽管如此,我也一次都没有想过要退出攻略集团,留守在圈内地区。这大概是因为……有亚丝娜在我身边吧。
她肯定会说“与其放弃还不如去死”,我也无法丢下这样的亚丝娜自己一个人返回起始之镇。

这四人应该也是因为有同伴在才能坚持至今,我这样想着,等待金德再次开口。

“……等我们狼狈地回到目梅戴村时,发现有十几个玩家聚在广场上,十分热闹。我们问他们发生了什么,才

知道我们在野外的这段时间里,第一层的头目竟然已经被击破了。这当然是件高兴的事,也应该感谢攻略集

团,但实话说我们的心情有些复杂。”

金德说着微微叹了口气。留着寸头的提姆欧代替他,开口说道:

“……我们这样屁滚尿流地逃回来,却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啊——人跟人真的不一样呢,就是这种感觉……我

一直到中学都是打棒球的……”

“诶。”

我惊叫了一声,一半是惊异于他真的是棒球部的吗,另一半是因为他竟然对初次见面的我们说起了现实中的情

况。在愣住的提姆欧旁边,海斯通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过好几遍了吧。不要随便说起那边的事啊。”

“可是,我只说了自己的事,不要紧的。对吧?”

对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向我寻求赞同,我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啊,啊啊,嗯。”

“所以,棒球是个‘山外有山’的世界。虽然这点可能对于任何运动都一样……。队里也有一些家伙,给人一

种肯定赢不过他的感觉,参加比赛也会遇到一些无法匹敌的怪物。……嘛,只有即便如此也不灰心丧气、而是

坚持努力的家伙才能走得更远,但我不行。在梅戴村听到头目被打倒时,又久违地体会到了那种感觉。在球场

上的看台上声嘶力竭地为选手加油,但又感觉离那些人真的好远……”

说到这里,提姆欧停下了,视线在空中徘徊,仿佛回想起了盛夏中炽阳照耀的球场。

作为一个参加过第一层楼层头目狗头人领主伊尔方(Ilfang the Koboid Lord)攻略战的人,这个时候我似


应该说些什么,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提姆欧所说的“山外有山”、“距离好远”,我们这边完全没有这种感

受。我认为,现在的攻略集团之所以是攻略集团,只是因为在起跑冲刺阶段成功了而已。平推 BOSS 这种事可是

一次都没发生过。实际上,提姆欧他们在梅戴村听到的伊尔方一战中,担任团长的“骑士”迪亚贝尔战死了。

“……即便如此,你们也没有回到圈内。这是为什么呢?”

面对亚丝娜直截了当的问题,提姆欧眨了两三下眼睛,然后答道:

“唔——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固执吧。”

把视线移向左右两侧,拉兹丽、海斯通、金德都沉默地点了点头。
“虽然知道成不了攻略集团……但是我们比谁都熟悉任务,我们心怀着这种固执。所以,在逃回圈内之前,我

们想试试只靠做任务能走多远。”

“只、只靠做任务……?”

我目瞪口呆,旁边的亚丝娜也轻轻地发出了“啊”的一声。

“难道说,‘丘扎克’这个公会名中的‘丘’是指……”

“喔——,亚丝娜小姐,真敏锐啊!”

拉兹丽“啪”地打了一个响指。旁边的黑精灵侍者以为是在叫他,朝这边桌子走了过来。看到拉兹丽一脸尴

尬,亚丝娜顺势点了一杯蜂蜜酒。侍者退下后,海斯通继续刚才的说明。

“正如你所说的,‘丘’是指任务(Quest)的首字母 Q。扎克*……是这个棒球小子想出的,寓意金钱和经验

值哗哗而来。”

(注:原文为“ザック”,应该是“ザクザク”一词的缩略,日语中是形容小块东西撞击时的拟声词。)

听到这里,亚丝娜“噗”地一声,发出了可爱的笑声。我也发出“呼噗”的一声怪音,不过就没那么可爱了。

我认识的公会,都有着“龙骑士队(Dragon Knights Brigade)”或“传奇勇者(Legend Braves)”这


样帅

气的名字。而想要靠做任务财源滚滚,因此起名为“丘扎克”,这样率直朴素的命名方式让人耳目一新。

蜂蜜酒此时也正好上桌了。我用清爽甘甜的酒润了润喉,再次开口:

“原来如此……。说实话,我本来有点怀疑你们,不过现在解开了很多疑惑。你们说自己很缺钱,装备却很高

级,也是因为这些都是任务的奖励(Reward)吧。”

——另外,在知道我和亚丝娜是攻略集团成员后,露出一副窘态,是因为落后而感到自卑吗。

虽然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不过对方似乎已经看穿了我的想法。金德摸着下颚的短须,回答说:

“是的,就是这样。任务奖励基本上是经验多,现金少……。装备的话,能够选择奖励道具的任务着实不少,

不过不打钱的话就存不下什么。”

“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啊。”

搞明白这些之后,我又想起一个疑问了。既然是标榜专注任务的公会,那为何到达加雷城时几乎没什么风尘仆

仆的样子呢?出现在外面涸谷的巨虫可以说是现在杂鱼野怪中最强的一类了,相当棘手。

“……那个……也就是说,你们在第三层精灵战争阵营任务中选择了黑精灵一方,为了继续密钥任务才来到了

加雷城,对吧?”

听到我的问题,丘扎克的四名成员一齐点了点头。

“嗯,没错。你们二位也是吧?已经回收了这一层的密钥了吗?”
海斯通反问道。我和亚丝娜对视了一下后回答:

“是的,刚刚做完。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告诉你们之后要注意的地方。”

“那真是帮大忙了。”

海斯通笑着低下了头,我不着痕迹地套着他的话。

“但是,比起解谜,路上的杂鱼 Mob 更加麻烦……。你们也是吧,遇到这座城堡周围的虫类 Mob 吃了不少苦头

吧?”

对于不善掩饰的我来说,这可以说是相当自然的话题诱导了。虽然自我感觉良好,不过似乎已经被临时搭挡看

穿了,只听到旁边响起一阵为了掩饰苦笑的咳嗽声。但是丘扎克的四人就像他们的公会名一样直率,丝毫没有

怀疑,而是爽快地做出回答:

“没有啦,攻击交给护卫,我们基本只负责防御……”

“……护、护卫?你们还雇佣了别的玩家吗……?”

“不不,怎么会。我们可没那么多钱。是黑精灵的 NPC……你们两位身边没有吗?”

听到对方的反问,我和亚丝娜面面相觑。

说到黑精灵的 NPC,首先浮现在我脑海中的是基兹梅尔。但她既不是我们的护卫,与她再会也是到达加雷城之

后的事了。还是说——我面前的这四个人,有着“他们的基兹梅尔”吗?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在第三层的迷雾

森林打倒了本应无法击败的森林精灵圣骑士(Forest Elven Hallowed Knight),成功回避了基兹梅尔的死

亡,与她一同行动了吗……?

我不禁环顾大食堂,但并没看到类似的身影。或许是因为他们的队伍一到达城内就解散了,但如果真是这样

的话,我们这边的说要去宝物库的基兹梅尔与另一个基兹梅尔也有可能在城内偶然相遇。我无法想象那时会发

生什么。

在浑身僵硬的我的旁边,亚丝娜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

“……那位护卫的名字,是什么……?”

“名字?”

金德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 ,转身朝向同伴。

“你们知道那个黑灵的名字吗……?”

三人一同摇了摇头,拉兹丽回答道:

“指针写的是‘黑精灵侦察兵(Dark Elven Scout)’吧。那个不就是名字吗?”

听到她的话之后,这次我和亚丝娜的视线交汇了。

基兹梅尔作为近卫骑士,阶级应当是“黑精灵皇家守卫(Dark Elven Royal Guard)”才对。这样的话,丘


克的护卫是另一个基兹梅尔的这种可能性就很低了,但是慎重起见,我还是向他们确认了一下:

“顺便一提,那位护卫的性别是……?”

“是男的,超——冷淡。”

听了提姆欧的回答,不仅是我,连亚丝娜也松了一口气。

通过进一步详细询问之后,我们得知,他们的导入事件与故事原本的展开相同,黑精灵和森林精灵不分上下,

他们从野营地的司令官那里接到了任务,仅靠四人努力进行下去,但是从第三层的最终任务“秘钥夺还”开

始,担任护卫的黑精灵侦察兵(Dark Elven Scout)就一直作为第五名队员同行。他们进入人族城镇的时候,

黑精灵会在入口处消失,等他们来到野外时又会再次出现。但是,据说当他们接受无关的任务,或者在相同地

点持续进行定点狩猎的话,黑精灵也会消失。他似乎与其他黑精灵一样,十分冷淡,完全不会回应他们的闲

谈。

我在封测时期独自进行精灵战争阵营任务时,身边并没有这样的护卫。这是正式运营之后才导入的支援吗?倘

若这位护卫的战力与基兹梅尔相当的话,那他能轻松地带领专攻任务的四人来到加雷城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另一方面,我不禁产生了些许担忧。因为精灵战争阵营任务到了第九层就会结束,担任护卫的侦察兵(Sc

out)应该也会消失。那么,把攻击交给他的四人,在这之后还能顺利地继续战斗下去吗……。

我一边小口啜饮着蜂蜜酒,一边考虑着这些问题。但是转念一想,这或许是多管闲事。就算没有护卫,他们应

该也能完成精灵战争之外的任务,而且要说的话,我和亚丝娜在战斗和精神层面上也没少依靠基兹梅尔。如果

丘扎克的四人只把侦察兵当作护卫 NPC 的话,那么在阵营任务结束后,他们或许并不会丧失多少动力。

“……啊啊,已经这个点了呢。”

金德的声音将我从思虑之中拉了回来。

桌上的盘子已经空空如也,提姆欧和拉兹丽都一脸困倦。金德关掉窗口后站起身来,把手放在提姆欧的寸头

上。

“桐人先生,亚丝娜小姐,很高兴今天能和你们交谈。我们接下来要去城主那里接任务,今天就暂且别过

吧……”

“彼此彼此,真不好意思,我们问了这么多问题。”

亚丝娜从椅子上起身,旁边的我也急忙低下了头。我们约好明天早上再见面,然后目送四人走出大食堂。

大门关闭,四个指针从视野中消失了之后,我和临时搭档都望向对方。三秒后,亚丝娜小声嘟哝:

“……除了攻略集团之外,最前线还有那样的人呢。”

“专门完成任务的公会,确实是个盲点呢……。就算不去赚取经验值,只靠任务奖励也能一路来到这里啊。”
“不过,我们也没像他们说的那样狩猎那么多次吧。”

“嘛,这倒也是。”

对话再度中断,我们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离开圈内、向着最前线进发的玩家数量增长让人高兴,专门完成任务的作风也开拓出了一种新的可能性。我们

本应庆幸与金德一行人的相遇——但是拨动内心深处的奇妙感受却久久不能消退。

这或许是种幼稚的焦躁,认为明明应该只有我们和基兹梅尔在这座城中悠闲地度过,却被他们给打扰了。加雷

城是公共空间,因此所有玩家都拥有进入的权利。在 SAO 中……不,应该说在所有 MMORPG 中,主张“这个场所

属于自己”的行为都是典型的违反礼仪的表现。

我们作为同样选择了黑精灵一方并挑战阵营任务的玩家,今后也一定有机会交换有意义的情报吧。必须要向一

直以友好的态度应对丘扎克四人的亚丝娜看齐,舍弃那种孩子气的独占心理,我在内心对自己这样说。

“……我之前说过不擅长应对即时地图,但我现在要撤回这句话。”

突然间,搭档小声地这么说了一句,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侧脸。

“为……为什么?”

“不为什么!对了,基兹梅尔去哪里了?”

她强行转换话题,让我直发愣,我徒劳地环视了一下食堂。不知不觉间,其他的黑精灵几乎都不见了,其中自

然也没有基兹梅尔的身影。

“是……是回房间了吗……”

“那我们也回去吧。”

“也、也是啊。”

我追在大步离去的细剑使身后,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完全理解这个人的思维呢……不,或许这一天永远都不会

到来吧,我在心中深深地感概。

在造访基兹梅尔的房间之前,我和亚丝娜为了换衣服而回到了城郭西栋三楼的客房。在打开门的一瞬间,我们

同时发出了“咦”的声音。体态纤细的精灵骑士,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基兹梅尔,你怎么在这里?”

亚丝娜一路小跑过去,向她询问道。骑士轻轻举起右手中的细长玻璃杯,回答说:

“当然是在等亚丝娜你们了。已经和新客人们说完话了吗?”

“诶,你知道我们遇到了玩……不,人族的剑士吗?”

这次换我发问,基兹梅尔的嘴角露出笑容。

“当然了。我想打扰你们可能不太好,所以就没有靠近。”
“并不会打扰到我们啊……”

尽管我这么回答,但是基兹梅尔能够这么体贴,在另外一种层面上也是好事。如果那四个人看到比其他黑精灵

——至少比担任丘扎克护卫的那位黑精灵侦察兵(Dark Elven Scout)更加接近人类的基兹梅尔的话,很难想

象他们会作何反应。而且,他们的对话是以这个世界是 VR 游戏为前提,要是基兹梅尔与他们有了接触,也不清

楚会给她造成怎样的影响。

在玩 SAO 之前,我很不擅长在网络 RPG 中进行角色扮演。但不知不觉中,我在黑精灵面前已经可以自然地扮

演“在艾因格朗特旅行的人族剑士”了。我不由地产生了些许感慨,基兹梅尔则一边招手催促我们坐下,一边

说:

“你们和客人们已经谈完了吗?”

“嗯,他们之后要去城主大人那里。”

亚丝娜这样回答道。骑士将新的玻璃杯放在亚丝娜的面前,拿起桌上的瓶子,倒入淡金色的液体,接着也为我

倒了一杯。似曾相识的清香飘散而出,这应该是她的妹妹提尔涅尔喜欢的月泪草酿成的酒吧。

我们三人轻轻碰杯,有些豪爽地——虽说如此,不过实际上也不会喝得酩酊大醉——一口喝干杯中的酒,然后

我开口说:

“那四个人明天早上大概会离开城内,去南边的祠堂,我想应该晚上才能再次见面。明天是基兹梅尔宝贵的假

日,我们也做些有意义的……”

我说到这里,就被亚丝娜轻轻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到底怎么啦,我有些不解,然后突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失

误。

丘扎克的四人是去南部区域的祠堂拿“玛瑙的秘钥”的。但是那把秘钥,我们今天刚刚拿回来。

神秘装置“圣堂”,在黑精灵的传说当中,它会让艾因格朗特崩塌;在森林精灵的传说当中,它会让艾因格朗

特回到大地上。打开圣堂的六把秘钥,不可能有好几套。在基兹梅尔的认知中,我们应该是从第三层到第六

层,经历了众多苦难,得到了绝无仅有的四把秘钥。

但是在游戏系统方面,有多少名进行精灵战争任务的玩家,就有多少把秘钥。丘扎克的四人,目前应该也从城

主加雷伊欧恩伯爵那里接到了回收“玛瑙的秘钥”的委托。最坏的情况下,基兹梅尔会目击到完成任务后回来

的四人拿着新的秘钥……这种情形也是有可能出现的。

要是基兹梅尔问他们四人到祠堂的目的是什么的话,该如何回答才好呢?说到底,既然 NPC 搭载了如此高级的 A

I, 应该也具有这方面的调整功能吧。思考着这些问题,我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原来如此……。让你们人族受累了啊……”

基兹梅尔小声说道,将杯中的所剩无几的红酒一饮而尽。我几乎下意识地把手伸向瓶子,一边给基兹梅尔的杯
子倒上酒,一边战战兢兢地询问:

“诶……基兹梅尔,你知道那四个人去祠堂的原因吗?”

“是去拿秘钥吧?”

“…………”

黑精灵平淡地答道,我和亚丝娜同时盯着她的脸。注意到了我们的视线,基兹梅尔有一瞬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

表情,但是马上又点了点头。

“啊啊……你们不知道啊。”

“不、不知道什么?”

亚丝娜小声地反问道,基兹梅尔露出了有些抱歉的笑容。

“我跟你们说过吧?先遣部队的司令官大人利用骑士们,来扰乱森林精灵。其实在秘钥回收任务中,也有类似

的做法。”

“什……什么意思?”

“我们从祠堂拿回秘钥之后,也会有其他的骑士和斥候会赶到祠堂,把神官们做的假秘钥运到野营地和要塞。

如果半路有人族提出要帮忙,也可以接受他们的帮助。这些都是为了混淆森林精灵的视听啊……”

“…………”

我和亚丝娜再次陷入沉默。虽然对假秘钥的存在感到震惊,但是除此之外——。

“……这么一来,作为诱饵的骑士和士兵不就危险了吗……?”

听到我的疑问,基兹梅尔垂下眼帘,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的确如此。听说已经有不少骑士遭到了森林精灵的袭击而牺牲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非得做到这种地步不可!?”

亚丝娜探出身子,骑士温柔地将手放在她的肩上。

“回收被封印的秘钥,就是如此重大的任务。绝对不允许失败。现在,琉斯拉的子民、卡雷斯·欧的子民、人

族和矮人族的历史和知识,都在这座浮空的城堡里事无巨细地传承着,如果城堡崩塌了,所有的东西都会消

失……连带着众多的生命一起。远古的巫女大人用宝贵生命作为交换所守护下来的东西,我们决不能让它消

失。女王陛下恐怕是为了让圣堂之门永远紧闭,才会把六把秘钥…………”

说到这里,基兹梅尔停了下来。我用着一边的大脑思考着别的事情。

在我和亚丝娜在第三层乱入了基兹梅尔和森林精灵“森林精灵圣骑士(Forest Elven Hallowed Knight)”


战斗之后,那片森林里也在不断地重复着黑精灵和森林精灵的决斗。作为精灵战争阵营任务的先导事件,这是
理所当然的。但是,如果相信了基兹梅尔刚才的说明,那么黑精灵们就背负着连剧情安排都要拼上性命的任

务。

但是,设计了这个任务的人类……Argus 的员工,真的考虑到了这些吗?在 MMORPG 中,每个玩家都进行着相同

的事件,这是常识。否则就无法保证公平性。的确,从世界的内侧来看,就会变成同一个角色反复地死亡、重

生的情况,但是会对这种事情有所抱怨的玩家,恐怕一个也没有。实际上,比如在获得韧炼之剑(Anneal Bla

de)的任务里,同一名少女会永远地重复着患病、痊愈的过程。

精灵战争任务中,不惜加入“假秘钥”、“诱饵骑士”这些要素,将世界和系统协调一致了的,真的是现实

世界的工作人员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

“怎么了,桐人?”

突然被叫到名字,我抬起头,和本该跟我一样陷入思考的基兹梅尔对上了眼神。

“不……没事,稍微,胡思乱想了一阵……”

“嘛,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有想过,我们运送的四把秘钥到底是不是真的。”

“诶……真心的?”

一不小心用了现实世界的俗语反问了回去,但是似乎已经收录进了基兹梅尔的词库,骑士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真心的。从祠堂拿回来的阶段应该是真秘钥,但是一旦被收进要塞和城堡的宝物库里,就算被神官们替换过

也不知道呢……”

“原、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我们收集的秘钥也好,丘扎克的四人收集的秘钥也好,很有可能是假的……不,从剧本上来

说,两边的秘钥都是真的吗……?

我再次陷入得不到回答的思索当中,旁边的亚丝娜有些担心地说:

“呐,明明为了迷惑森林精灵,做了假秘钥,还把真假秘钥都集中到同一个地方,这样不好吧?实际上在第四

层的时候,约菲尔城也被袭击过……”

“的确,按照常理来说是这样的。”

基兹梅尔点点头,将视线投向房间的天花板。

约菲尔城的客房有着大大的窗户,能够欣赏到窗外的风景,但是加雷城的是由岩壁雕刻而成的建筑物,所以只

有楼梯有窗户。相对地,城中装了很多灯,不仅有斯塔奇翁和斯里巴斯的旅馆里的那种挂在墙上的壁灯,还有

像是吊灯的悬挂式烛台,在天花板上摇曳着几簇小小的火苗。

“……我们深信约菲尔城不可能遭到袭击。因为第四层的森林精灵只有几艘小舟,更没想到他们会和堕精灵联
手……。如果没有你们的警告,就来不及准备迎击了。说不定就算约菲利斯阁下举起剑,城池也会被攻陷了。

但是……”

说到这里,基兹梅尔将脸重新面向前方,为了让我们放心,她露出了微笑。

“不管堕精灵们有多少阴谋诡计,用众多军队袭击这座加雷城也是不可能的。你们也看到了吧,如果没有‘碧

叶披风’,我在城外连十步都走不了。森林精灵们或许也有类似的外套,但是数量肯定很少……而且,用圣大

树的叶子缝制的那件斗篷,已经无法再做出第二件。冒着失去所有从大地断裂以前传承下来的秘宝的风险,用

不到十人的队伍袭击这座城什么的,就算森林精灵再怎么有勇无谋,也不会想出这样的做法。”

“堕落精灵呢?他们有没有可能有同样的东西呢?”

亚丝娜追问道,但基兹梅尔再次摇了摇头。

“你忘了吗?堕精灵他们受到了圣大树的诅咒。如果穿上用圣大树的叶子做成的披风,就会烧成灰烬……或许

不会这么严重,但是肯定会剧痛不已、身负重伤。”

“啊……也、也是呢。”

亚丝娜“诶嘿嘿”地一笑,小小地吐了下舌头。看到她这副模样,基兹梅尔也发出了“呵呵”的声音笑了起

来。但是很快就换了表情,像是陷入了沉思一样,抱起了手臂。

“……但是,亚丝娜说的没错,把秘钥长时间放在一个地方,或许只会招来不必要的危险……。虽然很遗憾,

趁着这座加雷城里有灵树,明天的休息还是算了吧,等到了早上就马上……”

诶诶――!

在我叫出声之前,

“我不要!”

亚丝娜干脆地表明了自己的意见,飞一样地越过了圆桌,移动到了基兹梅尔旁边,紧紧地握着骑士的双手。

“说了让你担心的话是我不好,我们已经知道这座城堡很安全了,所以明天和我们待在一起吧!我想了很多个

度过明天的方案!”

听到亚丝娜连珠炮似的发言,基兹梅尔眨了眨黑紫色的眼睛,然后像温柔的姐姐对待撒娇的妹妹一样,露出了

笑容——这是第几次产生这种感觉了呢——然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那就按照计划,后天再出发吧。那么,明天要做什么呢?”

“暂且保密。到了早晨就会公布的,敬请期待吧。”

看到亚丝娜笑着这么说道,我感到有些不安。
几分钟后,华丽的瓶子已经见底,基兹梅尔衣衫凌乱地倚在沙发背上。

“呼……稍微有点醉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盯着她的脸看了起来,然而奶咖色的肌肤毫无变化,我也想象不出 AI 喝醉了会变成什么样。

但是亚丝娜一副担心的样子,探出身子,询问道:

“没事吧?能走回房间吗?”

“哈哈,我又没喝到走不动路。但是……”

说到这里,基兹梅尔停顿了一下,依次看了看我和亚丝娜。

“……分给我的房间,我一个人住有点太大了。我今晚可以睡在这个长椅上吗?”

“诶!?”

我下意识地叫出了声,但是我和亚丝娜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我打算回答“当然可以”,但紧接着就注意到

了。在这种两女一男的情况下,谁应该去睡沙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啊,那么,基兹梅尔和亚丝娜一起睡卧室的床吧。我睡沙发就好。”

但是骑士伸了个懒腰,然后猛地摇了摇头。

“不行,这里是你们的房间的……不能把桐人赶出卧室。如果这样的话,我还是回我自己的房间吧。”

说着,基兹梅尔打算站起来,亚丝娜紧紧地拉住了她单薄的长袍的衣角。亚丝娜仍处于撒娇状态, “唔

——”地沉吟了一声,然后看向了里侧的房门。

“……那张床,应该能睡得下三个人吧。”

“哈啊!?”

听到意想不到的提议,我只能再次发出呐喊。和我不同,基兹梅尔始带着一如既往的冷静回答道:

“啊啊,这么一说也是呢。”

“不、不,但是,每个人的宽度就只有六十厘米……”

我反驳道,然后在内心慌慌张张地想着黑精灵用不用米制呢,但是基兹梅尔只是耸了耸肩。

“比我们三个在第三层野营地用帐篷的时候还要宽敞呢。还是说,桐人讨厌和我睡一张床吗?”

“没、没那回事。”

我只能这么回答,看到我这幅样子,骑士露出了恶作剧似的微笑。

“那就没问题了。”

面对三个人该怎么睡的问题,我们达成了一致,决定基兹梅尔睡在中间,亚丝娜在左边,我在右边。让我不安

的空间问题,也因为亚丝娜和基兹梅尔靠在一起躺下,给我留下了八十厘米宽的领土。

我在她们之后上了床,在紧靠着床边、不会掉下床的位置,将身体躺得笔直。就躺下的位置而言,应该不用担
心会重现今天早上的灾难,但是很难说会不会有早上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抱着基兹梅尔的可能。而且我记得,对

NPC 的不正当接触会引发防骚扰代码,如果对方跳过了按下确认按钮的过程,就会因为警告超时,被不由分说

地强制转移。因为我不想在牢房里醒来,所以还是尽可能地拉开距离……

“桐人,你睡得那么靠边,会从床上掉下去吧。”

在泛蓝的夜色中,对面响起了这样的低语,从被子里伸过来的手抓住了我的右手。我不由地向右边移动了十五

厘米左右,指尖碰到了基兹梅尔身体的某个部位。

“再靠近一边会比较暖和哦。”

“不、不用了,这样就够了。”

“你不是会因为这种事情感到害羞的年纪吧……”

――这是,把我当做大人?还是当做小孩?

我这么想道,但是基兹梅尔没有再说什么。亚丝娜没有加入我们小声的对话,看来她早已进入了梦乡。

但是,只是了动了几下,体感温度的确明显上升,我感到了强烈的睡意。我闭上眼睛,放松下来,长舒了一口

气。

小时候,我在自己的床以外的地方就睡不着。小学时的林间夏令营和修学旅行是这样,家族旅行的时候也相当

难以入睡。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有一段时间也是这样的。反正也睡不着,彻夜进行定点狩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不知

道从什么时候起,这种情况消失了。虽然基本上每晚都会在不同的地方过夜,但是最近上床之后,不到十分钟

就能睡着。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虚拟世界的睡眠行为,我呆呆地想道,然后意识到并非如此。我变得能够轻松入睡,是自

从和亚丝娜组队之后。明明单刷(Solo)的时候更容易疲惫才对,真是不可思议啊……不,说不定,在操心的

事情减少了的同时,我被给予了同样多的其他东西。

想着如果亚丝娜还有基兹梅尔也是这样就好了,我陷入了安稳的睡眠之中。

就这样,一月三日静静地过去了——。

――并非如此。
被吵闹的强制起床闹钟打断了睡眠,我闭着眼睛,摸索着伸向窗口,终止了噪音。

微微地抬起眼皮,室内仍是一片漆黑。进入卧室之前,我自己设置了一个凌晨两点的闹钟,但是现在后悔涌上

心头,要是当时没有设闹钟就好了。我把精神集中在耳朵上,听到基兹梅尔和亚丝娜平稳的呼吸声,仿佛在诱

使我再次进入舒适的酣眠中,但是我坚定意志,继续睁开双眼。

忍耐了三十秒左右之后,睡意的水位线总算开始下降,为了不吵醒两人,我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蹑手蹑脚地

移动到客厅。只有设定的人才能听到闹钟的声音,在黑精灵看来,这也是“人族的咒文”了吧……一边这么想

着,我一边继续无声地走着,谨慎地推开门,来到了走廊。

亚丝娜且不用说,我觉得被基兹梅尔注意到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五十,但是现在看来已经不要紧了。我再次打开

窗口,装备上大衣和爱剑。

看了看周围,曲折的走廊上没有一个人影。就算遇到卫兵,应该不会惹他生气吧。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继续

保持着蹑手蹑走的状态,向着西栋中央的楼梯前进。

今天傍晚听到钟声时全速奔下的楼梯,这一次我则是缓缓地走在上面。

与封测时期的记忆别无二致,楼梯在到达顶楼的 4 层后还在继续延伸。接着向上走,便来到一扇小门前。我转

动把手,轻轻地推开门,夜晚的冷空气瞬间包裹了全身。

门外是城郭西翼的屋顶。虽然没有灯火,但从艾因格朗特外周开口部照进来的银白月光,还是稍稍稀释了四周

的黑暗。

话虽如此,然而广阔的屋顶上只存在一个物体,就是我刚刚钻出的楼梯小屋。如果是单机 RPG 的话,这种地点

一般都会放一两个宝箱,但遗憾的是这里连石头都没有。

与光滑的城墙不同,这里的地面遍布粗糙的凿痕。我先是踱步到了面向中庭的外缘部分,墙边有一面女墙,但

是只有三十厘米高,恐怕很难防止人掉下去。这里离铺着石板的地面有将近二十米的距离,要是头朝下落地的

话,说不定会让 HP 归零。

以防万一,我在俯瞰中庭前先确认了一下背后有没有人。向下看去,眼前是一副与白天韵味完全不同的美景。

无数的篝火将巨大的灵树染成了藏蓝和橙红相间的颜色,枝叶上垂下的露珠也像液化了的火焰一般闪烁着光

芒。两人一组的卫兵正踱着步子,慢慢地走在篝火旁边。这副景致,充满了幻想风格。

出神地望了一阵之后,我回过神来,目光扫过中庭的各个角落,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由于钟声还未响起,所

以不管是 NPC 还是玩家,都不会在此时出入。尽管了解这一点,我还是又仔细看了一圈之后才向后退了一步。

我转过头,这一次是看着城郭的外侧。

因为加雷城是在原有的圆形洼地的壁面上雕刻而成的——在设定上是这样的一座建筑物,所以四周都被天然的

断崖绝壁包围。我现在所在的屋顶,和加雷城的高度差也有五米以上。即使装备了这把加敏捷(AGI)的黄昏
之剑(Sword of Eventide),也没法直接冲上去。

然而,从封测时期开始,我就一直对断崖的另一侧充满了好奇。或许南面的城门真的无法攻破,但入侵者……

说不定森林精灵的大军,会从崖顶攻过来。在我亲眼确认之前,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我将视线从悬崖处移开,朝右侧走去。前方耸立着城郭主馆的三连山形屋顶,漆黑的轮廓比两翼都高出了一层

左右的高度。虽然坡度很大,但还不到断崖的那种程度。

屋顶的顶部一直延伸到悬崖边缘,说不定能从那里跑上悬崖。这个想法我在封测时期就已经亲测过了,但无论

如何努力,都只能跑了三米就滑下来。不过,现在的我比当时属性要高,靴子也是抓地力强的高级品。于是我

在离山形房顶约二十米处停了下来,在脑中想象出奔跑的路径,然后缓缓地跑了起来。

我全力加速,用剩下的五米达到最高速。房顶下是主馆的五楼,我记得那里好像是城主的私人房间,禁止入

内。万一被发现了的话,城主可能会暴跳如雷,但这种事到时候再说吧。我全力一跳,落在了屋顶中部,然后

发挥走壁的技巧,在约七十度的斜面上跑了起来。跑到第五步时鞋底就有了打滑的感觉,第七步时就滑了十厘

米左右,但我努力跑了两步后再次起跳。

“唔哦哦!”

要是发出这样的声音的话,可能会吵醒房檐下的加雷伊欧恩伯爵,因此只能忍住,靠着无声的气势奋力伸出右

手。指尖勉强挂在了悬崖边缘,我趁势手脚并用,胡乱地爬了上去。

在最后的最后,我被紫色的系统障壁阻止侵入——虽然我做好了会出现这种情况的觉悟,但想象中的事并没有

发生,我拼命将身体拉上了崖顶,然后趴在地上大口喘气。刚才的运动对于真正的肉体来说,应该连一摩尔的

ATP 都没有消费,但像这样竭尽全力地驱使虚拟体的肌肉,还是会让人气喘吁吁。

然而,仅仅几秒钟我就恢复了过来,然后慢慢直起了身体。

眼前是一片广阔的平面。虽然应该不是设计者偷懒,但毫无起伏的粗糙岩地一望无际。我站起身来,踢了踢岩

石,脚下立即传来坚硬的感触。看来,至少不用担心会从多边形的空隙中坠入异空间了。

换句话说,这里可以展开数百人的军队。虽然基兹梅尔说过,如果没有圣大树的叶子做成的斗篷,精灵族就无

法前往城外的涸谷,但没法保证这一限制也同样适用于这个崖顶。似乎应该确认一下,除了加雷城的屋顶之

外,是否还有其它能够攀上这里的路径。

我环顾四周,首先朝着正北方走去。岩山上连一棵仙人掌都没有,更别说怪物了。在蓝色的月光下,前方支撑

着艾因格朗特楼层的巨柱映入眼帘,我向着巨柱缓缓前进。

我觉得,对于喜欢高处的亚丝娜来说,即便是这种煞风景的地方,她也应该会喜欢。但我没带她来是有理由

的。

坦白而言,我还没有完全信任“丘扎克”的那四个人。的确,如果将数不清的任务一一清掉的话,赚取经验的

速度或许不会输给高效率的打怪,而且作为报酬,也能获得一些高属性的武器和防具。再加上有强力的黑精灵
士兵时刻护卫,这四个不熟悉战斗的人能到达加雷城也没有什么不自然的。

但是,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他们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

他们走出圈外的理由,本来应该是想要赚伙食费和住宿费……也就是说,想尽可能地让自己在初始之城镇待机

的时间过得舒适一些。据他们所说,在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强之后,一时以攻略集团为目标,却差点被“狗头

人泥沼捕杀者”(Swamp Koboild Trapper)全灭,因此受了不小的打击。

既然如此,那就以专攻任务为目标,组成了一个名为“任务哗哗赚”的公会,继续活动……到这里我还能理

解,但让我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最前线。

眼下,比我们领先的玩家,只有试图用逆时针正攻法突破六层的 ALS、DKB 和老大哥军团,以及情报商阿尔戈。

关于出现在这个第二区域的怪物和棘手的地形的情报也还没有传开,就算有 NPC 护卫,也很难说不会出现生命

危险。如果我处在他们的立场,我会跟攻略集团拉开至少一层的距离,等拿到阿尔戈的攻略本等充分的情报之

后再挑战任务。精灵战争阵营任务也不是争先恐后、速度取胜的比赛。

这样一来,他们如此性急地来到加雷城,会不会有什么别的理由呢?比如说受了某人的委托,之类的。然后那

个某人又是对我们抱有恶意的玩家,之类的。也就是说,丘扎克的四人或许跟摩尔提他们所在的 PK 公会有所勾

结……我现在还无法完全排除这种嫌疑。

虽然觉得自己百分之九十九是想多了,但在麻痹事件中被袭击之后,我就发誓绝不会再掉以轻心。如果丘扎克

与摩尔提等人暗中勾结……或者被他们利用的话,那应该是为了寻找城门以外的入侵途径。然后,不管谁都会

首先想到翻过加雷城外周断崖这个方法。虽然不是一之谷或严岛,不过自古以来,奇袭基本就是靠翻山啊……

这么说似乎有点过了。

(注:一之谷之战,1184 年 2 月,源义经率军转入一之谷山中,黎明时分由急坡纵马而下击破平教经、平盛俊

率领的平氏大军。严岛合战,日本战国三大奇袭战之一。1555 年 10 月,毛利元就率军翻越严岛博弈峰,奇袭击

破陶晴贤所率两万五千大军。)

我走过荒凉的岩山,视线在周围不断游走着,丝毫不敢大意。但仍旧看不到一个人影或是怪影。如果晃一圈谁

都没遇到的话,明天遇到丘扎克四人时就在心里向他们道歉……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

“呜哦哇啊。”

这一次,我发出了有声的悲鸣,我拼命地收回了向前踏出的右脚。然后身体摇摇晃晃,双臂不停向后回摆,奋

力地在空着挥着。浮在空中的右脚下面没有地面。平坦的岩山突然像被刀子切过一般变成了悬崖,落差恐怕有

三十米以上。但是因为岩体跟背景色融为一体,我没有及时发现。

几乎把肺里的空气全都喷出来,我终于收回了重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等到心脏的悸动渐渐平缓,我手脚并
用地爬到崖边,战战兢兢地向下看去。绝壁与其说是垂直,不如说是悬空,一直朝遥远的地面延伸而去。想要

从这里攀援而上,不管是玩家还是森林精灵,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维持着四肢着地的姿势慢慢后退,等到跟悬崖边充分拉开距离后,我才站起身来。接着打开窗口,调出地图,

发现现在的位置离艾因格朗特外周部只有两百米了。也就是说,这里是岩山的北端。

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但我必须确认一下这道悬崖究竟延伸到何处。从储物栏中拿出水瓶喝了一口,我接着

向东走去。虽然已经跟边缘充分拉开距离了,但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仍然很难分辨。虽然想用提灯照明,但是如

果岩山上除我之外还有其他玩家在的话,在这个毫无遮蔽物的平面上,即使相隔一公里,对方也会有所察觉。

我一边最大限度地注意着周围和崖边,一边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偶尔靠近崖边、朝下看看,但除了绝壁之外

没有一丝变化。又走了十五分钟,我已经开始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这既不是森林精灵的奇袭,也不是丘扎克的

里应外合……

就在此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东西。

并非凸起,而是凹陷下去的形状。正方形的下行楼梯张开一个口,就像是很久以前的 RPG 中出现的那种一样,

开口深处正传来微弱的火光。

“…………”

两秒后我重新开始思考,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单膝跪地。我试着摸了一下台阶边缘,发现它好像和加雷城一样,

是在岩山上向下凿成的。凿痕的质感与城堡十分相似,但仍不能断言这是黑精灵建造的。

万一楼梯深处有什么危险的强力敌人,我跟他展开战斗,然后被杀掉了的话,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向亚丝娜和基

兹梅尔道歉才好。不过那时候连道歉的机会都没了。

虽然深感遗憾,不过还是不要冒险,之后和她们两个人商量一下吧……在我一边这么想一边起身的时候,嗅觉

系统中突然被写入了不合时宜的气味。

并不是恶臭,倒不如说正相反。是香料、洋葱以及肉的油脂被烤焦了的香气。这种味道只能用一种东西来形容

——这毫无疑问、的的确确是汉堡肉的香味。

“………………”

这次我的思考停止了三秒。胃部猛地收缩,口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在垂涎三尺之前,我清醒过来,保持着单膝

跪地的姿势继续思考。

台阶深处如果是“用汉堡肉的香气引诱并吃掉猎物的食人族”,那么满不在乎地走下去,然后被杀掉的人,绝

对是世界第一的傻瓜。但是……但是万一,这个台阶是“一年只出现一次的汉堡肉妖精的邀请”呢?就像一年

只有一次、一次只有三十分钟结出果实的仙人掌那样,这里会不会也存在类似的奇迹呢?
我紧握双拳,反复思考了十秒之后,在心中低语道:

——亚丝娜、基兹梅尔,对不起。虽然我明白这或许是陷阱……但总觉得必须要走下这段台阶。

于是,我轻轻地站起身来,迈步走向狭窄的台阶。

入口是宽仅七十厘米的正方形,因此刚下了三级台阶,我的肚子就碰到了天花板。楼梯的入口应该建造成长方

形才对吧。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后仰身体,以半滑半走的方式前进。在下了大约二十级台阶之后,终于来到

了能够直立行走的通道上——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也只能让身高并不高的我不撞到天花板而已。

道路的宽度只容一人行走,所以至少在这条路上不会被食人族之类的巨人袭击吧。路旁并没有照明设施,但前

方大约十米的转角处摇曳着火焰般的红光,烤肉的香气变得更浓郁了。我蹑手蹑脚地小心前进。

来到道路的右转处,我贴在墙角向里侧偷偷看了一眼,然后立即缩回身子。

“…………?”

我一边在脑海中回放刚刚如同相机一般截取下的景象,一边皱起眉头。

通道前方是面积约为九平方米的正方形房间。房间正中放着小桌和椅子,右侧的墙边放着木架,左侧的墙上果

然有扇小门。房间深处的墙边摆着像暖炉一样的黑色圆筒,炉子上放着平底锅,旁边有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身

影。毫无疑问,滋啦滋啦的声音和诱人的香气正是来自那口锅。遗憾的是,目前还看不到锅里装的是什么。

黑色长袍背对着我,因此我无法判断他是人族、精灵,还是哥布林或半兽人之类的亚人型怪物。不过从他比我

要矮这点来看,至少不会是食人鬼之类的。我下定决心再次向里窥视,这一次我将目光集中,直到浮现出颜色

指针为止。

令人意外的是,他的黑色长袍像是由天鹅绒之类的高级织物制成,灰白色的卷发乱蓬蓬地垂在后背。他头戴与

长袍质地相同的尖帽,头上浮现的光标是黄色的——他是 NPC,名为“Bouhroum: Dark Elven


Anecdotist(布

夫鲁姆:黑精灵叙事者)”。我既不会读他的名字,也不知道这个读作 Anecdotist 的职业是做什么的,但至少

可以确信他是黑精灵。这样的话,应该不会遭到突然袭击……大概。

我下定决心绕过转角,经过敞开着的门,走进了房间。

“……晚、晚上好啊~”

就在我向他搭话的一瞬间,身穿黑色长袍的黑精灵就被吓得跳起了五十厘米高,以卷发四处乱飞的气势转过身

来。

“你……你你你,你是什么人!”

冲着我叫喊的是一位满脸深深的皱纹、戴着小圆框眼镜的瘦削老人,年龄恐怕不会低于八十岁。不,从卷发下

露出一半的精灵标志性的长耳来看,或许他已经好几百岁了。他的嘴边蓄着银色的胡须,长得快要接近地面。

至今为止,他是我在艾因格朗特见过的人中最像魔法师的。在看到这幅身影的一瞬间,我的口中不禁发出
了“咦”的惊叹声。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但是特征如此鲜明的人,我是不可能忘

记的。

至少老人看起来并不认识我,他瞪圆了眼镜深处小小的眼睛,抖动着胡子再次叫喊:

“小……小子,你不是人族吗!?你是怎么进到老朽的秘密房间的!?”

“从哪里……就普通地从楼梯上……”

我这么说着,指了指来时的通道,结果老人一下子举起了左拳。

“蠢货,那可不是出入口!”

“诶……那,那个是什么?”

“那是通风口!而且那上面本来就是鸟都不会经过的荒山山顶啊!你到底是从哪里爬上去的!?”

“那、那个……”

我觉得坦白的话他可能会发怒。但反正他已经在发怒了,说了应该也没什么差别。

“从加雷城主馆的屋顶上……”

“…………”

这下除了双眼之外,老人连胡须下的嘴也张圆了,就这么维持了三秒。然后,他突然发出了奇妙的声音。

“嘎哈。嘎哈哈哈……人族的小子竟然说自己爬上了梅拉恩小子寝室的屋顶啊……”

嘎哈嘎哈的声音似乎是他的笑声。老人放下扬起的左手,用右手捋着长长的胡须,以缓和下来的语气自言自

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帮助收集秘钥的人族剑士就是你吧。老朽现在明白你不是盗贼了,但是你为何要在三更

半夜登上岩山?”

“那个、就是……该说是散步呢,还是探险呢……我想知道山顶是什么样的,然后四处徘徊的时候就发现了楼

梯,不对,是通风口,然后就闻到了很香的味道……”

“嚯啊啊啊啊!”

老人突然大叫,这次吓得我轻轻跳了起来。但是他看起来不是因为发怒,也不是 AI 做出了错误的动作。他又以

猛烈的气势转身回去,徒手抓住了放在炉子上的平底锅锅柄。

“好烫啊啊啊!”

他再次大叫,把平底锅放到桌子上,呼呼地吹着变红的右手。我不禁哑口无言,直到看到了平底锅中还在滋啦

滋啦作响的东西。
那是烤得恰到好处,直径十五厘米左右的椭圆形肉饼。是我在艾因格朗特初次见到的完整的汉堡肉。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老人停止向右手吹气,慌慌张张地说:

“怎、怎么,这可不能给你!这是已经风烛残年的老朽每月一次的乐趣!真是的,差点就把它烧焦了啊。”

“…………唔呣呣……”

如果面前的食物是在精灵的村落和城寨能够经常吃到的白身鱼或是鸡肉的话,我也能够抑制自己,回答“我才

没说想吃”的。

然而,那是汉堡肉。虽说并不是我的最爱,但在没有咖喱和拉面的艾因格朗特,它的香味和外观带来的冲击可

以说是粗暴的。光是想象刀子切下时溢出的肉汁,我的思考能力就已经消失得一点不剩了。

至少一半……不,三分之一也好,到底怎么做才能让这位看起来十分顽固的老人把汉堡肉分给我呢。我以快要

接近被摩尔提袭击时的集中力思索着,突然灵光一闪,猛地吸了一口气。

老人用像是木质回力标一样的工具把汉堡肉盛到铁盘中,我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向他搭话:

“那个……你就只吃这个吗?”

“……什么意思?”

老人一边将盘子远离我,一边投来怀疑的目光。

“不,如果是人族的话,如此美味的肉类料理是不会单单这样吃的。要搭配上面包或是蔬菜,这样才能完美地

享受肉的滋味。”

“哈!”

老人突然发出一声轻蔑的声音,然后挥了挥左手。

“老朽在一百年前就吃腻了蔬菜。本来,城堡里的厨师就为了长寿,每天只让人吃些菜叶、水果……把那种东

西放在盘子上,难得的肉饼不就毁了!”

――肉、肉饼?

(注:原文为“肉饼”,德国的一种类似于汉堡肉的肉类料理。通常是把牛肉馅捏成形,烧制而成。)

不是汉堡肉吗?我本想这么问,但在问出口前控制住了自己。既然外形、气味和味道都和汉堡肉一样,那么精

灵族怎么称呼它都不成问题。我立刻挥动右手,呼出窗口。可能是因为很少有机会看到人族的“幻书之术”,

老人露出了兴致勃勃的表情,就在此时,我把想要拿出的东西从仓库里取了出来。

“那么……这个怎么样?”

放在指尖上的,是一个艳紫色的长椭圆体。这是仓库里只剩下一个的半鱼人产的红薯。虽然炖土豆和汉堡肉的

搭配比较常见,但是我并没有那种东西,用这个应该也可以吧

“……这是什么啊?”
就算是已经活了几百年的黑精灵老人,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半鱼人种植的红薯,他皱起了灰色的眉毛。我从桌

子边绕了过去,向他说明:

“这是在第四层采摘的红薯哦。如果用煎锅把它烤得焦焦的,然后把它和汉堡……不,和肉饼配在一起吃,我

想肯定很棒~”

如果这时有亚丝娜在的话,她应该会用丰富的词汇和富有诗意的方式表达,一两个老爷爷什么的,轻轻松松地

就能被拉拢——不,被说服了。但没有叫醒她、一个人跑了出来的人是我,就算后悔也无济于事。老人带着一

脸狐疑的表情,用右手推了一下圆框眼镜说:

“红薯?真是奇怪的颜色……”

“啊,里面的颜色和红薯差不多哦。又软又甜,很好吃的。”

我说着像是烤红薯店的广告词一样的话。老人看了看我的脸,又看了看我右手中的红薯。最终,他有些刻意地

清了清嗓子。

“咳哼……嘛,也不是不能试试看。如果正像你说的那么很好吃的话,那就分你一半肉饼。但是红薯全部都归

老朽。”

居然滥用优越地位,虽然我这么想,但是人鱼(Ichthyoid)的白薯我已经吃了很多次了,于是我点了点头。

老人从我这里得到了红薯,把里面还留有充分油脂的煎锅放回炉子,然后在房间右边的小厨房里将白薯迅速地

切成块,麻利地将红薯撒在煎锅里,伴随着轻快的声音,香味逐渐飘散开来。

老人一边“嗯嗯、噢噢”地嘟哝着,一边看向煎锅。我在一旁提心吊胆地看了几分钟。如果用放进柴火中烤这

种原始的烹调方法,是不需要料理技能的。但是用煎锅烧制的话,就需要相应的熟练度了。不过,如果老人是

从食材道具开始,制作出那个仍在铁盘中冒着热气的汉堡肉的话,那他应该不会和我一样没有掌握料理技能。

大约一分钟后,老人左手拿着盘子,用长长的叉子把红薯一个个盛进去。圆滚滚的红薯块已经被煎至金色,外

面看上去十分完美。

“怎……怎么样啊?”

我犯了常犯的坏习惯,忘记使用敬语,向老人提问道。老人用斜眼瞪了我一眼。

“还没开始吃呢。尝尝看啊……”

换成普通的叉子,老人将一小块炸红薯送入口中。花了很长时间咀嚼、吞咽之后,长吟了一声。

“嗯唔唔~~~~”

“怎……怎么样啊?”

我又重复了一边刚才的台词,老人正视着我,简短地说了一句:
“还行吧。”

“还行、吗……”

这样的话,交易就算是失败了吧。不,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还有吃掉盘子里剩下的所有炸红薯的权利。正当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

“但是,如果涂上黄油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哈……黄油?”

这个世界里有那种东西吗?我眨了眨眼睛,望着老人。他从右手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罐,把它放在桌上,对

我说:

“发什么呆啊,快坐下,人族小子。”

“诶……好、好的。”

在坐在两脚圆凳上的我的面前,老人放了一个新的铁盘。

“是你赢了,小子。分你一半肉饼……然后再分你两块红薯。”

比我开口说点什么之前,老人就用餐刀把巨型汉堡肉切成了两半,把断面还流着肉汁的一半转盛到了我的盘子

里。他在肉饼旁边放上两块炸红薯,然后把剩下的红薯盛到自己的盘子里,然后坐在我的对面。老人拿起壶,

用小型餐刀将乳白色的块状物体捞出来,洒在红薯上。小罐被推到我的面前,我也做了同样的行动。

铁盘似乎被施了什么保温魔法,在仍旧热气腾腾的汉堡肉旁边,装点着油炸薯块的黄油慢慢化开,我的脑内没

有词语能够形容这番罪恶的景象。我几乎已经放弃了思考,心中唯有贪婪。我右手拿着餐刀,左手拿着叉子,

宣告道:“我开动了!”。

瞥了一眼桌子对面,老人正在把切下的一大片肉片送入口中。他细细地咀嚼着,然后又把黄油红薯塞进口中,

再次咀嚼一番,脸上浮现出十分幸福的表情,发出了“嚯噢噢噢噢……”的满足的声音。

突然一瞬间,第二次的既视感向我袭来。

这个老人,我的确在哪里见过。不是被困在艾因格朗特的这两个月里,而是在这之前……但是,再这种事怎么

想都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会在现实世界里认识一位黑精灵老爷爷。那到底是在哪里——……。

“啊……啊,啊啊!”

我突然站了起来,大喊道。老人带着讶异的表情说:

“怎么了小子,你不吃吗?”

“吃啊,要吃,但是在这之前……老爷爷,你难道是“冥想”的……”

“嗯?”
挑起右侧的眉毛,老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脸。

“小子,你认识老朽吗?的确,老朽就是琉斯拉最厉害的书吏,兼冥想术高手,‘大贤者’布夫鲁姆。但是,

我们有在哪里见过吗?”

――见过啊!在封测的时候!

但我没有这么喊,只是反复地张合着嘴巴。

在长达一个月的封闭测试中,“冥想”是唯一一个被发现的额外技能(extra skill)。这是一个只有满足特

殊条件才会出现选项的隐藏技能,在第二层通过进行劈裂岩石的修行而习得的“体术”也是其中之一。实际

上,体术在封测时期也被情报商阿尔戈发现了,但是到了封测快要结束时,情报才传了出来。

因此,在封测时期,我学到的只有冥想,但是它的性能十分微妙,我几乎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用过这个技能。

那个发放冥想修行任务的 NPC,他的外貌、声音和说话方式,都和我眼前的这位汉堡肉老爷爷一模一样,不同

的只有服装和长长的耳朵。

封测时期的冥想 NPC 是一个穿着粗糙的茶色贯头衣的人族老人。他的住所也不在加雷城,而是孤零零地建在第

六层西部区域的湿地深处的一栋房子,态度总是很冷淡,当然也该也没有喜欢吃汉堡肉这种设定。

但是仅有一次,在我学会了冥想技能时,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副笑容与满足于汉堡肉和黄油红薯这种搭配

的黑精灵老人的笑脸完全重合,打开了我记忆的大门。不会错的……面前这个自称布夫鲁姆的老人,就是封测

时期的那个冥想 NPC 因为什么理由而改变了背景设定形成的人物。我谨慎地挑选着措辞,回答说:

“……不,虽然没见过,但是有听说过……”

“嚯嚯,老朽的大名居然已经传到人族的城镇了啊。嘎嘻嘎嘻……”

老人发出了低俗的笑声,然后又将一小块汉堡肉送入口中,露出了陶醉的表情。总之我也得吃上一块才行!我

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铁盘里,把叉子扎入被切成两半的汉堡肉里。焦脆的表面充满弹性,但是内部被恰当的火候

烤得软糯,在切开的一瞬间就流出了肉汁,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因为过于期待,我感觉两颊内侧都绷紧了。我将已经两个多月没吃过的汉堡肉送到嘴边,在内心默默地向亚

丝娜道歉,发誓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带她来这里,然后大大地张开了口——

就在这时。

“对了,小子。以防万一还是问你一下,你已经学会冥想术了吗?”

“哈……?”

我张着嘴看向老人,没想到,他的头上居然出现了金色的“?”图标。那是布夫鲁姆本人看不到的、任务开始

的标志。
“这、这个……”

离我的嘴不到两厘米的汉堡肉夺走了我大半部分的思考能力,尽管如此我还是努力地让大脑运转起来。

恐怕,如果此刻回答“No”的话,或许就有机会再学习一遍额外技能(Extra Skill)“冥想”。碰巧的是,

因为我前天升到了 20 级,所以有一个空的技能栏。但是,冥想技能是通过保持一段时间的打坐似的奇怪姿势,

来获得少量的 HP 持续回复增益效果和负面属性抵抗上升效果,比起用这种效果微妙的技能填满宝贵的技能栏,

还有很多值得优先选择的技能,封测玩家们都在这一点上达成了一致。

也有正式运营后修改了技能性能的可能性,所以只需要在此时放在技能栏里,不用的时候再移除就好了。但

是,一想起要进行和学习“技术”的劈石头一样麻烦的修行,我几乎当场就要回答“Yes”了。

“诶——,啊——,唔~~”

一边低吟,一边想着先不作回答、把汉堡肉吃掉再说……这种不着调的想法,就在这时。

“小子,如果你想修行的话,就不能吃那个肉饼。”

“诶?……为、为什么?”

“因为,那就是修行啊。是冥想术的奥义,‘觉醒术’。”

“觉……觉醒……?”

这个词还是第一次听说,我一时间连嘴边的汉堡肉都忘在脑后,眨了几下眼睛。

普通地解释的话,在“冥想”的上级技能树里还有 “觉醒”这个技能……可以这么认为。但是,封测时期的

冥想 NPC 一次也没提过这种事,效果也完全不明,而且说到底——。

“……也就是说,不先学过冥想技……冥想术,就没法进行修行吗?”

听到我的提问,布夫鲁姆将第三块汉堡肉塞进口中,然后嘻嘻一笑。

“嚯,小子挺敏锐的嘛。你说的没错……但是觉醒术修行的条件,是在城堡的图书室里解开谜题、找到这个小

房间。你已经从通风口来到了这里,所以我认为你满足条件了。”

“…………”

我把视线从布夫鲁姆老人的脸上,移向左墙上的小门。

“……也就是说,那扇门,通向加雷城的图书室吗?”

“没错。”

――那么,回去的时候就从这里走吧。

我考虑着这种逃避式的想法,然后把意识拉回到眼前的难题上——具体而言,就是叉子叉着的多汁肉块。

如果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听取布夫鲁姆老人的话,那么在把这块汉堡肉送入口中的一瞬间,就无法学习神秘
的“觉醒”技能了。如果按照玩家的方式冷静地考虑一下,比起区区一道菜,应该把学习或许连情报商阿尔戈

都不知道的稀有技能放在首位吧。但是,离嘴边不到两厘米的汉堡肉的外形、香气,以及能够想象出来的味

道,实在是过于诱人。虽然学习觉醒技能的机会说不定只有一次,但是经过艰难的交涉而得到的汉堡肉,也不

能保证以后还有机会吃到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咬紧牙关,握着叉子的右手颤抖起来。我反抗着几乎要把大脑和胃撕裂开来的纠结。在桌子的对面,布夫鲁

姆老人吃着热气腾腾的汉堡肉和黄油红薯,发出“哈呼哈呼,真受不了”的声音。我注视着他,再一次看了看

手中的汉堡肉,然后竭尽了我所有的意志力,将右手放了下来。

刚才,我在打算吃汉堡肉之前,默默地对在加雷城的客房里熟睡的亚丝娜发誓了,说总有一天会带她来这里。

但是那是以有机会再次吃到汉堡肉为前提才发誓的。既然如此,我就不能做出自己违背誓言的选择。

花了五秒以上的时间,我才把叉子放回铁盘,“哈啊哈啊”地喘着粗气,然后向老人问道:

“……在开始觉醒术的修行之前,只吃红薯可以吗?”

“不行。”

老人快速地做出无情的回答,将剩下的汉堡肉和黄油红薯同时塞入口中,他涣散的表情仿佛在说“太棒了

——”。

等他咀嚼完咽下之后,我再次开口:

“老爷爷……不对,布夫鲁姆先生,请教我觉醒术。”

一瞬间,浮在老人头上的“?”符号,变成了任务接受状态的“!”符号。

布夫鲁姆老人从黑长袍里拿出手帕,仔细地擦了擦嘴角,然后带着几分严肃的口吻回答道:

“好吧。但是,修行可不轻松。虽然老朽活了很久,但是完成试炼、习得觉醒术的人屈指可数……当然,一个

人族也没有。”

“试……试炼?不是修行吗?”

难道是去给我打倒哪里哪里的怪物这种内容?不如说这种更好。希望是这种啊,我一边祈祷着,一边等着老人

的回答。

用指尖捋着银色胡须的老人,作出了神秘的回答:

“既是修行,也是试炼。先把背挺直了。”

“诶?嗯……嗯。”

我在圆椅子上调整了坐姿,老人这次又从长袍中拿出了一根短杖,轻轻地敲着我面前的铁盘子。
果然,盘子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盘中冷掉的汉堡肉再次响起了滋啦滋啦的声音。空气中漂浮着油脂、香料和

黄油的香味,本应压制下去的食欲再次苏醒。

“听好了……保持这种状态三个小时,抛去杂念邪念,保持心神平静。这样你就能到达觉醒术最初的门前。”

“心……心神平静……?”

这突如其来的试炼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想,我的目光一时间在喜欢汉堡肉的老人和老人做的汉堡肉之间来回游

弋。

虽然听起来很像是觉醒术的修行,但是他到底打算如何判定我的内心是否充满杂念呢?如果只是保持身体和表

情不动的话,实际上在艾因格朗特中并不是很难。因为虚拟体即使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也不会腰酸背痛,只要

不做一些特别怪异的姿势,疲劳度——这个隐藏的参数也不会上升。虽然没有刻意地连续三小时保持一个动

作,但如果让我做的话,我觉得应该可以做到。

尽管实际效果尚且不明,但一个上级的额外技能,习得条件不可能比《体术》还简单吧。布夫鲁姆老人应该有

什么方法,可以感知到我的邪念杂念。正确地说,不是布夫鲁姆老人,而是 SAO 的系统可以。

想到这里,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在现实世界中,我头戴的 NerveGear 应该可以详细监控大脑的电流活动。如果大脑在深度集中状态下和被散漫

思考支配时,脑波的表现有什么差异的话,那系统——或者说布夫鲁姆老人,应该就可以据此判断。也就是

说,想要学会觉醒技能,不仅是单纯地让虚拟体保持静止,还需要真正集中精神。需要眼前摆着滋滋作响的汉

堡肉,坚持三个小时。

虽然对觉醒技能很有兴趣,但遗憾的是我是个比起色欲、食欲更强的中二男生,我完全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强大

的意志力……

——不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反过来考虑,只要把精神全部集中在汉堡肉上不就好了。就算 NerveGear 是尖端科技的精

髓,也不可能连思考的内容都能理解。在三个小时里,只想着汉堡肉。这样的话,就算是我也能做得到。

“……明白了,随时可以开始。”

现在时间已过凌晨三点,也就是说修行结束时就六点多了。不过,如果飞奔回去的话,应该还能在亚丝娜她们

睁眼前赶回房间。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我面前,老人从怀中取出一个新道具,“砰”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那是一个用木材

和玻璃制成的大号沙漏。形状跟现实世界中的基本相同,不过沙子此时全部收拢在上部,一粒都未落下。

“很好。那么现在就开始觉醒术的修行吧。——开始!”
布夫鲁姆老人用手杖轻轻敲了敲沙漏。一瞬间,奇妙的绿色砂砾就开始无声地流动起来。我急忙凝视起眼前的

汉堡肉,像是要用目光把它吞下去一样。

虽然有魔法铁盘持续加热,但汉堡肉的肉汁一点都没有烤干的迹象。切开的断面闪烁着鲜艳的光泽,溢到盘中

的肉汁和从红薯片上流下的黄油混合在一起,交织成复杂的大理石花纹。想要不用餐刀、直接用叉子叉起来一

口咬下去。或者把圆面包切开,夹进去做成汉堡也行。那样的话就加上烤肉酱……不,应该是甜辣照烧酱,再

裹上一层蛋黄酱。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布夫鲁姆老人突然大叫一声,短杖“啪”地一下打在了我的肩上。

“蠢货!!这么快就满脑子邪念!!重来!!”

“诶……您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不要小看大贤者布夫鲁姆啊!你刚才满脑子都是想吃肉饼的欲望吧!”

“呃……恕我有眼不识泰山……”

看到我垂头丧气的样子,老人哼了一声:

“怎么样,要放弃吗?”

“怎么会……我要继续。”

“嚯嚯,是吗。”

老人用手杖敲了敲沙漏。霎时,刚刚落下一点的沙子又回到了上部。

“那么,再次……开始!”

手杖第三次挥下时,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看来布夫鲁姆老人……不,应该说 SAO 系统和 NerveGear 的眼力远比我想象的高。“只想汉堡肉作战”是行不


了,虽然难度颇高,但现在只能试试能否达到心无旁骛的境地了。

屏蔽五感传来的情报,我试着将内心平静下来。所幸,发呆是我的强项。在黑暗中任由意识扩散,什么也不

想,但也不睡觉,而是一直发呆,发呆……话说这味道真香啊……滋滋的声音太动听了……如果可以的话想把

这个声音设置成闹铃……真香……好想吃照烧蛋黄酱汉堡啊…………。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肩膀又挨了一下,而且比刚才的力气更大一点,我轻轻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疼!”

“小子,这不跟刚才完全一样吗!”
我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布夫鲁姆老人挥起手杖朝我打来。

“第一次是十秒,第二次也就二十秒!这样下去怎么能坚持三小时!”

“唔~~嗯……”

理所当然,闭上眼睛也无法屏蔽汉堡肉的声音和香气,甚至还更加强调了这两种感官。在饥饿程度逐渐上升的

情况下保持心无旁骛可不容易。

“还要继续吗?”

老人一副“反正你肯定不行”的表情问道。我只能嗯嗯嗯地小声作答。

尽管在汉堡肉集中作战失败的时候我就知道希望渺茫,但我也不想现在投降。仔细想来,完全停止思考,还要

维持三个小时,作为游戏的任务来说难度实在过高了。恐怕是有什么攻略方法,或者说诀窍。

布夫鲁姆老人是这样说的,舍弃杂念邪念、保持心灵平静——关键应该就在于“平静”这个词的解释。就算是

把思考集中起来,但如果思考的内容是“想吃汉堡肉”的话,跟平静状态的确还差得很远。那么,把思考固定

在不会引起欲望和兴奋的对象上的话,说不定就能满足条件。

我需要一种能够想象出详情,却又不会导致兴奋,而是带来平稳安详的东西。

我最先想到的是我的爱剑。作为一件物品,它的外观、手感、重量,都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中。当然,剑是战

斗的道具,但在消沉、不安时握住剑鞘,人就会奇迹般地冷静下来,涌起再次爬起来战斗的活力。被囚禁在这

个世界里的玩家们,应该或多或少地都会把主武器当作心灵的支柱。

然而,我也不确定只靠想象着剑,能否保持三个小时的平静状态。最坏的情况就是撑过一两个小时之后到了极

限,然后重来再数三个小时。那样的话,不仅我的意志力撑不住,亚丝娜醒后也会一堆信息轰炸过来,我想象

得到。

如果有比爱剑投入的心思更多、记忆更鲜明的东西就好了。说起来,原先我时常在半夜里靠着旅店的墙壁或大

树的树干,一个人抱着剑与不安战斗。不过最近很少会这样了,要说为什么的话……

“啊…………”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解读我低声的自言自语的,布夫鲁姆老人用引诱的语气说道:

“怎么样,要不要放弃啊?放弃的话,那个肉饼就给你吃哦?”

“不……继续。”

我宣告道。同时对自己说,这是最后的挑战了。

“好。那么……开始!”

老人用手杖敲了敲沙漏,被重置的绿色砂砾开始无声地洒下。
我再次闭上眼睛,微微低头,然后打开了记忆的门扉。

我脑海中被唤醒的,是划破黑暗的银色流星。

那并不是真正的流星,而是在第一层迷宫区深处,打倒强敌“废墟狗头人骑兵(Ruin Kobold Trooper)”的

剑技发出的光芒。细剑(Rapier)的基本技能“线性攻击(Linear)”……使用者是,当时我连名字、甚至连

她的存在都未曾知晓的细剑使(Fencer)。

细剑使打倒身穿重装备的狗头人后,倚靠着墙壁坐了下来。而我向细剑使搭的第一句话是“……刚才那个 OVER

KILL 过度了吧”,毫无诗情画意。对方似乎没能理解我的意思,正当我要解释 OVERKILL 这个词的意思时,细剑

使则无比冷淡地回答:“过剩又有什么问题吗?”

那就是我与如今的临时搭档亚丝娜的相遇。

那时候的亚丝娜,就连吃饭时都把兜帽得低低的,将与人的对话控制在最低限度之内,几乎从不展露笑容。我

第一次见到她露出类似笑容的表情,是在……对,在打倒了第一层的楼层头目“狗头人领主伊尔方(Illfang

the Kobold-Lord)”后,我为了激活(Activate)第二层的转移门,独自离开头目房间,她追上来的时候。

她对我说:“我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找到了想要追求的东西。”当我询问她那是什么的时候,她只是微笑着回答

了一句“秘密”。那天应该是十二月四日……现在则是一月四日。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我依然能够清晰

地回忆起她的笑容。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忘记了汉堡肉的声音和香味……不,我甚至忘记了自己正在修炼“觉醒”技能,开始仔细

地回想我与亚丝娜共同走过的旅程。

我们在第二层被卷入强化欺诈事件,为取回亚丝娜的风之花剑(Wind Fleuret)而四处奔波;在第三层与基兹

梅尔相遇,展开了围绕着秘键的冒险;在第四层乘着命名为提尔涅尔号的凤尾船进行水上战斗;在第五层为了

避免 ALS 与 DKB 的对抗,与寥寥数人一同攻略头目……我想,在这样的日常中,我和亚丝娜欢笑的次数都增加了

不少。

我们被困在一旦死亡就宣告终结的死亡游戏中,这样的状况并没有任何改变。高达百层的艾因格朗特如今好不

容易才攻略到第六层,未来依然希望渺茫。但即便如此,我们二人,有时加上基兹梅尔变成三人,也拼命地活

到了现在。

我曾无数次濒临死亡,也曾因愤怒而发抖、因绝望而丧失信心……即便如此也依然能够向前迈进,这一定是因

为亚丝娜在我身边。

我明白,这样的日子——我们的搭档关系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正因为我们在极限状况下相遇,我们才从彼此

身上感受到了什么,选择了并肩作战。如果没有被卷入 SAO 事件的话,即使我和亚丝娜在现实中的哪条街道擦


肩而过,恐怕我们两人也都不会停下脚步吧。

如今,我还不知道这种临时搭档关系会怎样结束。但是,即使我们不解散组队,那个时刻也迟早会到来。是我

们的 HP 变成零后大脑被 NerveGear 破坏呢,还是通关死亡游戏后返回现实世界呢……只要我们还在最前线继续

战斗下去, 就必然会迎来其中的一种结局。

因此,我并不想为自己对亚丝娜这名玩家抱有的感情下定义。我的任务是作为原封测玩家尽可能地对她倾囊相

授,在必要的情况下一直守护在她身边。与我相比,亚丝娜蕴藏着更多才能和可能性。她一定能够超过 DKB 的

林德和 ALS 的牙王、甚至是“骑士”迪亚贝尔,成为真正的领导者。我想,或许我被困在这个世界,就是为了

守护她直到那时。

尽管如此,但我也并不是单纯地把自己当做盾或是弃子。我同样从亚丝娜那里得到了很多。像这样闭上眼睛,

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各种各样的情景。就连亚丝娜嘟着嘴、轻撞我侧腹的感觉,都变成了丰富多彩的记忆的一部

分,给予了我活下去的力量。

直到被囚禁在这个世界……直到与亚丝娜相遇为止,我一直认为和其他人扯上关系只会带来麻烦。我在学校也

不交朋友,甚至在自己与双亲、妹妹之间筑起一道墙,只通过网络寻求一时的安慰。

但是实际上,正是将我养育到十四岁的双亲、被我冷漠对待却一直倾慕着我的妹妹,还有至今为止遇到的所有

人造就了我。不管什么人,都会给予他人一些东西,再从他人那里得到。连试图杀掉我和亚丝娜的摩尔提等

人,一定也不例外。

我还不知道他们盯上我们的理由。摩尔提和被我们怀疑是 ALS 的乔的短剑使,以及他们的头领黑雨披男……或

许那些家伙们有着他们的动机、情况,甚至是正义。

然而,我在对摩尔提使用“急咬(Rage Spike)”时,为了保护亚丝娜而选择了杀掉那家伙。准确地说,是黄

昏之剑(Sword of Eventide)发动了命中(Accuracy)补正效果,正中了他的心脏。可是,尽管我知道他

因为穿透持续伤害在几秒之内死亡,也并没有拔出剑。

只有两只手的我,无法拯救所有人(玩家)。不管他们有什么理由,只要摩尔提他们还试图杀掉亚丝娜,不管

多少次我都会拔剑相向。为了守护脑海深处那个向我展露的温柔微笑,无论什么我都会做……

“……很好,到此为止吧。”

即使听到了这句话,我也没能立刻睁开眼睛。

在辨识出声音的主人、又想起现在的情况之后,我抬起了低下的头。明明毫无已经过去了三小时的感觉,沙漏

中的沙子却已经全部落进了底部。
“修行……结束了吗?”

我望向站在桌子对面的黑袍老人,用嘶哑的声音问。

“哼……嘛,算你捡了个便宜,我就认可你达成了觉醒术的修炼吧。原来如此,对人族小子来说,只有那个比

刚出炉的肉饼更重要啊。”

老人的话像是完全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我抑制住了向他求证的打算,如果他详细地说出我的思考内容的话,

就不仅仅是难为情的问题了。

之后我才意识到,当我再次确认自己要与摩尔提他们战斗的意志时,精神状态应该多少有些不稳定。但是老人

那时候却没有“嘎啊啊——!”地大叫,或许是因为他真的监控着我的思考吧。

但是此时此刻,因为连续三小时考虑同一件事的反作用,我的思维已经无法运转了。我呆呆地望着浮在老人头

上的金色“!”符号消失,准备从椅子上起身时,突然注意到铁盘里的汉堡肉依然保有温度。

“那个……修行也结束了,这个,吃了也……”

没问题吧。我正想这么问的时候,布夫鲁姆老人迅速地把铁盘拉到手边,断然拒绝道:

“不行!现在吃的话修行就白费了!”

“咦咦咦……?真的吗……?”

虽然我认为习得额外技能不过是系统上的问题,技能一旦出现在技能树上之后,就不可能因为吃了汉堡肉而消

失。但是既然大贤者大人都如此断言的话,我也无法反驳。

有朝一日,我要和亚丝娜再度造访这个房间,然后绝对要吃上汉堡肉……我在心中如此发誓,站起身来。布夫

鲁姆老人与我交换位置后坐下,立即将刀子伸向从我那里夺走的汉堡肉,冷淡地说:

“好了,快回去吧回去吧!还有,要是还打算来的话,别再从通风口进来了,要从正确入口进!”

“知道了知道了。”

我点点头,望着老人所说的“正确入口”,也就是左侧墙壁上的门扉。

这扇门应该通向加雷城的图书室。虽然从距离上来看从那边走比较近,但我还有事要在岩山上完成。

“那,我会再来的。这次受您照顾了,布夫鲁姆先生”

大贤者听完我的道谢,温和地回复说:“下次要拿三个红薯,不,拿四个红薯来啊。”

我离开了小房间,费劲地爬上位于南边道路中途的狭窄楼梯——不,是换气口,然后再次回到了岩山上。

窗口中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十五分。外围开口的对面的广阔天空染上了深紫色,一缕鲜红的曙光正从东方升

起。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让有些呆滞的大脑再度运转起来。

回想起来,真是一段不可思议的经历啊。感觉一切都像是奇妙的童话一样……但是转过头,还能看到赤褐色岩
石的表面上有一个空荡荡的正方形楼梯的开口。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在开着的窗口上操作起来,打开技能栏。显示在左侧的是五个技能槽,其中四个被放上

了“单手用直剑”、“体术”、“索敌”、“隐蔽”。熟练度依次为 168、97、142、117。姑且不提只能作为

辅助手段使用的体术,隐蔽(Hiding)技能的熟练度还不到一百,也许是因为有可靠的搭档在,减少了不得不

隐身的情况。

干脆从技能槽上拿下来好了……我一瞬间产生了这种想法,马上又转念一想。我和亚丝娜的不会一直组队玩下

去,这是我刚才在觉醒技能的修行中再次确认到的事实。等到我回到单刷的那天,肯定会需要隐蔽技能的。

比起这个,现在更重要的是查看一下原本被锁定的上级额外技能有没有解锁。

都这个时候了,亚丝娜和基兹梅尔随时都会醒来。我必须快速地收拾完、飞奔赶回城里,但是在那之前,只有

这件事必须要完成……我这么想着,将窗口右侧的技能列表以解锁日期降序的顺序重新排列。

看到出现在最上方的技能名称,我一下子发出了傻兮兮的叫声。

“嚯诶……?”

我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出现在那里的,不是布夫鲁姆老人重复了好几次的“觉醒”,而是我在封测时代也

——没怎么用上的“冥想”。

“怎、怎么回事啊这是……?”

虽然我很想再次潜入通风口,质问大贤者大人一番,但是很遗憾,已经没有时间了。我摇了摇头,想着先把它

放进技能槽看看吧,我用指尖点着冥想技能,拖动到左边。

将其放进第五个技能槽里,在抬起手指的一瞬间,我再次发出了叫声。

“呼嘎……!?”

在技能名称右边显示着数字 0,这毫无疑问是指熟练度,但是这个数字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上涨。不一会儿就超

过了 100、超过了 200,但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而是继续增加。300、400……到了 450 的时候总算刹住了脚,

但是第二行和第三行的数字仍在继续改变,在达到 500 的时候停了下来。

在冷静了整整三秒之后,我先是用指尖使劲地擦了擦那个数字。当然,数字没有消失的迹象。

熟练度 500。

两个月里每天不断使用的单手用直剑也只有 168 的熟练度。而且,和每一下攻击都有可能提高熟练度的武器技

能不同,冥想技能只有保持打坐姿势几十秒,在带着增益效果(Buff)的状态下才能提高熟练度。要想达到 50

0 这种天文数字,究竟要打坐多久啊,我实在想象不来。

我用僵硬的指尖点了一下技能名称,明细窗口弹了出来。

疑似造成这种奇怪现象的,是 Mod 获得界面。在过于简洁的 Mod 树上,熟练度 500 的旁边印着“觉醒”的字样。


“……觉醒,不是别的技能,而是冥想技能的 Mod 吗……?”

我呆呆地自言自语道,俯视着不远处的通风口,布夫鲁姆老人突然露出脸,大叫一声“没错!”——可是并没

有出现这种场景。

所谓的 Mod,正式说法是“Skill Modifier”,指的是各个技能在达到一定的熟练度时会获得的特殊效果。在

其他的游戏里也被称为 Perk 或 Extension,但是大体上可以当做是一种东西。所选的 Mod 不同,同一个技能的


果会有很大不同。

比如说,我在单手用直剑技能的熟练度达到 50 的时候选了“剑技冷却(Cool)时间缩短Ⅰ”,在 100 的时候选

了“快速切换”,虽然 150 的获得机会还留着,但是我觉得应该会选“暴击率上升”。但如果是暴击原理主义

者——也就是暴原者们,他们应该会一心一意地把三次机会用在“暴击率上升Ⅰ”、“暴击率上升Ⅱ”、“暴

击率上升Ⅲ”上吧,就算用的武器相同,战斗的方式也必然会有所不同。

其他的技能,也基本上都会在熟练度每提高 50 的时候得到一次获得 Mod 的机会。额外技能“体术”也是如此,

因为收集强化道具的缘故,我在习得之后花了一整天就把熟练度升到了 50,选择了“装备条件缓和”——就算

惯用手上装备着武器,也能用空着的手或脚发动体术技能的必备 Mod。

但是,从技能树看来,冥想技能只有熟练度达到 500 才有获得 Mod 的机会。也就是说,因为我完成了大贤者布夫

鲁姆的考验,一下子就获得了觉醒这个 Mod,系统也相应地把冥想的熟练度一口气提升到了 500……应该是这么

回事吧。

虽然觉得“这怎么可能”,但是我想不到其他的解释了。对熟练度要求如此之高的 Mod,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效

果呢,我战战兢兢地点了一下“觉醒”这两个字,阅读着浮现出来的说明文本。

上面写着——“将精神集中到极致,引发神奇的力量。”

“什么鬼啊!!”

我不由地叫了出来,叫声回荡在广阔的岩山上空。

从这一句话里,完全看不出具体有什么效果。这样的话就只能用用看了,我这么想道,但是并没有找到使用技

能的按钮。也就是说,这不是像快速切换那样的主动(Active)Mod,而是只要习得就有效果的被动(Passiv

e)Mod。问题是我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它的效果,我检查了一下 HP 栏,然而旁边一个增益效果(Buff)的图标也

没有。唯一确定的,就是不能把冥想技能从第五个技能槽上拿下来了。当然不是系统意义上的被锁定了,而是

在拿下来的一瞬间,熟练度或许就会变回零,觉醒 Mod 也会消失吧。

在这里盘起腿、发动冥想技能的话,说不定会自动启动觉醒 Mod 效果,但是令人遗憾的是我现在没有空这么做


了。我抑制住内心的郁闷,关掉了窗口。差不多到了亚丝娜会狂发消息过来的时间了,但是我必须要在回城之

前把刚起了个头的事情做完。

我环顾了一下变得亮堂起来的岩山,确定了没有除外我以外的人身影,也没有怪物的身影之后,我立刻开始沿

着西侧的陡崖跑了起来。

和深夜不同,现在不用担心会脚滑,所以我以敏捷力全开的状态持续冲刺了一分钟左右,前方的地面突然消失

了。我急忙刹住脚步,在悬崖边向下看,庄严的城门映入我的眼帘。就是说,加雷城被连山羊也无法登上的垂

直绝壁包围,要想进来只能通过大门。森林精灵翻过山发起突袭的可能性,可以说是不存在。

解决了一个忧虑,我小小地叹了口气。虽然丘扎克的四个人与摩尔提串通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消除,但是既然只

能从正门进城,对钟声多加注意的话,应该就能避免最糟糕的事态——比如半夜醒来,发现入侵者正挥着刀子

砍下来之类的。今后也可能会在食堂见到他们四个人,到时候问清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早来到最前线就行了。

我伸了个懒腰,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回房间呢……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伴随着轻快的音效,即时消息(Inst

ant Message)的收件图标亮了起来。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然后点了一下图标,眼前出现了我的临时搭档

发来的“你现在在哪?”的简洁询问。

我考虑了一秒,回复她“晨间散步,马上回去”,然后让视线游走起来。我现在的位置,在与加雷城正门的东

侧相连的岩山上。但是我和亚丝娜借住的客房在城墙西翼,没法走直线回去。我又一次绕到圆柱状的岩山后,

看来只能再次移动到主楼的三角屋顶,从屋顶上下来了……做出这番思考之后,我又看了一眼绝壁下方。

厚重的城门上方,是带有城垛的道路,一名黑精灵卫兵正慢慢地在上面走来走去。从我所在的岩山到道路的高

度差有六十米,这个高度是没法赤手空拳地爬上来的。但是以我现在的属性,跳下去应该是可以的。

虽说如此,要是一阵疾风刮过,没能降落在道路上,掉在遥不可及的地面上的话,必死无疑。禁止在现在的艾

因格朗特里做出无意义的尝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产生了一种这个时候尝试一下从岩山能不能跳到城门

道路上比较好的感觉,我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在卫兵向着反方向远去的时候,我蹬了一下地面。道路宽近两米,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我的预测应该不会出

错。即便如此,我还是张开双臂,控制着姿势,落在了正中央。

虽然没有受到伤害,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声音,向着道路前方渐渐走远的卫兵迅速地回头看了过来。他举

起细杆的长枪,于是我立刻举起左手,亮出带有纹章的戒指。

虽然不知道这个动作有什么意义,卫兵放下了长枪,露出讶异的表情,问了我一句“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那、那个……我在散步。”

与给亚丝娜的短讯相同,我说出了这个借口,卫兵似乎接受了这番解释。
“这样啊。在城内来回参观没有问题,但请不要妨碍我们的任务。这扇门是加雷城需要严加防卫的地方。想偷

偷潜入的,就算是一只老鼠我们也不会放过。”

“说、说的是呢。”

我点点头,突然注意到一件事,向他提问:

“请问……到目前为止,这座城有被敌人攻击过吗?”

“如果你所说的敌人是指森林精灵的话,那就一次都没有。因为在那种干燥的砂石上,精灵族很快就会变得虚

弱。”

卫兵一边说着,一边指向门的南侧。我向下看,比我跳下来的岩山稍微低一些的悬崖下,有一道几百米长的峡

谷,白色的沙子堆积在谷底,上面有一架石板桥。看到这番景象,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新的疑问,我转过

脸,看向卫兵。

“那样的话……那个石板,是谁排列起来的?建起这座城的古老的黑精灵们,应该也无法在这个峡谷中劳动

吧?”

“嗯,你说的没错。”

卫兵点点头,转过身,仰视着耸立在我们身后的——加雷城中庭里的巨大灵树。

“人族的剑士啊,你知道那棵灵树能够生存数百年的原因吗?”

“嗯,因为它汲取着地下的温泉,对吧?”

“嚯,看来你好好学习过了啊。”

在反射着黑光的头盔下,卫兵露出满意的表情点了点头。接着,他指着灵树根部广阔的水面。

“据说很久以前,有一个把灵树之泉引到城外、在泉水周围种植树木的计划。这样一来,如果树木在涸谷里扎

根了,我们就可以在城外活动了。但是,把泉水引到离门还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泉水就像要枯竭了一样,于是

计划紧急中止了。那个石板,虽然看上去像是一条路,但其实是古时遗留下来的水路哦!”

“诶……原来是这样啊……”

明明把汉堡肉叫做肉饼,但米就是米啊……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向卫兵道谢。

“谢谢您告诉我这么多事情。”

“不客气。我才是要说,请你一定要保护好骑士殿下啊。”

“好的,当然。”

我点点头,和卫兵道了别。在道路西侧,我发现了一个下行楼梯——这次是长方形的入口。我走下楼梯,离开

了中庭,迅猛地跑向了西翼的门口。
我跑上最近的楼梯,刚一跑进三楼的客房,就和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两位女士对上了视线。桌子上的茶杯飘散着

温润的热气,闻到这香气的瞬间,因为没能成功吃到汉堡肉而空空如也的胃突然控诉了起来,但现在可不是做

这种事的时候。

“啊……呀,早啊,亚丝娜,基兹梅尔。”

本想着露出极其自然的笑脸、打招呼问候,但是细剑使狠狠地向上盯着我,用比平常的声音更冷淡几分的语气

问:

“晨间散步,开心吗?”

“那……那个,很冷,还有肚子很饿。”

“说的是呢,毕竟已经是一月份了。”

看来她相当不高兴了……我缩了缩脖子,但幸运的是在这时,黑精灵骑士替我解了围。

“呵呵……嘛,别那么生气,亚丝娜。这个年纪的少年突然不见踪影,也是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少年啊……虽然我这么想,但在两个月前刚满 14 岁的我,在长寿的精灵族眼里,应该就像婴儿一样吧-。

从这个角度看来,和我年龄相仿的亚丝娜也应该还是个孩子,但她却露出极度从容的表情回答基兹梅尔:

“就算去散步了,至少也留张字条啊,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真的,真的真的抱歉。”

我双手合十,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亚丝娜的表情这才终于有所缓和。她再一次直直地盯着我说:

“起床后发现你不在房间的时候,我很担心啊。你没有忘记这里是圈外吧?”

亚丝娜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基兹梅尔前面用了“圈外”这一游戏系统用语。从这一点看来,她是真的在担

心。我也换了个表情,说出了真相的一半。

“对不起,因为我无论如何都很在意,所以去调查了城堡周围的岩山。”

“哦……?”

比起“圈外”这个词,基兹梅尔似乎更在意我的解释,她把正要送到嘴边的杯子放回桌上。

“你爬上了城的外围了吗?怎么做到的?”

“这个嘛……从这里的楼顶,跑上了城主大人卧室的屋顶……”

听到这番话,基兹梅尔做出了几乎和布夫鲁姆老人同样的反应。她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咕咕咕……”地

发出了平时不怎么能听得到的笑声。

“这样啊……看来,桐人似乎是个比我所想象得还要喜欢恶作剧的小家伙啊。这种行为,就连疯丫头提尔涅尔
也只能想想、不敢实践呢。”

“不,这没什么……”

“我觉得并不是在表扬你。”

亚丝娜插了一句,我转了转眼睛。基兹梅尔又笑了一声,然后恢复了原样。

“那么……你在外围找到什么了吗?”

“不,我不是在找东西……”

其实,我在无意间发现了书吏的密室,但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件事还是下次慢慢说吧,于是我说出了最初的目

的:

“……我想看看森林精灵能不能翻过那座山,攻进城里。”

“哦……。——原来如此,这种情况我还没考虑过……”

“不,实际上要翻山越岭真的很困难。山……外围外侧有垂直的悬崖,高度似乎有三十米以上,精灵族和人族

都不可能爬得上去的。就是这样,我想今天一天可以安心地度过了。”

说罢,亚丝娜眨了眨眼,然后问道:

“……桐人,你为了今天,去调查山了吗?”

“嘛,可以这么说吧……”

“这样啊。”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微微一笑。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原谅你擅自外出了。那么,我们赶快去吃早饭吧。”

“嗯,是啊。今天的休假要怎么度过,交给亚丝娜来计划可以吗?”

基兹梅尔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亚丝娜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背。

“当然!满怀期待吧!”

难道是一天之内逛遍各地的澡堂吗……但愿不是这样。我这么想着,跟在两人后面走出了房间。

蔬菜沙拉中放满了种在中庭的地里的罗勒叶一样的菜叶,煎蛋卷中加了碎花生,类似酸奶的东西中放入了切碎

的水果,薄切吐司烤得香脆可口,这样一顿早餐既健康又营养。不过,就在我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亚丝娜也

没有丝毫要公布今日计划的意思。看来她是打算一直吊着我的胃口,直到出发前了。

正当我们单手端着餐后红茶的杯子,重复着“你是打算在某某地方做某某事吧”“哔哔

——,回答错误”的对话时,丘扎克的四名成员出现在了大食堂中。而且他们全都一副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的

样子。
四人看到我们之后就走了过来,而我的内心却有些慌张。与昨晚不同,现在基兹梅尔坐在我们旁边。但现在突

然离席,怎么说也太不自然了,也不能对他们说“别过来”。

我一边等着他们过来,一边祈祷着对话不要往游戏系统的方面发展。金德他们很自然地坐到了我们邻桌的座位

上,我做好觉悟,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将基兹梅尔介绍为“正跟我们一起冒险的黑精灵骑士”。

万幸的是,提姆欧虽然看上去是个会在这种情况引起骚动的角色,但因为他现在处于睡昏头的模式,所以寒暄

阶段就这么平安无事地结束了。昨晚基兹梅尔已经说过用假秘钥干扰敌人的作战计划,就算谈论起丘扎克今天

要挑战的任务应该也没问题。不过以防万一,还是由我们另起些话题比较好。

丘扎克的四人在还没掌握什么情报的情况下,就冲到最前线地区,未免过于性急了。我将这一疑惑问出口,也

算是一石二鸟。

然而海斯通接下来说出的理由,尽管没有一丝说谎的感觉,却出乎了我和亚丝娜的预料,让我们很是错愕。

“那个,其实我们原先也觉得,斯塔奇翁的连续任务还要再花上三天。但是,因为意想不到的原因不得不中断

了……”

“发生什么事了……?”

“咦,桐人先生你们不知道吗?任务中最重要的人物——塞隆领主突然消失了。是在一月一日的晚上吧……问

了领主馆的佣人,他们也全都不知道他的行踪,任务进程里也没有提示,真是伤脑筋啊。”

目送丘扎克的四人踏上了密钥回收任务的旅途,我和亚丝娜面面相觑,无言地对视了五秒以上。

“…………塞隆先生之所以消失……是因为他被摩尔提他们杀了,对吧……?”

“…………他们说是一号的晚上吧。跟摩尔提和短刀使偷袭的日期时间都对得上……但是,这可能吗……?”

就在我们小声交换着意见的时候,坐在亚丝娜旁边的基兹梅尔微微地歪起了脑袋。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啊,就是我们在斯塔奇翁城接的 Quest……那个,Quest 是人族的词语,是‘委托’、‘任务’的意思……”

以此为开场白,我将“斯塔奇翁的诅咒”大致说明了一下。

十年前发生的杀人事件、消失的黄金魔方。我们接到领主塞隆的委托,前往邻镇斯里巴斯的废屋里搜索。然后

在那里被突然现身的领主麻痹,在我们被扔进马车带走的途中,塞隆被杀了——。

基兹梅尔听罢,皱着细长的眉毛,缓缓地点了点头。

“——在你们来到这座城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啊……。杀死人族领主的人,就是袭击你们的贼人吧?就是那
个拿着堕精灵毒针的……”

“对,没错。”

“既然如此,就不能坐视不管了。——亚丝娜。”

骑士将身体转向右侧,对细剑使说道:

“虽然我很期待亚丝娜规划的休假方案,但在那之前,我们一起稍微调查点东西吧。就是你们拿到的那两把钥

匙的使用方法。”

“诶……诶?”

亚丝娜一瞬间发出了惊讶的叫声,我也瞪大了双眼。

本来之前诅咒任务半途而废,就让我十分在意,要是现在能推进一点,我也没什么不情愿的。但是如果基兹梅

尔要同行的话,那她就必须踏入主街区斯塔奇翁。我的嘴张了又闭,最终才向骑士问道:

“那个……基兹梅尔肯帮忙的话,那当然以一抵百,但是要进入人族的城市,你不要紧吗……?”

“没事,也不是说精灵进去就没法呼吸吧?我虽然没有进过人族的城市,但听说不少同族都因为好奇心或执行

任务偷偷潜入过。原本‘大地断裂’之前,人族和亚人族也都是在各自的城镇间相互往来的。戴上兜帽的话,

也不会被人注意到耳朵吧。“

“嘛、嘛,或许吧……”

——即使看不到耳朵,也能看到写着“黑精灵皇家守卫(Dark Elf Royal Guard)”的 NPC 颜色的指针

啊……。

我如此想着,将视线投向搭档。然而亚丝娜不知为何露出一脸微笑,然后朝基兹梅尔点了点头。

“嗯,一起去吧!其实我今天也打算带基兹梅尔到斯塔奇翁逛逛的。”

“诶……诶诶诶!?”

这么叫的人当然是我。

“你的计划就是这个……?”

“不过,准确来说是斯塔奇翁的传送门啦。你看,精灵族的灵树只有三层以上才有吧?所以我想基兹梅尔和其

他黑精灵,应该都没见过艾因格朗特的第一层和第二层吧。”

亚丝娜看向左侧,基兹梅尔重重点了点头。

“嗯,是这样的。虽然精灵族中也有人探索过连接上下层的天柱之塔,但也仅限于第三层以上……据我所知,

自古以来应该从未有人踏入过第二层和第一层。要是能通过人族的门前往第一层的话,足以向身处第九层的亲
人、同辈们炫耀一番了。还有总有一天能再见到的的提尔涅尔……”

听到基兹梅尔的话,亚丝娜维持着脸上的微笑,伸出左手,摸了摸骑士的后背。

虽然我也为这忧郁的气氛所感染,但同时却不由自主地东想西想。

关于指针的事,斯塔奇翁城内也有数百名 NPC,对于一个个擦肩而过的 NPC,玩家们不可能一一检查他们用英语

显示的名字吧。不过也有需要担心的地方,那就是基兹梅尔作为 NPC,究竟能否穿过传送门呢——迄今为止,

我一次都没见过 NPC 使用各层主街区的传送门。

假如,我们三人同时走进传送门,却只有基兹梅尔一人无法传送、留在原地……不,那样的话,我和亚丝娜只

要立即返回就行了。但还有更严重的事……例如系统出错,基兹梅尔一个人,或者我们三个全都被扔到了随机

的坐标上,最坏的情况下,连基兹梅尔整个存在都会消失。这种可能性也不能说绝对没有。

“不……等等。”

考虑到突发状况的可能性,我在桌子下面打开了窗口。消息栏的收件记录中,仍残留着昨天在第四区域的洞窟

前收到的信息。我点了一下这条消息,然后用回信功能发送了新的疑问。

“NPC 在组队状态下通过传送门会怎么样?”

按照惯例,我干脆地省去了背景铺垫,提问了疑问。只用了三十秒,情报商阿尔戈便发来了回信。

“如果是任务 NPC 的话就会被踢出队伍。如果是花钱雇佣的护卫 NPC 的话就会跟过去。100c——附赠情报,FR 的

头阵现在正在第三区域的中央地带。”

虽然消息末尾再次标明了价格,但我也获得了想要的情报。大型城市里会有卫兵值班室,或是类似的设施,花

费一定的金额就能在那里雇佣护卫 NPC。我至今为止一次都没用过,也基本上没见到过正在利用护卫 NPC 的队

伍。因此,也不知道带着护卫穿过传送门会发生什么事情。

基兹梅尔并不是因为我和亚丝娜向她付了钱才跟我门同行的,而且第六层的秘钥任务也已经结束了。也就是

说,现在的基兹梅尔是出于本人意愿而与我们一起行动的,这属于阿尔戈的回信中提到的两种模式里的哪一种

呢,我无法立刻做出判断。

但是,我们至少确定了,系统有考虑到 NPC 进入传送门的情况,被扔到随机坐标、基兹梅尔消失不见之类的事

故应该不会发生。亚丝娜和基兹梅尔似乎正在谈论有关第九层的事,我抬起头,对她俩说道:

“我觉得,基兹梅尔大概是可以使用传送门的。既然决定了,就赶快出发吧。毕竟从这里到斯塔奇翁还挺远

的……”

“嗯,没错。我随时都可以出发。”

“我也是!”
听到女性阵营的回答,我充满气势地站了起来。抢走亚丝娜吃剩的吐司碎片,将其送入口中,我走了起来。身

后传来“太没礼貌了啊真是的!”的责骂声,我缩了缩脖子,不仅基兹梅尔,就连坐在沿路的餐桌旁的黑精灵

女官们也轻轻地笑了起来。

据我估计,从加雷城到主街区斯塔奇翁,就算再怎么赶路,大概也要花上四个小时。就算尽力回避了野外的战

斗,在隔断第二区域和第一区域的隧道迷宫里,也不得不与怪物一战,而且第一区域的中部是一片茂密的森

林,那里还是未知地带,因此只能向西走,绕开这里,必须途经斯巴里斯镇。

虽然基兹梅尔花了十分钟才办好再次借出“碧叶披风”的手续,但我预测的四小时的路程已经缩短了一半。

第一个原因,是基兹梅尔这次也用了“维露莉(Virely)的水滴”,我们没有经过耗时长的隧道,而是在塔尔

法湖水上漫步地移动到了第一区域。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基兹梅尔一到第一区域的大森林附近,就变得精神了

1.5 倍,她主张不从城镇走,而是横穿森林,不带一丝迷惘地带领着我们。而且,我们还绕了个远路,前往在

森林深处发现的小型遗迹,打倒了头目(Boss)、获得了宝箱。要不是这样,估计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就够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基兹梅尔那精湛纯熟的剑技。

前方的树木逐渐稀疏,远处纯白色的斯塔奇翁市区隐约可见。就在这时,亚丝娜以发自肺腑的赞叹声,询问着

黑精灵:

“哇啊,城市近在眼前……。基兹梅尔,为什么你不看地图也能知道路呢?”

“你要是小看我了就不好了,亚丝娜。我们精灵,是绝不会在森林中迷路的。”

“诶诶诶,好厉害!”

亚丝娜的钦佩溢于言表,而我则想着“是和地图数据关联了吗……”这种不解风情的想法。就在这时,我的脑

海里突然浮现出了昨天的冒险中的一个场景。

当我们为了获得玛瑙的秘钥而走进第四区域的迷宫时,基兹梅尔没有一丝犹豫,就用最短步骤解开了木格数量

多达 35 个的十五拼图(Fifteen Puzzle)。

这不是用一句“因为是 AI 啊”就能解决的问题。包括寻找 n×n 谜题的最短步骤在内的 NP 困难问题,如果使用以

往的计算机进行排列组合计算的话,必须要有强大的 CPU 性能。但是仔细一想,在迷宫的门上设置那个谜题的

也是 SAO 的系统,所以系统应该知道最快的解法。如果那个时候,基兹梅尔并不是自己明白了步骤,而是关联

到了系统内的解法……就像在森林中不会迷路的精灵们与地图数据关联一样。

我摇了摇头,跟在亚丝娜她们后面,走出了森林。前方是一片广阔的草原,时值隆冬,草原染上了些许褐色,

草原尽头是斯塔奇翁阶梯状的的街道。

沐浴着柔和的日光,基兹梅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披上了深紫色的连帽斗篷——贵重的碧叶披风早已被收进

旅行包里。她将斗篷在身前交叉,用槐树骑士团的徽章别起来,从外表上已经看不出是黑精灵了。
亚丝娜也披上了深红色的斗篷,我也想模仿她们,但是如果三个人都遮着脸,反而更引人注意。攻略集团现在

正在遥远的第三区域——湿地地带,与巨大青蛙、巨大田鳖战斗吧,所以应该不会在斯塔奇翁遇到熟人。

我们笔直地穿过草原,在半路汇入了街道,从南门进入了圈内——在这之前,基兹梅尔停下脚步,仰望着以白

色为基调的街区,喃喃道:

“好美……多么奇妙的城市啊……”

虽然我和亚丝娜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到处都是用二十厘米见方的石块搭建而成的斯塔奇翁的街区,看上去的确

有些怪异。

“人族生活的大城市,全都是这样的吗?”

“没、没这回事!只有这座城市比较特别啦。”

亚丝娜连忙摇了摇头,试着解说:

“对了,之前说过黄金魔方从领主宅邸里消失了的故事吧?据说这座城市,全都是用和那个魔方一样大的木材

和石头建造而成的。”

“哦……”

“来,别站在这种地方聊了,赶快进去吧。我已经饿了。”

多亏了基兹梅尔,我们抄了不少近路,现在的时间还不到十点,但是我感觉肚子已经空空如也了。在着手诅咒

任务的调查前,让基兹梅尔尝试一下人族风味的蛋糕好像也不错……我这么想着,向着门走去。

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在跨过圈内和圈外的分界线、视野中出现 “INNER AREA”的标记时,基兹梅尔也毫无异

样。看来她似乎看不到圈内标记。

广阔的大街上有不少玩家的身影,但看起来基本上都是从下层上来的观光客。和预想的一样,没有人把目光停

留在基兹梅尔的黄色指针上。

我放松了几分,向两人提议道:

“先去附近的店里喝杯茶吧?然后用一早上调查领主的事,到了下午就用传送门到下面去。”

“赞成!”

“嗯,这样就好。”

征得了二人的同意,我们向着离南门不远的有着许多甜品的餐厅出发。从大路向西拐,我们并排走在有些狭窄

的小道上。

基兹梅尔停下来了一会,一边用指尖抚摸着焦褐色的木块,一边说:

“……专门把木头切成这么大,堆积起来啊……。人族在思考一些奇怪的事呢……”
一瞬间,我和亚丝娜对视了一下。

精灵族是绝对不会去伐木的,不论是黑精灵还是森林精灵,就连堕落精灵也是如此。虽然建筑物和家具也有用

到木材,但是他们只使用寿命耗尽的树木。

仔细想想,斯塔奇翁南部的住宅区,是一个在人族的城区中也让人感觉严重浪费木材的区域。一开始就带她到

这里来,是不是不太好呢……我有些后悔,但是基兹梅尔看到我们的表情时,她眨了几下眼,然后露出了微

笑。

“不,我不会抱怨什么的。精灵和人类,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式。以前的我……不,所有的黑精灵从很久之前开

始,就将精灵以外的种族蔑视为愚蠢的下等人。但是,至少我在与你们相遇、共同行动之后,知道了原来人族

也有许多优点。说到底,在最初我即将输给森林精灵骑士的时候,帮助了我的桐人和亚丝娜也是人族……说不

定也有这个原因呢……”

听到基兹梅尔温暖的话语后,我和亚丝娜再次对视了一眼,同时缩了缩脖子。

在发现拔剑对峙的两位精灵骑士的时候,我们选择了帮助基兹梅尔而不是森林精灵圣骑士(Forest Elven Hal

lowed Knight)。这其中最大的理由,是因为我在封闭测试时就是这样选择的。我们只不过是选择了比较熟悉

流程的一方罢了。

然而,我在封测时期又为何选择了她呢。当时我并不是独行(Solo)玩家,而是与路人组成了四人小队,按理

说不应由我一个人决定。但是在我的记忆中,他们并没有对我的提案提出反对意见,只用几秒就达成了一致。

因为剩下的三人也是男性,而基兹梅尔又是漂亮的大姐姐……或许是这样。但是在 SAO 以外的游戏和小说中,

黑精灵常常是反派,选择帮助一看就像是正义骑士的森林精灵的可能性更大。

那时候,除了基兹梅尔是女性这个理由之外,我感受到了其他的什么吗?

“……那个啊,基兹梅尔。”

亚丝娜凑近骑士,低语道:

“我们在第三层帮助了基兹梅尔,是因为……”

她准备说什么呢,我有些慌乱,但是这个话题不得不暂时搁置了。基兹梅尔突然把亚丝娜的肩膀拉向自己,瞥

了一眼我的身后,低声喊:

“来者何人!”

我立即回头,看向那个身手矫健的身影。

三米左右宽的小巷里,没有一个人影。因为这一带不是商业区,道路两旁都是紧闭着房门的民居。不管怎样聚

精会神地观察,看到的都是绿色和黄色的指针,并没有不该出现的橙色指针……。
正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娇小的身影仿佛从建筑物的影子里渗出一般,出现在眼前。他穿着灰色的连帽斗

篷,无法判明真身,浮在头顶的颜色指针是代表着 NPC 身份的黄色。

基兹梅尔快速地握住了佩剑的剑柄,因此我也打算将右手伸向背后的爱剑。但是人影很快摇了摇头,用能让我

们勉强听到的音量说:

“我没有加害于你们的意思。”

这是相当年幼的女性的声音——而且,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是在哪里呢……?我试着回溯记忆,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指针显示的名字是“Myia”,这名字似曾相识,又好

像没见过……。

我陷入苦恼,旁边的基兹梅尔再次发问: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基兹梅尔也戴着黑色斗篷的兜帽,因此对峙中的二人外表十分相似,只有身高完全不同。仔细一看,与比我还

高一点的基兹梅尔相比,身穿灰色斗篷的女性的体格就像是小孩一般。

“我只是想和那位剑士大人说话而已。”

NPC 如此回答,抬起左手,用纤细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我的脸。

“诶……我?”

“剑士大人,您有和这个一样的东西吧?”

说着,一把拴着细绳的小钥匙从她的左手中垂了下来。这一次,我的印象总算清晰起来。

“桐人,那个是……”

听到亚丝娜的耳语后,我点了点头,打开储物栏,将三天前刚刚入手的道具实体化。那是被摩尔提杀害的塞隆

掉落的两把钥匙之一——铁钥匙。

这上面果然也系着细绳,我拿起它,关掉窗口,学着 NPC 那样用右手拎起它。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看似平平无奇的灰色钥匙“叮铃、叮铃……”地响起了微弱的声音,开始缓

缓摇动。我移动视线,发现 NPC 手中垂下的钥匙也有着同样的反应。

“……你是谁?那把钥匙到底是……?”

这次换我提问,身穿灰色斗篷的 NPC 将钥匙放回怀中,走近了几步。虽然基兹梅尔还握着佩剑的剑柄,但她并

没有要拔剑的意思。

“只要还拿着这把钥匙,在街上也不能保证安全。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头顶着“Myia”字样的指针的 NPC 如此回答。我与亚丝娜、基兹梅尔交换了一下眼神。现在还没法排除这是陷


阱的可能性,但是我们来到这个城市,正是为了调查塞隆留下的两把钥匙之谜,既然已经出现了线索就不可能

视若无睹。

“我明白了。那应该去哪呢?”

做出判断的人是亚丝娜。NPC 点了点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之后,小声说:“请跟我来。”

身穿灰色斗篷的女性将我们带到了位于斯塔奇翁南城区西部的、地形最复杂的区域,那里有间小小的屋子。她

没有用铁制钥匙,而是用另一把青铜色的钥匙打开了房门。我们进去之后,她再次窥视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小

心地锁上门。

短短的走廊连接着客厅,明明才过十点,室内却相当昏暗。巨大的窗户被百叶窗遮住,阳光只能从仅有的几扇

小窗照入。NPC 点亮墙上的煤油灯,转过身来向我们道歉:

“对不起,我不能打开窗户。——我现在去泡茶。”

她这么说着,正要走向厨房,却被亚丝娜揪住了灰色的斗篷。

“没关系,请不要在意。比起这个,我希望能早点开始谈话。”

“……这样啊。”

NPC 停下脚步,以手势示意我们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于是我们并排坐了下来。NPC 坐在对面的扶手椅上,慢

慢地摘下斗篷。

接着,亚丝娜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实际上我也同样吃惊。虽然从她的身高来看就觉得她应该相当年轻,但

是看到相貌后才发现,这哪里是年轻,根本就是一个小孩子——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而已。以防万一,我还

确认了一下她那从剪得短短的金发齐发中露出的耳朵,但她并不是精灵。

“我叫米娅。”

NPC 突然自报姓名,我再次看向她的颜色指针。她的名字写作“Myia”,读作“米娅”。虽然简单,但是发音

稍微有些不可思议。

“我是基兹梅尔,是一名骑士。”

仍然戴着兜帽的基兹梅尔报上姓名,我和亚丝娜也照做:

“我是桐人……是剑士,吧。”

“我是亚丝娜。也是剑士。”

“基兹梅尔小姐、桐人先生……还有亚丝娜小姐。这样称呼可以吗?”

只有这时候,米娅进行了一下 NPC 式的姓名发音确认,用带有少许灰色的绿色眼眸注视着我。


“桐人先生,您持有的那把铁钥匙,是从斯塔奇翁的领主——塞隆那里得到的吧。”

“是……是的。”

我表示肯定,然后突然注意到这种说法容易引起危险的误解。

“啊,但、但是绝对不是用武力强夺来的……那个,正确地说是捡到的……”

我慌张地补充了一句,而我身边的亚丝娜则冷静地反问道:

“米娅小姐。你……知道领主塞隆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的。”

米娅垂下长长的睫毛,轻轻点头。

“我是从领主馆的园丁特洛那里听说的。塞隆……我的父亲,在三天前的晚上被盗贼袭击,死在了城外……”

――――园丁?

――――父亲?

这两个词在我脑海里碰撞在一起,我花了一段时间才冷静下来。

知道塞隆领主去世了这件事的人,只有我、亚丝娜和基兹梅尔,还有摩尔提和短刀使,以及跟在塞隆身边的那

个壮汉 NPC。驾着马车离开的那位壮汉,应该就是名为特洛的园丁了吧。

这个先放在一边……面前的这位少女,刚才的确将塞隆称为“父亲”。如果她的话属实,那也就是说,她是已

故领主的女儿。

在遭到摩尔提他们袭击的第二天早晨,亚丝娜问我“塞隆先生有亲人吗”,我回答说“我不记得那座宅邸里有

他的妻子和孩子啊”。无论是封测时期还是这一次,我的确没有在领主宅邸见到塞隆的家人,但是那并不足以

证明塞隆没有亲人。

“米娅小姐……是塞隆先生的女儿吗?”

我沉默地进行着思考,旁边的亚丝娜如此问道。米娅说着“是的”,点了点头。亚丝娜露出了有些犹豫的神

色,向少女道歉:

“……对不起,米娅小姐。令尊被盗贼杀害的时候,我们在场。不,准确地说,盗贼的目标是我和桐人。塞隆

先生只是被牵连进来的……”

听着她的话,我的脑袋有种要被一分为二的感觉。

米娅是 NPC,和她进行对话应该也是“斯塔奇翁的诅咒”这个任务的剧本中的一部分。但是杀了塞隆的摩尔提

是玩家,那出惨剧是与任务完全不同的突发事件。为什么只过了短短三天,这件事就被收录到剧本当中了呢?

虽然塞隆的确在我和亚丝娜的面前死掉了,但是我原本以为马上就会有其他的塞隆重新出现在斯塔奇翁,不会
影响我们以外的玩家继续进行任务的——。

“亚丝娜小姐不用道歉。”

虽然只有十岁,米娅的声音却略显成熟。听到她的声音,我抬起了不知不觉间低下的头。

“我从特洛那里听说了整件事。父亲打算对两位下毒,抓走你们……然后把你们关在领主宅邸的地下迷宫,把

本该由他自己完成的使命,不,是赎罪,转移到你们身上……”

“赎罪……”

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米娅用奇妙的绿色眼睛看着我。我下定决心,向 NPC 少女提出了问题:

“……你,知道你父亲所做的事吗……?”

“…………是的。”

米娅再次垂下眼帘,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件事情也是,前几天母亲告诉我了一切。”

“母、母亲……?”

我又鹦鹉学舌地反问了一次。米娅的母亲也就是塞隆的妻子……我呆呆地思考着,亚丝娜用手肘轻轻地撞了一

下我的右臂,撞击的刺激让我的思路再次顺畅起来。十年前,塞隆有一位恋人。这件事我已经跟亚丝娜说过了

吧。

“那个……你的母亲,难道是上任领主的弟……不,佣人吗……”

差点就把封测时期知道的“弟子”身份说漏嘴了,所幸米娅并没有惊讶的样子,她点头承认了。

“是的……。我母亲叫做赛雅诺,据说直到十年前一直侍奉着上任领主帕伊萨库鲁斯大人。”

赛雅诺。

我和她的相遇,是在四个月前的 SAO 封闭测试中。但是印象还很清晰,闭上眼睛马上就能回想起她凛然的面

貌。这么一说,眼前的米娅与她有几分相像。

“斯塔奇翁的诅咒”这个任务,在正确的路线……不,现在已经搞不懂什么是正确答案了——在“封测时期的

路线”中,我在斯里巴斯的隐居处被塞隆麻痹,然后被他装在麻袋里运到斯塔奇翁,是赛雅诺在小道里救了

我。

她曾是领主宅邸的佣人,也是帕伊萨库鲁斯所认可的解谜高手,还是出色的剑士。在十年前的某个夜晚,她亲

眼目睹了情绪激动的塞隆用黄金魔方砸死了帕伊萨库鲁斯。

本来,赛雅诺应该马上通知卫兵的,但是她纠结一番,决定还是缄口不言。因为赛雅诺是塞隆的恋人,而且塞

隆之所以会杀死帕伊萨库鲁斯,是因为他没有让塞隆当接班人,而帕伊萨库鲁斯为了让赛雅诺成为下任领主,
暗中对她进行指导。她趁塞隆走出房间的时候,带走了沾上血迹的魔方,把它封印在领主宅邸地下的试炼迷宫

的最深处,将进入迷宫的钥匙放在斯里巴斯镇的隐居处,辞去了佣人的工作。

赛雅诺期望看到的,是塞隆对自己的罪行进行忏悔,向赛雅诺坦白一切。当初,她打算把钥匙的所在之处告诉

塞隆,但是塞隆却把面目全非的尸体当做无名的旅行者,还宣称是帕伊萨库鲁斯杀了旅行者。结果,斯塔奇翁

充满了诅咒的谜题,而且开始渐渐地向城外扩散。

在封闭测试时,我和赛雅诺偷偷潜入领主宅邸,与塞隆对峙,并成功说服了他。用金钥匙打开了领主宅邸的地

下迷宫。三个人解开了众多谜题,打倒了本不该出现的灵体系怪物群,到达了最深处,与帕伊萨库鲁斯的怨灵

进行谜题比赛,取得胜利后拿回了魔方,用圣水清洗之后,供奉在旅行者的(其实是帕伊萨库鲁斯的)墓前,

接着亡灵再次出现,宽恕了塞隆……本来是这样一个大团圆的故事。

但是这一次,PK 玩家摩尔提杀死了应该忏悔罪行、解开诅咒的塞隆。按照常识来说,这件事情应该只会影响到

我和亚丝娜的任务,但现在不知为何波及到了全体玩家,塞隆从斯塔奇翁,不,从艾因格朗特消失了。

现在已经不能用和封测时期完全相同的步骤完成任务了。金钥匙在我这里,说不定可以进入领主宅邸的迷宫,

拿回魔方。但是,仅仅只是这样真的能解开帕伊萨库鲁斯的诅咒吗?说到底,为什么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不是身

为关键人物的赛雅诺,而是她的女儿米娅呢?

“……赛雅诺小姐……你的母亲,她现在在哪里呢……?”

我谨慎地问道,少女紧紧地抿着小小的嘴唇,轻轻地摇了摇头。把铁钥匙从衬衣领口拉出来,一边注视着钥

匙,一边回答:

“……我不知道。母亲她,在知道父亲被杀了的第二天早上,只留了一封书信和这把钥匙就不见了。”

“信上写了什么……?”

“写了向我道歉的话,还有十年前发生在领主宅邸的旅行者事件的真相,以及,如果她回不来的话就拜托帕洛

先生了……”

“帕洛先生……?”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我这么想着,问了一句。回答我的不是米娅,而是亚丝娜。

“是那位和赛雅诺小姐同一时期在领主宅邸担任园丁的大叔。我们三天前向他打听过事情的。”

“啊,啊啊,是哦……”

我小声嘟哝着,米娅点点头,补充道:

“帕洛先生是现在担任园丁的特洛的父亲。十年前,我的父亲杀了前任领主帕伊萨库鲁斯大人……对外声称是

帕伊萨库鲁斯大人杀了旅行者,然后消失不见了。那之后,包括母亲和帕洛先生在内,很多佣人离开了宅邸。
但是特洛他语言学得很慢,父亲……新领主塞隆,想着他或许很难在城中谋生,就收养了他。”

“……这样啊……”

回想起那个出现在隐居处的壮汉,他的沉默寡言,还有对主人的顺从,塞隆或许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吧……这么想着,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在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默中,基兹梅尔冷静的声音打破了这番寂静。

“米娅。你之前说过,只要还拿着这把钥匙,在街上也不能保证安全。这是为什么呢?”

这一点的确很令人在意,但是现在这种两位 NPC 在没有剧本的情形下对话的事态,也让我十分紧张。他们真的

能好好的进行对话吗,我这么想着,咽了一下口水——。

“……母亲留下这把钥匙和信、消失不见的那天晚上,我和母亲一直居住的广场附近的那座房子里,有小偷溜

了进来。我听到声音后醒了过来,走向了客厅,看见身穿黑衣的小偷握着这把钥匙,他一看到我就拔出短剑就

向我刺了过来……。那时,我想办法击退了盗贼,钥匙也夺了回来,但是就这样呆在那个房子里还是很危险

的,所以我们马上就搬到了现在这个房子里。”

“哦?那这里是谁的房子?”

“父亲……塞隆领主被帕伊萨库鲁斯大人收为弟子、搬进领主宅邸之前,就住在这里。父亲一次都没有回到这

里过,但母亲偶尔会带我来打扫打扫卫生。”

“原来如此……。那这么说,盗贼还不知道这所房子吧。”

在抱着胳膊的基兹梅尔的旁边,我小声嘟囔了一句“原来如此啊”。这里就是塞隆领主的故居啊。到处调查一

下或许会发现什么东西——……等等,在那之前。

刚才米娅好像说了什么奇怪的事?

“等、等一下,米娅小姐。你刚刚说从手持短剑的盗贼那里夺回了钥匙……米娅小姐你是一个人打败了盗贼的

吗?”

正当我回想着少女的台词时,亚丝娜探出身来问道。对,让我在意的就是这一点。虽然米娅简单地说她击退了

盗贼,但十岁左右的女孩子真的能做得到吗?

我再次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娃娃头的少女。虽然她穿着像羽织一样的灰色斗篷,但纤细的身材一目了然。在膝

盖上重叠的双手也像人偶一样小巧,别说剑了,她看起来连小刀都挥不动。

米娅对亚丝娜点点头,表情波澜不惊地说:

“是的,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和母亲……”

话还没说完,突然响起了坚硬物体粉碎的声音,在昏暗客厅深处的窗户被打破了。
“怎么了!?”

我一边喊着,一边想要站起来,只见一个黑色球体在地板上弹起,然后滚了过来。当看到这个和棒球差不多大

的球体时,基兹梅尔紧张地大叫了一声:

“大家,快屏住呼吸!”

我下意识地吸了了一大口空气,闭上了嘴巴。与此同时,球裂成了两半,滚滚紫烟从中涌出。

——怎么又是毒气啊!

我在脑内咒骂了一句,把背上的黄昏之剑(Sword of Eventide)+3 拔了出来。虽然不清楚毒的种类,但在这

种任务中,不可能只是烟雾弹而已。

旁边的亚丝娜迅速地操作着窗口,将像是面具一样的道具实体化。这个皮制道具,是塞隆被杀后掉落的防毒面

具。我本以为她会自己用上,没想到她越过了圆桌,把面具戴在米娅的小脸上。

紧接着,玻璃再次裂开。这次,巨大的双开窗户全部化为碎片,有两个黑色的人影从窗户冲进了室内。在地板

上轻盈地前滚翻后站了起来,二人同时拔出了短小的弯刀。漂浮在头顶上方的指针是显眼的黄色,文本显示的

是“Unknown Burglar(身份不明的入侵者)”。他们不是玩家,而是 NPC。

当指向我们的、形似剃刀的利刃闪了一下的时候,我才总算回想起这里是在街上。

战斗事件——应该是这样吧,但是这所房子属于犯罪防止代码圈内。怪物无法进入圈内,玩家的 HP 也是完全被

保护的,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减少一丁点。这难道不是 SAO 的绝对规则吗?

……不对。

玩家对玩家的攻击属于犯罪,但 NPC 按照剧本攻击玩家也能称作犯罪吗?虽然我目前还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但

是在圈内作为任务的一环,发生了战斗事件的情况下,代码就不一定会保护我们了。

我很想向着桌子对面的亚丝娜和米娅大喊“后退!”,但是因为屏住了呼吸,所以无法这么做。半透明的紫烟

已经达到了我的脸所在的高度,在吸入的一瞬间,就会被施上好几个减益效果(Debuff)吧。就算代码失效,

如果只是持续掉血这种程度的话,大口大口地喝下药水也能撑过去,但是要是这次也是麻痹毒,那下场就惨不

忍睹了。所以我只能通过手势尽量表达意思,并架起爱剑,走上前去。

接着,右侧的基兹梅尔拔出佩剑站了起来。虽然她应该装备着超稀有的解毒戒指,但在被毒烟笼罩的状态下,

这种道具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闯进房间的黑衣人们用布蒙着头,不留一丝空隙。而且,他们装备着与塞隆的道具有着不同设计的防毒面具,

以至于完全看不见他们的长相。

两人架起锃亮的漆黑弯刀,但并没有立刻袭击过来。那是当然,因为再等个三、四十秒,我们就无法坚持屏息
了。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把敌人解决掉。我和基兹梅尔进行了片刻的眼神交流,同时蹬了一下地面。

下一秒,戴着黑面罩的盗贼也冲了过来。

在弯刀与剑相撞的瞬间,敌人的指针变成了鲜红色。在 20 级的我的眼里,映出了相当浓重的颜色。这种剑拔弩

张的压力,足以与之前在第四层加雷城和强敌森林精灵下位骑士(Forest Elven Inferior Knight)交战时


匹敌。

我咬紧牙关,拼命想要逼退敌人的刀刃,但很快就感到呼吸变得困难起来。旁边的基兹梅尔手中的佩剑也迸发

出火花,但即使有着精英骑士的实力,似乎也没法一口气降服敌人。如果不想办法打破这种僵局的话,就要败

给毒气了…………

“桐人先生,基兹梅尔小姐,从内侧避开!”

背后突然响起了年幼又凛然的声音。我反射性地将身体向右转,一道鲜艳的朱红色闪光擦过我的左臂。

砰砰!巨大的冲击声接连响起,黑衣盗贼的胸膛上迸发出三道光效,然后消失在空气中。紧接着,与基兹梅尔

剑锋相对的盗贼也遭到了一模一样的攻击,撞在了客厅里侧的墙上。

协助了基兹梅尔的是亚丝娜,帮助了我的则是——米娅。她使用的剑技和亚丝娜一样,是细剑三连刺三角连击

(Triangular)。

我大吃一惊,俯视着手持稍短的高级西洋剑、脸戴皮革面具的少女,但我马上就把视线移回到前方。绝对不能

浪费这个机会。为了给跌倒状态的敌人施加更多攻击,我和基兹梅尔一起跳了起来。

然而,两个盗贼一起把左手放在腰上,从皮带里抽出什么东西扔了过来。虽然我努力用剑弹开了,但在这个空

当里,黑衣人们迅速地站了起来,一个熟练的后空翻,从破碎的窗户逃走了。

咻哒哒哒……脚步声渐渐远去。想逃吗!我在脑内大声喊道,越过窗户来到房子的后院。屏气快要到极限了,

我一边拼命地向肺里吸入新鲜的空气,一边穿过敞开的木门,快速地环视周围,白天的后街却没有一个人影,

也没有看到红色的指针。

“……逃走了啊。”

这句话从背后传来,我回过头去,只见黑精灵骑士表情沉重地站在那里。我点点头,我们回到院子里,紧紧地

关上了木门。

“从他们逃跑的速度来看,应该相当熟练……。有基兹梅尔在真是太好了。嘛,把基兹梅尔也牵连进来了

啊。”
听到我的话,骑士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

“不,看来并非如此。”

“诶……?”

“斯塔奇翁的诅咒”只不过是由于人族之间的纠葛而引发的事件,与精灵族没有任何关系……正当我打算这

么说的时候,基兹梅尔拿出了一个细长的东西,递到我的面前。当我一边想着“是盗贼逃走之前扔出的投针

吗”,一边将目光聚焦在这个东西上的一瞬间,我吃惊地张大了嘴。

那是因为,基兹梅尔修长的手指所捏着的,不是其他的东西,正是六角螺旋构造的禁忌的毒针——“修玛尔格

亚之刺”。

我最先考虑的,就是逃走的黑衣人覆面之下会不会是摩尔提和短刀使,但那不太可能。他们的指针在变红之前

是黄色,跟基兹梅尔的一样。而且如果是玩家的话,也不应该变成红色,而是变成橙色。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两个人究竟是——。

“那些家伙们拿的半月形刀我有印象。”

就在我呆立不动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基兹梅尔低沉的声音。

“那是堕精灵的暗杀者使用的剑。”

“……堕精灵,是指堕落精灵(Fallen Elf)?”

听到我这个多余的问题,骑士轻轻皱了皱眉:

“喂喂,振作点桐人。艾因格朗特中可没有堕落哥布林或堕落兽人啊。”

我倒宁可是它们——我在脑中吐槽着,僵硬地点了点头。

“啊……啊啊,嗯,说的是啊。但是……为什么堕落精灵会出现在这里?这个任……事件,明明跟精灵毫无关

系啊……”

“嗯,确实。虽然也有可能是从加雷城尾随我而来的,但那样的话不必等到了人族的城镇之后才动手袭击,在

我们穿过荒野和森林的时候就有机会。”

面对这番确切的推论,我只能点头。但是,那样的话,他们的目的就是——

我转过头,看到亚丝娜和米娅从破窗右侧的后门走进来。亚丝娜的右手仍提着骑士轻剑(Chivalric Rapie

r),保持着高度警戒模式,快速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另一边,米娅的头上也仍带着防毒面具。刚才放出“三

角连击(Triangular)”的细剑,现在正收在灰色斗篷内侧的剑鞘中。

少女迈着碎步走来,虽然刚刚遭受袭击,但她的语气十分平静。她似乎听到了我和基兹梅尔的对话,斩钉截铁

地说着。因为面具的关系,声音多少有些模糊,但还不至于听不清。
“刚才那些家伙,与前天潜入我家的小偷打扮相同。我想,他们这次也是瞄准母亲留下的钥匙而来的。”

“…………是、是吗……”

也就是说,米娅这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单枪匹马地就击退了对手——那可不是什么毛贼,而是堕落精灵的密

侦或暗杀者。不过,看到刚才比起亚丝娜也毫不逊色的高超剑技,姑且也能接受……不,果然还是太困难了。

单看年龄的话,她也就跟第一层韧炼之剑(Anneal Blade)的任务中遇见的病弱少女阿加莎相差了一两岁而

已。

但是现在,比起消除疑问,还有更要紧的事情。我从腰包中取出铁钥匙,举到跟米娅戴着的皮面具同样的高

度。挂在少女脖子上的另一把钥匙立即有了反应,发出了轻微的共鸣声。我盯着钥匙问道:

“米娅,这是什么钥匙?你知道应该在哪里使用吗……?”

“不知道……”

少女摇了摇头,但紧接着说:

“母亲的信里只提到这是跟父亲有关的旧物,要小心保管。要是之前知道会被危险的人盯上的话,我就不会放

在身边了。”

“是吗……”

看来,如果不找到失踪的母亲赛亚诺,就什么都搞不清啊。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基兹梅尔俯下身子,向米

娅说道:

“米娅,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呢?在后门的路上,从被我察觉前就跟在我们后面了吧?”

“是的……做出这种奇怪的举动,真的很抱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大家是不是小偷的同伴……”

“不,我并不是在责怪你。在你所处的状况下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

听到基兹梅尔温柔的语气,米娅带着面具的小脸微微点了点,然后用可爱的右手隔着衬衫,轻抚胸口。

“……母亲留下的钥匙,跟桐人先生手里的那把父亲随身携带的钥匙之间会相互吸引。就算相隔一段距离,两

把钥匙相向而对的话就会有微弱的震动。”

“诶,真的吗……?”

我稍微调整了一下手中的钥匙的高度和角度,让它跟米娅脖子里垂下的钥匙正对。的确,绳子下端的钥匙立即

小幅振动了起来。可能是同样感受到了震动,米娅的身体也微微晃了晃。

看起来两把钥匙之间有相互感知的功能,它们通过震动确定方向,通过共鸣声确定距离。只要明白了这一点,

想在熙熙攘攘的斯塔奇翁城中发现我们也不是很困难。然而,即使知道了这个,也仍然无法知道这两把钥匙究

竟对应的是哪里的钥匙孔。而且,为何本应毫无关系的堕落精灵也盯上了这把钥匙?
“我说,桐人。”

保持着把手放在米娅左肩上的姿势,亚丝娜盯着作为塞隆遗物的那把钥匙仔细看了看,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一

样说道:

“在斯里巴斯的隐居处发现的金钥匙,跟那把铁钥匙之间没有反应吗?”

“诶?那个,不清楚……”

我歪起头,打开了窗口。从储物栏的重要物品栏中将金钥匙取了出来,还顺便查看了一下任务日志,发现最新

的文本仍是“斯塔奇翁的领主塞隆被盗贼所杀。必须找到遗留的两把钥匙的使用之处”,跟之前没有丝毫变

化。

说起来这东西到底是谁写的啊……我将这一疑问吞回肚里,然后关闭了窗口。接着,我将右手中的铁钥匙垂

下,金钥匙由于没有拴绳只能用左手捏着,然后将两把钥匙相互靠近。但不管靠近还是远离,钥匙都没有丝毫

震动发声的迹象。

然而,将它们并排时才发现,两把钥匙除颜色之外十分相似。艾因格朗特中出现的钥匙都是跟幻想世界相衬的

那种凸块锁,所以也可以说每把钥匙都很相似,但这两把却连钥匙头的设计和齿部凹凸都有很多相同之处。

(注:Warded Lock,凸块锁。是古代罗马时期制作出来的,现在在挂锁,还有简单的背包上的锁仍然在使

用。锁内部有一个叫做凸块的障碍,如果是正确的钥匙,就可以通过钥匙上的空隙形状,不碰到凸块顺利地转

动。)

“那个……”

听到细小的声音,我切换了视线的焦点,看到米娅上前一步,正透过皮面具目不转睛地仰视着金钥匙。

“那把金色的钥匙,是十年前母亲从领主宅邸带走的吗?”

“啊……嗯,应该是的。我们在斯里巴斯镇的帕伊萨古鲁斯的隐居处找到的。”

“说不定……”

米娅欲言又止,然后小声接道:

“说不定母亲是去寻找这把钥匙了。”

“诶……”

我不禁哑然,站在米娅背后的亚丝娜则代替我点了点头。

“这样啊,有可能呢。园丁特洛先生虽然对塞隆惟命是从,也知道将我们麻痹之后关入领主宅邸的地下迷宫的

命令,但他或许并未被告知目的。这样的话,他可能就无法向赛雅诺小姐说明金钥匙的情况了……”
“嗯,母亲消失前的那个晚上,特洛先生曾来过我家。当时我就在场,但特洛先生并未说起钥匙的事。”

“也就是说……赛雅诺小姐是去了斯里巴斯的隐居处吗?不,没有这把钥匙就无法打开地下迷宫,所以她应该

知道钥匙已经被拿走了啊。塞隆被杀后,有可能持有钥匙的只有盗贼和我们……也就是说,赛雅诺小姐这三天

一直都在寻找我们……?”

针对我的这番推论,基兹梅尔提出异议:

“不,或许不是。持有金钥匙的人应该也有铁钥匙,赛雅诺阁下知道两把钥匙之间有感应,所以如果要寻找现

在拿着钥匙的人的话,她就不会把其中一把铁钥匙放在家里了。”

“啊,啊啊……说的也是……”

确实,把钥匙留下,就相当于不带龙珠雷达去寻找龙珠。这样的话赛雅诺究竟去哪了……

“桐人,再好好想想。”

基兹梅尔再次用姐姐——或者说是老师的语气呼唤着我的名字。而我则一脸茫然地回答:

“诶?想什么?”

“钥匙这种东西,只有它一个是派不上用场的。被带走的钥匙,必然有其可以使用的地方吧?”

“啊……原、原来如此。”

我嘟囔着,仰望北方的天空。木块搭成的住宅整齐排列在后街两侧,越过房顶,能够瞥见耸立在斯塔奇翁北端

的白色墙体的领主宅邸。

赛雅诺听过园丁特洛的话之后,大概推测出了盗贼们是为了强行夺走金钥匙才袭击塞隆的吧。实际上摩尔提他

们的目标不是金钥匙,而是我和亚丝娜的性命,但是没有 PK 集团相关知识的赛雅诺不可能明白这一点。

如果要寻找夺走金钥匙的盗贼的话,确实不需要铁制钥匙。另一方面,虽然可能性很低,不过万一金钥匙和铁

钥匙在不同的人手里的话,就是白跑一趟了。相比起来,像基兹梅尔说的那样,埋伏在盗贼会使用钥匙的地方

更可靠一点。

在封测时代与我共同战斗的她,是位聪明且坚忍不拔的剑士。因此在她消失后的三天内,她很有可能一直藏身

于领主宅邸的地下迷宫入口附近,等待着盗贼们。但是很遗憾,那不过是白费功夫而已。金钥匙还在我的手

中,而且摩尔提他们对钥匙和魔方都没有兴趣。

“……要是赛雅诺小姐在领主宅邸的话,得快点和她汇合之后说明情况才行……”

听到我的话,基兹梅尔和亚丝娜马上点了点头,但米娅依然保持着沉默。几秒之后,她戴着面具的脸稍稍扬

起,用勉强才能听到的音量问:

“桐人先生,还有亚丝娜小姐……我的父亲欺骗了你们,甚至下毒绑架你们,还打算强迫你们去完成危险的任
务。这是恶有恶报……他在半路上遭到盗贼袭击而丧命,也可以说是天谴吧。即使我的母亲要去为父亲报仇,

各位也没有要帮忙的道理。我也只是想警告你们小心危险而已……然而,为什么要为我们做到这种地步呢?”

“这……这个嘛……”

少女言之有理,我一时无法回答。

虽然我曾被赛雅诺帮助过,可那不过是封闭测试时期的事而已。这个世界的她没见过我,也不知道我的名字,

况且塞隆还用毒麻痹了我和亚丝娜,把我们装进袋子里,更没有理由让我们帮助她为塞隆复仇。虽说“斯塔奇

翁的诅咒”这个任务还在进行,但跟米娅说了她也不会明白,就连我自己也已经觉得任务的正确展开无所谓

了。

正在我迷茫着如何解释的时候——。

“跟道理和常理无关哦。”

亚丝娜绕到米娅面前,弯下腰说道。

“米娅小姐是打算来提醒我们有危险的吧。既然这样,你有困难的时候,我们当然也要帮忙。你现在很担心你

母亲吧?”

“…………”

米娅再次沉默了几秒,然后重重点头。

“……是的。那个……谢谢你们,亚丝娜小姐、桐人先生、基兹梅尔小姐。”

“不用客气。刚才来偷袭的那群人,和我也孽缘不浅……”

基兹梅尔微笑着如此回答,轻轻歪了歪头。

“说起来,米娅,你要戴着那副面具到什么时候?毒气已经消散了。”

“啊……是呢……”

米娅点点头,将双手举到面具两侧,又把视线转向亚丝娜。

“那个,亚丝娜小姐。这个面具,能再借给我一段时间吗?”

“诶……?当然没关系啦,不过不会觉得闷吗?”

“没关系。戴上这个,总觉得非常安心。”

“是、是吗……”

亚丝娜依然有些疑惑地回答,但是突然停下了动作。我也能明白她此时的想法。米娅戴着的防毒面具是塞隆的

遗物。被迫与父亲分离十年,连见面都是奢望。对于这样的十岁少女来说,如果父亲的气息能够给她带来些许

安宁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强行要她摘下的……即使这么做让难得的美少女剑士的外表变得有些逊色也没关系。
亚丝娜又点了点头,迅速站起身来,用右手轻抚着米娅的背部说:

“那我们就一起去领主馆吧,你的母亲肯定在那里。”

“好的!”

就在米娅干脆地答应之后。

浮在我的视野左上方的三个 HP 栏下方出现了第四个 HP 栏。我刚一看到 Myia 这个名字旁边显示的数字时,差点


要忍不住大叫“到怎事”——“到底怎么回事”的简略说法了。

现在,我的等级是 20,亚丝娜是 19。基兹梅尔在第五层与我们分别之后等级似乎也有所提升,升到了 21——然

后,米娅的等级是 23。

与同等级的 NPC 和怪物相比,基兹梅尔是拥有强化了基础数值的精英 NPC,因此无法单纯地将二人进行比较。但

是,米娅的战斗力至少与基兹梅尔相同。

——没被认为是杀死塞隆的犯人真是太好了。

——话说,最近 NPC 队员越来越多了啊。

我考虑着这些,迈出有些僵硬的脚步,穿过木门来到了后街。

10

很遗憾,我们没能在领主宅邸的地下找到赛雅诺。

并且,不仅她本人,连最为关键的道具都从领主馆消失了踪迹。

领主塞隆已经死亡——目前似乎被当作失踪——或许是由于这样的原因,领主宅邸的佣人已经走得一个不剩

了。我们的四人小队到达显得有些寂寥的领主宅邸之后,立即动身前往位于地下二层的迷宫入口。但是那里并

没有赛雅诺的身影,大理石门扉也依然紧闭。因此,我们暂且离开地下,出去寻找园丁特洛。

最后,我们在后院的角落找到了特洛。不知道他是否记得我和亚丝娜,起初不管问什么他都只会重复说“不知

道”“不清楚”。但在戴着皮面具的米娅严厉地质问“你在隐瞒什么”之后,他终于坦白了真相。

塞隆被杀的第二天——也就是一月二日的上午,赛雅诺突然出现,让特洛帮她打开地下迷宫的后门。听到这句

话的瞬间,我没有忍住,大喊了一声“这什情!!”——“这是什么情况啊”的简略说法。

后门。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的话,正门的钥匙不就完全没用了吗。塞隆要是也从那边进去,轻而易举地拿回黄

金魔方那该有多好。无力感一下子涌上心头,我当场以体育坐*的姿势坐下了。亚丝娜偷偷地靠近我说——

(注:体育座り,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抱膝的姿势。)

“一般来说,为了让人能从最后的房间迅速走出迷宫,不都会设置通道或者后门的吗?”
细剑使恐怕除了囚禁自己的 SAO 之外从未接触过 RPG,被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能再这么闹别扭了。仔细想

想,只有曾经走出了迷宫的人才知道这个后门,说到领主宅邸的地下迷宫,只有帕伊萨古鲁斯和赛雅诺有这个

资格,更何况前者已经去世了。虽然我在封测时代也走出过这个迷宫,但记得那时候,我在拿到黄金魔方之后

就立即被传送回入口了。

回想一下,封测时除了传送门和防骚扰代码以外,传送现象也经常发生。但是在正式开服之后,包括死亡时传

送到黑铁宫在内,它们似乎都被取消了。

考虑着这些,我站起身来,重振精神,让特洛带领我们前往迷宫后门。壮汉凭借着腕力,将放在后院一角的石

像连着底座一起搬开,藏在下面的楼梯出现在眼前。我们四人排成一列走下楼梯,到达了本来需要解开无数谜

题、打倒无数怪物头目才能到达的最终房间。

不出所料,房间里并没有染血的黄金魔方,也没有赛雅诺的身影。

一无所获的我们走出了领主宅邸,在离气派的大门十米处的地方停了下来,相顾无言。

“……首先,找个安静的地方整理一下现状吧?”

听到亚丝娜的提议,基兹梅尔和米娅点了点头。当然我也赞同,但是两名玩家和两名 NPC,而且包括亚丝娜在

内的三名女性还戴着兜帽、打扮可疑,这样的队伍过于显眼。在城镇里,就算待在上了锁的房间里也会被袭

击,所以并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干脆到人多的大路旁边的露天座位,说不定被袭击的危险更小一点……”

我提出了这样一个避免引人注目、优先考虑人身安全的建议,接着,在亚丝娜做出回答之前,基兹梅尔抢先开

口说:

“你们……还有米娅,在这座城镇里还有事情要做吗?”

“诶……?”

我和亚丝娜对视了一下,然后再次看向基兹梅尔。

也不是有事,但是要说安排的话还是有的。我们本来计划在调查完任务之后,通过斯塔奇翁的传送门转移到第

一层,带着基兹梅尔逛逛起始之城镇的。但是事已至此,在观光游览的时候也必须提防有人袭击,带不带米娅

也是个问题。

“这个……嘛……”

或许是从我拖长的语气里察觉到了我想说的话,基兹梅尔埋在兜帽深处的嘴角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将

脸转向亚丝娜。

“亚丝娜,你们为我做了很多安排,我真的很高兴。但是,我没办法丢下被堕精灵盯上的米娅,自己出去游山

玩水。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不会对人族的纠纷有兴趣吧……但是,就像桐人和亚丝娜帮过我那样,现在我也
想帮助米娅。”

听到这番话,亚丝娜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然后露出了温柔的……甚至有些慈爱的笑容。

“安排什么的不要紧啦,我们随时都有时间。等问题全都解决了之后,再重新计划就好了。而且,我也没想丢

下米娅小姐不管,桐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亚丝娜把左手放在米娅的肩上。亚丝娜应该也清楚少女的等级,但是对她来说,也许这不是问题所在

吧。

米娅也毫无对自己的剑术感到得意的样子,而是面向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我现在也对母亲身在何处、打算做些什么毫无头绪。恳请各位帮帮我。”

“当然了。”

基兹梅尔立刻回答,然后将视线移回我身上,说道:

“那么,我有一个建议……把米娅先带回城堡如何?在那里不用担心会被堕精灵袭击,也有很多可以安静谈话

的地方。”

“诶诶诶!?”

我再次发出尖叫,现在犯罪防止代码靠不住,在安全方面没有地方能优于加雷城。问题是,米娅能答应离开自

己的家,不,离开斯塔奇翁吗——。

带着这样的怀疑,我向米娅介绍了加雷城的情况。接着,在面具的圆孔下方,少女的眼睛放出了光彩,用有些

兴奋的语气说:

“我,想去精灵的城堡看看。”

我们走出斯塔奇翁城,再一次用最短路线穿过了茂密的森林,把所剩无几的“维露莉(Virely)的水滴”洒在

靴子上,渡过了塔尔法湖。我们在北上第二区域的荒野时,再次发现了挂着红色果实的仙人掌,于是我们四人

在那里小憩一会,把果实吃得一干二净。把戴了好几个小时的皮面具摘下的米娅,瞪圆了大大的眼睛,说

着“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水果”,这次基兹梅尔也显出了几分骄傲的神色,向她解释说这里的仙人掌一年里

只有三十分钟结果。

涸谷区域的巨大毒虫还是那么难对付,但是有了基兹梅尔和米娅两位高手助阵,所以十分顺利地就解决掉了。

我内心中的游戏狂魔部分,在教唆着我“就这么定点狩猎半天吧”,但是我实在没法把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当做

练级的道具。尽管如此,昨天在南部区域的迷宫里赚取的经验值,加上“玛瑙的秘钥”的任务报酬,我升到了

21 级,亚丝娜升到了 20 级,基兹梅尔和米娅为我们拍手庆贺。

下午一点左右,我们到达了加雷城面前的大峡谷。
“哇啊……!”

一看到耸立在峡谷对面的巨大城门,米娅就发出了赞叹。看来她这十年来都没有离开过斯塔奇翁,看到黑精灵

雄伟的建筑时,内心油然而生的感动,或许和我平生初次看到川越城遗迹的时候是同样的吧。说起来,川越城

没有天守阁,所以并没有什么城堡的氛围。

如果是不久前的我的话,肯定会陷入“对 NPC 来说,感动到底是什么呢……”的烦恼之中,但是这几天里,我

的 NPC 观,不,是 AI 观,频繁得到了更新。现在看来,还是不要认为只有基兹梅尔和约菲利斯子爵是特别的 NPC

比较好。

穿过古老水路遗留下来的石桥,来到城门前,空中响起宏亮的钟声,厚重的城门开始向两边打开。这时,我们

才注意到米娅是人族,但是她没有接受黑精灵的任务,然而卫兵们并没有要盘问的样子。或许是因为有基兹梅

尔在吧,等一下问问能不能也给米娅一个纹章戒指好了,我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件事,小跑着穿过半开的城门。

看到枝条粗壮的灵树和耸立在灵树后方的城郭,米娅再次发出赞叹。加雷城是沿着悬崖的弧形构造,与只有直

线和直角的斯塔奇翁市区正相反,想必会让人眼前一亮吧。等事件解决之后,带她去第五层的主街区卡尔鲁

因、第四层的约菲尔城、第三层的兹姆弗特看看吧……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基兹梅尔摘下碧叶披风的兜

帽,向亚丝娜询问道:

“去亚丝娜你们的房间聊?还是去食堂?”

同样摘下兜帽,细剑使干脆地回答:

“去浴场。”

我知道自己没有否决权,把最后一线希望托付在米娅身上,然而米娅也没有抗拒地答应了,我无可奈何,只好

跟在三人后面。我们通过西翼的楼梯,来到地下,在休息室分开,各自前往男女更衣室。既然这样,那我也不

穿什么了泳裤了哼——我进行着无意义的坚持,抢先进了温泉。灵树的根从天花板上垂下,我坐在了椅子状的

部分上。

把身体浸在乳白色的热水里,我一瞬间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呼……”的声音。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不得不承

认,在一整天强行军地往返斯塔奇翁、在尘土飞扬的涸谷里激战过后的温泉浴是最棒的犒劳了。靠在有弹性的

树根上,我闭上了眼睛,意识仿佛在渐渐地消散。如果是现实世界中,在泡澡的时候睡着可能会有脱水和溺水

的危险,但是在虚拟世界的话……不,就算在这里,如果在浴池里睡掉线了,水没过虚拟体,就会陷入溺水状

态,HP 也会减少的吧。虽说如此,泡在漂浮着植物芳香的热水中,全身都放松下来,这种快感实在难以反抗

——……

“咦,还没来吗?”

不远处传来这样的声音,但是已经陷入 70%睡眠掉线状态的我没能马上反应过来。
“可能有很多需要准备的吧。”

然后,是另一种声音。接着,一开始的声音说道:

“那个人会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嘛,算了,在树根附近等一会吧。我昨天发现,这附近有个像安乐椅一

样的凹下去的地方……”

突然,身上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坐了上来,这让我不得不产生了反应,我“呼啊!?”地大叫了一声。

为了平复这之后引发的危机,花费了两分钟以上的时间。

“真是的……不是说好不能越过中间这条线的吗?”

热气氤氲的对面传来了“啪唦”的声音,这样的拟声词变得具现化起来,我尝试做出毫无胜算的抵抗:

“我觉得那个椅子形状的部分正好在分界线上啊……”

“不——是!至少有 3 厘米是靠近女浴场的!”

亚丝娜斩钉截铁地说着,占领了从我这边掠夺的极小空间,让米娅坐在她的膝盖上。在基兹梅尔坐在了她们旁

边的粗树根上,三个人的身上笼罩着浓密的热气,连轮廓也看不清。我之所以能够把握她们的位置,是因为显

示出来的绿色和黄色的指针。

“再说,要是你先进浴场的话,至少应该说一声啊。在这种地方悄悄地藏起来,也难怪会被认为有奇怪的意图

吧。”

亚丝娜继续发着牢骚,米娅天真的声音与她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我还以为,亚丝娜小姐和桐人先生是兄弟姐妹或是恋人呢。”

“完……完全不是啊!那个人只是组队搭档……那个,就像是搭档啊、旅伴啊、随从啊,那样的感觉!”

听到亚丝娜惊慌失措的叫声,我逃避现实,思考着米娅所说的“兄弟姐妹”指的是“姐姐和弟弟”还是“哥哥

和妹妹”呢?以 NerveGear 的价格和 SAO 软件的入手难度来看,亚丝娜的年龄在十四岁以下的可能性极低。出


她丰富的知识量和像大姐姐一样的言行,我推测她或许比我年长一些,但是她偶尔也会有些孩子气的地方,增

加了判断她年龄的难度。无论她的年龄比我大还是小,都不能说是随从吧,但是也没法否定有随从的感觉……

在我这么随心所欲地胡思乱想着的时候,一脸笑意的基兹梅尔的声音使水面微微摇荡起来:

“哈哈哈……虽然我和他们相处了很长时间,但是到现在也很难把握他们两人的关系。明明在战斗中配合得那

么默契,但是一天要吵三次架。顺便一提,刚才的是今天的第二次。”

“诶,不是吧,应该还是第一次吧。”

“今天早上,桐人散步后回到房间的时候,你不是在生他的气吗?”
“啊,那不是吵架,只是稍微让他注意一下而已。”

——从那个观点来看,我几乎没有对亚丝娜发怒或是愤慨的记忆,所以也都算不上吵架吧。而且,那些都是因

为我单方面地干了些不好的事。

不管怎么说,如果再这样继续听基兹梅尔她们的对话,我就会因为冒太多冷汗而变得干瘪了,于是我清了清喉

咙,向着树根对面说道:

“那个——,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吧?”

说罢,伴随着微弱的水声,我感觉三人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我身上。

“是啊。但是,我感觉我们了解清楚的事情其实也不是那么多……”

在前往加雷城途中,我在脑内整理了一下得到的情报。听到亚丝娜的话,我打算试着把这些情报列举出来:

“按照时间顺序来思考吧。首先,在十年前的事件发生前,斯塔奇翁的领主是被称为解谜王的天才——帕伊萨

库鲁斯,他的大弟子塞隆和仆人赛雅诺都住在领主宅邸里。从那个时候开始,塞隆和赛雅诺成为了恋人……”

“帕伊萨库鲁斯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亚丝娜突然插话,米娅用年幼的声音回答说:

“不……虽然我母亲很少提起领主宅邸时期的事,但我听说宅邸的人们都不知道她和父亲的关系。”

“哦——,这样啊……”

“那么,恐怕在事件发生之前,赛雅诺就怀上米娅了。”

对于中二男生来说,这句话虽然有点难为情,但我还是故作平静地说了出来,然后突然思考起来,在这个世界

里婴儿是由什么样的系统产生的呢。但我接着转念一想,再怎么说,NPC 也不可能发自自己的意识来生小孩

的。我们现在讨论的十年前的杀人事件,也不是在艾因格朗特里实际发生的事情,而是把基于这些设定的记忆

提供给了 NPC 们……应该是这样,大概。

清了清嗓子,我再次开口:

“……接着,在十年前的某一天,塞隆听帕伊萨库鲁斯说‘选择其他的弟子当继承人’,一气之下用象征着领

主身份的黄金魔方砸死了帕伊萨库鲁斯。赛雅诺在现场目睹了这一过程,犹豫着要不要告发既是恋人,同时也

是腹中孩子的父亲的塞隆就是杀害领主的犯人。趁着塞隆走出房间的时候,她拿走了房间里的金钥匙和作为凶

器的魔方,把魔方封印在领主宅邸的地下迷宫中,把钥匙藏在邻村的帕伊萨库鲁斯的别府中,然后离开了领主

宅邸。”

虽然这些内容我对亚丝娜说过很多次,但我的知识还停留在封测时期,不能保证正式开服后没有变化。但是,
米娅并没有加以修正,于是我判断主要内容大体上是一样的,然后接着说下去:

“帕伊萨库鲁斯被杀后,斯塔奇翁城中开始每天出现一个诅咒谜题。赛雅诺回到自己家,一边独自抚养米娅,

一边等待着塞隆归来,向她坦白自己犯下的罪过。但是,塞隆捏造了一起旅行者被害事件,登上了领主之位,

不断地拜托前来宅邸的冒险者寻找黄金魔方。过了十年,我和亚丝娜接下了塞隆的委托,在斯里巴斯镇中的别

府里找到了金钥匙。”

这样好像在自夸我们非常优秀,但这些都是按照剧本流程来的。问题是这之后发生的事。

“……这时塞隆出现了,用毒烟麻痹了我们,夺走了钥匙,并在特洛的帮忙下试图把我们运到斯塔奇翁。但是

在半路上遭到了盗贼的袭击,塞隆死了,特洛一个人回到了斯塔奇翁,来到赛雅诺家,把一部分经过告诉了

她。第二天早上,赛雅诺给米娅留下了书信和一直带在身上的铁钥匙,然后离开了家,来到领主宅邸并从后门

进入迷宫,拿走了黄金魔方,之后便销声匿迹。当天晚上,米娅的家里进了贼,他们想要偷走铁钥匙,但是失

败了……大概是这样时间顺序吧。”

当我罗列完事件之后,热气腾腾的对面传来亚丝娜的长长的低吟。

“唔唔唔~~~~嗯……这么一整理,感觉反而更神秘了呢。主要是赛雅诺小姐所的行为……我实在是没法理

解为什么要把铁钥匙放在家里。虽然塞隆先生和赛雅诺小姐分居了十年,但在这些年里,两人从未摘下充满回

忆的钥匙,一直带在身边。那把钥匙应该对赛雅诺小姐来说很重要才对……”

“呵呵,真是很符合亚丝娜性格的浪漫意见呢。”

对于基兹梅尔的这番评价,亚丝娜用有些惊慌的声音回应道:

“不,不是这样的啦。我只是,那个,从实际出发……”

我倒是对基兹梅尔会用“浪漫”这种话比较感兴趣——大概是受亚丝娜影响学会的词吧——,不过这的确是最

令人疑惑的。相互感应的钥匙可能会引来杀害塞隆的犯人,不管怎么想,把它留在米娅身边都太危险了。实际

上,钥匙已经被盯上两次了。尽管米娅受到赛雅诺指导,成为了剑术高手,但我并不认为有充足的理由把自家

孩子置于危险境地。

“……说起来……”

我突然注意到了什么,隔着树根问道:

“米娅,你母亲的钥匙现在在哪里?”

“好好地挂在我脖子上呢。”

“这样啊,那就好。”

米娅的回答让我松了一口气。虽然堕落精灵不可能暗中潜入这座城堡,但如果把钥匙留在更衣室还是会让人感
到有些不安。

“桐人先生的钥匙在哪里呢?”

米娅反问道,我回答了一句“在我的道具栏里面……”,然后马上改口说:

“不,那个,在‘幻书之术’里。”

虽然这也很像精灵会说的话,但幸运的是米娅似乎听懂了。

“啊啊,这是只有冒险者才能使用的古代魔法呢。”

诶——这样啊。

我在脑里自言自语道,然后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便再次询问少女:

“话说,那把钥匙,让我拿着不要紧吗?那本来就是塞隆的……是米娅的爸爸的钥匙,按理说应该两个都就交

给你吧?”

“没事。”

毫无踌躇的回答。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麻烦桐人先生保管了。我认为,之所以有两把钥匙,以及双亲分开保管这两把钥匙,

一定是有什么意义的。在弄明白钥匙的用途之前,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轻易让两把钥匙靠近。”

“这、这样啊……”

虽然只有十岁,但是很可靠啊。这种对 NPC 而言不知道是否切当的感概油然而生,接着,“哔呦”一声,响起

了像是水枪一样的声音——不,恐怕就是这种东西发出的响声,亚丝娜说道:

“总之,不搞清这两把钥匙的用途和赛雅诺小姐从领主宅邸拿走黄金魔方的理由,就束手无策了呢。今后我们

应该在哪里做什么,我完全想不出来啊。”

“关于这件事……”

刚才陷入沉默了的基兹梅尔开了口,她的声音传到了圆形的岩石屋顶,产生了柔和的回音。

“让书吏阁下看看这两把钥匙吧?这上面肯定被施上了某种咒文。我虽然不是专家,但是书吏阁下说不定能看

出什么。还有,我记得桐人和亚丝娜想向那位老人询问预防邪龙之毒的方法,对吧?”

泡完温泉,我们在休息室汇合,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我们四人排成一列,将冰水一饮而尽,然后向着城郭东翼三楼的图书室出发。跟在带路的基兹梅尔和再次戴上

面具的米娅后面,我的心里感到既期待又不安。

如果获得了关于铁钥匙的新情报,半路中断的任务就能继续下去了。但是,基兹梅尔所说的书吏阁下,恐怕就
是我黎明时分在外环山内部的小房间里遇到的布夫鲁姆老人。那个沉迷汉堡肉的老爷爷性格很有趣,但是我饱

经折磨学习到的“觉醒”技能――准确说来不是技能,而是“冥想”技能的 Mod――其效果和使用方法还都是

未知数,结果最后也没让我吃到汉堡肉,就算给他看了钥匙,我也不认为他会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们相关的情

报。说到底,在图书室见到他的时候,我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啊。

“我说,桐人。”

听到有人小声地向我搭话,我快速地把视线转向旁边。

“怎……怎么了?”

“你觉得,丘扎克的成员们什么时候回来?”

“啊……”

在亚丝娜这么问我之前,我都把他们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了。我的视线游离了一会,然后回答:

“那个……我记得他们说今天要去取‘玛瑙的秘钥’,最迟傍晚也该……不,等一下。他们应该没法从塔尔法

湖上抄近路,只能从我们所在的西北区域经过西部区域到达南部区域。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是一段远行了……他

们大概会在南部区域的格斯卡依镇上住一晚,然后明天下午回来吧。”

“这样啊。那么,在那之前他们都不会撞见米娅吧。”

听到这番话,我这才明白了亚丝娜的忧虑。对于基兹梅尔,跟他们说是“精灵战争任务的护卫 NPC”就行了,

但是身为人族 NPC 的米娅来到加雷城,怎么想都不寻常。可以想象,如果是自称专攻任务公会的金德等人的

话,一定会刨根问底直到他们能够接受为止。

“唔……看来还是事先想个不那么突兀的解释比较好……”

我小声嘀咕着,亚丝娜也带着一脸复杂的表情点了点头。

“虽然不想向认真做任务的人们说谎,但是如果他们知道了‘斯塔奇翁的诅咒’任务还在继续的话,肯定会感

兴趣的。”

“要是因为兴趣一头扎进去的话,连他们也会被堕落精灵盯上。在斯塔奇翁袭击我们的‘Unknown Burglar

(身份不明的入侵者)’,明显比在精灵阵营战争任务交手过的堕精灵士兵还要棘手,如果他们还使用麻痹针

的话就相当危险了。……根据现状来看,可能在他们明天回来之前出城比较好……”

话虽如此,出发也必须要有目的地。现在对赛雅诺的去向和 目的一无所知,只能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布夫

鲁姆老人的知识和鉴别能力上了。

我这么想着,走在前面的基兹梅尔转过头来,长长的披风随之翻飞。

“这里就是图书室了。书吏阁下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来……”
说着,她轻轻地推开了走廊左侧极为厚重的大门。一瞬间,空气中弥漫着宛如干燥植物一般的香气,但并不会

让人感到不适。

门的另一侧是一间十分宽敞的房间,排列着好几列高得直通天花板的巨大书架。虽然“图书室”这个词容易让

人联想到小学或中学的图书陈列室,但是这里的道路上铺着深红色的绒毯,墙上挂着大型油画,营造出一种奢

华的气氛,甚至胜过帕伊萨库鲁斯的隐居处的书库。我试着把手伸向被打磨过的设计精致的书架,从中抽出一

本皮质包装的书,但是书上的内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欧洲原著,完全看不懂。

把书放回去之后,我再次追上基兹梅尔。我按着“コ”字穿过书架间的空隙,只见前方有一块四叠半大小的空

地,摆着桌子、沙发和大型的安乐椅。乍一眼看上去以为没人在,凑近才听到面向墙壁的安乐椅上传来了奇怪

的声音。

基兹梅尔和米娅停下了脚步,我追上两人,窥探着安乐椅。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位身穿黑袍、戴着黑帽、长着长

长的白胡子、鼻子上架着一副圆眼睛的老人——是自称大贤者的布夫鲁姆没错了。

“唔……看来书吏阁下还在休息啊。那么,该怎么办呢……”

基兹梅尔一脸困惑地自言自语道。我看了她一眼,然后悄悄地抓住安乐椅的椅背,使劲地摇了起来。就在这

时,

“哦哇啊啊啊!?怎么了,怎么了啊!?”

老人跳了起来,透过歪了的眼睛看到我的脸,再次大叫:

“你、你是红薯小子,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不给你哦,老朽的肉饼不会给你的!”

对着明明是个 NPC 却在打瞌睡的布夫鲁姆老人,我将叹息咽回肚里,说道:

“我不是红薯小子,是桐人啊。还有,我不是来吃肉饼的。”

“唔唔唔……?”

老人将圆眼睛戴正,探头探脑地张望着环顾了一下周围,看到了站在我身后的基兹梅尔、亚丝娜和米娅。接

着,敏捷地完成了站起来、理胡须、清嗓子一系列动作。

“咳嗯、咳嗯嗯!美丽的琉斯拉骑士和人族剑士哟,你们找我这个老骨头有何贵干呢?”

――跟对待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啊。

我在心里默默抱怨,代替愣住的亚丝娜等人再次向老人说:

“就是因为有事才来的,布夫鲁姆爷爷。我们有几件事想请教你。”

用超简化版的语言向三人解释了那天早晨的遭遇,我打开储物栏,拿出其中一把铁钥匙。把它放在老人的面

前,问道:

“爷爷,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钥匙吗?”
“呣……?”

布夫鲁姆老人接过钥匙,仔细端详了一会,然后将三角帽子大大地歪向右侧。

“唉……看起来好像施加了奇怪的咒文,但是老朽没见过。”

“你,你再仔细看看呢?爷爷……不,大贤者大人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只有这种时候才把老朽当贤者……”

老人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再次坐回安乐椅上。他看向现在依然目瞪口呆的基兹梅尔等人,用长满褶皱的手指了

指沙发。

“噢噢,不好意思,让你们一直站着。小姑娘们,请就座。小子,那边的桌子上有茶和茶杯,快点准备。”

NPC 说这种话真的好吗,我把抱怨咽回肚里,向着桌子走去。要说从泡茶开始的话难度也太高了,不过大大

的玻璃壶里已经盛满了红褐色的液体,也备好了四个茶杯。我小心地把茶杯放在银制的托盘上,把茶倒进茶

杯,然后端到圆桌旁。

我把茶杯一个个放到坐在沙发上的亚丝娜等人的面前,打算把第四个茶杯移到自己嘴边,但是从安乐椅上伸出

的手早已抓住了那个茶杯。老人“吸溜”地喝了一口茶,把目光从右手拎着的钥匙上转移到了我的身上,像是

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这个钥匙,还有一把一样的吧?”

“哦、哦哦……真亏您知道啊。”

原来不只是个喜欢汉堡肉的老爷爷啊,我忍住想要这样说的冲动,看向米娅。戴着皮面具的少女沉默地从胸口

拉出另一把钥匙,递了过来。我接过钥匙,为了能让老人看清,我把钥匙垂了下来。

“嗯、嗯……”

布夫鲁姆老人把左手的茶杯放回桌上,把右手中的钥匙靠近我拿的钥匙。铃、铃……共鸣声在图书室中回响

着,每一次正面相对,两把钥匙都像活物一样颤动。看到钥匙的反应,老人也毫无畏惧,而是让钥匙逐渐靠

近。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这两把钥匙贴在一起。难道说,这是那种合二为一之后才能展现真面目的套路

吗……。

大脑的一角思考着这样的问题,就在这时。

啪嚓!!

伴随着冲击和银色的闪光,钥匙用不可遏制的气势从我和老人的手上飞走,剧烈地撞击着墙壁和书架。

我、亚丝娜、基兹梅尔和米娅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或者说是没有反应,只有布夫鲁姆老人发出了尖叫。
“噢唔哇啊啊啊啊!?”

“明明就是你自己干的吧!”

这次换我叫出了声,开始四处寻找从手中飞出的钥匙。直到它撞到墙壁反弹之前还在我的视野之内,这之后

就……恐怕是掉到放在角落的茶几附近了……。

“啊……找到了。”

钥匙绳挂在了高脚茶壶上,我找到之后把它拿了下来。站着的亚丝娜似乎马上就在书本之间找到了飞向书架的

那把钥匙,并还给了米娅。她似乎终于习惯了布夫鲁姆老人的性格,用一如往常的口吻询问:

“布夫鲁姆先生……刚才发生了什么?在我看来,这两把钥匙似乎在互相排斥……”

“嗯……正如你所说。这两把钥匙上,似乎被施加了妨碍它们接触的强力咒文。”

“被施加了……?并不是一开始就有,而是某人在之后对其施加了咒文吗?”

“那还用说。”

尽管回答我的语气比回答亚丝娜时要粗鲁三倍,但我还是忍了下来,追问道:

“是谁施加的?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老朽怎么知道。”

哼,老人报以讨人嫌的嗤声。这次换基兹梅尔问了:

“如果是琉斯拉数一数二的智者书吏阁下的话,应该能推测出吧?如今我们需要尽可能地搜集线索。”

“嘛,也不是办不到。”

布夫鲁姆老人爽快地点了点头,注视着我手中的钥匙。

“……老朽看来,这两把钥匙本应组合在一起使用。它们被设计成头部和钥匙齿的凹凸能够完美契合在一

起。”

“诶,真的吗……?”

我看了看我的钥匙,又看了看米娅的钥匙,但只凭外观实在是做不出判断。即使想实际验证一下,再次让它们

接近的话肯定又会被弹飞。而且我也不觉得自称大贤者大人会信口胡言,那么我之前“合二为一之后才能展现

真面目”这个猜想也大概是正确的。

这样一来,如果先解开施加在钥匙上的咒文,再把它们合在一起的话,不就能得到新情报了吗。

“老爷爷,帮我们解开钥匙上的咒文吧。”

老人瞪了一眼干劲十足的我。
“哪有那么容易。老朽刚才不是说了‘强力的咒文’吗……只有施加咒文的人才能将其解开。”

“诶诶……那,能告诉我施加咒文的人……”

“嘎啊啊啊——!”

老人发出了“觉醒”修行时我也经常听到的怪声,打断了我的话,然后坐在安乐椅上挥起了右拳。

“就算老朽身为大贤者,也不可能无所不知啊!跟这把钥匙有关的事,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了

啦!”

还说什么告诉你们了啦。

我一边在脑中开始不知是第几次的深思,一边恋恋不舍地眺望铁钥匙。

即使借助了布夫鲁姆老人的智慧,也没能得到什么像样的新情报。但是仔细一想,如果摩尔提他们没有杀掉塞

隆的话……也就是说,这把钥匙是没有玩家的非正式介入就不会出现的道具,自然不能抱怨相关线索太少。

至少希望布夫鲁姆老人能在另一件事上展现出贤者风范,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抢走了亚丝娜手中喝到一半的

茶润了润喉咙,开口说出第二个话题:

“说起来啊,老爷爷。我想听听名为修马尔格亚的恶龙的故事……”

十分钟后,我只身一人走出了图书室。亚丝娜、基兹梅尔和米娅为了在老人那里修行而留下了。

“问出对抗堕落精灵的麻痹针的方法”这个任务,以预想之外的形式获得了一定的成果。布夫鲁姆老人虽然不

知道古代勇者赛鲁姆为了抵御邪龙修马尔格亚的毒针而使用的“白银之盾”的制造方法,但他提示了我们替代

方法,正是谜团重重的“冥想”技能。

“冥想”的修炼并没有“体术”的碎石那么难,只要和发动技能时一样,以相同姿势持续静止一小时即可。但

是,封测时代要坐在直径十五厘米的柱子上进行修行,在掌握诀窍之前我还是花了一番功夫。

然而,亚丝娜她们提出想习得技能之后,布夫鲁姆老人这次提出的修行竟然是并排坐在地板上软乎乎的坐垫上

静止一小时。我忍不住大叫道“那算什么啊!”,然而也没法抱怨说这和封测时不一样。我本想着至少旁观一

下修行情况,却被亚丝娜从图书室赶了出来,理由是“很难为情”。

打坐似的冥想姿势的确与“帅气”这个词相去甚远,可为了在实战中发动技能,必须不择场合地摆出打坐姿

势。还是提前习惯会比较好,我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但也被她冷淡地拒绝了。因此,我只好落寞地离开了房

间。

不管怎么说,如果是那种要求的话,初次挑战的三人也应该能顺利习得吧。尽管仔细想想,NPC 进行额外技能

(Extra Skill)的修行简直是前所未闻,但这几天来我的吃惊阈值已经上升了不少。如今,只有说基兹梅尔

或米娅的真面目是实际存在的人类,我才有可能大吃一惊。
我摇摇头转换思维,走向走廊南侧的窗户。现在还不到下午三点,照耀加雷城中庭的金色阳光渐渐变浓,离日

落还有一段时间。我想有效利用三人修行结束前的一小时,但如果去城外进行单独狩猎,要是显示在亚丝娜视

野内的我的 HP 槽减少了的话,有可能会妨碍她集中精力。

“这样一来……是午睡呢还是吃点心呢……”

我自言自语,考虑三秒之后,我决定吃点心。尽管物品栏中的甜食储量让我心里相当没底,但要是去大食堂的

话 肯定能找到点什么。

我沿着走廊向西,来到主馆二楼。现在不是用餐时间,因此大食堂显得很冷清。我在墙边的沙发上一坐下,服

务员就马上走了过来。询问了甜点菜单之后,我点了栗子核桃挞和香草茶。

栗子核桃挞很快就送了过来,上面满满地放着煮得香甜的栗子与炒香的核桃,以及入口即化的奶油。这道充满

奢侈感的甜品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我虚拟的胃中。我喝了一小口带有酸味的茶,考虑着要不要再来一份,然后突

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睡意。

回想一下,我在凌晨两点被闹钟强行叫醒,探索了城堡周围的岩山,还在布夫鲁姆老人的小房间中进行了觉醒

技能的修行。随后,我又急行往返于斯塔奇翁,时间表安排得相当紧凑。所以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吃完蛋糕之

后,被睡魔侵袭也是当然的事。虽然我试图做出抵抗,但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

亚丝娜她们的修行大概还需要三……不,四十分钟左右。这段时间内我稍微打个盹,肯定能被原谅的吧。如果

这里是现实中的家庭餐厅的话,有可能会被可怕的服务员小姐训斥,但黑精灵服务员一定会让我睡

的…………。

铛——,铛——,铛——。

轻快的钟声将我从惬意的小睡中唤醒。

我猛地吓了一跳,然后意识到是丘扎克的四人回来了。按原本的推测,他们要到明天才会回来,是因为无视了

路上的练级和支线任务才走得这么快吧。

闭着眼睛,大脑处于半梦半醒状态,我如此想道。

突然,钟声急促起来,变成了“铛铛铛”的声音。

11

我从沙发上跳起,一路猛冲横穿大食堂,然后推开了大门。这些动作基本都是在自动操作状态下完成的。

走廊中的凉爽空气吹散了残余的睡意,我冲到正前方的窗户边,透过玻璃俯瞰着中庭。

最先映入视野的是大开的城门,而在门前断断续续闪烁的白色闪光,无疑是剑戟的光效。我下意识地推开窗

户,听到锐利的金属音和叫喊声突然增大。侍者们聚集在我身后的门旁,发出了低声的悲鸣。
城门内侧交战的双方,一方是熟悉的黑精灵卫兵,另一方则是蒙着脸的黑衣战士,打扮跟卫兵有几分相似。我

将视线集中在一点,鲜红的颜色指针上立即浮现出一行文字——“Fallen Elven Warrior(堕落精灵战

士)”。

——堕落精灵!

虽然看到他们的身影时我就有所预感,但看到系统的判定后,我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迄今为止,他们虽然

会在野外或迷宫中进行小规模的奇袭,但绝不会发动大型攻击,而是一直隐藏在黑精灵与森林精灵的争斗背后

暗中作祟。那现在究竟为何会正面进攻在黑精灵据点中也算是最大级别的加雷城?又是如何让卫兵为他们打开

城门的呢?再说了,精灵族不是应该无法突破外面的涸谷吗——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接一个的疑问,不过就这么看着也不会得出答案。究竟该如何行动,我必须立即做出判

断。

就目前看来,堕落精灵们入侵在城门和灵树之泉中间的位置就能被挡下,但敞开的城门处还有堕落精灵的生力

军在不断涌入。眼下总数已经超过了二十……不,三十人。当然,也有卫兵从城墙附近赶来加入防御,但以个

体能力来说,堕精灵战士似乎更强一些。我有预感,这样发展下去很难靠卫兵击退敌人。

我最优先的事项是……保护亚丝娜,以及基兹梅尔和米娅的性命。

如果遵循这一大原则的话,就应该趁卫兵挡住堕精灵的时候想办法逃出加雷城。但基兹梅尔是一位自尊心很强

的骑士,很难想象她会舍弃同族一人逃走。那样的话,恐怕亚丝娜也会决定跟基兹梅尔并肩作战。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先跟图书室里的亚丝娜等人汇合。

就在我准备跑步离开窗户的瞬间——

“啊……!”

我听到了自己口中漏出的低声呼喊。

在中庭的防卫线上持续战斗的黑精灵卫兵中,有三人同时被打倒了。明明指针旁的 HP 栏还有一半以上,为什

么……我错愕了一阵,然后立即注意到了 HP 栏上不详的绿色边框。麻痹状态——。

我移动视线,看到背靠城门两侧墙壁的数名名为“Fallen Elven Scout(堕落精灵侦察兵)”的堕精灵朝卫兵

扔了什么东西。在这个距离下无法看清,不过直觉告诉我,那应该就是之前的毒针。

黑精灵卫兵虽然身披金属铠甲,但那并不是能够称得上板甲(Full Plate Armor)的重装备。手臂和腿部有很

多部分暴露在外,恐怕就是这些地方被针刺中了。防线的空缺立即由新的卫兵填上了,倒地的卫兵也被拖到了

后方。但如果麻痹者继续增加,显然用不了多久防线就会崩溃。

是应该先和亚丝娜她们汇合,还是应该先去支援卫兵们?
我犹豫了片刻,猛地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我一边打开窗口,一边坐到了走廊的地板上。首先,虽然可能已经晚了,但我还是飞速给亚丝娜发了条简短的

消息,内容是“停止修行”。然后,我盘起双腿,调整为坐禅中所谓的“降魔坐”的姿势。如果是正规的坐禅

的话,双手应该摆成椭圆形。但在这个世界中,需要伸指立掌,置于朝上的双脚之上。这是发动“冥想”技能

的姿势。

封测时期,必须保持这个姿势一分钟才能加上增益效果(Buff)。然而战斗开始之后明显没有这个空闲,因此

冥想技能早早地就被打上了垃圾技能的烙印。但我现在的冥想技能熟练度达到了 500,发动时间大概也有所缩

短。

——但愿如此,拜托了!

虽然我的祈祷不可能传达给系统,但就在我焦躁地默数到二十的时候,视野左上角的 HP 栏处终于出现了一个图

标。图标上画的是一个打坐的人的轮廓,这毫无疑问是冥想技能的效果(Buff)。

如果布夫鲁姆老人的话是真的,那么这个效果可以使 2 级的麻痹毒无效化。如果不是的话,那么结果估计会相

当糟糕。然而,如果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城内也迟早会被堕精灵淹没,最终的结果是相同的。现在只能相信

那个老爷爷了。

我解开降魔坐的姿势,站起身来,转身朝背后的侍者们喊道:

“尽可能地把补给所的恢复药剂和解毒药剂搬到中庭去!”

接着,大多数侍者都一脸怯相地退回了食堂,但看起来最年长的一个人毅然应声道:

“明白了。你们,赶快!”

朝同僚大喝一声后,她提起长裙的裙摆,朝东翼的方向跑去。年轻的侍者们也互看了一眼,然后追随着她的脚

步。

没等他们全部离开,我就先一步跑了起来。虽然我很想从窗户直接跃入中庭,但如果那样做,就会被后方的堕

精灵侦察兵发现。至少也要靠先手优势打倒第一个人。

我全力冲向西翼的尽头,途中飞速向亚丝娜发了第二条消息——“进入中庭前,你们三人必须都加上冥想 BUF

F”。这条消息里我至少打错了三个地方,但仍然直接点了发送。确认了下时间,现在距离亚丝娜等人开始冥

想技能的修行已过了五十五分钟。

如果她们在听到警钟的时候就中断了修行的话,那这条指示就毫无意义了。但是她没有回复第一条信息,也就

是说应该还在继续修行。恐怕决定这场战斗成败的最大要素,就是亚丝娜她们能否习得冥想技能,以及习得之

后能否赶上战斗了。

我从主馆进入西翼,然后一步十阶地奔下楼梯,耳边不禁响起了搭档的声音。
——从今以后,不许什么都不跟我说就一个人消失不见!二十四小时,都要待在我能看见的地方,明白了吗?

被她这么说,大概是三天前的事了……我记得是在斯塔奇翁的旅店,与 DKB 的干部们商谈后。从那之后,除了

在温泉的更衣室这种无可奈何的场所,我一直遵守着这一指示。但我过于相信加雷城是个安全区,警戒心或许

有所放松了。尽管亚丝娜不让我看到她修行时的样子,但图书室里有那么多书架,待在某个死角里等不就好

了。

还不到一个小时……堕落精灵就像是算好了时间一样攻了过来。这当然是偶然,但同时也不禁让人感觉是在暗

示什么。我抛开不好的预感,再次提速,飞奔向西翼一楼尽头的便门。

忍住想要直接踹门而出的冲动,我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便门前,然后拉开了几厘米的缝隙,确认没有敌人。便门

离内墙很近,因此这样出去沿着墙壁前进,就能到达正在投掷毒针的侦察兵所在的位置。但现在还是下午三点

半左右,没有阴影可以隐藏身形。但我当然不可能等到日落,于是我下定决心,拔出背后的爱剑走了出去。

剑戟声和呐喊声如潮水般涌来,而我像是要钻入声浪一样,弯着腰沿着右手侧的岩壁奔跑。

将加雷城整个吞入的正圆形洼地直径约二百米,中央的灵树之泉口径大概有三十米。那么,从正门到泉眼的距

离约有八十五米。卫兵们的防线已经被削减了一半。堕精灵的目标大概就是被保管在主馆四楼的宝物库里的三

把密钥。一旦城内被突破的话,想要阻止他们入侵宝物库就很困难了。

果然,无论如何都要将敌人挡在中庭,为此就必须消灭投掷毒针的堕精灵侦察兵。

我尽可能地压低姿势,沿着墙奔跑,同时努力不发出脚步声。看到侦察兵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的一瞬间,我竭尽

全力冲了上去。

察觉到气息的侦察兵,将蒙得严严实实、只有眼睛露出的脸转向了我。他沉默地从腰带上拔出黑色的短锥,高

高举起。

看到黑色的投针反射出光芒,我的记忆一瞬间回溯到了三天前的那个夜晚。身处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的状态,

我在地上翻滚,仰视着正在靠近的摩尔提,那个时候产生的战栗,就像比冰还要冷冽的液体一样,在血管里来

回流动。

但我却咬紧牙关,忍受着恐惧,将黄昏之剑(Sword of Eventide)举过头顶。

堕精灵侦察兵的右手突然变得模糊不清。伴随着微弱的风声,带有 2 级麻痹毒的“修玛尔格亚之刺”冲着我的

胸口飞了过来。此刻已经来不及回避和防御了。如果冥想 BUFF 不能抵抗麻痹的毒素,那么我就会在这个混乱的

战场上毫无防备地趴在地上。

左边的锁骨下方受到了轻微的冲击。扎进我身体的投针让我的视野左下方泛起乌黑色。但是我隔绝了触觉和视

觉,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右手的剑上。
剑身迸发出蓝色的闪光。系统辅助用看不见的手推动着我的身体。麻痹————

没生效!

“上啊……!”

我大喊着,发动了垂直四方斩(Vertical Square)。

堕精灵侦察兵注意到我没有被麻痹,面具下方的双眼微微睁大。他的右手伸向挂在腰部后面的短剑,但为时已

晚。我的第一击狠狠地打在了侦察兵的左肩上,在空中垂直地描绘出了打击光效。

瞬间弹回的爱剑,一气呵成地放出了由上至下的斩击和由下至上的挑击,侦察兵的头顶和脚下亮起了平行的光

效。这三下攻击,让侦察兵的 HP 栏减少了将近六成。

我再次举起爱剑,大大地挥了起来,剑尖快要碰到后背,然后使出浑身解数,放出了第四击。这时,我再次感

受到黄昏之剑(Sword of Eventide)的剑柄在手中震动。但是这一次,我没有违背剑的意志,而是在补正轨

道上提高威力。

噗呲!伴随着十分有分量的音效,由精灵锻造过的剑刃深深地切开了堕精灵侦察兵的左胸。弱点暴击发动了,

侦察兵只剩四成的 HP 也瞬间见底。完成第四次攻击后,正方形的光效散发出格外亮丽的蓝色,向四周扩散。侦

察兵的身体就像是在追赶光效似的,化作无数的碎片,喷散开来。

自从精灵战争阵营任务开始以来,我已经杀了十个以上的堕落精灵。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就无法完成任务,所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行为——至今以来我一直是这么想的,但这或许也算是某种杀人行为吧。

即使如此,也不能就此止步。我在协助黑精灵,还必须保护亚丝娜、基兹梅尔和米娅。亚丝娜比我更把 NPC 当

作人类来对待,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勇往直前地与堕精灵战斗吧。

透过在空气中渐渐消失的多边形碎片,可以看到剩下两名堕精灵侦察兵正不停地用投针攻击着城门对面的卫兵

们。虽然他们已经注意到了我的奇袭,但似乎是打算优先掩护在前线战斗的同伴。

我向左侧瞥了一眼,与仍在战斗的黑精灵卫兵的黄色指针相比,堕精灵战士的红色光标变得更多了。

“…………!?”

把视线移回到两名侦察兵身上时,我注意到了某个东西,于是眯起了眼睛。

背对着我正在战斗的黑衣堕精灵战士们的剑带后侧好像夹着什么奇怪的东西。细长的棒子上面系着几个鲜绿色

薄片……不,那不是人造的东西,只是纯粹的树枝而已。

我想应该是从附近的树上折下来的,长四十厘米左右的长着叶子的树枝。如果是玩家拿着同样的东西,我大概

也不会想些什么。

但是,如果是堕落精灵拿着的话,那就不一样了。要说为什么的话,是因为包括他们在内的所有精灵族,都是
无法伤害正处于生长中的树的。在第四层的水下迷宫时,为了造船而从向人族购买木材的堕精灵将军诺尔扎曾

说过……“在遥远的过去,我们被断绝了圣大树的恩泽,现在也仍然被这种精灵族禁忌所束缚着”。

恐怕,不,毋庸置疑,堕精灵等人能够突破涸谷的秘密就在那棵树枝上。虽然不知道他们如何回避了禁忌,但

他们就像被类似个人屏障的东西所保护着一样。这样一来,接下来他们会采取的策略是……

“呜啊啊!”

中庭响起的悲鸣声打断了我的思考。在最前线战斗的黑精灵卫兵被堕精灵战士的弯刀砍倒在地。他伸向伙伴的

手停在空中,尸体化为蓝色碎片消散了。

“唔……!”

咬牙切齿的我将树枝之谜抛在了脑后。现在必须尽快重新分析战况。冥想 BUFF 的效果也迟早会消失,在那之

前,有必要至少排除剩下的那两名侦察兵。

我将爱剑换到左手,拔出插在锁骨下方的麻痹针。这个东西应该还能用,我瞄准右侧城门塔附近的其中一个侦

察兵,将麻痹针投掷了过去。

虽然我把投剑技能从第五个技能槽拿了下来,放上了冥想技能,但多亏了目标是静止的,针总算还是刺中了侦

察兵的左脚。幸好他们没有采取什么麻痹对策,侦察兵的指针上出现了绿框,他一声不吭地倒下了。另一个侦

察兵神色慌张,想要让他喝下药水,但在那时我已经以全速向着他们突进。

侦察兵放弃了为同伴的解毒,架起短剑。我毫不费劲地就让他中了我的上段斩。虽然敌人没有防御,而是以踏

步后退来回避,但这在我的意料之中。在放出攻击之后,我陷入了一瞬间的硬直,但侦察兵没有放过这个机

会,再次前进,用短剑向我砍来。

虽然他使出的是与至今战斗过的堕精灵们完全不同的猛攻,但我已经向前踏了一步,使出与摩尔提战斗时用的

体术技能的基本技“闪打”。

敌人的短剑掠过我的右肩,我用左拳重重地打在敌人的侧腹。不知道是不是在 NPC 和怪物的战斗算法中被设计

好的,它们应对不同种类的攻击技能会有些许延迟。

闪打造成的伤害并不大,但是,

“咕唔……”

侦察兵身体发出呻吟,他的身体陷入僵直。是发动剑技的机会……但我并没有攻击,而是把左手伸向了侦察兵

的背部。和我猜测的一样,我的指尖碰到了树枝一样的东西。我抓住它,从剑带中抽了出来。

我认为,仅仅这样是不会让堕精灵们倒下的。因为这整个中庭都被灵树庇护着,不从门离开中庭的话是不需要

树枝的。
然而,侦察兵瞪大面具下的双眼,用嘶哑的声音喊道:

“还给我……!”

敌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伸手抓了过来。我用黄昏之剑(Sword of Eventide)锐利的刀锋指着他的喉咙,

用有些低沉的声音逼问:

“你是怎么得到这根树枝的!?”

“……人族的家伙没有必要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让他冷静下来了,堕精灵恶狠狠地说道。他的瞳孔里燃起憎恨的火焰,反问道:

“你们这群家伙才是,为什么要投身于这场战斗?精灵族之间的孽缘,人族不知道的吧!!”

“你们这群家伙……?”

侦察兵的话引起了我的好奇,我迅速环顾周围。但是附近只有被麻痹的第三个侦察兵,亚丝娜和米娅并没有参

战。

像是感觉自己说多了一样,侦察兵咋了一下舌,踏步后撤躲开了我的剑尖,然后重新架起了短剑。

我领悟到无法再问出更多的情报,高举起左手中的树枝。侦察兵的视线随着我的手上升的一瞬间,我将树枝扔

开,并向前迈出一大步。

尽管侦察兵立即转回视线,但反应还是迟了一步。我看准他露出的破绽,发动了近距离内也能使用的三连击剑

技“锐爪(Sharp Nail)”。三根酷似野兽抓痕的红色光效闪闪发光,侦察兵被仰面击飞,猛地撞上了城墙。

在他正要跳跃回来时,我再次发动了单发技能“水平斩(Horizontal)”。

侦察兵的身体遭到横扫,他保持着沉默在半空中不自然地停滞,随后四散开来。我沐浴在散开的碎片中,转身

奔跑。

倒下的侦察兵三号的后腰上,果然别着刚折下的树枝。麻痹 Debuff 应该还没有消失,但他的右眼投来了比投针

更加锐利的视线。

麻痹状态迟早会结束,因此不能将这个堕精灵侦察兵置之不顾。趁他不能动弹的时候贯穿他的心脏的话,仅凭

穿透持续伤害就能杀了他。

但是,我举起爱剑,停在空中。或许这只是毫无意义的拘泥,甚至是带来危害的感伤,但我不愿将因麻痹而无

法动弹的敌人像虫子或其他什么一样处理掉。

侦察兵装备的皮带两侧附有存放投针的口袋,口袋中还剩下十根左右的“修玛尔格亚之刺”。我把它们全部拔

出后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夺走插在他后腰上的树枝和黑色短剑,放进储物栏。我拿走落在稍远处的树枝,然后

确认了一下主战场的情况。
尽管麻痹针带来的干扰已经得到遏制,但防线仍被压制到离泉水边仅十五米左右的地带。卫兵们一旦掉进泉

中,就会阵势大乱,从而被敌人顺利突破。那里离主馆的正门仅有咫尺之遥。

战斗中的堕精灵战士约有二十五人,相比之下黑精灵卫兵还不到二十人。后方约有十人因麻痹状态倒下,已经

没有其他卫兵从城中跑出了。也就是说,这就是加雷城的全部兵力。很遗憾,无法期待城主加雷伊欧恩伯爵亲

自出阵的这种故事展开。

花费数秒把握了情况之后,我为了有效利用刚入手的道具,从旅行包中取出了麻痹针。现在我拥有夺来的九

根,再加上储物栏中的从摩尔提那里得来的两根,以及袭击米娅家的堕精灵们留下的两根麻痹针。如果能用这

十三根针麻痹至少十人的话,就能有效地扭转劣势。我一边在心中计算,一边瞄准一个离我最近的战士的后

背,投出了针。

针准确地刺进了他铠甲的缝隙中。战士一瞬间停止了动作……却仿佛无事发生般继续挥舞着弯刀。

“什…………”

我吓了一跳,视野中突然捕捉到了战士的 HP 栏旁显示的陌生图标。上面画着一个黑色树叶的形状,有可能是麻

痹耐性 Buff。仔细想想,侦察兵们是从后方投掷麻痹针的,因此肯定有那么几根会误伤同伴。采取相应的对策

也并不奇怪……但我觉得,这是不符合 NPC 风格的巧妙战术。

说起来,我连堕落精灵突破城门的方法都还没明白。

在食堂打盹的我被钟声唤醒。但记忆中,我最初听到的确实是与平时相同的开门钟声,中途才变成了通知紧急

状况的警钟。也就是说,卫兵们为可以进入的人打开城门,然后遭到了堕精灵的奇袭?不,城外的涸谷地根本

无处可藏。如果数十名敌人从谷地入口袭来,发现敌人后也应该有充足的时间关闭城门。

只剩下一种可能。

让他们开门的玩家,是与堕精灵串通好的……如今,除我和亚丝娜外,在精灵战争任务中选择了这边并且进度

相同的玩家只有一组,那就是丘扎克的四人。如果他们进城之后,占领了城门塔中的开关室的话,就可以让门

一直开到堕落精灵们到来为止。

“……是这样吗……?”

我无法相信自己的推测,用嘶哑的声音如此低语,随后猛地转身而去。我一路跑到不远处的城门塔,拉开了用

金属加固过的门。我立即向前刺出右手中的剑,然而狭小的开关室中空无一人。即使是本来在这里的黑精灵被

杀害,也无法找到留下的痕迹。

向上望去,塔的上半部分紧密地排列着巨大的齿轮和铅坠。我收回视线,用力拉动安装在正面墙壁上的木制拉

杆。
咔咔咔……头顶的齿轮发出沉重的声音,开始转动。这样一来城门就暂且关上了,万一堕落精灵安排了援军,

也无法进来。虽然我十分在意丘扎克四人的去向,但在此之前必想办法应对中庭的战斗。

我跑出城门塔,就这样一路冲进战斗队伍中。如果麻痹针无法奏效的话,就只能用剑歼灭战士们了。

“呜噢噢噢噢!!”

我大胆地舍弃背后进攻的益处,从腹部深处迸发出吼叫。附近的三名敌人立刻转过身来,缩短了与我的距离。

我冲进他们中央,尽可能地靠近他们,然后发动了剑技“水平方阵斩(Horizontal Square)”。尽管它对单

体造成的伤害要低于垂直四方斩(Vertical Square),但命中率和有效范围却更胜一筹。

我发出的水平四连击波及到了三名战士,夺走了他们的七成 HP 后,把他们远远吹飞。如果能连续使用这个好不

容易才习得的大招的话,或许独自一人就能歼灭敌人。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它的冷却时间与威力相符,因此暂时

无法使用。从现在开始,必须有效活用已经习得的全部剑技,不停战斗下去。敌人的数量超过二十人,一旦被

包围就完了。

又有两名新的敌人注意到了从后方闯入的我。我瞄准其中一人,使出了跳跃突进技“音速冲击(Sonic Lea

p)”。这次被对方挡下了,但堕精灵战士的弯刀却比我的黄昏之剑(Sword of Eventide)更加纤薄,没能止

住冲刺的势头,让他大大地向后仰去。

在可恶的技后硬直解除的一瞬间,我发动了体术技能中的单发踢击“水月”,踢飞了后仰(Knock Back)中的

敌人。我凭借直觉估计着从后方逼近的敌人与自己的距离,一转身就用右手中的剑发动了二连击技能“水平弧

形斩(Horizontal Arc)”。被横向的 V 字斩击线击中身体的战士,也在发出呻吟声后被击飞了。

虽然无法继续追击被打倒的敌人让我有些遗憾,但独自穷追不舍的话可能会被包围。我注意到之前被水平方阵

斩(Horizontal Square)打倒的三人正试图起身,于是向着距离最近的一人放出了低空突进技“急咬(Rage

Spike)”。

我以贴近地面的姿态笔直地猛冲过去,战士则使出弯刀的基本技能“掠夺者(Reaver)”来迎击。如果被击中

的话,不仅技能会被打断,还会陷入微弱的眩晕状态吧。我一边冲刺一边扭转身体,试图躲过“掠夺者”的攻

击轨道。但是动作幅度一旦过大,我发动的剑技就会偏离轨道。环绕着剑身的淡蓝色光芒微微地颤抖着,提示

我技能马上就要中断。

“哈啊啊!”

堕精灵战士发出狰狞的咆哮,挥下手中被橙色磷光包裹的刀刃。锐利的刀尖浅浅地掠过我的右胸,削去了百分

之五左右的 HP。紧接着,我的剑将敌人的左脚从脚踝斩断。残余的 HP 迅速消失,战士瘦削的身体如玻璃一般虚

幻地破碎四散。
这美丽而又不祥的音效,似乎吸引了在广阔的中庭战斗的所有堕精灵战士们的注意。一个像是指挥官的大个子

在中央战斗得分外激烈,他向我挥出弯刀——不,挥出长柄佩刀,喊道:

“先把那个碍事的解决掉!四人包围后击溃他!”

随即,战斗队伍中几乎无伤的四名战士离开了队伍,同时朝我而来。这样一来,队伍的确露出了破绽,但堕精

灵的人数仍占上风。卫兵中的一人说:

“保护剑士阁下!”

这句话让我感到心安,然而要想突破堕精灵的队伍很困难。我必须想办法解决这四个人……反过来说,只要在

这里突出重围,就能扭转人数劣势,看到胜利的曙光。

堕精灵战士们迅速移动,打算从左右两侧把我包围起来。我唯一的大范围技能“水平方阵斩(Horizontal Squ

are)”还在冷却中。我一边后退,一边打算观察最先攻击的对手,但是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黑衣服加黑蒙

面,HP 的余量也几乎相同,很难特定一个目标。

在四人的后方,好不容易将他们的 HP 削减到一半的战士们退到墙边,正打算喝下像是恢复药水的东西。如果他

们恢复了的话,瞄准我的对手就会从四人变成八人,别说歼灭了,就连逃跑也变得困难了。

在这种状况下,最忌讳因为急于减少敌人数量而停下脚步,即使对手是怪物也是一样。理论上应该一边频繁移

动,防止被敌人包围,一边一点一点地削减敌人的 HP。在有其他玩家在场的迷宫中,这种做法会造成“Mob 火

车”的下场,引起他人的不满,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什么见鬼的游戏礼节。

“…………!!”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力蹬了一下石板。凭借直觉选中了一个目标,全力冲向他。我瞄准的敌人则斜着架起了

刀,摆出了防御姿势,剩下的三个人已经快速转移到我的后方。虽然我预想到了这一点,但他们的反应和合作

都远远超过怪物。

仅有的利好因素,是堕精灵战士中没有持重的重装战士。如果那种家伙专心防御的话,要想击败他们是极其困

难的,但如果装备只有轻金属铠甲和弯刀的话,就能找到突破口。

我右手提着爱剑,笔直地向前冲。战士的瞳孔深处闪过了一丝犹豫。虽然他打算防御我的初次冲击,但是我没

有要攻击的迹象,只是冲了过来,使 AI 的算法陷入了类似疑惑的状态。

在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两米时,战士这才进入了战斗状态。我一边拼命加速,一边将手指完成 C 字形的左手

推了出去。让敌人的弯刀滑进我左手的狭窄空隙,我赶走手指会被割掉的恐惧,竭尽全力握紧弯刀。

一瞬间,手中发出了银色的光,我的手和战士的剑产生了结结实实地融为一体的感觉。我立刻从敌人的右手中

拔出了弯刀,用银光熄灭的手握住刀柄。在这场战斗中,我的熟练度达到了 100,所以能够使用体术技能的武
器抓举技——“空轮”了。当然,这是第一次使用,要不是花大价钱从阿尔戈那里买了体术情报,直到战斗结

束我都不会注意到这个技能的存在吧。

“你小子……!”

被我夺走弯刀的战士用空了的右手抓了过来。我用黄昏之剑(Sword of Eventide)斩断了他的手之后,他发生

了部位残缺。我踢开了抱着右臂呻吟的战士,快速回头。

剩下的三名堕精灵战士,即使目睹了我的抓取技能,也毫不畏惧地向我冲来。

“唰!”

我用左手握着的弯刀挡下了划着黑色轨迹的斜斩。飞溅的火花迎面而来,我用右手中的直剑猛烈地攻击着敌人

的侧腹。感觉到右边有敌人的气息,这一次我用直剑防下了对方的水平斩。用弯刀切开没站稳的战士的后颈,

从两人的空隙间穿了过去。

在右手握着黄昏之剑(Sword of Eventide)、左手握着弯刀的这段时间里,我完全处于异常装备状态,所有

剑技都不能发动。不过,本来在一对四的混战中使用会产生技后硬直的大招就很危险。既然如此,左手也拿着

武器的话,防御的时候也能多一个选择。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在快速切换里放上左手盾……毫无疑问,如果是轻装堕精灵的快速斩击的话,勉强

还是可以用剑防御的。而且,手持两把剑的话,无论左手右手都能“防御并反击”,我觉得还是这样更符合我

的个性。

如果能战胜这场战斗的话,就试着正式练习拿两把剑吧,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转过身子。以无伤的第四名战

士为首,虽然受到伤害也留有充足 HP 的两名战士追了过来。被我夺走弯刀的战士,似乎打算借一把武器来,他

跑向了正在回复的同伴那里。

我查看了一下他们的指针,发现他们的 HP 早就恢复了近七成。离满血还有一分钟左右吧……必须在那之前打倒

面前的三个人。但是,在没有剑技的情况下能做到吗?我的招数已经被他们看光了。

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是只能硬着头皮上。

如果停下来,就只有被包围这一种可能。于是,我以右边的一名堕精灵战士为目标,开始奔跑。但是,似乎在

之前的战斗中掌握了我从一端开始消灭敌人的战术,敌人也改变了前进方向,打算从正面撞上我。这样一来,

如果继续向右拐,就会被逼到墙边、走投无路了。

暂时撤退吗?不,已经没有那个时间了。只有向前冲,在混战中寻找出路——……

正当我准备孤注一掷的时候。

“桐人,快躲开!!”
一瞬间,我还认为是我幻听了。但身体自动做出了反应,我全力向左跳开了。

紧接着,鲜红色的光芒划过我的视野。

这是我到目前为止看到的最大的光效,它正以惊人的速度从堕精灵战士们的背后接近。虽然在光芒深处能看到

模糊的轮廓,但因为太过耀眼而无法辨认。风剧烈地呼啸,脚下的石头“嘎啦啦”地颤动起来。

追着我打算拐弯的三名战士也发现了异常,他们转头看了过来。然而此时,红色的光已近在眼前。

“呜啊!”

正中间的那名战士大喊着举起弯刀。另外两人也摆出了同样的防御姿势。

嘶嘎——!巨响伴随着爆炸,正中间的战士在空中飞舞着。另外两人被刮倒在地上,一个滚到了我的脚边。我

下意识地用右手中的剑补了一刀,将他变红的 HP 栏削减干净。

在飞散的蓝色碎片中,我抬起头,只见像失控的列车一样气势汹汹经过我面前的乱入者,在离我六、七米的地

方停了下来,卷起了沙尘。

深红色的连帽斗篷,带有同色系护甲的裙子,飘扬的栗色长发。即使不看指针,我也能确定这就是我的临时搭

档——亚丝娜。

但是,刚才的剑技能究竟是……?细剑的目录里,应该没有那么华丽的突进技能。与亚丝娜喜欢使用的“流星

(Shooting Star)”相比,技能的威力和范围也完全不同——

“诶……!?“”

一个东西在渐渐散去的沙尘中显现出来……在辨认出那个东西的一瞬间,我发出了小声的尖叫。

亚丝娜双手握着的武器,并不是她的爱剑“骑士轻剑(Chivalric Rapier)”,而是两米多长的突击长矛(La

nce)。把手部分缠着深绿色的皮革,矛头是亮银色,根部附近有着精致的装饰。一看就知道是一把好矛,但

比起这支矛的出处,问题是亚丝娜为什么会拿着它。

就目前而言,装备矛类武器才能使用的技能有四个。单手矛、双手矛、单手突击矛、双手突击矛……其中最普

通的大概就是双手矛了。虽然矛战士不多,但是 Legend Braves 的长枪使(Spear)库夫林、ALS 的斧战士


(Hal

berd)奥克坦和三叉戟(Trident)战士北海咸鲑鱼子*,以及丘扎克的剑枪使(Glaive)海斯顿,他们应该全

都学习了双手矛技能。用单手矛的人更少,在攻略集团中,除了 ALS 的火腿培根*以外,只有一两个人。

(注:原文为“北海いくら”。ikra,俄语,鱼子酱。
原文为“シンケンシュペック”。Schinken Speck,德语,Schinken 意为火腿,Speck 意为培根。两人都是
在S

AOP4 中登场过的人物。)

但是,这些都比不上突击矛技能的稀有程度。实际上,到目前为止我从来没在最前线见过有人使用突击矛。

理由是因为适合的武器少,而且很难操作。突击矛的分类当中,只有长枪(Lance)和加大了柄部的防御长枪

(Guard Lance)两种,二者都是只能进行纯粹的突刺攻击。独行玩家自不必说,就连组队和团战也难以应

付。而且,也没有必须要有长枪使(Lancer)在场的情况,在现在的 SAO 里也没有当做兴趣技能玩玩看的空

闲,所以没什么用……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然而。

“为……哪……技……”

为什么你会拿着这样的东西?哪里得到的?技能学的怎么样了?

想问的问题有一连串,但从口中蹦出的只有几个谜之音节。但亚丝娜似乎还是听明白了,在漫长的技后硬直解

除的一瞬间就冲我叫道:

“之后再解释!我的背后就交给你了!”

确实,那柄沉重的双手长枪(Lance)远比她自己都高,抱着它的话恐怕转身都很费劲。我本想立即朝亚丝娜

跑去,但突然想起被突进技能直击的三人中有两个还没死。

然而,我已经没必要出手了。

背后响起两声几乎重叠在一起的结晶破碎的声音,我朝左斜后方看去,只见四散的多边形碎片中,手持佩剑的

基兹梅尔和握着细剑的米娅正站在那里。

“抱歉桐人,来晚了!”

基兹梅尔喊道。与此同时,依旧戴着面具的米娅也迅速低下了头。她们的后方就是东翼的便门,她们大概就是

从那里出来的。技能的修行看起来很顺利,冥想 BUFF 的图标正在她们 HP 栏下方闪烁着。

虽然疯狂投掷麻痹针的三个堕精灵侦察兵已经被我解决了,但也很难说现在用剑作战的战士之中就没有持有毒

针的家伙。在这个战场上——或许今后跟堕落精灵战斗的时候,都必须将抗麻痹对策贯彻到底。

无论如何,由于我方的强力增援,双方战力恐怕会被拉回到势均力敌的程度。之后只要在敌人聚集的地方让亚

丝娜用刚才的重突进技能冲上一两回,就能决定胜负。我的工作就是在那之前保护搭档的后背。

“亚丝娜,CT 还有几秒?”

我双手架起剑叫道,接着背后传来有力的回应声:

“一百秒!”
“明白!”

刚才施放突进之后已经过了大约二十秒,也就是说冷却时间(Cool Time)是一百二十秒吧。真是与大招相称

的长冷却,不过这点时间的话卫兵们应该还撑得住。而且,主馆正面的玄关处已经跑来了五、六个女侍者,她

们正在给因麻痹或负伤而后退的十几个卫兵喂药水。遗憾的是,她们似乎没有能够立即治疗 2 级麻痹毒的药

剂,但只要防线能维持在现在的位置,迟早可以自然恢复。

“桐人,南面有敌人来了!”

听到基兹梅尔的声音,我快速转头,发现之前在城墙边恢复的四个堕精灵战士正朝这边冲来,而他们的 HP 只恢

复了七成。而且,被我夺走弯刀的那名战士也握着一柄似乎是借来的短剑跟在最后。

“基兹梅尔、米娅,左右夹击!桐人对付北面的敌人!”

听到亚丝娜迅速的指示,精灵骑士和少女剑士立即冲了出去。我目送她们离开,然后转过身,正好看到又有两

名战士离开了泉水前的主战场,朝我们猛冲过来。看起来是呼应南面来的五个人,打算夹击我们。

虽然是七对四,但我不觉得我们会输。而且因为敌兵数量减少,己方的卫兵们正在渐渐扳回防线。

“别碍事,人族!!”

随着一声充满怒火的吼叫,两名战士朝我砍来。面对完美同步的两记斩击,我同时用右手和左手的剑挡下。灼

目的黄色火花迸裂开来,冲击从手肘一直贯穿到肩部,但我还是用尽浑身力气拼命挡了下来。既然承诺要保护

亚丝娜的后背,我就一步都不能退。

挡住了——就在接收到这一感觉的瞬间,我立即使出了即使在手持两把单手剑的状态下也可以使用的体术技能

——足技“水月”。两人的腹部被狠狠击中,其中一人踉跄了一下就站住了,另一人却直接被踢飞跌倒。

我反射性地做出判断,将左手的弯刀插在地上,在异常状态解除的同时,用右手的爱剑发动了刚刚结束冷却

的“垂直四方斩(Vertical Square)”。挨了一整套四连击完的战士马上被击倒在地,然后炸裂开来。等到

硬直刚一结束,我立即拔起弯刀,起身时顺势用左右双刀放出模拟连击,将另一人笼罩在其中。

在封测时期,挑战“双持单手武器”的玩家也不是完全没有。因为属性效果*可以叠加,这一优点足以抵消无

法发动剑技的巨大缺陷——大概。例如,如果可以装备两把“黄昏之剑(Sword of Eventide)”,就可以享

受 AGI+14 这一超强提升,进而可能获得迅猛的高速机动性。

(注:原文为“マジック効果”。)

然而,直到封测最后一天,至少就我所知,并没有出现能够正常战斗的双持玩家。我自己也试过,但每当同时

操纵右手剑和左手剑的时候,就会被异样的感觉侵袭,就像是身体左右完全被分开了一样。

能够做到的只是用一只手中的剑防御,用另一只手攻击。但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拿盾,这就是封测玩家的最终

意见。正式运营开始后,我也没在最前线见过双持玩家——阿尔戈用的“利爪(Claw)”那样两只一组的武器
除外。而且即使是“利爪(Claw)”,也仅限于发动剑技的时候才能同时使用两只手。

然而现在,我在忘我的状态下,已经让对手已经挨了五、六下连击。我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施展禁断的

左右同时攻击。就在这时,之前的那种分离感袭来,左手的弯刀也随之脱手了。

万幸的是,最后一击刚好将战士的 HP 清零。面对飞散的蓝色碎片,我下意识地别开了脸。

至此,我在这场战斗中杀死的堕落精灵已达到六人。如果是怪物的话,不……即使是哥布林或人鱼(Ichthyoi

d)这种亚人种的话,再杀十倍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但现在我却感受到了某种压力。我用力摇了摇头,将

分离感和微小的罪恶感压下心头,朝南边看去。

正在此时,亚丝娜也发动了新的剑技。

在基兹梅尔和米娅的夹击中,有五个堕精灵聚集在了一处。亚丝娜瞄准他们,双手长枪(Lance)带起一片绿

色的光辉骤然突入。虽然迫力比不上之前的突进技,但长枪靠着压倒性的射程和锋锐的枪尖,贯穿了堕精灵们

的身体。接着,长枪瞬间回撤,再次突击。然后再一次……竟然是三连击技。

随着金属的冲击音扩散,五个堕精灵中的三个倒在地上,化为碎片了。真是可怕的歼灭力。一对一的话,恐怕

会被敏捷的堕精灵战士玩弄于股掌之间,但在多对多的情况下,只要限制了敌人的行动,就没有比这更有效的

武器了……我不禁如此想道。

但是,亚丝娜不可能是在这场战斗开始之后才获得双手突击矛技能的。单从剑技威力和连击数来看,熟练度至

少达到了 100。说起来,我记得前几天聊到各自获得的技能时,亚丝娜好像说了些奇怪的话——。

我瞬间想到了什么,却被新的破碎音打断了。基兹梅尔和米娅以让人目不暇接的连续攻击解决了剩下的两人。

被我夺走弯刀的战士也是,好不容易从同伴处借了短剑,却连挥舞的机会都没有,就化作了数据碎片。

这样一来,企图夹击我们的七人全部都被反杀了。我正要转身计算一下剩余敌人的数量,却听到一声勇猛的吼

声响彻中庭。

“噢啊啊啊啊啊!!”

我瞬间慌了一下神,却发现这既非敌方增援出现,也非我方卫兵登场。这是拼死顶在泉水前的十几名黑精灵卫

兵一齐发出的呐喊。仔细看去,防线上的人数差不多势均力敌——如果加上在后方进行治疗的卫兵的话已经明

显反超。堕精灵的指挥官仍在顽强抵抗,大声鼓舞着士兵,但应和声却没什么气势了。

“好的,把那个指挥官打倒,一口气……”

我面向亚丝娜她们低声说着,突然发现视野中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划了过去。然后又一个……又一个。

“什……”

基兹梅尔发出沙哑的声音,指向上空。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也瞬间失语。

上层底部的蓝色已经染上了些许金色。以此为背景,无数的薄片正在空中飞舞。那是……落叶。矗立在泉水中

央的灵树,它的叶子正一片片枯萎飘零。

像是感受到了吸引,我伸出左手,抓住了一片落叶。干枯了的淡棕色叶子在我的手中发出细小的声音,破裂开

来,然后像是融化在空气中一样,消失不见了。

我再次抬起头,注视着几十米处的灵树。虽然粗壮的树干还没有产生变化,但是在伸向四面八方的树枝上,叶

子正纷纷落下。自然现象……应该不会吧。时值一月,说是落叶的季节也太迟了,而且这棵灵树是从地下的温

泉获得生命力的,因此几百年都不会枯萎……。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睁大了双眼。

在堕落精灵们进攻的时刻,灵树同时开始落叶,这肯定不是偶然。恐怕,等到全部的叶子落下,基兹梅尔所说

的“灵树的加護”就会消失,加雷城占地内也会变得和外面的涸谷一样。城内的所有黑精灵都会被施上衰弱 De

buff,当然,卫兵们也会变得无法战斗。而堕落精灵们的皮带里插着树枝,因此他们不会衰弱。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而且,他们给灵树造成伤害的方法恐怕是——。

“基兹梅尔,你带了‘碧叶披风’吗!?”

听到我的提问,惊愕地仰望着天空的骑士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

“不……还给宝物库了。是啊,如果灵树枯萎了,那我们就……”

“嗯,这就是他们的目的。总之,基兹梅尔,先拿着这个。”

我一边抢先说道,一边打开窗口,拿出了从被麻痹的堕精灵侦察兵那里得到的活木树枝。基兹梅尔似乎注意到

了堕精灵们也带着同样的东西,露出了有些忌讳的表情。

“――他们是从生长中的树木折下那根树枝的吗……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但是现在只能用这个了……如果灵树的叶子掉光了,卫兵们大概就没法战斗了。”

把长着叶子的树枝塞进骑士的手中,我面向握着大型长矛的亚丝娜和戴着面具的米娅。

把亚丝娜留在这里让我不禁感到了强烈的不安。但是,基兹梅尔应该不会对同伴见死不救,那么亚丝娜也肯定

不会逃走。

“坚持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桐人你要去哪……!?”

我一边奔跑,一边低声喊道:

“地下!”
紧接着,我在纷飞的枯叶中全速猛冲。泉水前的卫兵们因为刚才的异常事态而暂时收手,但此刻已经再次开始

战斗了,然而距离灵树的叶子掉光大概只有三分钟。包括指挥官在内,堕精灵战士还有十五人健在,就算有亚

丝娜她们支援,也很难在三分钟之间消灭全部敌人。在那之前,必须想办法阻止灵树枯萎。

至少助她们一臂之力,我把右手中的剑架在肩上。一边听着剑技的驱动音效,一边瞄准目标,然后发动了跳跃

技能“音速冲击(Sonic Leap)”。给掉队的战士后背一记快打,他摔倒在地,我从他的皮带里抽出了树枝。

“瞄准插在堕精灵背后的树枝!”

我向着卫兵们――用一半的堕精灵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叫道,穿过战斗队伍,前往城堡正门。在战斗中瞄准敌人

背后的树枝应该很困难吧,但是听到我刚才的指示的堕精灵也应该感受到了一定压力。如果失去了树枝,堕落

精灵也会在灵树枯死的同时就会陷入衰弱状态。

我用了几秒来到正门,把刚刚抢来的树枝递给正在门旁为伤员和被麻醉的士兵们进行治疗的女侍者们。

“如果灵树枯萎了,就在那根树枝边上围成小圈!”

树枝带来的保护效果的范围或许非常小,但是应该不会毫无作用。女侍者们一脸错愕地点点头,我离开她们,

奔入城内。

一楼的大厅空无一人。恐怕,城主加雷伊恩伯爵和高位的神官们正躲在顶层吧。我完全不觉得他们会像约菲利

斯子爵一样,听取我这么一个人族流浪汉的劝说。而且如果灵树枯萎了,黑精灵们谁也动不了,伯爵也不例

外。

通往地下温泉的楼梯,应该是在西翼的走廊再往前走一点。我向左拐弯,正要再次加速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熟

悉的声音。

“喂,小子,等一下!”

“……!?”

我急忙刹住脚,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接着,在大厅二层的楼梯井上,有一个挥舞着双手的身穿黑袍的身影。

“老……老爷爷!?怎么了啊,我在赶时……”

我话还没说完,自称大贤者的布夫鲁姆老人用前所未有的认真的声音打断了我。

“老朽知道,你是要去下面对吧!恐怕堕精灵他们已经在温泉里投毒了。你一个人去也无济于事吧!”

“那、那应该怎么办……”

“把这玩意倒进温泉!”

老人干脆地说道,从楼上扔下了一个玻璃质感的东西。

如果这是那种有梗概的任务的话,那么在没能接住、东西摔在地上的一瞬间就会无法完成。我深信不疑,丢开
右手中的剑,用双手接住了玻璃器皿。短短的瓶颈上塞着软木塞,瓶中盛着满满的深绿色液体。只看颜色就觉

得是剧毒。

真的用这个就行了吗,我很想这么问问,但是现在争分夺秒。我决定相信让亚丝娜她们顺利习得冥想技能的贤

者所说的话,然后捡起了地板上的剑。

“知道了,交给我吧!”

“拜托咯小子!”

我把背影留给老人,再次冲刺。走廊右侧已经能看到下行楼梯了,我飞奔过去,像是滚落一样冲向了地下一

楼。我怀着几分警戒,走在被红色灯光映照着的通道上。有堕精灵出现在这里也一点都不奇怪。

终于,在蜿蜒的道路前方,出现了地下温泉的入口大门。敞开的门中,漂浮着淡淡的白色雾气――。

“唔……”

我下意识的用拿着剑的右手捂住了嘴。以前明明只有热水的香味,但现在在那股香味中,掺杂了些许难闻的味

道。就像是半干的泥巴一样,带着一股霉味。

我在入口处停了下来,窥探了情况之后,走了进去。宽敞的休息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但是臭味更加浓郁了。如

果这股气味的源头是浸润灵树树根的温泉的话,就刻不容缓了。推开里墙上的门,穿过空无一人的更衣室,我

来到了广阔的地下圆顶浴场――。

“…………!!”

看到浴场的一瞬间,我咬紧了牙关。

原本清澈的乳白色温泉水,现在变得污浊不堪。大大的气泡发出“咕嘟、咕嘟”的粘稠声音,不断浮在水面

上,气泡破裂之后里面会放出灰色的瘴气。从圆形屋顶垂下来的灵树树根,八成都染上了黑色,大概是因为吸

收了被污染的泉水吧。必须赶快净化泉水,再过不到一分钟,百年古木将永远枯朽。

但是,我没能向前迈出脚步。

在铺满天然石砖的道路前方,温泉的边上,站着一名男性。

他全身套着金属铠甲,右手装备着短矛(Short Spear),左手装备着塔盾(Tower Shield)。长着一副略显

成熟的面容,留着短短的胡子。

是“丘扎克”公会的会长——金德。

短矛使露出一脸紧张的表情盯着我,我简短地对他说道:

“从那里让开。”

但是,金德却把巨大的塔盾向我这边移了移,用嘶哑的声音回答:
“不……在树根完全腐烂之前我是不会移动的。”

这样的话,可以确定在温泉里扔毒的就是金德了——大概。但是,他头上的指针是绿色的。也就是说,杀了或

赶走城门塔的控制室里的精灵,使城门无法关闭的,至少不是金德。那么,应该是不在这里的三个同伴当中的

一个。

不管怎么说,我完全被丘扎克一伙人骗了。苦涩的心情和强烈的焦躁让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们在协助堕落精灵吗?还是 PK 集团的同伙……?”

面对这个问题,金德的反应出乎了我的意料。

“怎么会……哪边都不是!我……我们连艾因格朗特有 PK 这种东西都不知道。所以……不要怀疑那个男

人……”

“…………那个男人?那……”

是谁,我把想继续说的话咽了回去。目前的情况下一刻也不能犹豫。在正上方的中庭里,亚丝娜、基兹梅尔、

米娅和卫兵们都正在拼命地继续战斗着。虽然显示在视野中的三个人 HP 栏并未大幅减少,但如果灵树枯死,卫

兵全都动弹不得的话,亚丝娜她们的性命就有危险了。

“……我已经没有时间和你聊天了。如果你还不让开的话……”

我举起右手中的剑,面向在我前方五米处的金德,说道:

“那就用武力来解决吧。”

如果我攻击了绿色指针的金德,那我的指针就会变成橙色了。但是为了保护亚丝娜,我无论多少次校准恢复任

务我都肯做。

看到我的动作后,金德重新架起拿着一米多长的塔盾。他似乎打算在灵树枯死之前都一动不动。虽然他的防守

不容易突破,但是一旦有个万一,就算靠乱丢剑技破坏它也——……

我突然有了个主意,看了看右手中的剑。

一言不发地把它放回背上的剑鞘里,打开窗口,然后把左手的烧瓶放进储物栏。看到赤手空拳的我,还在逞强

的金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一瞬间,我使劲蹬地。金德慌慌张张地拿出短矛摆好架势,但我还是向右前方跳了出去,进入巨大塔盾所形成

的一个死角。我再次前进,把两手按在了盾上,用尽全力地向前推。

在犯罪防止代码圈内,不管力量值多高的玩家,都不能随意移动其他玩家或 NPC。因为对于外力而言,叉腿站

立这一动作形成的坐标是固定的,相当于不可动物体。

但是在圈外这个系统是无效的。我也不太清楚推动他人的行为是否会被认为是犯罪行为。如果要从高处推下
去,给对方造成了下落伤害的话,肯定会变成橙色吧,恐怕这样的话——。

“哦哦哦!”

从腹中挤出声音,我以直线推动着装备重量近我两倍的重装战士。不知是双方力量值的差距,还是这种行为让

金德出乎意料,他无法改变后仰的姿势,呲溜呲溜地向后退。虽然他在道路边缘的时候抵抗了一下,但还是就

这么背朝下掉进了漆黑的热水里。

巨大的水柱迸溅上来,片刻之后,金德从水中露出脸来。

“噗哇!”

金德从口吐出水,双手拼命地来回挥舞着,或许是由于盔甲和塔盾重量的原因,他怎么努力也爬不上来。所幸

——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黑色的水只是臭,对玩家并没有毒性,金德的指针上没有出现减益效果(Debuff)

框。如果 HP 减少了的话,我就很有可能会变成罪犯,虽然后知后觉地才注意到这点,但现在看来我的校准没有

发生变化。

手指在打开的窗口上移动着,我把刚放进去的烧瓶实体化。弹开软木塞,将绿色的液体倒入水中。

一瞬间,几乎像爆炸一样,白烟滚滚,我转过脸去,连金德的身影也被烟吞没、看不到了。效果迅速蔓延到了

整片广阔的温泉,视野里充满了乳白色。

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和妹妹直叶一起将大量干冰放进还残留有水的浴缸里的恶作剧,我自言自语地说着:

“……真的没事吧,老爷爷。”

虽然没有回答,但几秒后,不是视觉,而是嗅觉上出现了变化。充斥着圆顶浴场的恶臭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

是漂浮在空气中的令人联想到雨后树林的木香。最终,白烟散去,视野逐渐清晰了起来。

之前像毒沼一样的温泉,在短时间内就发生了如此剧烈的变化。染上淡绿的温泉水,水底的石头清晰可见,令

人厌恶的味道消失得无影无踪。从圆顶的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树根上部还染着的黑色,但现在也似乎渐渐开始变

淡了。看来成功避免了灵树枯死这一最坏情况的发生。

再一次查看亚丝娜她们的 HP 栏,确认了每一条都留在七成的分界线上,我轻轻地松了口气。可是,现在还也不

能认为局势偏向了黑精灵一方,既然有玩家介入,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也必须立刻回到中庭,加入讨

伐堕精灵的战斗之中。

我转过身,又突然静止不动,把视线转向停止挣扎的金德。

在热水中膝盖着地的重装战士,慢慢地将目光投向了我的脸,用能让我听见的最低音量喃喃自语:

“…………这样一来,他们会被杀的。”

“他们……?是谁?”

听到我的提问,他就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脸上浮现出一丝愤怒和绝望。
“还用说吗……是我的伙伴。拉兹丽、提姆欧、海斯通……他们被灌下毒药抓走了。”

12

当我回到加雷城中庭时,堕精灵战士只剩下三个人了。其中一个是拿着长佩剑的指挥官,这并不令人意外,但

正参加战斗的是我意想之外的人物。

身穿华丽的银色铠甲和群青色披风,挥舞着细身长剑的人,是城主梅拉恩·加兹·加雷伊欧恩伯爵。他的 HP 减

少了近两成,剑法也有些笨拙,但是堕精灵指挥官的 HP 栏已经变红,不用担心会反转局势。其他两名堕精灵也

被卫兵包围住了。在他们的头上,伸展着枝条的灵树虽然失去了大部分叶子,但看起来已经停止落叶了。

我快速地环视了一下中庭,亚丝娜、基兹梅尔和米娅加入了女侍者们,正在为伤员治疗。旁边还有布夫鲁姆老

人的身影。

我急急忙忙地跑过去,第一个向我搭话的是大贤者。

“小子,看来任务好好完成了啊。老朽狠狠地打了在卧室闭门不出的梅拉恩小子的屁股,把他训了一顿。”

我看了看呵呵笑着的老人,又看了看正在奋战的加雷伊欧恩伯爵的身影,然后开口说:

“……那个,比城主还要伟大的大贤者大人,我有一点事情想要拜托你……”

“唔唔?是什么?”

布夫鲁姆老人露出诧异的表情,我凑近他那藏在蓬松的白发中的长耳朵,我小声地说道:

“请把宝物库里的四把秘钥交给我保管。”

“说什……”

老人试图大叫“说什么”,我用左手捂住了他的嘴,再次说明:

“拜托了,我的同伴……虽然也算不上是同伴,我认识的人正命悬一线。救出他们之后绝对会还的!”

此时,我几乎已经忘记面前的老人其实是 NPC 了。

仔细想想,遵从既定规则行动的 NPC 当然不可能帮助一个小偷。然而这几天,我和亚丝娜遇到的几位 NPC 的举

动……不,该说他们的言行举止微妙地不像是程序吗,我渐渐地从他们身上感到了一丝人情味。

在中庭与堕精灵指挥官战斗的加雷伊欧恩伯爵也是如此。两天前见面的时候,我觉得他怎么看都是个“发放任

务的 NPC”,说着事先写好的台词。然而现在,却能从有些畏缩的剑法中看出他的拼命。身为少爷,尽管很不

擅长战斗,但被作为老师的老爷子训斥之后,拼命努力地想展示自己的城主风范——我似乎看到了这样的背景

故事。明明在不久之前,我还以为只有基兹梅尔和约菲利斯子爵是特别的 NPC,但在与布夫鲁姆老人和米娅相
遇之后,我不禁觉得生活在艾因格朗特的所有 NPC 或许……都是如此。

那位布夫鲁姆老人一听到请求,就瞪了我一眼,长长地低哼着:

“嗯——唔唔唔唔唔。”

“我也明白这是个乱来的请求,但只有这个办法……”

“嘛,好吧。”

——哈!?

老人干脆地点了点头,吓得我差点叫出声来。他望了一眼正在让卫兵喝下药水的亚丝娜,继续小声说:

“借给那个小姑娘的突击枪,也是从宝物库里拿来的。好了,你在这里等一会。”

布夫鲁姆老人留下这样的话,翻动起黑色长袍下摆快步走向正门。站在大门的阴影处偷偷看向这边的金德慌张

地缩回了头,但老人毫不在意地走了过去,身影消失在城中。

不久,中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加雷伊欧恩伯爵打倒了指挥官后,仍在负隅顽抗的两名战士扔掉了弯刀,

表示投降。

这样一来,总算是成功化解了加雷城毁灭的危机,但战斗仍未结束。这次,必须要和绑架丘扎克三名成员、威

胁会长金德打开城门的“那个男人”做个了断。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走向亚丝娜她们,准备说明情况。

五分钟后。

我和亚丝娜、基兹梅尔以及米娅快步穿行在加雷城外的广袤涸谷中。

走在前方,离我们三十米远的是卸下塔盾与金属甲胄后一身轻松的金德。如果孤身一人遭到怪物袭击的话会有

危险,所以别走那么快。虽然已经事先这样告诉过他了,但金德还是逐渐加快了脚步。出现在涸谷的虫类怪物

比起视觉更容易靠地面震动锁定目标,因此,如果小心行走的话可以迂回前行,但他应该已经顾不上这点了。

虽然理解他的心情,但如果被怪物缠上的话我们就必须得去帮忙,要是再被敌人看到的话就麻烦了。目前为止

还没看到有人监视,但如果他们藏身在砂岩悬崖上的洞口中的话会很难察觉。

“……说起来,担任丘扎克护卫的黑精灵怎么样了?”

旁边的亚丝娜低语道,我重复了一遍从金德那里听来的话。

“好像是在这个山谷里,被大群怪物袭击时战死了……。据说那时被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救了,不过提前聚集

并诱导怪物攻击丘扎克的大概也是那个人。”

“那个男人就是杀了米娅的父亲,还试图杀害桐人和亚丝娜的家伙吗?”

听了基兹梅尔的问题,我下意识地将右手放在米娅肩上,轻轻点头。
“正确地说,是杀掉塞隆的那群人的头目……就是了。我和亚丝娜叫他‘黑雨披男’。他基本上不在人前出

现,经常挑拨玩家或集团之间的关系。”

“是吗……。像传说中的恶魔一样的家伙啊。”

“恶……恶魔?”

这么一说,我在艾因格朗特好像还没见过正统的恶魔类怪物啊……我这么想着,朝旁边瞥了一眼,基兹梅尔认

真地点了点头。

“嗯。据说,古时大地深处有一个地底之国,那里居住着邪恶的恶魔们。他们有时会化身为眉清目秀的人族或

是精灵来到地上,极力讨好贵族和军人,撒下纷争的种子。”

“呜哇……那还真是跟黑雨披男完全一样呢。”

在我左边走着的亚丝娜充满厌恶地低语。

“……他应该不会是真正的恶魔吧……”

那是指黑雨披男不是玩家而是 NPC,是一直以来在艾因格朗特的暗处进行活动的恶魔族这种说法,还是指存在

于现实世界的真实恶魔戴上 NerveGear 登录了 SAO 呢。我这么想,但也不可能说出口。于是我凝视着走在前方


金德的后背回答道:

“只要扯下他的黑雨披看看就知道了。”

虽说这话有一半是在开玩笑,可右手下方的米娅微微点了点头。

“小时候,母亲也给我读过有恶魔出场的书。如果那个人头上长着尖角的话,我想应该就是恶魔。”

尽管米娅的语气十分平静,但那个人对她来说是杀害父亲的那帮人的头目。同样地,我在卡尔路因的街上被匕

首顶住后背的那笔帐还没算。不能再让 PK 玩家们搅乱本就困难重重的楼层攻略了。如果绑架丘扎克成员的人果

真是很少露面的黑雨披男的话,在救出拉兹丽她们这个当然的前提下,也是与他做个了断的绝佳机会。

“他是恶魔也好人类也罢,总之绝对是个强敌。米娅,虽然你应该已经很累了,但还要拜托你了啊。”

我“啪”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少女戴着防毒面具轻轻点头。基兹梅尔和亚丝娜也无言颔首。

说实话,我迫不及待地想问亚丝娜的双手用突击枪技能,但在基兹梅尔她们面前很难开口谈论有关游戏系统的

事。在我离开地下温泉回到中庭的时候,布夫鲁姆老人从宝物库拿出的那柄大型长枪已经不见了,但它应该还

在亚丝娜的储物栏中,因此总会有机会再问的。一切都要等到顺利救出拉兹丽、提姆欧和海斯通之后了。

据金德说,遭到大群怪物攻击,担任护卫的黑精灵死去之后,野外马上被有着奇妙气味的烟雾笼罩,有个声音

说“来这边”。当他们听从声音指引,顺利逃出后,出现了一个“笑容爽朗的帅哥玩家”,带他们四人走进了
涸谷深处的洞窟。四人脱离险境后放下心来,喝了男人递给他们的药水,却中了麻痹倒在地上。

男人只把金德拽到洞窟外,依然保持着笑容,告诉了他能让同伴平安归来的条件。独自一人回到加雷城,进城

后往地下温泉里投毒,城内的黑精灵全灭之后就可以回来了。如果他们没能全灭的话,就入侵宝物库拿走四把

秘键,送到洞窟去。只要完成其中一项,就让同伴们活着回来——。

金德说明完毕之后,我首先考虑的——不,首先想起的是公会“Legend Braves”的圆月轮(Chakram)使,原

锻造师涅兹哈。

他曾说过,教给“Legend Braves”强化欺诈手法的黑雨披男像电影演员一样帅气,笑容也非常愉悦。虽说我

还没见过那家伙的本来面目,但他和金德所说的那个“笑容爽朗的男人”应该是同一个人。让如此之多的玩家

放松警戒的谈话技巧与表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难道真的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摇摇头甩掉了。不管是恶魔还是人类,只要有 HP 栏就能打倒。之前与

摩尔提战斗时我尚有所踌躇,但这次不会了。因为在加雷城的战斗中,我已经杀了六个堕精灵了。在这个世界

中,他们的生命与玩家的生命并不存在本质差别。

走在前面的金德举起右手中的短矛指向正上方,然后改道向左走去。这是通知我们已经接近目的地的信号。从

加雷城出来还不到十分钟,虽说避开了战斗,但移动的距离恐怕连一公里都不到。涸谷右侧有巨蝎正慢吞吞地

游荡,所以我们只能紧靠着左侧的山壁蹑足通过,然后在金德进入的岔道口暂时停步。

我们几人并肩望去,只见岔道延伸了约二十米就断绝了,尽头的岩壁上张开着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拉兹丽等人

似乎就是被困在那里面。金德在洞窟前打开窗口,将甲胄和塔盾装备好后才向前走去。

如果洞窟入口附近有黑雨披男或其同党在埋伏的话,金德就会再次举起短矛示意,但他的矛一直垂着。我们的

计划是,等到金德用四把秘钥换回了同伴,确认拉兹丽等人从洞中出来后,我们就立即突入。洞窟也意味着死

路,所以这个地形中不怕黑雨披男逃脱。

虽然黑雨披男拿到秘钥后也有突然变卦,了结了四人,但那个时候我们就会立刻突入。金德已经加入了我们的

队伍,可以实时确认他的 HP。只要全副武装的金德死守到底,就算敌人等级超过 20 也绝对不可能秒杀他。

金德慢慢地朝洞窟靠近。越过橙色的夕阳照耀下的沙土和高高的悬崖投下的阴影画出的界限后,短矛使的身影

没入了浓浓的灰色之中。

“……呐,桐人。”

可能是为了缓解高度紧张的神经,在我正下方,弯着腰的亚丝娜小声说道:

“我稍微有点在意……想要四把秘钥的是堕落精灵,黑雨披男是在协助他们,对吧?”

“嗯……应该是这样。那个男人自己应该不会对黑精灵和森林精灵之间的争斗感兴趣。协助的回报,可能就是
摩尔提他们所持的短剑和麻痹针之类的道具吧?”

“但是,堕精灵在斯塔奇翁袭击米娅的家,是盯上了桐人和米娅持有的铁钥匙吧。那把钥匙明明是跟斯塔奇翁

的诅咒有关的物品,为什么堕精灵会想要呢?难道说,铁钥匙其实是剩下的两把秘钥?”

“不……那怎么可能。”

基兹梅尔立即说道。此时她正一副几乎趴在我背上的姿势盯着岔道。

“剩下的‘红玉的秘钥’和‘金刚的秘钥’应该各被严密封印在第七层和第八层的祠堂中。我不认为人族会知

道祠堂的地点,而且即使拿到手,应该也不知道使用方法。”

“说的……也是啊。”

我虽然点头附和,但心中却吐槽关于祠堂地点这个问题可是有例外的。封测时期打通精灵战争阵营任务的人,

应该都知道第七层和第八层的神祠在哪里——比如我。

但是,持有两把钥匙的是米娅的母亲赛雅诺和领主塞隆,并非玩家。而且在第六层的迷宫区尚未攻略的状态

下,能够前往上层的只有精灵族。果然我和米娅持有的钥匙不是秘钥,但堕精灵们盯上钥匙应该确实有某种理

由,也就是说——……

我正想道这里,蹲在亚丝娜下方的米娅小声说道:

“啊……大家,那个……”

我急忙将注意力移回到山谷深处,却发现金德不知为何仍未进入洞窟,而是在入口前数米处就停下了。是发现

什么了吗,难道说是……我不禁浮现出不吉利的想象,但之后立即被打脸了。

洞窟内部的黑暗中,缓缓走出几个面熟的人。

单马尾的女性玩家拉兹丽、光头的提姆奥,以及长发的海斯通。三人的武器似乎被夺走了,但防具没有任何变

化。他们的脚步有些飘忽,应该不是麻痹毒的影响,而是精神方面的理由。

看到三人平安无事,我摸了摸胸口,然后紧皱起了眉毛。

金德尚未把四把秘钥交给黑雨披男,那为何人质已经被释放了?难道秘钥只是借口,目的只是在于让他打开加

雷城的大门?然而堕落精灵已经全灭,灵树虽然险些枯萎,但最后还是活下来了。卫兵倒是牺牲了近十人,但

我不认为他们的目的是这个。

尽管想不通,但拉兹丽他们还活着这点是毫无疑问的。金德将塔盾丢在一旁,跑过去握住了同伴们的手。他由

于再次见到同伴而激动了一会儿,接着转身朝我们高高挥手。

“……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了吧。”

听到亚丝娜的话,我“嗯”了一声表示同意,然后将一直猫着的腰杆挺直。等到蹲在沙地上的米娅也站起身
来,我们一起踏入了岔道。我们一边警戒着周围,一边向涸谷深处走去,此时金德一副又哭又笑的表情朝我们

喊道:

“真的……真的太感谢了。多亏了大家,他们才全都平安没事。”

“不……我们也什么都没做啊……”

我挠了挠头,如此答道。脸色虽差,但 HP 却几乎全满的海斯通开口说道:

“给我们下毒的男人,五分钟前从洞窟中出去了。肯定是察觉到桐人先生你们在尾随才逃走了。所以,果然还

是多亏了你们啊。”

“……要是察觉到我们在尾随的话,那就麻烦了……”

我嘀咕着,环视了一下四周。五分钟是个相当微妙的时间,全力冲刺的话能跑很远,但徒步的话就可能还在附

近。,本来洞窟和涸谷就都是死路,如果他慢慢走出山谷的话,应该会进入我们的视野范围。

“黑雨披男出去前,有没有收到什么信息的样子?”

亚丝娜问道。拉兹丽则使劲摇了摇头。

“没有,他把金先生带走后就始终一言不发,只会定时用毒针一样的东西扎我们……然后就在不久前突然站起

来,走出了洞窟。等待麻痹解除后,我们出来,就遇到了金先生……”

“………………这样啊……”

亚丝娜点了点头,但脸上还有些许怀疑的表情。基兹梅尔和米娅似乎也没有完全放心,两人稍微分散开,隐蔽

地巡视着四周。即使黑雨披男仍藏在附近,在这个沙地区域里应该也不可能在所有人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接

近。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另一边,金德已经完全解除了紧张感,正眨着双眼向我走来,然后再次低下了头。

“真的很感谢你们的照顾。这次的事给了我很深刻的感受……看来我们想要踏足最前线还是太早了一点。我们

会回到第五层,清掉剩下的任务,从头开始锻炼自己……啊,对了。这个还给你。”

金德打开窗口,将一个小号的皮袋实体化。我接过来往里看了看,里面确实装的是绿、蓝、黄、黑四把秘钥。

“嗯,的确是……”

说到一半我突然发现,一旦收进了储物栏,秘钥即使被替换成了假的我也分辨不出来。金德等人跟黑雨披男勾

结,这一切都是为了骗取秘钥的闹剧……这种可能性不能说绝对没有。

“……那个,抱歉,能让我确认一下吗?”

即便听到我这样问,金德也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

“嗯,当然。”
“那么……”

我招手让基兹梅尔过来,然后递出了皮袋。

“这个,能不能确认下是不是真的秘钥。”

“当然可以,不过就像之前说的……”

骑士一边耸了耸肩,一边说道。就在这时。

在我们左侧,地面上的沙土突然扬了起来。

“…………!?”

我下意识地快速后退,看到红褐色的沙土卷起漩涡,被吸了起来。龙卷风——?但是,我从未在这个涸谷见过

类似的现象——

飞扬到两米多高的沙土中,突然亮起一丝黯淡的光。认出那个物体的一瞬间,我立即大声怒喊:

“防御——!!”

我一边大喊,一边拔出背后的黄昏之剑(Sword of Eventide)并用两手握住剑柄。我把剑架到身前,将亚丝

娜护在背后。一旁,基兹梅尔拔出佩剑,站在米娅的前面。丘扎克的四人虽然离得有些远,但现在只能祈祷金

德能用塔盾来保护同伴了。

紧接着,沙暴龙卷风毫无征兆地分成了上下两部分,从里面射出深红色的光。

剑技。旋转型范围技。弯刀的“高音镰刀(Treble Scythe)”……不,不对。

这是,长刀技能的重范围攻击“旋车”。

从未有过的冲击,粉碎了我超高速的零碎思考。

明明两手都抓着剑,却连叉开双腿站立也做不到。大量的火花在眼前迸溅开来,剧烈的冲击从手腕贯穿到肩

膀,我的后背撞上了亚丝娜,然后就这么被吹飞了五米以上,摔倒在沙地上。

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之后,总算努力以膝盖着地的姿势停了下来。本应防御下来的攻击竟然削减了我将近两成的

HP,一旁侧倒在地的亚丝娜的 HP 也减少了一成。基兹梅尔努力抵抗,没被吹倒,但也被吹得后退了很远。在她

身后的米娅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瞥了一眼左后方,丘扎克的四位成员也只是被吹倒,但并无大碍……不,金德

的遮塔盾上方有四分之一左右的部分消失了。

我回过头来,曾被龙卷风疯狂卷起的沙砾再次落回地面,攻击者的人影逐渐显现。

黑雨披男——并不是他。

比基兹梅尔还要纤细的身体,被暗灰色带铆钉的紧身皮甲(Studded Leather)包裹着。虽然头上披着同样颜

色的斗篷,但从体征来看应该是女性。她从身后拔出的武器果然不是弯刀,而是长刀。这是一种稀有武器,自

从正式运营后,算上第一层头目“狗头人领主伊尔方(Illfang the Kobold Lord)”所拿着的太刀,这是我


第二次见到。

深屈膝姿势的攻击者直起身子,她的身体纤细得让人感觉不到重量。她用左手随意地摘下兜帽,浅灰色的发丝

倾泻而下,在夕阳的映照下放出耀眼的光彩。

从我的角度来看,她的刘海只有左边很长,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即便如此,她那凛冽的美也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拼命地移动视线,确认她头上的的颜色指针。

颜色是……犹如干了的血迹那样黑沉沉的红色。名字是“Kysarah:Fallen Elven Adjutant(凯萨拉:堕落


灵副官)”。

是读作……凯萨拉吧。应该就是曾经在第四层的地下水路看到过的,和堕落精灵将军诺尔扎在一起的女精灵。

到了这个地步,我总算注意到,我有一个谜还没解开,暂时搁置了。

陷入黑雨披男的陷阱、使得拉兹丽他们被作为人质的金德,按照命令一个人回到了加雷城。看到他戴着熟悉的

戒指,卫兵毫无怀疑地打开了城门。我在大食堂打盹的时候听到的开门的钟声应该就是那个瞬间响起的。我记

得,十秒左右之后,钟声就换成了通知危急情况的警钟。

短短十秒之内,堕落精灵的大部队是不可能穿过城门前的涸谷的。就像我之前推测的那样,应该有什么人和金

德一起通过了城门,杀掉了控制室里的黑精灵。但是直到战争结束,那个人也没有出现,而我也把这个疑问放

在了一边。

袭击了控制室的,肯定就是眼前这位长刀使。虽然不明白为何她没有加入中庭的战斗,但如果她真的加入了战

斗,那么这场战争很有可能就是堕精灵一方获胜了。

女性エルフは、闇の中の氷を思わせる青紫色の瞳で周囲を見回すと、黒いカタナの切っ先を近くの砂に差し

込んだ。拾い上げられたのは、攻撃された時に俺の左手から落ちた革袋だった。四つの秘鍵が収められてい

るそれを空中に放り、左手でキャッチする。

女精灵,用着如同深窟中的冰一般的蓝紫色眼睛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把黑色的刀尖插在近处的沙子里。捡起

了我被攻击时从左手滑落的皮袋。她抛起装着四把秘钥的袋子,又用左手接住。

“……就为了拿到这个,牺牲了三十位同胞的性命……”

从薄薄的嘴唇发出来的声音,锋利中又带一些柔软的音色。一听到这句话,本来和我一样处于冷冻状态的基兹

梅尔重新架起佩剑,毅然呐喊:

“你这家伙……就是‘剥伐的凯萨拉’吧!给我把那个袋子放回地面!那不是你们能碰的东西!”

即使被指名道姓,凯萨拉也面不改色。她用冰一般的眼睛瞥了一眼基兹梅尔,用不带起伏的语气回答道。

“琉斯拉的骑士啊,抱歉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还有,我不能把秘钥还给你……为了完成我们的壮志,无论如
何都需要这个。”

“那么……就用剑来让你屈服吧!”

话音未落,基兹梅尔一个猛冲。虽然我也明白应该瞄准时机动手,但是虚拟体却跟不上思考。

基兹梅尔放出的斩击,是不辱黑皇家护卫之名的凶猛一击。明明不是剑技,切开虚拟空气的佩剑剑尖却洒下了

银色的光芒,产生的气流都吹到了蹲在几米开外的我的脸上。

铮——-!震耳欲聋的冲击声,和近似于悲鸣的虚幻金属音重合在一起。

“…………!”

左边传来了亚丝娜努力抑制的喘息。静立不动的凯萨拉用右手握着的长刀轻松地拦下了刚才的斩击,紧接着基

兹梅尔佩剑的剑身上裂开了一条缝。那意味着,武器的耐久值已经快到极限了。

基兹梅尔咬紧牙关,轻轻向后一跳。虽然她继续架起配剑,但如果刀身再相撞一次的话,那把剑肯定会碎掉的

吧。

另一边,凯萨拉若无其事地放下刀,把秘钥的皮袋收进了腰包。把视线从基兹梅尔身上移开,依次看向我和亚

丝娜,还有丘扎克的四位。

她穿着中筒靴的脚边,再次扬起了小小的龙卷风……紧接着,凯萨拉以惊人的速度移动,停在了金德他们身

边。

“呜哇,呜哇啊啊!”

留着寸头的提姆欧发出了发出悲鸣。凯萨拉左手抓住他胸甲的后襟,轻轻地提了起来。提姆欧挥动着双手想要

挣扎,但在喉咙被刀刺穿的一瞬间,就一动不动了。

“……杀了你们所有人也行,但是我实在没兴致杀小孩子,你们就尽力苟延残喘下去吧。”

听着凯萨拉的话,我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她的背后插着活树的树枝。也就是说,只要夺走那根树枝,和基兹梅尔

不同,没有装备“碧叶斗篷”的凯萨拉应该就会因为衰弱减益效果(Debuff)而无法动弹。

但是,提姆欧的脖子被刀贯穿,不能轻举妄动。如果是和凯萨拉处于同一等级水平的玩家,就算攻击要害,也

不能一瞬间就让提姆欧的 HP 归零。但如果只碰了一下就让基兹梅尔的佩剑裂开的那把长刀,以及在 21 级的我的

眼里光标接近黑色的基础属性,要做到这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在你们之中,应该有人拿着和秘钥不一样的、成对的铁制钥匙吧。”

将提姆欧吊在空中,凯萨拉说出了这番话。我迟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肩膀忍不住抖了一下,凯萨拉蓝紫色的左

眼直直地盯着我。
“把那个钥匙给我。每过十秒,我就杀掉这四个人当中的一个。”

一听到这句话,提姆欧再次扭动身子,拉兹丽发出一声悲鸣。端坐在沙地上的海斯通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凯萨

拉,发出尖细的声音。

“这是……精灵任务的强制活动吧!?谁……有谁会来救我们的吧!?”

说实话,我也想这么想。但是恐怕,不,肯定,阵营任务的剧本中没有这次袭击。这就是堕落精灵与黑雨披男

带领的 PK 集团接触,所导致的异常情况……事件吧。

……七。……八。

在心里默数到九的瞬间,我双脚用力,站了起来。

“知道了。钥匙给你。”

说完之后我才注意到,因为凯萨拉是 NPC,所以她能极其精确地计时到十秒这个时间限制也没什么不可思议

的。如果她没有在精准的十秒以内拿到钥匙,没有更新系统层面的所有物数据,那么她就会无情地杀掉提姆

欧……如果这是写在脚本上的事件的话,那么恐怕凯萨拉就会这么做了吧。

但是,我说要交出钥匙的时候明明已经过了十秒,凯萨拉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要动刀的迹象。我重新认识

到,果然不能把这当作纯粹的事件。尽管如此,我还是尽可能地加快手上的动作,从储物栏中拿出铁钥匙。

我将钥匙扔向凯萨拉脚边的沙地上,接着从后方飞来了第二把钥匙,在第一把钥匙附近发出了轻快的声音,插

在了地里。是米娅把母亲托付给她的钥匙扔了过去。相隔三十厘米远、正面相对的两把钥匙,响起了“铃、

铃”的共鸣。

凯萨拉瞥了一眼脚下,用左手轻轻地把提姆欧扔向了他的同伴。金德慌慌张张地伸开双臂,但是没有接住,两

人一起仰面倒在了地上。幸好,他们的 HP 没在减少。

似乎对人质失去了兴趣,堕落精灵弯下腰,将手伸向不远处的钥匙。一瞬间,我渐渐地意识到了右手中的剑的

重量。

如果凯萨拉用左手捡起两把钥匙的话,就会产生在加雷城的图书室里见到的反弹现象,两把钥匙会以迅猛的势

头弹飞。反击的机会仅此一次。虽然我认为就算“垂直四方斩(Vertical Square)”四招全部击中也打不倒

她,但是如果竭尽全力使出一击至少能让她后仰的话,应该就有机会夺走她背上的树枝。

凯萨拉捡起了第一把钥匙,我将重心稍稍前倾,就在这时。

“…………!?”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和瞪大双眼的亚丝娜对上了眼。虽然说不出话,连手势也做不出来,但是我清楚地明白了

临时搭档在说“不行”。
我再次将目光移向前方。

凯萨拉握着第一把钥匙,和我猜想的一样,她把手伸向了第二把钥匙。共鸣声变得嘹亮又急促,但是堕落精灵

毫不在意,用同一只手随意地握住了第二把钥匙。

啪嚓!!一阵曾经听过的声音响起,凯萨拉的手中迸发出银色的亮光――但是,两把钥匙没有反向弹开。简直

就像预料到了这一现象一样,凯萨拉握紧了左手。

盖住从指缝间射出的光芒,淡灰色的头发迎风狂舞。遮住右半边脸的刘海也变得凌乱,我注意到她的右眼上蒙

着小型的眼罩,但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回到她的左手上。

凯萨拉嘴唇紧闭,继续用惊人的臂力紧紧地攥着两把钥匙。在这段时间里,她右手中的长刀指着我们这边,完

全找不到能让人挥剑砍过去的空隙。

终于,爆发出一声比刚才还要响亮的火花声,银色的光芒渐渐消失不见。

凯萨拉迅速起身,她的左手手指捏着的,是完全融为一体的铁钥匙。她当然不是用握力强行将两把钥匙压到一

起的,而是像布夫鲁姆老人的那样,将钥匙头部和齿部的凹凸咬合在一起。

“……虽然听说被施上了奇怪的咒文……”

凯萨拉喃喃自语,将钥匙放进了装着四把秘钥的腰包里。她用指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看着我们。

“那么我的事就办完了。人族的剑士啊……”

在这里停顿了一会,她轻轻地挑了挑细长的眉毛——。

“别再和精灵的孽缘扯上关系了。有那帮家伙捣乱就够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把黑色的长刀收进左腰的剑鞘中,轻轻地张开了双臂。她的脚边卷起了旋风,眼看着就变

成了掺杂着砂石的龙卷风,将凯萨拉的人影吞没了。

吹拂而来的风让我不由自主地别开了脸,一秒之后,龙卷风缓缓散去,被卷起的砂石落到了地面上。堕落精灵

长刀使的身影已然消失。

“……我们,已经放弃精灵任务了。今后,还会出现那种事情吧,我实在不觉得我们能做到最后、完成任

务……”

金德留下了这句话,丘扎克的四人向着涸谷地带的出口离开了。他们似乎打算在今天之内通过斯塔奇翁的传送

门下到第五层,在那里讨论今后的计划。提姆欧、拉兹丽和海斯通的主武器被黑雨披男夺走了,但是据说他们

的储物栏里还有预备武器,只是回到城镇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对我来说,我有必要对在加雷城防卫战的过程中怀疑丘扎克与堕落精灵或 PK 集団有勾结而向他们道歉,今后

也能跟他们交换各种情报,因此在这里就告别让我倍感遗憾。但是,
拉兹丽说“谢谢你们救了我们,这份恩情等我们安定下来之后再好好回报”,所以今后还有机会再见的吧。

等到看不见四人的身影之后,我走到基兹梅尔的面前。我盯着骑士的脸,然后深深地低下了头。

“抱歉,基兹梅尔。把你好不容易收集到秘钥……”

但是,准备好的台词只说到了这里。与此同时,基兹梅尔不知为何也弯下了腰,发出了稳重的声音。

“对不起,桐人,亚丝娜。明明我必须保护好你们才行的……”

我们俩的头轻轻地碰到了一起,我匆忙起身,旁边的亚丝娜轻轻一笑。

“基兹梅尔完全不用道歉。而且,我并不认为基兹梅尔输给了那个堕落精灵。只是因为对方的武器是高级物品

而已啦。”

听到亚丝娜的话,基兹梅尔抬起头,露出了苦笑。

“虽然槐树骑士团的指定佩剑也绝非廉价之物啊……。只是砍了一下剑就要折了,果然还是因为我的技术尚不

成熟。”

“不,我也没能砍过去啊……”

我这么回答道。然后这一次,轮到亚丝娜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抱歉啊桐人,刚才抓住了你的脚。你在找反击的机会吧?”

“啊——……不,你阻止我是对的。我本来打算在凯萨拉捡起两把钥匙的时候冲出去的,但是那家伙,好像知

道钥匙会反弹啊……要是冲过去的话反倒是要被她砍了。”

“是吗……。但是,那个人,是怎么解开钥匙的咒文的呢?布夫鲁姆先生明明说过,那个咒文很强,只有施加

咒文的人才能解开。”

对亚丝娜提出的疑问做出回答的,是久违地摘下防毒面具、正在喝水的米娅。她一边把木塞塞回水壶,一边像

是自言自语地说着:

“总觉得,不像是用力气强行把咒文破除的。”

“要……要是那样的话,也太不合理了……”

我缩了缩被子,然后意识到自己也有必要向米娅道歉。

“啊,对了……对米娅也很过意不去,明明是你母亲宝贵的钥匙,却为了帮助我们认识的人把它交了出

去……”

“不,不交出钥匙的话,那个人最后也会把我杀了。”

米娅冷静地回答道,让人想不到是十岁的小孩子。她再次用皮面具罩住可爱的脸庞,用有些闷闷的声音,继续
分析:

“而且,从那个人的语气来看,她真正想要的是一开始要求的……秘钥?感觉只是顺便要了一下我和桐人先生

的钥匙。说不定,她只是受人所托。”

“啊,那个,我也感觉到了……”

亚丝娜表示同意,从米娅的身后把双手放在米娅小小的肩膀上。

我皱起眉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到底是谁呢……我正要琢磨起来。但是在我陷入思考的前一秒,视野中浮

现出了即时信息的收件图标。

发件人是――阿尔戈。内容是……。

【刚才 DKB 和 ALS 与南部区域的蜈蚣 BOSS 战斗了。虽然是一番苦战,但那时有个女 NPC 冒了出来,打倒了


BOSS。

她的左手拿着金箱子一样的东西,一举起那个东西,蜈蚣的装甲就变成了正方形小块,七零八落。林牙二人好

像什么都不知道。请求情报。】

“………………哈?”

我不小心叫出了声,基兹梅尔和米娅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地看着我。

“不,那个……即时,不对,是‘远书之术’上有一条奇怪的情报……”

“诶,什么?谁发来的?”

亚丝娜从米娅身边离开,探头望向窗口,为了能让她看到,我将窗口切换成了队员可视模式,努力让大脑运转

起来。

所谓的金箱子,难道是从斯塔奇翁的领主宅邸中拿走的黄金魔方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位闯入野外头目

战的 NPC,是米娅的母亲赛雅诺吗?但是,举起魔方之后蜈蚣的装甲破裂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黄金魔方除

了象征着领主身份以外,并无其他意义,只是所谓的“重要的东西”,应该没有具体的作用。——还有林牙是

什么啊,这种简化称呼如果被林德和牙王发现了的话,他们一定会暴跳如雷吧……

中断跑偏了的思考,我看向旁边的亚丝娜。搭档也在同时抬起头来,我们进行了两秒左右的视线交换,然后同

时点了点头。

在我关掉窗口的时候,亚丝娜转向米娅说:

“那个……好像有人见到赛雅诺小姐了。”

“诶……!”

像是被什么东西弹中一样,少女突然挺直了后背,向着亚丝娜迈了一步。

“在、在哪里……母亲她,现在在哪里!?
“这个……据说是在南部区域的洞穴地带看到了她……”

“南部……区域?”

只见戴着皮革面具的米娅歪起了头,我这才注意到,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斯塔奇翁。亚丝娜蹲下身子,用指尖在

脚边的沙子上画了一副简略的地图。

“嗯……第六层是这样被分成五个区域的……正中心有一片星形的湖,南部区域也被叫做第四区域,是在这个

地方。从我们现在所在的西北区域,正好是它的反方向……”

“……母亲她,在这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米娅如此说道。但是就直线距离而言,从加雷城到南部区域的岩窟城市格斯卡依,也就八公里左右吧。在现实

世界中,相当于从川越市中心到隔壁的狭山市中心的距离——我要是这么说了的话,不要说米娅了,就连亚丝

娜也理解不了吧。

但是,对于基本上没有离开过居住的城镇或村庄的这个世界的居民来说,区域的反方向可能就等同于外国了。

不,就算是我,在刚走出起始城镇之后,也觉得迷宫塔仿佛在遥远的地平线的尽头一样。

“……我们不知道赛雅诺小姐的最终目的。不过,只就行动来看,她好像是想把从领主宅邸拿走的黄金魔方送

到什么地方去。”

听到我的话,亚丝娜重重点头。

“是啊……而且,大概南部区域也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地。”

“恐怕,是‘天柱之塔’吧。”

沉默良久的基兹梅尔突然断言,我、亚丝娜和米娅一起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基兹梅尔,你知道些什么吗?”

“并非如此……不过,我突然想起了和你们一起造访斯塔奇翁街头的时候。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据说这

一层的天柱之塔,就是用那种正方形岩石堆砌而成的。”

——嗯嗯,这么一说还真是。

我差点这么嘟哝一句,好在及时把话咽了下去。我当然在封测时期登上过第六层的迷宫塔,但这件事不能告诉

基兹梅尔和米娅。但是,在我的记忆中,塔的外壁的确是用和斯塔奇翁建筑相似的立方体石块搭建起来的。

“要是这样的话……我们还是快点比较好。虽然不清楚赛雅诺小姐打算在那座塔上做什么,但是那里毕竟有强

大的守护兽。”

亚丝娜瞥了我一眼,如此说道。我急忙点了点头。

“嗯……没错。我确认一下,稍等。”
我把手伸向打开的窗口,用最快的打字速度录入给阿尔戈的回信,米娅透过皮革面具的孔,投来了兴致勃勃的

视线。说起来,事到如今我才注意到人族的 NPC 也不能使用存储栏和菜单窗口,但是只有这个没法详细说明。

情报商似乎一直在等待我的回复,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新消息。

【Boss 死了之后,NPC 什么都没说就向着洞窟的东北方向跑了。林牙都认为她是对方接的任务中的 NPC,正在互

相怀疑。据说 FR 在格斯卡依进行补给之后,马上就会向着第五区域出发。】

看到这里,我也不禁发出了“唔唔唔……”的声音。在第三层和第五层时,在 PK 教唆集团的计谋下,林德率领

的 DKB 和牙王带领的 ALS 势不两立,但是这一次让他们变得疑神疑鬼的赛雅诺,是我正在进行的任务的核心人

物。为了担心着母亲的米娅,也为了避免两大公会变得更加不和,我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我回了阿尔戈一句“见面再细说”,然后关上了窗口。再次与亚丝娜进行眼神交流之后,我面向米娅弯下腰

来。

“看来你的妈妈真的在以第五区域为目的地。我们打算马上就出发,去追赶你妈妈,米娅你……”

还是回斯塔奇翁等着比较好,我本想这么说,但米娅表现出了对于 NPC 来说非常少见的反应——她打断了我的

话,说:

“不,我也一起去。要是母亲打算做什么危险的事,我怎么能在家干等着。”

米娅已经失去了父亲,被她这么一说,我实在很难拒绝。而且,米娅的等级比我和亚丝娜还高。

“……我明白了。”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这一次,轮到基兹梅尔以一副深感遗憾的口吻说道:

“当然我也一起……我很想这么说,但我必须将四把秘钥被堕落精灵夺走的事情报告给书吏殿下和城主殿下。

而且剑也弄坏了……”

“……那样的话,他们不会追究基兹梅尔的责任吗?被夺走了秘钥是我们的错,报告就交给我们……”

亚丝娜一脸不安,越说越激动。骑士面带微笑地回答她:

“别担心,我可是女王陛下任命的槐树骑士团的一员,只有骑士团长和陛下有权进行谴责。神官们也许会说三

道四,然而实力不敌‘剥伐的凯萨拉’也是事实……我要重新锤炼,用自己的双手夺回秘钥。”

“……这样啊……。——但是,那个时候我们也绝对会一起战斗的。”

如此宣告之后,亚丝娜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基兹梅尔的右手。我也站在骑士前面,和她紧紧握了手。

“基兹梅尔,请你转告布夫鲁姆爷爷,这之后我一定会去向他道歉。还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在你的剑修好

之前就用这个吧……虽然这是敌人的剑,用起来可能会觉得不舒服……”
我边说着边交出了从储物栏中取出的“精灵厚剑(Elven Stout Sword)”——这是在第四层与森林精灵的队

长交手时得到的长剑。尽管这把剑未经强化,属性却足以媲美我曾经的爱剑“韧炼之剑(Annel Blade)+

8”。

“嚯……”

基兹梅尔喃喃自语,接过了剑,将宛如明镜的刀身从有着精致银饰的剑鞘中抽出了三十厘米左右。看到这个动

作,我突然想到“完蛋了”。基兹梅尔惯用的长佩剑,是弯刀类的武器,厚剑则是单手直剑。就算装备上与习

得的技能不相匹配的武器,也无法发挥武器性能,当然也用不了剑技。

但基兹梅尔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猛地把剑收回鞘中,说道:

“是把好剑,我会好好使用的。虽然森林精灵是我们多年以来的敌人,但是刀匠的手艺并没有错……。——况

且……”

一瞬间,她仿佛说了些什么,但骑士轻轻地摇了摇头,将厚剑挂在了左腰上,代替了裂开的佩剑。她把佩剑固

定在背上,手在旅行包中摸索着。

“虽然算不上回礼,但我想把这个给你们。”

她递出一个周身被雕刻得像是水晶般的小瓶子。尽管它只有大拇指那么大,但我知道这是极其贵重的宝物。我

目不转睛地看着骑士的脸。

“诶……可、可以吗?这不是黑精灵的宝物吗……?”

“如果没有桐人、亚丝娜和米娅的话,恐怕加雷城如今已经被堕精灵占领,宝物库也早就被洗劫一空了吧。这

么一想,这点东西实在是微不足道……而且,如果有它的话,就能直接抄近道渡湖,而不用逆时针绕过去了

吧?”

这么一说也没错。如果沿通常路线从第二区域这里去迷宫区所在的第五区域的话,即使避开怪物行动也要花一

整天才能到。为了追上已经到达第四区域的塞雅诺,装在小瓶子中的“维露莉的水滴”可以说已经不是锦上添

花,而是必不可少的道具了。

“……帮大忙了,真的非常感谢。”

我收下小瓶子后,基兹梅尔后退了一步,向亚丝娜和米娅投去视线。

“……恐怕向城主阁下报告完毕之后,我就要前往第七层了。虽然暂且别过,但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再见。”

“嗯,一定会的!”

亚丝娜拥抱了一下基兹梅尔,米娅也伸出小手与她握了下手。我们四人一同走到涸谷尽头的出口,在那里挥手

道别。
向南进发之后我频频回头眺望,但赶赴加雷城的基兹梅尔的身影,一瞬间便消失在红褐色的山崖之间。几十秒

后,骑士的 HP 栏悄无声息地从我的视野左上方消失了。

13

经过最低限度的战斗,我们横穿了涸谷地带,没有被仙人掌果实扰乱心绪,我们心无旁骛地穿过了荒野,终于

在天黑前到达了塔尔法湖畔。

时间是傍晚五点半左右,晚霞倒映在蓝色的湖水中,如同火焰一般闪耀着光辉。站在湖畔的米娅将皮面具拉到

头顶,不禁发出感叹:

“呜哇……出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广阔的水域。这是海吗……?”

紧接着,亚丝娜站在米娅身后——她似乎很中意这个位置——用双手搂着米娅纤细的肩膀,说道:

“这是塔尔法湖……是‘湖’哦,米娅。大海要更加、更加……比这片湖要广阔几百、几千倍。”

“几千倍……那是不是比这座城所在的楼层还要大呀……?”

“啊,确实是呢……。或许只有在离艾因格朗特很远的下方大地上,才能见到真正的海……”

我一边听着二人的对话,一边拔出基兹梅尔给我的小瓶子的瓶塞,这次不是向前而是向后抬脚,小心翼翼地将

它洒在鞋底。等到成功加上 Buff 之后,我靠近亚丝娜她们,重复同样的动作。与第一次看到时相比,小瓶子中

的内容物已经少了很多,但应该还能再用几次。

我把瓶子放回储物栏,轻轻地踏进湖水。前进了几步之后,鞋底开始产生反作用力,水面变得像橡胶膜一样,

支撑着我的双脚。

回头望去,亚丝娜和米娅手牵着手,慢慢追了过来。我已经提前说明了巨大海星“欧亥欧梅特斯”栖息在湖

中,米娅听到后脚步变得有些战战兢兢。但是因为她的体重很轻,即使不去刻意放轻脚步,踏穿水面的危险性

也比我们低。我和亚丝娜的身高差不多,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们俩谁的装备更重,这点实在是有些难以确认。

这么一想,我突然发觉自己还是没能问出双手用突击枪技能之谜。水面步行的时候没其他事要做,这说不定是

个好机会。但看到举起大型长枪、向前猛冲的亚丝娜时的惊讶还留在脑海里,我怎么都抓不住开口的时机。我

在心里低语了一句“下次再说吧”,集中精神注意脚下。

去拿秘钥的时候,基本上只要径直向南走就行,但要去第五区域的话,必须向着东南方向横穿湖泊。缭绕的雾

气让人看不清对岸,必须一边开着地图一边确认方向,慎重前进。尽管路线长度不到一公里,但必须小心翼翼

地前进,所以相当花时间。将上层底部染上茜色的晚霞以令人惊异的速度褪去色彩,深蓝色的夜幕紧随其后,

渐渐迫近。
突然一阵刺骨的冷风吹过湖面,我缩起了脖子。脚下升起的寒气惹得我鼻子发痒。这时,与寒冷不同的另一种

战栗游走在我的全身。

糟了。

好想打喷嚏。

我在水面上停住脚步,用右手捂住嘴,试图把这种发痒的感觉压回去。然而它不仅没有消失,还变得更加强烈

了。肺部自作主张地膨胀起来,满满地吸入空气。不行了,已经憋不住了。

“……阿嚏!”

因为我捂着嘴,所以多少压低了一点声音,但身体却控制不住地上下颤抖。这下,水面的负荷超出了被强化过

的表面张力的极限,右脚“咚”地一下踏破了水面。我下意识地打算叉开左脚,结果左脚也一下子沉了下去。

这样下去,全身都要沉入水中了……正这么想的时候,我伸开的双手被人从左右两边抓住了。抬眼望去,亚丝

娜拉住了我的右手,而米娅抓住了我的左手。

“慢一点!慢慢把脚抬起来!”

我听从亚丝娜的指示,尽量放松全身,把体重均分在左脚和双手上,轻轻地把右脚抬起来。再次踏上水面之

后,我长舒了一口气。

“Tha……Thank you,帮大……”

我正想道谢,亚丝娜却突然伸出右手。

“噓……听到了吗……?”

我立刻闭上嘴,仔细侧耳倾听——湖心一带的确传来了“咕嘟咕嘟咕嘟”的沉闷声响。我提心吊胆地望向那

边,发现水面上有几处断断续续地冒出巨大的气泡。

“诶——……是因为刚才……?”

不就是踏破了一点点水面嘛!我小声度发出抗议,但气泡却不断涌出,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夕阳倒映在湖面

上,使人无法看清水中的情况。但直觉告诉我,有什么超乎想象的巨大生物从湖底浮了上来。

终于,离我们三十米远的湖面上,出现了三个并排的彩色指针。

显示出的名字是“欧亥欧梅特斯的触手(Tentacle of Ophiometus)”。指针的颜色虽然不如凯萨拉浓郁,

也呈现出深红色。光是触手的指针就已经是那种颜色了,就更不用考虑水中战斗的获胜几率了。虽说如此,可

我们现在才走到路线的中点,不管是返回还是前进,以水面步行的速度都无法逃脱。

干脆故意被触手缠住,等接近海星本体嘴部的一瞬间,瞄准它打出起死回生的一击……正在我自暴自弃地思考
着的时候。

“桐人、米娅,快跑!”

亚丝娜这样喊道,我慌慌张张地做出回答。

“但、但是,跑起来的话‘维露莉的水滴’的效果就……”

“缩小步幅,在右脚下沉之前迈出左脚!有水滴 Buff 的话肯定能做到!”

怎么可能,又不是忍者……在我这么回答之前,后背突然被人猛地推了一把。我打了个趔趄,向前迈出右脚。

尽管这次也差点踏破水面,但我并没有强行缩回脚,而是借着反作用力迈出左脚。再迈出右脚、左脚、右

脚……最初的几步还有些僵硬,但在我注意着“碎步疾走”、持续摆动双脚之后,不知不觉间我发现自己已经

在水面上跑了起来。

“噢、噢噢……只要做就真的能做到啊。”

我一边嘟囔一边拼命地飞速行走,米娅从左边超越了我。果然身体轻盈的话,反作用力就更强。唰啪啪啪……

她踩在水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似乎很愉快地跑着。我朝右边看去,亚丝娜像是在水面上滑行一般,以流畅的步

伐追了过来。看起来好像相当熟练啊……我心想。突然,脑海中响起了昨天渡过塔尔法湖时亚丝娜说过的

话。“就算海星出现了也没关系,因为我还‘藏了一脚’”,我记得那个时候,她是这样说的。

这招水面行走就是她所说的“藏了一脚”吧,不过我现在能勉强跑起来,还是全靠“维露莉的水滴”的加护。

不难想象,如果没有这个 Buff,估计跑不了三步就要被水淹没。这对亚丝娜来说应该也是一样,不过不知道她

怎么想到了这种忍术般的技巧。

我全部的思考能力,其中百分之十用来推断这个问题,百分之六十用来控制双脚,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则始终集

中在后方的水声上。啪啦啦……虽然无法停下脚步去确认这个声音的来源,不过不用看也知道海星的触手正划

破水面、紧追而来。尽管感到距离在不断拉近,但现在除了全力奔跑别无他法。

接连突破了一条、两条、三条封锁水面的迷雾地带,前方终于出现了被夕阳染红的沙滩。距离沙滩向湖中突出

的部分大约还有一百米。

“呜哦哦哦哦!”

我大叫着做出一个高速回旋猛踏水面,勉强跨过了红线区。由于平时都是用尽可能迈大步伐的跳跃性跑法,现

在这样着实违和感十足,但继续增大步幅的话,就来不及抬腿了。

阿尔戈似乎很擅长这种事情吧,要不要再提高点 AGI 试试呢……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跑完了剩下的距离,比

米娅慢了两秒到达岸边。虽然脚下从水变成了沙地,但我仍旧不敢用力踩踏,保持着碎步跑法又跑了一阵后才

慢慢减速。
一直跑到沙滩变成草地的位置才停下来,我一边呼哧呼哧地喘气,一边转头看去,发现从水边到陆地十米左右

的地方浮着三个红色的指针。指针下是三条正像蛇一样蠕动的深灰色触手。虽然前端尖利,但沉入水中的部分

直径将近三十厘米。根部得粗到什么程度啊,本体又得多大啊……这么想想就觉得可怕,不过我当然没有去确

认一下的打算。

触手不甘心地在虚空中摸索了十秒以上,才终于拖拖拉拉地撤回了湖中。直到确认指针在水面上渐行渐远,最

终突然消失,我才将憋在胸中的一口气长长地呼了出来。

看了看左右,米娅和亚丝娜正沉默地望着湖水。沙滩朝向西方,夕阳从远方的外周开口部照射过来,在湖中映

照出一条鲜红色的光带。如果忽略掉正在下方蠕动的巨型海星的话,的确是一番美景。

我就这样呆呆仰头,注视着一月四日的日落,然后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疲劳。

回头想想,今天先是半夜两点爬起来,探索了加雷城的外环山,在布夫鲁姆老人的小房间里忍受着汉堡肉的诱

惑,学习了“觉醒”技能,上午又前往斯塔奇翁,遇见了米娅并遭到堕落精灵袭击,然后下午回到加雷城刚想

睡个午觉,就发生了堕精灵的大规模袭击,好不容易击退他们后,就跑出去营救被当作人质的丘扎克成员,然

后被女剑士凯萨拉抢走了四把秘钥和两把钥匙,连消沉的时间都没有,跟基兹梅尔告别后就横渡塔尔法湖,被

巨型海星追着跑到了这里。一天之内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说不定是正式运营后的最高纪录了。

现在的我已经差不多要电量不足了,真想找个高档点的旅店吃饱喝足后就倒在床上,不过现在还不行。如果米

娅的母亲赛雅诺真的要去迷宫塔的话,那恐怕就只有她在野外移动的时候才有机会追上了。一旦进入高塔里复

杂的迷宫,就很难找到她。

“……还能再坚持一会儿吗?”

我向两人问道,米娅和亚丝娜立即气势满满地扭过头来:

“当然,完全没问题。”

亚丝娜答道。

“我也没事,还能坚持。”

米娅点了点戴着皮面具的脑袋。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示弱。

“那我们先去最近的村落吧。这个区域实际上只有一条路,不管是赛雅诺小姐还是攻略集团应该都会经过那

里。”

说着,我背向湖面,广阔的沙海展现在眼前。

第六层被高耸的岩山五等分,每个区域都被设计成完全不同的模样。主街区所在的第一(东北)区域是森林和

草原,加雷城所在的第二(西北)区域是荒野,被我们跳过的第三(西南)区域是湿地,秘钥迷宫所在的第四
(南部)区域是洞窟,然后我们刚刚到达的第五(东南)区域是——沙漠。

这虽然是 RPG 中的经典地形,不过在 VRMMO 世界中见到真正的沙漠之后,还是有点为这压倒性的壮阔感而感到头

晕目眩。巨大的沙丘连绵起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当作标记,时不时还会出现海市蜃楼这种视觉陷阱,让人以

为发现了绿洲,但在靠近之前就会突然消失。此外,远景被沙尘效果所覆盖,除非走到数百米之内,否则连巨

大的迷宫塔都无法发现。

最要命的是,我们依赖的地图窗口也被做了与第三层的“迷雾森林”同样的处理,变得会随机失效。能够相信

的,就只有沙漠各处断断续续的红砖小路。

我们眼前稀疏的草地也仅仅延伸了十米就消失了,在与湖畔质感完全不同的沙地上,有一条看上去正处于风化

过程中的羊肠小道。

“……顺着那条路走就行了吧?”

听到亚丝娜的话,我深深地点了点头。

“嗯,道路尽头就是最后的据点‘姆尔兹奇村’……应该。”

“野外头目呢?”

“如果是从第四区域来的话,会在姆尔兹奇村前遇到一个食虫植物一样的家伙,不过走我们这条线路的话就不

会遇到了……应该。”

“全是‘应该’啊。”

听到亚丝娜的吐槽,米娅笑了出来,说道:

“桐人先生以前来过这个沙漠吗?”

“嗯……”

我点头点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毕竟不能对米娅说封闭测试的事,所以我稍微思考了一下,用暧昧的话进行了最

低限度的说明。

“只来过一次,就在不久之前。不过,村子的位置我还记得……应该。”

“为了防止迷路,我们一边走一边把面包屑撒在地上吧。”

一瞬间我以为她在开玩笑,不过米娅看起来是认真的。是不是赛雅诺小姐给她讲过这种内容的童话呢……我在

脑中想象着类似的场景,同时回答:

“唔——,在沙漠里面包屑可能会被风吹走。只要顺着砖道走就没问题了,要是迷路了的话只要返回这里就好

了。”

“那么,我会好好确认道路的!”
米娅如此宣告,走了起来。我和亚丝娜急忙跟上她。旁边的亚丝娜凑过来,小声说:

“桐人似乎意外地擅长应付小女孩呢。”

“诶诶……?超级不擅长啊,跟同龄女性和年长女性一样不擅长。”

“……诶——”

只这么回了一声,细剑使露出一副又像吃惊又像怜悯的表情,把脑袋转了回去。

踏入沙漠后仅仅走了五分钟,后方的塔尔法湖就被巨大的沙丘遮住,看不见了。回头只能看到被晚霞染成紫色

的天空和发着朦胧光芒的夕阳,前方和两侧的远景都被沙尘遮住,连支撑外周的柱子都看不清了。虽然上层的

底部依稀可见,但是细节十分模糊。

我们走的这条砖道时而被沙子掩埋,时而崩塌,断断续续。而且道路旁边的沙子里还不时会窜出蜥蜴和蛇之类

的沙漠地区的典型怪物。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这里跟第二区域的涸谷同样是“不受绿色恩宠的

土地”,因此应该不会被堕落精灵袭击……但是,考虑到还有活木树枝,也无法完全放下心来。不过,铁钥匙

已经被凯萨拉夺走了,我们现在或许毫无用处了。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保持警戒,由米娅领头,走了三十分钟。

几乎就在后方的落日余晖消失的同时,我们到达了姆尔兹奇村。

虽然村子谈不上大,但是村子中央有一口巨大的喷泉,清澈的泉水周围遍布着形似椰树或苏铁的有着细长叶子

的植物。房子是用土色的石头筑成的,粗糙的墙壁和加雷城有着相似的质感,但是毫无装饰性可言。简陋的篝

火照亮了短短的主街,不知从何处传来了略带哀伤的弦乐声。

“这是……这个阿拉伯风格的乐器,我在封测的时候还想过要查一下它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向着旁边小声说道,亚丝娜稍微歪了一下头,回答说:

“我记得,好像是……乌德琴*。”

(注:原文为“乌德琴”,oud,乌德琴。是北非、西亚和中亚等地区使用的一种传统拨弦乐器,有“中东乐

器之王”之称。)

“诶、诶……”

一边佩服着她的博学,我一边用更低的声音嘀咕:

“……如果等游戏通关了我还没忘的话,就在回到那边之后查一下吧。”

“反正已经决定了,不如在这边练一下吧?”

“不、不了,我好像没有乐器技能的天赋……”

这么糊弄过去之后,我想着“这应该是询问双手用突击枪技能的机会了吧……”,但是在我开口之前,走在稍

前方的米娅转过头说:
“那里……有一匹奇怪的马!”

向她说的方向看去,只见喷泉北方的一个椰子树下,拴着一只有着蓬松的褐色皮毛的大型四脚兽。它隆起的后

背和弯曲的脖子,是我在现实世界中经常见到的——虽然不是亲眼所见,而是在照片上看到的——生物。

“那不是马,而是骆驼哦,米娅。”

亚丝娜走近少女的身边,指着骆驼的背部。

“你看,它的背上有个大大的驼峰吧?有一个驼峰的是单峰骆驼,有两个的是双峰骆驼。”

“但是,那个骆驼还有一个驼峰哦。”

“诶?”

我和亚丝娜同时凝视前方,那只骆驼的背上的确排列着三个驼峰。我在封测时期也见到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

好惊讶的,但是亚丝娜却陷入了一阵硬直,然后发出了有些生硬的声音:

“那……那么,那个可能是三峰骆驼吧……”

“呼哧。”

冒出了怪声的不是米娅,而是忍不住笑喷了的我。亚丝娜向我这边瞪了一眼,和米娅一路小跑,去看骆驼了。

我再次环顾四周,姆尔兹奇村的中央广场比加雷城的中庭狭窄一些,但是两者的构造十分相似。正中央是直径

二十米左右的泉,周围耸立着椰子树,商店、旅店、饭店并列在甜甜圈型的广场的外围。

向着迷宮区出发的赛雅诺肯定会经过这个广场,因此只要在道路交汇的北侧埋伏,应该不会错过。因为弹奏着

乌德琴的 NPC 在喷泉南边,所以看不到他的身影,但是作为用餐的 BGM,这种音量刚刚好。

那么,吃什么呢……我烦恼起来,看着建筑群。视野内有两家餐厅——从规模上来看应该说是有些豪华的小

摊。一家是土耳其烤肉*(注:Kebab,中东地区的烤肉料理总称。包括串烧,旋转烤肉等。)风味的烧烤店,

另一家是咖喱类的烩菜店。封测的时候,因为只有极少数的店有咖喱,所以有许多玩家不远万里从斯塔奇翁赶

到姆尔兹奇来。但是,这种味道让我有些不满。要说为什么的话,是因为菜单上没有米饭。虽然搭配艾因格朗

特传统的烤面包吃的阿拉伯风味咖喱也不错,但是对于中二男子来说,果然还是想浇在米饭上大口大口地吃

啊。因此,今晚就决定吃土耳其烤肉吧,我向着正在观赏骆驼的两人喊道:

“喂——,菜我就随便点了哦——”

“好——”

说着,她们向我挥挥手,将菜单的选择权全权交给了我。我一边下定决心,要把店里的肉菜堆满餐桌,不给傲

慢的沙拉一丝余地!一边转过头,带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向前走了三步——就在这时。

一个身材矮小的玩家,气势汹汹地从广场南边跑了过来,冲到了烤肉店的柜台前。我只确认到那个人的指针是
绿色的,一个冲刺赶到旁边。

“大叔,羊肉串和阿达纳烤肉!”

(注:?i? kebab,土耳其烤肉的一种,把羊肉穿在刺上烤。Adana Kebab?,源自阿达纳省的特色烤肉,这种

烤肉是将牛羊混合香料椒类做成肉泥放在烤串上串烤。)

“大叔,三份旋转烤肉和三份乌尔法烤肉还有……”

(注:D?ner Kebab,旋转烤肉,是一种把旋转烤羊肉、牛肉或鸡肉削下来,加上配料,配合面包、蔬菜而成

的土耳其菜式。Urfa Kebab,乌尔法烤肉,来自尚勒乌尔法省,这种烤肉的特色是有加入罂粟,可以说是 Adan

a 烤肉的无辣味版本。)

我不服输地喊着,这才注意到刚才那位客人的声音很有特点。落在句尾的娇媚鼻音,这个声音是——。

“阿、阿尔戈!?”

“哦呀,这不是小桐嘛。”

我大吃一惊,“老鼠”阿尔戈转过头,得意地露出了她那画着三根胡须的脸颊。

“什么嘛,你已经到姆尔兹奇了啊。真快呐。”

“你……你才是太快了吧!我还以为通过第四区域的洞窟要花上五个小时呢……”

这时,大胡子店主喊了一声“久等咯!”,我们中止对话,依次接过菜。阿尔戈只有两个烤串,一手一个就能

拿下,但是我只能把三个夹着烤肉的圆面包和三根烤串摆在柜台上,用手臂抱起来,指缝夹着签子,费劲地拿

了起来。

“总……总之,先在那个桌子边坐下来吧?”

我用视线指着一个设在店铺门前的露天座位,但是情报商却皱着眉摇了摇头。

“大概,没空咯。”

“诶……为什么?”

“因为,俺之所以在这里……”

说到这里,我总算注意到了。本应追随着赛雅诺的阿尔戈现在来到了姆尔兹奇村,也就是说――。

“呃……赛雅诺,不对,那个黄金魔方的 NPC,已经通过这个村子了吗……!?”

“刚才俺在入口向带路 NPC 确认了一下,三十分钟左右之前有一个女人经过。”

“……三十分钟……”

重复了一下这个词,我在脑内展开第五区域的地图。
从位于扇形区域中心的姆尔兹奇村,到东北角的迷宫塔的距离约为三千米。但是,要沿着蜿蜒的道路行走,距

离则是这个数字的两倍以上。尽管如此,要是走得快的话,也用不了两个小时,跑的话就更快了。可以想到,

赛雅诺已经领先我们很多了。

“……ALS 和 DKB 呢?”

“他们应该也追过来了,但是他们说要在格斯卡依附近进行补给呐……应该比俺晚到三十分钟吧。”

“唔——嗯嗯……”

左臂上放着香气扑鼻的旋转烤肉,右手拿着更香味诱人的乌尔法烤肉,我陷入了思考。

赛雅诺单独行动的理由尚不明确,但是既然她以迷宫塔为目标,那么她最终的目的地很有可能是头目房间。只

靠我和亚丝娜、米娅、阿尔戈追赶赛雅诺,万一到了要与楼层头目战斗的地步,取得胜利的可能性微乎其

微……甚至很有可能全灭。在姆尔兹奇村等待攻略集团到来,或许才是正确的判断。

――然而。

事到如今,“斯塔奇翁的诅咒”任务已经远远脱离了原本的剧本,恐怕赛雅诺也是遵从她的内心而行动的。

最终,她很有可能为了某个目的而选择献出自己的性命。如果真是这样,相信着我们、和我们一起行动的米

娅,就会失去双亲了。

花了三秒决定好应该采取的行动,我催促阿尔戈快点离开烤肉店。向着在广场北侧抚摸着三峰骆驼的脖子的亚

丝娜和米娅,大声喊道:

“喂——!要出发了——!”

不是站着吃,而是边走边吃,不对,应该是被迫一边小跑一边吃,亚丝娜的脸上露出了有些不满的神情,但是

那副神情在听到阿尔戈的说明之后便消失了。一听到赛雅诺已经领先了我们,我迅速地把手上的食物消灭干

净,向情报商提问:

“虽然你说她三十多分钟前通过了村庄,但是野外头目呢?就算赛雅诺小姐再怎么厉害,也没法一个人打倒的

吧?”

“是这样没错呐,不过……你看看这个。”

阿尔戈几乎和我同时吃完两种烤肉,她在窗口上操作着,拿出一个奇怪的物体。那是一个长宽高约为二十厘米

左右的,棕绿色的立方体。

“俺达到野外头目的地盘时,地面上散落着大量的这个东西呐。”

“这是什么啊……?”

我皱起眉头,阿尔戈一下子松开了立方体,我匆匆接住,再一次为它的重量之轻而感到震惊。它的质感就像是
木工使用的轻木一样,表面刻着细细的纹路。

“啊……这个,难道是食虫植物头目的身体,吗?”

“大概是呐。之前那个赛雅诺小姐乱入第四区域的蜈蚣头目战时,头目的装甲也分裂成了同样大小的方块呐。

那个时候只有装甲七零八落,身体毫发无伤,但是因为怪物的防御力急剧下降,在 FR 的全体攻击下就轻松打倒

了。蜈蚣头目……‘玄武岩蜈蚣(basalt morpha)’的装甲不是普通的外骨骼,而是极硬的岩石。说不定,

赛雅诺小姐拿的魔方能够让矿物或植物分解呐……?”

听到强力情报商这番富有说服力的推论,我的脑海一瞬间浮现出了远方的主街区斯塔奇翁的景象。

那座城镇里,所有的建筑都是用石块或木块搭建的。我之前一直认为,作为领主之证的黄金魔方只不过是用来

度量建材块的尺寸的参照物而已……不如说封测时期的任务里就是这么说明的,不过也许实际上并非如此。如

果真的如阿尔戈所说,魔方有“让一切矿物和植物变成小块的能力”的话,那么构成斯塔奇翁镇的几十万

个……不几百万个……。

“――喂,亚丝娜,你觉得斯塔奇翁镇的建筑材料小块,一共有多少个?”

我暂时停下思考,向细剑使问道。她皱起眉头,反问我:

“那个,是现在必须的情报吗?”

“大、大概是的。”

“我想想……那个城镇,南北长六百米,东西宽三百米左右吧。也就是六万除以二十,等于三千,再乘以一千

五百,等于四百五十万个。”

“哦哦,谢啦……”

我向她道谢,亚丝娜戳了戳我的右臂,反方向的阿尔戈发出了惊讶的吸气声。走在前面的米娅用双手拿着吃了

一半的三明治和烤串,灵巧地转过头来,追加了一句:

“桐人先生,那是铺在地面的砖块的个数哦。还要加上地面上的建筑呢……”

“啊,是、是啊。那个……”

在我的脑内再次浮现出斯塔奇翁镇的街景之前,亚丝娜先一步得出了结论:

“嘛,估计成底部的三倍左右不就行了吗?虽然比较粗略,不过应该在一千三百五十万个左右。”

“哦哦,万分感谢。”

我再次道谢,亚丝娜一副不解的样子。

“所以,那个数字有什么含义?”

“不……我在想,说不定筑成斯塔奇翁的木块和石块,不是用锯子和刻刀一个一个切割出来的,而是用黄金魔
方的力量把那片地上的岩山或森林分解成小块的呢……”

“噢——,原来如此呐……刚刚才看过食虫植物头目变成方块山的景象,连小桐的妄想都觉得很有说服力了呐

——”

阿尔戈笑嘻嘻地说道,但她的表情又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一行人已经穿过了姆尔兹奇村,再次跑上了沙漠中的小道。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月光被沙尘遮盖,照不过

来。但是所幸周围还没变成一片漆黑,淡蓝色的环境光给连绵起伏的沙丘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芒。干脆从姆

尔兹奇借几只骆驼,漫步在月光下的沙漠中……我不由地产生了这种旅行似的的想法,但是现在没有那个工夫

了,而且也不知道三峰骆驼该怎么坐上去。

清冷的夜风将阿尔戈增添了几分认真的声音送了过来:

“……但是,如果真是那样,就有点麻烦了呐。”

“为什么?”

“能够把岩石、木头什么的全都分解得七零八落,也就是说能够随意地穿过迷宫的墙体吧?不会迷路,也不会

遇到机关,而是笔直地冲向头目房间……ALS 和 DKB 应该还以为赛雅诺小姐是凭借自身的力量把蜈蚣装甲拆碎

的。但是,一旦他们知道那是魔方的力量所为,就一定会想把魔方搞到手的。”

“唔……的确……”

我展开想象,黄金魔方的用途应该不仅仅是在迷宫里抄近路。艾因格朗特当中,有不少树精、猪笼草这种植物

系怪物,以及岩怪、石像鬼这种矿物类怪物,应该也能用魔方一下子把它们都分解掉。如果那样能获得经验值

的话,就能以惊人的高效率进行升级。它对于游戏平衡性的破坏程度,连我储物栏中的公会旗帜都无法与之相

比。

如果“斯塔奇翁的诅咒”正常进行的话,塞隆不会死去,而是洗心革面,在帕伊萨库鲁斯的墓前再次封印魔

方,别说落入玩家手中了,就连魔方真正的力量都不会被人发现。但是自从摩尔提和短刀使杀了塞隆的那晚,

任务就开始剧烈扭曲。恐怕,只要杀了赛雅诺,就能获得黄金魔方了吧——。

“……我觉得,阿尔戈小姐说的没错。”

吃完食物,重新戴上皮面具的米娅嘟哝了一句。阿尔戈应该认为米娅只不过是个任务 NPC 而已,她眨了眨兜帽

下的双眼,少女用不像是 NPC 的口吻继续说道:

“我的母亲,曾经说过斯塔奇翁是‘用魔法和诅咒建成的城镇’。我问她那是什么意思,她却不肯告诉我……

也许,她知道黄金魔方有着可怕的力量。”

“也、也就是说,赛雅诺小姐是打算利用魔方的力量做些什么,才前往‘天柱之塔’的吗?”

我做出了这番推测,亚丝娜紧接着回答说:
“现在还不清楚,说不定她打算对魔方本身做什么……总之,现在必须追上赛雅诺小姐。”

“嘛,说的没错呐。”

阿尔戈点点头,将目光移回前方。沙丘之间依旧只有一条窄道,但是我感觉我们正在接近深蓝色夜幕远处的巨

大建筑物。

“……要抓紧了。”

听到亚丝娜的声音,我们一同点头,稍稍提高了奔跑的速度。

为了不从砖路上掉下去,必须进行最大程度的努力,虽然只被怪物缠上了四次,但是最终也没在野外找到赛雅

诺。

怪物应该也会袭击偏离剧本而采取行动的赛雅诺,蜥蜴和蛇也不是木头或石头,没法用魔方分解。而且这里毕

竟是第六层的最终区域,每个怪物都很棘手。要是能一个人打倒所有怪物的话,那么赛雅诺的属性应该和基兹

梅尔处于同一级别——至少比一下子就被摩尔提干掉的塞隆要强,这一点是可以确认的。

而且米娅也在,即使事态反转,也千万不要变成必须要与赛雅诺战斗的展开……我一边如此祈祷着,一边奔上

出现在前方的巨大沙丘。

比我早几秒到达顶峰的亚丝娜和米娅在同一时刻停了下来,仰望着上空。晚一步登上沙丘的我也注意到了那个

东西。在只有一百米左右的地方,耸立着一个贯穿了深蓝色夜幕的巨影。第六层的迷宫塔……自从一月一日的

楼层攻略开始四天后,我们终于到达了这里。

如果采用往常注重安全的计划的话,接下来应该先动用攻略集团的全部战力,对内部进行探索及测绘(Mappin

g),直到找到头目房间为止。这大概需要耗费一到两天,接着再用一天对头目展开侦查、制定攻略作战方

案,然后花费一天时间进行头目战。但是这次却,不,该说是这次也没法那么悠闲。之前在第五层的时候,我

们也同样不得不在一天之内探索迷宫塔,然后直接击破头目。看来这一次也没法详细地测绘地图,而是直接一

路向上走了。

“……结果,既没追上塞雅诺小姐,ALS 和 DKB 也没赶过来啊……”

我站在沙丘上,转过头嘟哝了一句,亚丝娜也有些担心地回答:

“暂且不提登塔的过程,要以这么少的人数突入头目房间,还是有点令人不安啊。如果塞雅诺小姐的目的地不

是那里就好了。”

“是啊……。但是除了那里,迷宫区基本也没其他地方可去了……”

“这样的话,就只能追到头目房间咯。”

听到阿尔戈的声音,我再次转身,她向我和亚丝娜扔来了一个细长的瓶子。我接过瓶子,拔出瓶塞举到嘴边,
酸橙味道的微碳酸冷饮流进了喉咙。尽管它不是回复药水,但对横穿沙漠后感到干渴的喉咙来说实在是雪中送

炭。我看向米娅,发现她也用双手抱着瓶子,咕咚咕咚地喝着。

喝完阿尔戈请的饮料之后,我们恢复了精力,一路跑下最后的沙丘,来到迷宫塔前。

第六层的迷宫塔的截面既不是圆形也不是矩形,而是正五边形。但是因为建筑本身过于巨大,只站在地面向上

仰望的话是看不出来的,封测时期我直到开始内部测绘地图时才发现。当时,测试玩家们对楼层和塔的五边形

构造的含义议论纷纷,但直到最后都没能得出一个大家都认可的猜想。

在近处仔细观察了一下塔身的黑色石壁,我发现它确实与斯塔奇翁的建筑相同,上面每隔二十厘米就有一道浅

浅的接缝。一楼的正门紧闭,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气息。说到底,塞雅诺的目的地是这里的想法只不过是种推

测,我们说不定来错了地方,但如今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觉了。

“……要开门了。”

我向伙伴们宣告道,将双手放在青铜色的金属门上,用力推开。哐哐哐……大门发出巨大的声响,向左右分

开,塔中流淌出格外冰冷的空气。

等到大门完全打开之后,我催促着她们三人一同踏进了塔中。以前的迷宫区都是一片黑暗,但这次却并非如

此,从高处洒下来了朦胧的淡青色灯光。如果塔的内部结构与封测时相同的话,那么正门深处应该有个三角形

的大厅,左右两边的墙上各有一个门……。

“——啊,请看那个!”

米娅的视力似乎比我们三名玩家都好,她指向左前方,我也立刻看向那里。刚一看到,我就发出了有些愚蠢的

声音。

“呜诶……”

在与记忆中相同的地方,矗立着一扇金属门,但是右侧的石壁上却开了一个巨大的洞。看上去并不是被打破或

是粉碎所造成的,而是构成墙身的石块失去结合力,从而坍塌了。

我走近墙上的洞,使劲搬起一个石块,然后说:

“……塞雅诺用黄金魔方破坏了墙壁……看起来是这样啊。”

“但是,为什么不从门进去呢……是因为上锁了吗?”

听到亚丝娜的疑问,我一边用眼神示意房间深处,一边回答道:

“你看,那边的地板上竖着像石柱一样的东西吧?想打开门,就必须解开设置在那个柱子上的谜题,再打倒出

现的怪物……我觉得应该是这样,也许。”

顾虑着米娅,我迂回地说出封测时期的知识,细剑使似乎听懂了,她点了点头。
“这样啊,是为了省事吧。这样的话……只要沿塞雅诺小姐走过的路线前进,我们就也能避开解谜了呢……”

“确实。不过,普通的小怪还是会出现的。”

说着,我把石块丢在地上,就在这一时刻。

如同被石块落地的“咣啷”一声所吸引一般——不,或许实际上真是这样,洞口的另一边响起了“喝啊啊啊

啊!”的叫声。

“要来了!”

我拔出背后的剑,让她们三人后退。亚丝娜和米娅也拔出了细剑,阿尔戈举起了装备在手背上的钩爪准备攻

击。

几秒之后,有着眼镜蛇一样扁宽的脖颈、爬虫类的头、细长的身体和四肢的亚人型怪物从洞中突然现身。是塔

中经常出现的蛇人(Ophidian)。虽然它的外形与之前战斗过的蜥蜴人(Reptoid)和人鱼(Ichthyoid)十

相似,但它不仅手臂很长,而且主武器是矛,因此攻击范围很大。即使小心接近也有可能遭到毒牙的撕咬攻

击,是种相当棘手的怪物。而且,面前有两……不,有三只。

糟了。我心想,早知道应该在进塔之前先加上冥想 Buff,但已经晚了。幸好蛇人的牙齿上附着的不是麻痹毒而

是伤害毒,即使被咬到了也能应对。

“被咬到会中毒!不要强行突入,瞄准手臂解除(Disarm)它的武装!阿尔戈和米娅一组!”

听到我的指示后,三人做出了简短的回应。如今基兹梅尔已经离开队伍,四人中等级最高的是米娅。但她还是

孩子,防守范围(Reach)很小,这点是无法解决的。阿尔戈也是一样——虽说不是体格的问题,而是武器的

问题——因此,让她们两人组合进行干扰是最好的。

朝向这边的三只怪物当中,有两只装备着长枪,一只装备着剑枪。观察过它们的铠甲装饰后,我判断出手持剑

枪的是小头目,于是朝着它发起进攻。

“咻噜噜噜!”

小头目一边吐着细长的舌头,一边举起剑枪猛地刺了过来。我用踏步回避,用剑尖浅浅地割裂它握着剑枪的手

臂,然后迅速后退。亚丝娜、阿尔戈和米娅也瞄准了各自的对手,在宽敞的房间里分散开来。

——说起来,亚丝娜不准备再用那支矛了吗……。

小头目蛇像是看出了我在分心考虑其他事情一般,发动了剑技“飞速刺击(Swift Lunge)”。这虽然只是简

单的单发直线突击,但在所有剑技中,它以速度最快而著称,是相当棘手的技能。只有在看到光效的一瞬间进

行踏步,才能及时回避。
但我却并没有踏步,而是站定身体。之前我指示亚丝娜她们去解除它的武装,可为了能在攻击身披鳞片的蛇人

之后立刻撤离*,需要花时间积攒伤害。眼下必须尽快追上塞雅诺,我才不希望最初一战就拖延太久。

(注:原文为“ヒットアンドアウェイ”。HIT&AWAY,又名「一撃離脱」,战术的一种,将攻击与移动结合。

中译版本是“打带跑”。)

我凝视着闪烁朱红光芒的矛尖,用穿针引线一样的轨道和角度,看准时机发动了单发垂直斩击“垂直斩(Vert

ical)”。感受到剑身压在敌人的枪上,我挥下了剑。如果角度太小,就无法躲过敌人的技能;如果角度过

大,即使防御成功,我的剑也会被弹开。只有以最佳角度擦过矛身时,才能在改变对方突击技能轨道的同时击

中敌人,成功发动技巧“防守反击(Counter Parry)”。

蛇人的剑枪轻轻划过我的左胸,滑向后方。紧接着,垂直斩(Vertical)命中了对方握着剑枪的左手。三角形

的鳞片飞舞在空中,蛇人的手臂被我从手腕切断,破碎消散了。

“呷咻!”

敌人发出愤怒的咆哮,试图用仅剩的右手反击。然而单手持剑枪时,它的重量会使速度骤减。当我从技后硬直

恢复过来的时候,对方终于后拉剑枪,蓄势待发。我又向前踏了一步,大胆地闯进了毒牙的攻击范围内。

蛇人简直就像在说“我等很久了”一般,扬起镰刀似的脖子,转为撕咬攻击模式。但那正是我想诱导它做的。

我瞄准径直向我伸出的眼镜蛇似的头颅,发动了三连击技能“锐爪(Sharp Nail)。”生长着锋利毒牙的头颅

是蛇人的最强武器,同时也是最大的弱点。连续的三下斜斩全部命中蛇人的鼻尖,蛇人的上身像是被弹开一样

向后仰,停顿了一瞬间之后破碎消散。胜利姿势就之后再做吧,我奔跑着穿过飞散的粒子,从侧面接近了正在

与亚丝娜交锋的蛇人。

三只蛇人的确是强敌,我们花了两分多钟才结束战斗,这下总算加好了冥想 Buff,然后跳进了墙上的洞。虽然

被亚丝娜说了“问后面的人”,阿尔戈也立即露出商人的嘴脸,说“要买技能的情报哟”,但我只回答了一

句“之后再说!”,急忙向前走。

虽然之后陆续又发现了不少赛雅诺在墙壁上砸开的洞,但我们却一直追不上她。她应该在独自一人与蛇人战斗

——而且黄金魔方的力量应该对蛇人不起作用,然而她的解决战斗的速度似乎比我们这支四人小队还要快。

我记得栖息在塔中的蛇人每五分钟刷新一次,因此如果途中没有敌人出现的话,就可以判断出我们已经距离赛

雅诺只有不到五分钟的路程了。然而,蛇人、甲虫类和魔法生物类的怪物仍然不断向我们袭来。经过两三场战

斗之后,亚丝娜她们已经掌握了在这座塔中的战斗方法,大多数敌人用不了一分钟就能解决,但距离还是没有

缩短。这证明赛雅诺即使没有黄金魔方,她也有着压倒性的实力。

夺走了秘钥和铁钥匙的凯萨拉也是如此,如果强力……而且按照自我意识而采取行动(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NPC 今后也不停登场的话,不管从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来说,他们的存在对于攻略死亡游戏都有着重要影

响。如果他们能成为同伴,那我们就安心多了,但如果成为敌人了的话就太可怕了——不,这倒不是从现在才

开始的。

无论如何,多亏赛雅诺打通了能绕过大多数谜题的最短路径,我们才能这样迅猛地攀上高达百米的迷宫塔。第

五层作为中间点,本该有中 BOSS 蛇人首领 63 和一群喽啰,但当我们胆战心惊地朝大房间看去时,却发现只有各

种各样的掉落物品躺在地上。一瞬间,我想到或许有赛雅诺的遗物混在其中,不由地脊背一凉。但当大门完全

打开后,我们判断出这里也被她干净利索地突破了。

“……这样下去,楼层 Boss 也要被她干掉了……”

亚丝娜一边张望着成堆的宝物,一边小声说道。叼着恢复药剂瓶子的阿尔戈则苦笑着回应道:

“如果那样上层的楼梯也能正常开放就好了呐……不过,俺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赛雅诺小姐,为什么这

么强啊?”

对于情报商直截了当的提问,赛雅诺的女儿米娅作出了回答:

“母亲每天都不会落下训练,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而且偶尔还会半夜一个人出城,天亮后带着满身的伤回

来。我想,她大概是去南面的森林跟怪物战斗了。”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听到亚丝娜的话,带着皮面具的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问了好几次,但母亲不告诉我。但是……现在看来,母亲或许一直在为今天做准备。”

——不不不,那太奇怪了!

我想这样大叫,但总算忍了下来。

“斯塔奇翁的诅咒”这个任务之所以会偏离正常流程,应该是因为摩尔提杀死了塞隆。如果没有这个突发事

件,那么任务就和封测时期的内容一样,被麻痹的我和亚丝娜会被赛雅诺所救,一起入侵领主宅邸,说服塞

隆,然后前往地下迷宫拿回黄金魔方,镇压帕伊萨古鲁斯的怨灵之后任务就结束了……本该如此。

曾在封测时期与我一起战斗过的赛雅诺虽然绝非弱者,但不管等级还是属性,都跟当时的我相差无几,并没有

现在这样能够单刷迷宫区、一路猛冲的超凡战斗力。如果米娅的话可信,那么在正式运营后,这个世界中的赛

雅诺在塞隆被杀之前,就抱有跟封测时期不同的目的,在十年间不断努力升级。

“总之,把这些捡了赶快走吧。”

阿尔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我再次看向地上的物品堆,说道:

“诶……要捡吗?”
“因为,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要么腐败消失,要么就会被随后赶来的攻略集团捡走咯。”

“虽、虽说是这样……但打倒中 BOSS 的可是赛雅诺小姐啊……”

我徘徊在客气和物欲之间,米娅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抬头看着我说:

“我觉得母亲把这些东西扔在这里,单纯只是因为拿不了这么多。如果能够使用‘幻书之术’的桐人先生和大

家能拿走的话,母亲应该也会高兴的。”

“啊,是、是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这么答道,然后迅速地打开窗口,开始将地上的武器防具素材以及其它东西装入储物栏。接着,阿尔戈也加

入了我的行列,亚丝娜则带着微妙的表情在一旁帮忙。

不到一分钟,掉落物品就全被消灭了。与此同时,我们的 HP 也都回满了。

“好,出……”

发吧——我话说到一半,就被亚丝娜用右手的食指堵住了嘴。

“等等,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

“诶……?”

我闭上嘴,将注意力集中在耳神经上。确实,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微弱的叫声和刀剑的撞击声。但不是在上方,

而是在下方。

“……看来林牙他们终于追上来了呐……”

阿尔戈低声说,然后又将耳朵竖起来听了两秒,追加道:

“只是,听起来离得还相当远。应该是因为墙上开了大洞,战斗的声音才能传到这边。估计要登上这里还需要

十分钟左右……怎么办?等他们吗?”

“不,我们先走。”

这次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比起跟攻略集团汇合,追上赛雅诺小姐更重要。”

“我也赞成。”

听到我和亚丝娜的话,米娅深深地低下了头。

“……真的……不知如何感谢大家……”

少女的话只说了一半,我就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的身体转了过来。

“等一切结束之后再说吧。来,走吧!”

“……好!”

同时向对方点了点头,我们向敞开的大门走去。
迷宫区后半的小怪等级明显上升了很多,我们一边跑一边查看刚才掉落的物品,发现里面有一柄虽然不及骑士

轻剑(Chivaric Rapier)、但也相当不错的细剑,另外还有敏捷力+5 的钩爪(Claw),正好让米娅和阿尔戈

装备上。我们以跟下层相比几乎不变的速度,在正五角形的迷宫中不停攀登着。

回过神来,时间已经过了夜里八点,但是在塔尔法湖畔感到的强烈疲劳感却不可思议地一去不返。这样一来,

等下次感到精神消耗过大时,可能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不过现在只能不停地抬腿向前跑。跑在旁边的亚丝娜

应该也同样疲惫,但她一句怨言都没有。

“……喂。”

亚丝娜朝我叫道,我只把视线向右偏去。

“嗯……?”

“你不觉得,从刚刚开始就没有敌人出现了吗?”

“啊……确实。”

我稍微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从中 BOSS 房间出来后,蛇人和其它的怪物还是不停出现,但在五分钟左右之前

全都消失了。这不是怪物刷新的频率改变了,而是被领先的人清过之后还没刷新出来。也就是说,我们所找的

赛雅诺就在不到五分钟路程的范围内。

现在的位置是迷宫塔第八层的中段,BOSS 房间在第十层。以眼下的速度,很难说能否在达到 BOSS 房间前追上

她。

“……拼了,放弃警戒,全力突进。”

听到我的提议,亚丝娜回了句“明白了”,跑在前面的阿尔戈和米娅也立刻点了点头。

至今为止,我一边注意着会不会听不到怪物的咆哮或脚步声、会不会看不到视野角落里的红色指针,一边奔跑

着,现在我一口气把速度提到最快,冲在最前头。虽然我在与攻略集団同行的时候经常会控制速度,但是在我

们四个人当中,我的敏捷力是最低的,因此我毫不余力地尽情摆动双腿。墙壁的接缝和质感渐渐化为流线,消

失在视野中,干燥的空气剧烈地拍打着脸颊。

在迷宫内全速奔跑,最重要的是拐角处的动作……用赛跑游戏风格的话来说,就是弯道(Cornering)。如果

穿着抓地力好的鞋子,疾走技能熟练度不高,就不能完全转过弯,而是摔到弯道外边去。因此,从一开始就放

弃普通的转弯方式,就像在斯塔奇翁的旅店里追赶亚丝娜时那样,跳到拐角前方的墙壁上,进行几步“走壁

(Wall Run)”,然后落到地上,采取这样的技巧。

当然,亚丝娜和阿尔戈已经掌握了那种跑法,在能够看到前方的时候,我用“走壁”通过了左拐弯。落在地上

之后,我咬紧了牙关。队伍当中还有米娅这个 NPC,她应该不会知道这种奇怪的系统外技能。
我一边减速,一边将视线越过肩头瞟向后方,但是我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在杞人忧天。米娅跑在亚丝娜前面,动

作轻盈,仿佛摆脱了重力。“咻哒哒哒哒”地在墙上跑了五步之后,回到了地面上。我感觉快要被她追上了,

匆匆忙忙地面向前方,提高速度。看来赛雅诺教给她的不仅仅是剑的用法而已。

既然如此就无需顾虑了,我继续拼命冲刺,同样用“走壁”通过了下一个拐角。虽然在丁字路口和十字路口有

必要停下来选择前进的道路,但只需要选择没有怪物气息的道路,或是地上散落着道具的道路,然后立刻再次

奔跑。终于,在尽头的墙壁上看到了第 N 个大洞,我飞速地钻了过去,看到右侧有楼梯,便马不停蹄地跑了上

去。

这座塔的第十层基本上只包括头目房间,实际上第九层就是迷宫的最深处了。这里本来是有极其凶恶的怪物阻

挡去路的高难度区域,但是赛雅诺通过的道路上只有许多道掉落道具撒在地上,连一只甲壳虫都没有出现。我

们连暂时歇脚的事件都没有,所以无视了小怪掉落的物品,但是阿尔戈却一边奔跑,一边眼疾手快地筛选着稀

有道具,用钩爪(Claw)抓过来,放进储物栏中。她的灵巧和贪婪是我模仿不来的。

跑过道路,钻过墙洞,我们以无视地形和机关的最短路线,只用了三分钟就跑完了第九层。

前方是设计华丽的空中回廊和向前延伸的大楼梯。登上那里应该就能达到第十层了,但是回廊上一个人影也没

有。

果然赛雅诺已经冲进头目房间了吗……我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就在这时。

“母亲大人……!”

米娅尖声叫道,把皮面具推到头顶,一下子超过了我。

“喂、喂!”

我慌慌张张地去追她,紧接着我也注意到了。虽然看不到身影,但是前方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大楼梯分为两

支,在楼梯平台处合二为一,继而反向延伸。但是在我们看不到的折返楼梯部分,有谁……不,是赛雅诺正走

在上面。我们离她只有不到三十米足,然而楼梯上方就是头目房间。

米娅用连阿尔戈都追不上的速度,冲过了空中回廊,跃上了左侧的楼梯。这样下去,只有赛雅诺和米娅冲进

房间,然后门就此关闭,说不定会变成这样的展开。我不禁拔出了背上的爱剑,架在肩头。

“呜哦哦!”

我大叫着,全力蹬地。发动了跳跃突进技“音速冲击(Sonic Leap),一口气飞过了剩下的半段回廊,跳到了

楼梯上,故意落地失败。虽然 HP 减少了几点,但我总算以跌跌撞撞的前滚状态滚上了楼梯,在平台处追上了米

娅。

因为在我摔倒的时间里,技后硬直已经结束,所以我蹬了下墙面,一个反转,冲上翻折楼梯,然后抬起头,看
见了一个奔上楼梯的背影。那是一个右手提着细剑,左手抱着巨大立方体的金发女剑士。

“赛雅诺小姐!!”

“母亲大人!!”

我和米娅同时发出呐喊,女性剑士又向上走了一个台阶,然后在第十层的最后一个台阶前停了下来。束起一半

的长发和深绿色长裙随着她的动作翻动起来,她用和米娅一样的灰绿色眼眸俯视着我们。

和赛雅诺面对面,在正式运营中也不是第一次了。在斯塔奇翁的领主宅邸里,从塞隆那里接下任务,我们最先

问话的就是原佣人赛雅诺。但是那个时候,她穿着朴素的围裙,看上去只不过是个城中随处可见的主妇 NPC,

然而她现在装备着泛着华丽光泽的铠甲和细剑的样子,已然一副身经百战的女剑士模样。

凛然的美貌有所柔和,赛雅诺发出了平静而又响亮的声音:

“米娅……桐人先生。虽然料到你们会来追我,但是没想到你们真的追上了我呢。”

“母亲大人……”

米娅双手紧握着细剑,只能如此低语一句。我代替她,慎重地说道:

“赛雅诺小姐,我们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但是,不要一个人到那里面去,先和我们……和米娅说说话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亚丝娜和阿尔戈追了上来,站在我和米娅的两侧。

赛雅诺依次看了看我们四个,然后再一次对自己的女儿说:

“你变强了呢,米娅。对不起,我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但是,这是我的任务。只要这个魔方还在,诅咒的

谜题就不会从斯塔奇翁消失,沾满鲜血的继承者之争也会继续下去。现在塞隆死了,已经没有人能抑制诅咒

了……必须要破坏这个东西。”

“怎么破坏……!?你打算对它做什么!?”

我努力追问,赛雅诺的视线捕捉到了我。

“这个状态,是绝对无法破坏魔方的。但是,只要把它放回原来的地方,守护着魔方的力量应该就会消失。”

“原来的地方……?”

亚丝娜喃喃自语,将上半身弹出几厘米。

“那是指头目房间……天柱之塔的守护兽的房间吗?”

“有一点区别,亚丝娜小姐。”

赛雅诺用准确的发音,叫出了和我一样只在三天前和她见过一次面的细剑使的名字。

“应该放回的地方,不是房间,而是守护兽本身。这个魔方本来是守护兽身体的一部分。很久很久以前,帕伊
萨库鲁斯大人亲手将其取下,带到了斯塔奇翁城……不,当时只不过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破败的小村子。虽

然,斯塔奇翁能成为现在这么繁华的城市都是多亏了魔方的力量,但这本来就不是人类应该染指的东西……”

说到这里,赛雅诺停了下来,注视着抱在左手中的黄金魔方。

――那是,楼层头目身体的一部分?

――前任领主帕伊萨库鲁斯把它从头目身上分离出来,用它的力量创造了斯塔奇翁城……?

我拼命地消化着这条封测时完全没有流出的情报。

封测的时候,第六层的楼层头目是一个立方体,它的每个面被分成三乘三,被分别涂上了红、黄、蓝、黄、

绿、白、黑六种颜色――也就是长着四肢的巨大鲁比克方块*。用武器敲击每行的边缘部分,就可以向那个方

向旋转九十度,如此反复,让每个面的颜色一致之后,就会分解成小魔方。虽然会出现能造成伤害的核心,但

是那也不是金色的魔方之类的东西。

(注:原文为“ルービックキューブ”,Rubik's Cube。又叫魔术方块,也称鲁比克方块。是匈牙利布达佩斯

建筑学院厄尔诺·鲁比克教授在 1974 年发明的。)

不,在正式运营当中变更楼层头目的情况并不少见的……更何况从第一层到第五层所有的头目都多少进行了一

些修改,第六层头目的变化也并不令人意外。问题是,把帕伊萨库鲁斯取下的黄金魔方放回头目身上的时候,

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呢?我最先想到的,是“取回原本的力量”=“力量超绝上升”这种展开。对于必须要打

倒头目、前往第七层的我们来说,这是最不希望出现的。

“赛雅诺小姐哟!”

这一次叫住了她的,是就算在这种时候也不会被打乱自我节奏的情报商。

“俺叫阿尔戈,是桐人和亚丝娜顺路捎上的。俺有一件事想要请教你,那个魔方回到守护兽身上之后,具体会

发生什么事?是不是守护兽会变得强得不像话,以至于你也打不倒它呢?”

——顺路捎上什么的,她能听懂吗……

在这种时刻,我却不由地产生了微妙的担心。但赛雅诺看上去并不在意,而是点了点头。

“……你们这些冒险者,就是为了打倒守护兽、到达上层而战斗的吧……。虽然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但是

一旦魔方回到守护兽身上,守护兽就会动起来、进行攻击,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过,这对你们来说也不是什么

讨厌的事。因为在拿掉魔方的状态下,守护兽会被与魔方同样的无形力量守护着,无法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啥——!?””

我和阿尔戈异口同声地喊道,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赛雅诺。

如果赛雅诺的话属实,那么那个黄金魔方对于打倒楼层头目来说,本来就是必不可缺的东西。但是这些情报,
哪里都…………

——不,我对《斯塔奇翁的诅咒》任务的正确展开的结局也只不过停留在封测时代的知识而已。虽然因为塞隆

的死亡,展开过程出现了急转,但一般正常地通关的话,在最后阶段就会有有关楼层头目的信息,就有可能明

示魔方是必须的关键道具。

“……那么,也就是说,把那个魔方放回去、守护兽开始活动之后,就能攻击它,如果打倒了它的话,魔方也

会被破坏,对吧?”

对于亚丝娜的提问,赛雅诺虽然沉默不语,但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

“那么,母亲大人!”

刚才一直保持沉默的米娅大喊道。

“让我也来帮忙吧!我知道守护兽非常厉害,也知道母亲大人很担心我……但是,如果母亲大人一个人进入守

护兽的房间没有回来的话,我就活不下去了啊!”

听到这句话,我看到赛雅诺的脸上浮现出十分纠结的神情。

果然,这已经不是有剧本的故事事件了。米娅和赛雅诺都有着独立的人格,她们想要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数秒后,赛雅诺紧紧地闭上双眼,然后突然睁开。将握在右手中的细剑收进左腰的剑鞘里,微笑着说:

“我明白了,米娅。你变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坚强……。以前我教你剑术,是想着万一我不在了,你也能够好

好地生存下去。但是,现在看来这是妈妈自以为是的想法啊。谢谢……助我一臂之力吧,米娅。”

“嗯!”

米娅一改之前成熟的态度,飞奔着冲上剩下的楼梯,然后抱住了母亲。赛雅诺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头,看着我

们说:

“桐人先生、亚丝娜小姐、阿尔戈小姐,感谢你们护送我的女儿到这里。”

——被护送的是我们才对啊。

在说出口前思索了一下,我轻轻地点了点头,与亚丝娜、阿尔戈一起登上了楼梯,和赛雅诺一样,站在第十层

的入口。

左手搂着米娅,赛雅诺沉默地伸出右手。我们依次与她握手之后,视野左上方自动出现了第五个 HP 栏。我战战

兢兢地确认了一下她的等级——32。

嗯嗯嗯……?我差点念出声,慌慌张张地向后退了一步。虽然,对于好不容易升到 21 级的我来说,这个等级是

那么遥不可及,但是我们这个四人小队由我、亚丝娜、阿尔戈和 23 级的米娅构成,很难想象她的属性高到能比

我们更快歼灭怪物。虽然她的武器防具都是高级货,但也不过是商店出售的水平罢了。
然而,事到如今,即使瞎猜赛雅诺的实力也无济于事。而且,再过不久攻略集团的主队就会追上来。如果能进

一步保障米娅的安全的话,赛雅诺应该也会接受与他们共同战斗的吧。

在亚丝娜耳边小声说了声“就麻烦你说明情况了”之后,她只回了一句“真是的……”,瞪了我一眼,然后靠

近了赛雅诺。我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

一条十米左右长的、有着恐怖装饰的道路,从我们所在的地方向深处延伸,道路前方竖立着两扇巨大的青铜

门。走近几步,仰望上方,只见大门上排列着大量的 9×9 方格浮雕,让人联想到了塔的外壁……或是斯塔奇翁

的街景。名称和模样尚且不明的第六层楼层头目就在这扇门后等待着我们。

本来,我想进行至少三次侦察工作,不过根据赛雅诺的说明来看,如果不把黄金魔方放回头目身上就不能进行

攻击。而且,如果放回去了的话,恐怕就再也拿不下来了。还有,在有这种机关的情况下,头目房间的大门很

有可能一直紧闭,直到战斗结束为止。

但不管怎样,我们已经来到这里了。虽然出乎意料的展开接连不断,但这里……这个世界并不是单机 RPG 游

戏,而是关着八千名玩家的 VRMMO-RPG。今后也会陆续发生各种出乎预料的事情,我们必须要想办法应对,不

断以上层为目标,直到达到遥远的第一百层。

十五分钟后。

我带着不习惯的笑容,迎接吵吵闹闹地登上大楼梯的攻略集团。林德和牙王满脸写着“你为什么在这里?”,

在亚丝娜和阿尔戈的帮助下,我在能够透露的范围内说明了情况。

“——啥子哟,那个 NPC 是跟你们的熟人吗?”

虽然被牙王这样挖苦了一番,但听说了黄金魔方是楼层头目攻略所必须的道具后,两个公会再也没发出抱怨

了。

休息兼作战会议结束之后,总算到了编制头目攻略团队的环节。

A、B、C 队由牙王率领的“艾因格朗特解放军”构成。D、E、F 队由林德率领的“圣龙联合”所组成。然后 G 队

是我、亚丝娜、阿尔戈、米娅、赛雅诺。遗憾的是,艾基尔的“老大哥军团”因为全员 AGI 太低,不擅长快速

移动,所以没有参加追踪行动。

也就是说,负责防御的 Tank 有些不够,存在隐患。但这只能通过机动力来弥补了……我靠在远离集团的墙边思

考着,慎重起见,我悄悄观察了一下 ALS 和 DKB 的成员。虽然夹杂了几个生面孔,但这次也没有摩尔提和乔的身

影。

虽然这是相当不错的事,但黑雨披男和他的同伴们,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而协助堕精灵的呢?这个疑问一直没

有解开。是为了得到附有麻痹毒的投针——修玛尔格亚之刺吗?那的确是件极其强力的武器,不过,他们真的

只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采取绑架丘扎克成员、给灵树下毒这种大规模作战计划吗?
“……那些家伙,又在做什么准备了吧。”

旁边突然响起了这样的声音。我看向身边,只见亚丝娜一脸严肃地看着下行楼梯。看来她也在考虑着和我一样

的事情。

“嗯……就算是这样,我也认为只靠摩尔提和乔,是不可能登上这座塔的。即使有什么企图,也要等到了七层

之后吧……”

“说的……是呢。”

虽然亚丝娜点了点头,但那抹不安的神色仍未从她的侧脸上褪去。在这个第六层中,不管是快要和塞隆一起被

杀掉的时候,还是加雷城被袭击的时候,相比 PK 集团,我们总是处于被动。一旦放松警惕,说不定就会再次被

敌人盯上,这种心情我很理解。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犹豫了片刻之后,下定决心,动起了左手。我用指尖探寻着亚丝娜的右手,握住……我没

做到这一步,而是用轻轻捏住了她小拇指的根部。纤细的手立刻抖了一下,她说着“你干什么啊!”甩开了我

的手——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数秒后,亚丝娜的手也动了起来,用微妙的力度将我的手指握在掌中。

二〇二三年一月四日,下午九点。

结束了所有准备工作的团战队伍,在大门前整齐列队。牙王站在最前面,用简单却充满气势的话语鼓舞众人,

然后用力地推开了门。

14

好大。

第六层的头目房间几乎占据了整个迷宫塔第十层,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应当。然而,时隔四个半月后再次来到这

里,我依然觉得这个房间无比宽广。墙壁、地面和天花板都是泛蓝的灰色,但因为灯光昏暗,房间角落看起来

黑乎乎的。高高的天花板上画着巨大的星形,让我再次意识到这座塔……也就是这个房间,是正五边形的。

站在塔外的沙漠中时,塔的宽度看上去约为高度的一半。如果塔高一百米的话,那么正五边形的对角线长为五

十米,也就是说边长是……。

“——那个啊亚丝娜,正五边形的边和对角线的比是多少来着……?”

我小声地向细剑使提问,尽管她露出一副像是在说“这时候问这个干什么”一样的表情,但还是回答了我:

“一比二分之一加根号五。约等于 1.618。”

“1.618……也就是说,如果对角线长五十米的话,边长大约是……三十米左右?”

“准确来说是三十一米左右,不过差不多吧?”

“原来如此……”
正因为 ALS 和 DKB 的六个小队还在划分负责区域,我们才能像这样在头目房间闲聊。他们应该还要花三十秒才能

结束吧,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这次换亚丝娜开口了:

“一比二分之一加根号五,被人们称作‘黄金比例’哦。”

“黄金比例……?”

“比如帕特农神庙的宽与高的比、断臂维纳斯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之比……据说人的鼻子和嘴的宽度之比如果是

1:1.618 的话,面容就很协调。”

“诶——”

我发出感叹,不由自主地偷偷看向亚丝娜的脸,试图确认是否如此。但亚丝娜快速地戳了一下的侧腹,阿尔戈

则吃惊地说“喂喂,这里可是头目房间哦”,米娅嗤嗤地笑了起来……在我们如此这般的时候,牙王的喊声从

房间的另一侧传了过来。

“安排完毕咯!随时都能开始!”

“明白!”

我回喊道,向身后看了一眼。从五边形的一边向外凸出十米左右的大门如今依然开着。千万别关上啊,我在心

中默默祈祷,转身面向站在米娅身边的赛雅诺。

“那……就拜托你了,赛雅诺小姐。”

“好。”

剑士母亲轻轻点头,注视着怀中的黄金魔方。某种表情如同涟漪一般浮现在她美丽的侧脸上,然后很快就消失

了。

“那么……我要开始了。米娅,不要站得太靠前。”

嘱咐了女儿一句之后,赛雅诺向着房间中央走去。

在她的前方,矗立着一个奇异的物体。

它的形状极其简单,是一个棱长六十厘米的立方体,如同切割出来的木炭一般毫无光泽,一片漆黑。在昏暗的

光照下,很难看清它的细节部分,但朝向我们的这一面的正中有个边长二十厘米左右的正方形凹槽。一眼就能

看出,黄金魔方的尺寸与它的大小正好相符。

“……要是魔方刚好能放进去的话,没有能抓住的地方就取不出来了吧……”

我无意中嘟囔了一句,站在我右边的阿尔戈回答说:

“刚刚咱稍微侦查了一下,那个方形凹槽里面还有小号的凹槽哦。”
“诶……能不能用棍子什么的戳进去啊……”

“棍子吗……”

我只说到这里,就紧紧地闭上了嘴。赛雅诺弯下腰,把魔方放进凹槽中。

漆黑的洞口像是涂了油一样,毫无阻碍地将魔方吞了进去。当黑色和金色的平面齐平的一瞬间,响起了“哐

哐……”的沉重声音,青黑色的地面震动起来。

突然,黑色立方体放出了金色的磷光。赛雅诺迅速后退,保持一定距离、环绕在周围的团战成员们一同摆好了

架势。无数的剑与矛上反射着立方体发出的磷光,立方体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地面漂浮在空中。

上升到三米高的时候,立方体停了下来,开始横向旋转。起初十分缓慢,但转眼间速度逐渐增加,使它与昏暗

的室内融为一体。只有黄金魔方的轨迹留在空中,形成光环。

哐哐哐哐!

空气再度震动。许多金色立方体如同凭空出现一般化作实体,同样开始回转。不,不是许多。尽管没法逐个去

数,我也知道有二十七个。

最终,黄金立方体们紧密环绕在高速旋转的漆黑立方体周围,与它牢牢地结合在一起。旋转速度逐渐下降,静

止后,那里出现了一个边长为原来三倍——也就是棱长达到一百八十厘米的黄金立方体。

二十七个立方体以横竖各三个的方式与黑色立方体结合,但并没有完全融合在一起,而是留出些许缝隙。换言

之,就是一个超大号魔方。

“和封测的时候一样!用武器敲击边缘它就会转动……”

喊到这里,我终于注意到了。

封测时被涂成红、青、绿、黄、白、黑六种颜色的各个面,如今都是金色的。不知道怎样才能把六面对齐……

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它的六个面从一开始就是相同的。

突然,二十七个小立方体发出宛如内燃机一般的轰鸣声,开始随机地朝纵横方向旋转。转动停止之后,六面上

浮现出了每面九个、合计五十四个矩形,矩形上面浮现出发着银光的花纹。

不,不是花纹。尽管并不是我熟悉的字体,但那是…………

“数……数字!?”

亚丝娜用沙哑的声音叫道。与此同时,巨大魔方的上空出现了仅有一段的 HP 栏,头目的名字在其下方闪耀着光

芒。

【The Irrational Cube(无理魔方)】。

“要来了……!”
这个叫声大概是林德吧。

如同回应他的声音一般,头目身体上八个顶点的其中三个瞬间射出了浅灰色的线,伸向团战队伍里。我立刻用

尽全力大喊:

“回避————!!”

紧接着,鲜红色的激光像是在临摹灰色直线一般,迸发出来。咻啪!一声令人胆寒的轰鸣响起,大房间的三处

发生了小规模爆炸。幸好没人被直接击中,但是似乎是因为高温范围伤害,我视野左边整齐排列着的几条 HP 栏

略微有所减少。

颜色和名字都与封测不同——以前的名字是【The Irritating Cube(恼人魔方)】——但目前的攻击模式是

相同的。在难以辨认的瞄准线出现一秒之后,激光就会沿线发射。如果轻装玩家被直接击中的话,HP 可能就一

点不剩了,但只要冷静下来捕捉瞄准线,回避也没那么困难。当然,假如摔倒或是硬直,就另当别论了。

总之试着从名字里寻找线索吧,我用最快的速度询问搭档:

“亚丝娜,那个 Irrational 是什么意思!?封测时本来是‘恼人的’来着……”

“那个,我记得,应该是‘不合理的’之类的意思。”

“不合理……”

我一边嘟哝,一边在心中大喊“真是的!”。幼儿园的孩子也能把颜色拼整齐,可数字……不对,数字也是一

样的吗?

“咦,也就是说,要把每个面都变成同样的数字吗?”

我像是找到了一丝希望,如此大喊,但立刻就被阿尔戈的话打破了。

“可那些数字,是从一到九的呐!”

这么一说还真是。闪着银色光芒的阿拉伯数字从 1 到 9 随机排列,把这些数字配到六个面上是绝对不可能

的。“可以把 9 倒过来”这种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但也只是想多了而已,而且 6 和 9 的设计根本就不相同。

遇到困难时就该向 NPC 寻求帮助,我向走回来的赛雅诺提问:

“赛雅诺小姐,那些数字要怎么……”

但剑士露出一副紧张的神情,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领主馆中流传着一个传说,只有在黄金魔方回到塔中的守护兽身体里时才能破坏魔方,我知道

的只有这个……”

“这、这样啊……”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大厅中央的头目接连不断地发射激光,团战成员们躲开激光,一跃而起,用武器击打浮在
空中的立方体。随着每一次敲打,魔方的列和行都会旋转九十度,但 HP 完全没有减少。果然带有数字的魔方是

无敌的,看来只能解开谜题、撕下那些数字了吧。但是,我们就连是什么谜题都不知道,根本无从下手。

弥漫在大厅中的不安和焦躁像是要爆发了一样,头目附近亮起了橙色光效。有谁发动了剑技。

“住手……!”

我下意识地发出声音,但为时已晚。长枪的二连击,在无理魔方表面上打出耀眼的火花,但是它的 HP 一点也没

有减少——就像是在等待这个时机一样,头目射出了瞄准线。

“躲开!”

听到牙王的怒吼,玩家们一齐从射线周围迅速向后退去。然而,陷入技后硬直状态的长枪使无法活动,被红色

激光直接击中了。

“呜啊啊!”

我呆呆地站着,回荡的悲鸣和沉重的轰鸣同时传入我的耳中。那个人是 ALS 的火腿培根(Schinken Speck)

吧。他一下子就被轰飞出去,倒在地上。C 队的 HP 栏一下子减少了五成以上,变成了黄色。虽然长枪使被同伴

扶到了墙边,但是他要花很长时间才能缓过来吧。

“……桐人,还是暂时撤退比较好……”

亚丝娜的声音里带着些紧张,我僵硬地点了点头。

无论怎么想这都是正确选择。如何解除头目的无敌状态仍是未知,在这种情况下勉强拖延战斗,很容易陷入最

坏的局面。可是……

我回过头去,目光所及的是紧紧关着的大门。亚丝娜似乎没有注意到门关上了,她深吸了一口气。

“……还没确定不能打开。”

我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然后蹬了一下地面,瞬间冲出了十米,以身体冲撞的气势用左手敲了敲门。厚重的

青铜大门微微颤抖,但一毫米也没动。果然是被锁上了……

“————!?”

突然,蓝色的光以纵横方向划过我的视野,我把头转了过去,屏住呼吸准备迎接头目的攻击,但却并没有感觉

到冲击。我将视线转了回去,再次猛地吸了一口气。

数字。

门的表面上浮现出发着光的方格,格子里排列着阿拉伯数字。和头目身上浮现出的字体一模一样……但是空白

的方格比有数字的方格更多一些。

我后退一步,将整扇大门尽收眼底,然后和站在旁边的亚丝娜同时大叫一声:
““数独游戏……!?””

不会错的。和斯塔奇翁的传送门广场上完全相同的数字谜题,在巨大的门上再现了出来。

“只要解开这个,门就会打开吗!?”

背后传来阿尔戈的声音,我呆呆地点了点头。

“我……我认为是这样的,不过……做不到的吧…………”

在挑战之前就放弃有悖于我的原则,但这一次,我只能这么说。因为 9×9 格为一组的数独游戏,眼前的门上排

列着横竖各二十七个,共计七百二十九个。虽然数量比斯塔奇翁广场上的只多了一个,但它们的排列方式完全

相同。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亚丝娜四天前说的话。

——这个光是看上去就让人感觉是最高难度了,不管怎么熟练的人都要花上二十分钟才能解开一个谜题。也就

是说要解开七百二十八个,需要一万四千五百六十分钟……再除以六十,二百四十二小时四十分种……”

二百四十二小时四十分种。也就是大约十天。就算十个人分工,也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要在这段时间里一直

承受头目的猛攻是不可能的。

“或许,这个数字的排列和斯塔奇翁的广场上的谜题完全一样……”

亚丝娜用沙哑的声音喃喃自语。

“……在斯塔奇翁解开谜题,然后当天来到这个房间。这是向头目挑战的最低要求了……”

“可是,那个……”

不可能解开的——我本想这么说,但还是闭上了嘴。我回想起从道路仰望大门背面的时候,看到了表面上刻着

方格浮雕。9×9 方格……如果当时看到那个就联想到数独游戏的话,说不定就能想起斯塔奇翁的传送门广场

了。

“…………可恶!”

我握紧了拳头,正要打在了发出冰冷光芒的谜题表面上——就在此时。

“桐人先生,只要解开那个谜题就行了吗?”

听到身后传来这样的声音,我的右手停在空中。回头一看,摘下了皮革面罩的米娅正用圆溜溜的眼睛仰视着

我。

“你……你能解开这个吗?”

“嗯!”
也许是因为得以和母亲再次相见,米娅的口吻总算变得与年龄相仿了。她使劲点了点头,向门的方向走去,将

小手伸向右下角的谜题,用指尖在空白的方格上快速地划着,然后轻触一个散发着微光的方格,并从浮出的窗

口中选择了“7”。一瞬间,其他的方格全都消失了,只显示出了一个大大的“7”。花费的时间——只有十

秒。

“什……为……为什么这么快……”

在瞠目结舌的我的前方,米娅猛地回过头来笑着说:

“因为我从小就每天和母亲大人一起在斯塔奇翁的广场上解这个谜题玩呀。

这个速度,不是这么解释一句就能理解的啊……我这么想着,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收起来,本应与谜题无缘

的基兹梅尔也仅仅用了几十秒就解开了在秘钥迷宫中的十五拼图。既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解开 NP 困难问题,

那么对 AI 来说,数独游戏之类的谜题和简单计算是一样的吧。

“当然,我也会解哦。”

赛雅诺这么说着,站在了米娅旁边。我看了看她们俩,又看了看后面的谜题。

如果十秒解开一个,那么解开七百二十九个谜题需要七千二百九十秒,除以六十就是一百二十分钟左右。两个

人一起解就是六十分钟——一个小时。那样的话,或许能行。

“……拜托你们了,赛雅诺小姐,米娅。”

听到我的话,两人重重地点了点头,盯着谜题的右端和左端,手指迅速地游走起来。

我抓住还是目瞪口呆状态的伙伴的肩膀,喋喋不休地说道。

“亚丝娜,我们要去牵制住头目。不管怎么样都要争取出一个小时。”

“嗯……嗯,明白了。”

“咱、咱该做些什么呐?”

“阿尔戈你就在米娅需要解开上面的谜题时把她举起来!”

我大叫道,正要和亚丝娜一起向跑向大厅中央时——我突然一个急刹车。

“怎、怎么了啊!?”

“那个,如果……是从下拉菜单里选择正确数字的形式,那么我们不是只要从 1 开始按顺序选择,就能试出合

适的数字吗?”

霎时间,细剑使带着史上最顶级的惊愕表情,向我探出头,差点碰到我的鼻子。

“我说啊,既然是那种形式,那么只要错一次肯定就全都结束了嘛!”

“……也、也是啊。”

我点了点头,这次我们真正开始以头目为目标,奔跑起来。
之后的一个小时,是我至今为止在艾因格朗特度过的最长、最痛苦的一个小时。

虽然第二层和第五层的 BOSS 攻略战也很艰难,不过那时可以只专注于眼前的强敌,基本没有时间意识。而且,

那是为了获胜的战斗,而这次却不是。这一个小时中,我们只是为了从房间逃离而一味回避攻击。

观察无理魔方(Irrational Cube)八个角发射出的瞄准线,然后回避。虽然我们要做的事只有这些,但是瞄

准线原本就很难看清,而且攻击的场所和时机都十分阴险。魔方有时会利用时间差在回避方向上攻击,有时会

将几名玩家赶到一起让他们撞在一起,有时还会固执地盯住一个人打,完全不像是单纯由算法驱动的。

加入前线的我和亚丝娜当然为 ALS 和 DKB 的成员说明了现在的状况,但也不可否认这使得士气有些下降。在此之

前,虽然不明白规则,但大家都觉得只要带数字的方块一直转动,攻击总会起效。然而听到需要拼凑的数字完

全不明,只能撑过一个小时然后逃走,任谁都会泄气。而注意力下降后动作也会变得迟钝。

回过神来,我和亚丝娜以外的三十六人的团战队伍中,已经有十人以上挨了激光直击,退到了墙边。无理魔方

(Irrational Cube)现在仍在大厅中央附近,没有大幅移动,但那是因为大半的玩家都聚集在此处。如果后

退的玩家继续增加,BOSS 也会开始盯上这边。一旦开始大幅移动,在大门前拼命解数独游戏的米娅和赛雅诺迟

早也会遭到攻击。这种情况就是绝对要防止的。

我和亚丝娜眼神一碰,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我先是向 BOSS 发出三连击剑技“锐爪(Sharp Nail)”。当

然,全满的 HP 栏仍是纹丝不动,但由于仇恨值暴涨,三根瞄准线一齐照射过来。但此时亚丝娜已经用两臂抱起

了硬直中的我,用尽浑身力气跑了起来。爆炸和火焰在背后蔓延开来,背上传来灼热感,但我们没有受到伤

害。

接着,亚丝娜的三连击“三角(Triangular)”再次命中 BOSS,我立即抱起亚丝娜移动。这样 BOSS 的目标就


中在我和亚丝娜身上了。

当然,BOSS 的算法不会简单到只会盯住仇恨高的玩家。根据状况,其他玩家有时也会被盯上。但是,只要我们

两个敏捷力高的人能吸引半数的激光,就能为其他的六支小队争取到不小的空当。

“桐人,左前!”

有时从我的角度看不到瞄准线,就由亚丝娜告知我回避方向,然后朝那边快速移动。亚丝娜被盯上时,就由我

下指示。

不停重复这一过程,我突然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有几次在听到亚丝娜的话之前,我就明白了应该逃跑的方向。搭档也是一样。不止一次,在我叫出“右边”的

时候,亚丝娜已经朝那边跳了。就像是有什么声音之外的渠道将我们两人的意识连接了起来——
虽然这番苦战绝不会迎来胜利,但我却莫名地情绪高涨,沉浸在对瞄准线的回避中。在 BOSS 离开时才会打开一

瞬的窗口中,时间正在一点点、一点点地向前。然后在晚上十点零几分时,终于——

“桐人先生,最后一个了!”

大厅后方,传来了米娅稚嫩却坚毅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大幅后跳,朝大门看去。浮在门上的数独谜题,几乎都

已经变成了大大的正确数字。赛雅诺的手指正游走在最后残留在中央的谜题上。

只见她按下键槽,从下拉菜单中选择了一个数字——那个数字逐渐扩大,散发出银色的光辉。

按照计划,七百二十九个谜题在一个小时内全部解开了。这一瞬间,不仅是大门,整个 BOSS 房间都在震动。紧

闭的大门中央亮起一道光,然后响起了“咔嚓”的开锁声,宣告着盼望已久的逃生口已经打开。

“好,都退到通道中!恢复中的人先走!”

林德一挥弯刀,下达指示。正在墙边喝药水的十几个人立即起身,朝大门跑去。几十秒前还像是陷入狂暴状

态、乱射激光的无理魔方,此时似乎也觉察到大门开启,停止了攻击。

这样一来,至少避免了攻略集团全灭的危机。虽然 BOSS 的 HP 一点都没打掉着实令人遗憾,但这应该是漏了某个

重要情报的缘故。只要将斯塔奇翁或是姆尔兹奇村周边的任务仔细清一遍,迟早能知道 BOSS 的数字究竟该怎么

排列的————

“桐人。”

亚丝娜突然小声叫道,同时用左手抓住了我右肘附近。我向她看去,发现她的视线仍望向尚未打开的大门。她

感觉到了什么,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搭档的这番心理状态向我传达了过来。

我一边体会着时间被拉长的感觉,一边紧盯着二十米开外的大门。

七百二十九个谜题,变成了七百二十九个数字,正静静地发着光。

七百二十九……二十七的二次方。纵二十七个,横二十七个。

9×9 的数字块,是纵横各三个。

我扭过头,看了看大厅后方漂浮着的无理魔方(Irrational Cube),然后再次看向大门。接着,我尽可能地

吸入空气,用最大音量喊道:

“停下————!!”

一瞬间,离大门仅剩一米距离的玩家“嗖”地缩回手,然后停下了脚步。站在我旁边的 DKB 成员西瓦塔愕然地

看向我。

“怎么了啊,不是能逃走了吗!?”

“等一下,那个……那个数字或许是……”
朝亚丝娜使了个眼色,我跑了起来。挤到门前后,我摊开双手,示意谁都不要靠近,然后等待着那个瞬间。如

果我的直觉正确,那么这个谜题就不是为了制造逃生之路准备的。解开后大门虽然会打开,但那恐怕是陷阱。

这样等待的话,肯定,肯定……

在团战成员们的迷惑、不安和焦躁中,压抑的时间正一点点过去。五秒、六秒、七秒……接着,在赛雅诺解开

最后的谜题之后过了将近三十秒的时候——

七百二十九个数字再次放出剧烈的闪光。

像是被光芒融化一般,一半以上的数字消失了。变成空白的各个格子,出现了发出微光的键槽。最后,四根线

逐渐加粗,将格子切割成了 9×9 的方块。

“啊……!”

背后的亚丝娜叫了一声,站在同侧的米娅和赛雅诺也发出惊呼。

大门上显示的已经不是 27×27 的随机无意义数列。而是新的 9×9 数独游戏。

轰隆隆————既像是机械声,又像是生物咆哮声的轰鸣在房间中响起。我回过头,发现无理魔方(Irration

al Cube)再次动了起来。不仅如此……四个纵面中的三个都伸出了由几十个小魔方连接而成的长臂,剩下的

一面正发出明亮的光芒。

“来吧!”

留在后方的牙王叫道,同时架起了剑。林德也不甘示弱地朝部下喊道:

“撤退中止!伤者继续恢复,没事的人回来重整阵型!”

两人都感觉到了。现在开始对 BOSS 猛攻,就有打倒它的机会了。

“米娅、赛雅诺小姐!帮我们解开这个谜题!”

听到我的喊声,两人反弹一般跳到门前,将手掌放在巨大化的谜题上开始移动。十秒后,两人同时按下键槽,

各自选择了数字。被选择的数字立即扩大,发出明亮的光辉。

母女二人以完全相同的速度陆续解开谜题。赛雅诺负责高处,米娅负责低处,依次解开了四个、六个、八个谜

题,只剩最后的一个了。

后方传来激烈的冲击声和呼喊声,但我拼命忍住,等待着那个瞬间。赛雅诺将手放在中间的谜题上,从下拉菜

单中选择了“6”……这个数字随之扩大。

所有谜题解开的瞬间,大门发出一阵远比刚才更加明亮的闪光。我后退数步,将门上显示的九个巨大数字深深

刻入脑中。

“谢谢……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我向米娅她们道谢,然后转身一边跑,一边面向牙王等人,用几乎喊破喉咙的声音叫道:

“从左上开始,横着依次是 8、3、4、1、5、9、6、7、3!!”

刹那的寂静。

接着,各处响起了粗犷的雄叫。

因为已经知晓了该凑出的数字,先前下降的士气开始恢复。两大公会的联合力、统领力果然不同凡响。明明缺

少了治疗中的成员,却早已用补足了这一缺陷的阵型围住了 BOSS。

虽说如此――。

要拼好替代颜色的数字,应该比想象中的还要困难。不是六个面全部,而是只要把没有长着触手的发光的那一

面上的九个数字凑齐就行了。虽然想法很好,但是打一下就会让三个数字一起动。必须经常掌握每个面都有哪

些数字,一边观察出招前的状态,一边进行打击。

距离再次展开战斗已经过去了三分钟,但是正如我所担心的那样,排列数字毫无进展。虽然一开始的四个很顺

利地就凑成了,但是在那之后就变成了“动了那边就乱了这边”的展开,林德和牙王的声音中也掺杂了几分了

焦躁。虽然全凭直觉地敲打,也许总会凑齐的,但是长出长臂的 BOSS 的攻击也不可小觑。除了之前的激光,挥

下手臂造成斩击的物理攻击也着实削减了成员们不少的 HP。

要再一次冲进前线吗,但是那样万一打乱了六支小队的联合攻击的话……我陷入了踌躇。

“……好,记住了。”

旁边的亚丝娜小声嘟哝道,她快速地看了我一眼。

“桐人,我要集中精力进行指示,BOSS 交给你可以吗?”

“啊……嗯,当然。”

我们向彼此点点头,同时一跃而起。亚丝娜跳到 BOSS 前面,挥着右手中的细剑喊道:

“把下面那层向右打!”

“噢……噢!”

DKB 的哈夫纳很快便做出了回应。他挥起双手剑,绕到 BOSS 右侧,然后横砍。虽然还是没有造成攻击,但是正

如亚丝娜的指示一样,下面的方块“轰隆隆”地向右旋转起来。

“然后把左面那层打到下面!”

“了解!”

ALS 的奥克坦应了一声,挥了一下战戟。左侧的方块列转到了下方。
这时,无理魔方(Irrational Cube)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发出了金属质感的刺耳声音。两根串着小魔方

的触手同时向上挥起,然后向着亚丝娜挥了下来。我迅速地跳了出去,发动剑技“垂直弧形斩(Vertical Ar

c)”。下砍和上挑的二连击弹开了触手,背后的亚丝娜一步也没移动。

专注于数字的亚丝娜所给出的指示,惊人地准确。方块每转动一次,就离最终形态接近了一步。

但是,BOSS 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固执地盯上了完全没有参与攻击的亚丝娜。虽然触手能用剑技弹开,但是

激光就很难对付了。每当瞄准线落下,我就抱起亚丝娜跳跃,但是要是时间差射击和物理攻击结合在一起就很

棘手了。团战成员们也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情,可是如果为了转移仇恨而去敲打 BOSS 的话,好不容易拼好的魔

方就会无意义地多转动几下,而且有众多玩家围着亚丝娜的话,BOSS 就看不到了。

不知道用后跳躲开了第几道激光之后,我的后背撞到了坚硬的平面。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被追赶到了墙边。像

是确认了目标一般,两根触手进入了左右横扫模式。一根触手我还能应付得了,但另一根就很困难了——

“桐人先生,这边就交给我!”

听到那个声音,我立刻回了句“拜托了!”,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在从左边接近过来的触手。用“水平斩(Hori

zontal)”弹开之后,我面向右边,看到了只用一招突刺技能就弹开了触手的赛雅诺的后背。

――以一敌百!

我在心中如此呐喊,然后防御着下一次的攻击。这段时间里,亚丝娜不停地给出指示,攻略集团的勇者们英勇

地转动着魔方。虽然偶尔会失误,但是只要再打一下就能恢复了。

就在无法造成伤害的猛烈攻击达到第二十几下的时候。

“这是最后了!把中间那层向下转!”

听到亚丝娜凛然的声音,

“交给我!”“交给俺!”

林德和牙王同时答道。两人毫无互相谦让的意思,从左右两侧冲了上去,用弯刀和直剑同时砍向了中间的方块

列。

――别乱来啊林牙!

我差点这么叫出来,但是两人的剑法精准。中间的一列“轰隆隆……”地转了起来,露出了 3、5、7 的数字。

紧接着,排列在前面的九个数字,发出了令人无法直视的耀眼光芒。

“拼好了――!”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房间里回荡着足以盖住他的叫声的轰鸣——构成无理魔方(Irrational Cube)的无敌装

甲的二十六个立方体和三根触手破裂开来。
大量的碎片融化在空气中,消失不见。里面显现出一个边长六十厘米的漆黑立方体。朝向我们的一面上,可以

看到一个比它小两圈的立方体……赛雅诺带来的黄金魔方镶嵌在中间。

接着,黑色魔方中伸出了六根长长的黑色触手。伴随着“锵”、“锵”的高频噪音,触手蠢蠢欲动。

“接下来才是玩真的!别着急,先确认模式!”

听到牙王的声音,不仅 ALS 的成员,就连 DKB 的成员也“噢!”地回答了一声。

的确是一番激战——虽说如此,但是失去了无敌装甲的无理魔方(Irrational Cube),并不具有能够承受攻

略集团的精锐部队,以及 32 级的剑士母亲赛雅诺的猛攻的防御力。仅有一段的 HP 栏迅速下降,还剩五成、还剩

三成……减少到还剩一成的时候,只过了七分钟。

再来一击就结束了,大家此时都确信如此。无理魔方(Irrational Cube)仿佛在垂死挣扎一样,发出刺耳的

声音,六根触手张扬挥舞,八个角上射出瞄准线。

“这是狂乱攻击!顶住!”

听到林德的指令,全体成员摆好架势。

紧接着,触手全都被弹开了,激光全都被躲开了——第六层楼层 BOSS 就像电量耗尽一样,掉在地上一动不动

了。结束了吗……本以为如此,但是 BOSS 的 HP 栏还有一点。

“啥……啥子啊!?它打算自爆吗!?”

牙王大叫道,我想的几乎和他一样。在 BOSS 掉下的地方附近,团战成员像被弹开一样迅速后退,防御着爆炸。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漆黒的立方体仍然保持着将黄金魔方朝向我们的样子,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说起来,阿尔戈好像说了什么。

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我记得,好像是说魔方上的孔的背面,有什么东西……。

就在那时。

有人从玩家的行列里冲了出来,向着立方体跑去。他肯定是估计 BOSS 不会自爆,打算抢走终击奖励(Last Att

ack Bonus)吧。装备是银色和蓝色……是 DKB 的成员。之后会被林德痛斥一番的吧,不管怎么说这场漫长的战

斗终于结束了――――

“诶……!?”

旁边的亚丝娜叫出了声,与此同时我也注意到了。

那个奔跑的玩家右手拿的不是武器。而是十厘米不到的纤细金属物体。投针……不,那是——

钥匙。
如同静止般的时间之中,瘦削的玩家在立方体后侧弯下身,把右手中的钥匙插进了从我这面看不到的钥匙孔

里。咔嚓!微弱的金属声响起。黄金魔方从漆黑的立方体里滑出,滚落到地板上。

“…………!”

身旁的赛雅诺猛地吸了一口气,冲了出去。我也急忙追在她身后。

那名 DKB 成员站起身,绕过立方体,从地上捡起魔方。

赛雅诺一边冲刺,一边默默地拔出细剑摆好架势。

DKB 成员双手高举魔方,喊道:

“束缚(Bind)!!”

咻啪!金色的光环从魔方中迸发出来,撕裂空气,吞没我和赛雅诺后扩散到后方。

双脚突然粘在地面上,让我猛地向前一栽。要摔倒了……我原本这么认为,但脚却没有离开地面,因此在大幅

度前倾之后,又被反作用力拉了回来。前方不远处,赛雅诺也同样停下了脚步。

“…………!?”

我惊愕地往下看,发现双脚被地上出现的半透明立方体吞了进去。我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自己的 HP 栏。在几个

Buff 的右侧出现了一秒前并不存在的图标。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方框叠在人形剪影之上的 Debuff。

——为什么!?做这种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试图大喊,这才终于意识到。发不出声音……不仅如此,连身体、手腕,甚至每根手指都像是变成了铅块似

的动弹不得。

事态已经如此严重,可我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赛雅诺的确等级很高,但她的实力并不足以瞬间杀死这座塔中

的杂鱼怪物。如今我终于得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恐怕是利用黄金魔方的这种力量,将蛇人们冻结(Freez

e),不,束缚(Bind)之后再一扫而空的吧。

回过神来,我注意到头目房间已经被静寂笼罩。别说是说话声了,连铠甲摩擦的声音都听不到。金色光芒恐怕

覆盖了直径长达五十米的广阔空间的每个角落,将团战成员一人不剩地都束缚了吧。右手无法动弹,因此连窗

口也无法呼出。这就是效果远超令人恐惧的麻痹的究极不动化 Debuff。

谜一样的 DKB 玩家慢慢放下了高举着的魔方。

他头戴轻盔*,遮住了鼻子以上的部分,只露出嘴部。大概是因为使用了 Debuff,他头上的彩色光标变成了表

示犯罪者的橙色。名字是“Buxum”——巴克萨姆吗。我不记得有在以前的团战中见过这个名字。

突然,巴克萨姆轻盔下的嘴角微微一挑。看到那个充满恶意的微笑,我顿悟了。

那个男人,是摩尔提和乔的……也就是黑雨披男的同伴。不知他从何时潜入了 DKB,一直等待着这个时机。
如果是摩尔提的话,他应该会先发出“啊哈哈——”的笑声,再逐字逐句地讲出装模作样的台词吧。但巴克萨

姆只是露出了扭曲的笑容,什么都没说。他右手抱起魔方,用左手拔出右腰上的长剑。

这把剑装饰不多,但轻薄的剑身放出的锋利光芒让人无法揣测它的性能。男人拎着剑,剑尖向下,径直走向赛

雅诺。

——他要杀了她。

直觉瞬间这样告诉我。

不知道他是准备从赛雅诺开始逐个杀掉团战全员,还是仅仅把赛雅诺作为目标。但即使是后者,我也无法袖手

旁观。米娅还在我的身后。让十岁的女孩子目睹再会不久的母亲被杀的场面,我绝对——绝对…………。

“唔…………————!”

从发不出声音的喉咙里,我发出了无声的呻吟。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虚拟体的肌肉颤抖起来,关节嘎吱作响。然而,覆盖全身的无形之壳却纹丝不动。

巴克萨姆在赛雅诺面前停下,似乎准备一击就将她杀死,他举起了剑,谨慎地瞄准心脏一带。

——动啊。

——动啊动啊动啊动啊动啊动啊动啊动啊!!

这个念头占据了我的全部思考,话语变成连续的声音,失去了它的意义。如同耳鸣一般的高频波从我的内心深

处满溢而出,从指尖扩散到脚尖——。

然后,我看见了。

“束缚(Bind)”的 Debuff 图标逐渐开始闪烁。旁边,一个崭新的图标像是要替换掉它似地闪烁起来。摆出打

坐姿势的人型剪影……“冥想”Buff……并不是它。虽然图案相同,但剪影后加上了金色的光圈。

――――――――――――――――――!!

我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我以右脚蹬地跳起来,一下子冲出了十米。

如同被隐形的丝线指引一般,我高举起右手中的黄昏之剑(Sword of Eventide)。巴克萨姆注意到我向他冲

去,睁大了轻盔下方的双眼。他以惊人的反应速度举起左手中的剑,摆出防御姿态。

“呜……噢噢噢噢————!!”

我爆发出呐喊,笔直地挥出爱剑。

啪嚓!让人想到悲鸣声的尖锐声音响起。

巴克萨姆的长剑被我从剑柄上方斩断——连带着紧握剑柄的左手,手肘以下的部分都无声地分离开来。
我掠过赛雅诺和巴克萨姆之后,在着地的瞬间转身。如果平时以这个速度做出动作的话,会因为势头过猛而摔

倒,但如今却像是连惯性本身都不复存在。

失去武器与左腕的巴克萨姆那扭曲的笑容消失了。他用仅剩的右手再次高举魔方。

“束……”

然而,他还没说完,我就再次挥出了剑。

他的右手与左手一样,被我从手肘斩断,虚幻地破碎之后消失了。失去支撑的黄金魔方落到地上,发出低沉的

声音。

双手都受到部位残缺伤害的巴克萨姆做出反应的速度,让我这个敌人都为之叹服。

他立刻翻转身体,以飞快的脚步跑向出口。

“怎么能让你逃掉……!”

我自然打算追击,但右脚突然没了力气,当场跪了下来。与冥想 Buff 似是而非的图标闪烁起来,消失了。

我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但此时巴克萨姆已经抵达了出口。他用身体撞开已经解锁的大门,消失在深处的道路

中。他的速度让人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几秒之后,视野左侧 F 队的一条 HP 栏如溶解般消失了。

是使用了谜之 Buff 的代价吗,我一边抵抗着压在全身的重荷,一边环视头目房间。赛雅诺、亚丝娜、阿尔戈、

米娅,以及其他的团战成员们的束缚 Debuff 都还没消失。它应该并是永久有效的,但要怎么做才能解开呢——

不,其实方法显而易见。

我将爱剑收回剑鞘,从地上捡起黄金魔方,向前走了几步靠近漆黑的立方体。上方显示出仅剩一点的 HP 栏。

我在立方体前跪下身,注视着第一次触摸到的黄金魔方。

这个道具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塞隆、赛雅诺,还有米娅、园丁特洛,甚至是帕伊萨库鲁斯都是如此。但是,

现在已经到了它该消失的时候了。

我把魔方贴在立方体的凹槽处,轻轻向里一推,它就顺畅地将魔方吞了进去。等到表面完全一体化之后,我再

次拔出爱剑。

并不是用已经连续工作许久的剑身,而是用剑柄前端给立方体的上方一击。

这就够了。立方体上出现了放射状的裂纹,内部迸发出了蓝色的光芒——随后,艾因格朗特第六层头目“The

Irrational Cube(无理魔方)”失去了全部 HP,连同黄金魔方一起粉碎了。只有一把没被破坏的铁钥匙掉落

到地板上,发出微弱的声音。

我仰望着提示获得终击奖励(Last Attack Bonus)的消息,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下一秒,解除了 Debuff 的团战成员们同时喧闹起来。有人保持着倒下的姿势,有人仰面躺倒,牙王和林德则开

始争执。

头目房间像是噩梦初醒一般,变得明亮起来,热闹的嘈杂声充斥着房间。我听到轻快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原

来是赛雅诺正在朝这边走来。

不仅是她。亚丝娜、米娅和阿尔戈也径直跑向了我。

全身被没来由的疲劳感包围,我勉强地举起右手,向着重要的同伴们挥手示意。

15

“呼……总算回来了呢……”

亚丝娜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在她的旁边,我打开了菜单窗口。现在已经连右臂都懒得起来了,我很快就又把手

垂了下来。此时是一月五日的凌晨零点四十分。

用左手关掉窗口,我环顾四周。

虽然对于网游玩家来说这还不算深夜,但是第六层主街区斯塔奇翁的传送门广场上人影稀疏。理由恐怕有两

个――一个是第七层的传送门已被激活,观光玩家们都走了;还有一个是铺满广场的数独谜题已经消失得一干

二净了。

虽然我对那个谜题没什么挂念的,但是站在亚丝娜对面的赛雅诺似乎感概颇深,望着干净的地砖。她的背上,

是带着皮面具的米娅天真无邪的睡颜。

距离攻破第六层楼层头目“The Irrational Cube(无理魔方)”只过去了两小时左右,但是能在这个时间

里回到斯塔奇翁,是因为再一次走过了第五区域的砂漠、步行度过了塔尔法湖、穿过了第一区域的森林……并

不是这样。我们在头目攻破后,通过从天花板上降下的螺旋阶梯登上了第七层,走到主城区,激活了传送门,

然后传送到了第六层。

也就是说米娅和赛雅诺,是我第一次见到的“能通过传送门在楼层间移动的 NPC”。老实说,直到走进大门

之前,我还担心会不会只有她们两个被留在第七层,内心充满不安。但是,看来 SAO 系统比我想象的还要宽

容。不过,也有可能是像 ALS 的莉特恩发现的“矿石无限刷新 BUG”那样,在以后会被修改掉。

然而赛雅诺本人,似乎对自己能够穿过魔法门一事毫无兴趣,她沉默地眺望了一会广场和在深处的街景。终

于,她走了几步,站在我和亚丝娜面前,保持着背着米娅的姿势,向我们缓缓鞠了一躬。

“……桐人先生,亚丝娜小姐。真的多谢你们两位……不仅保护了米娅,只靠我一个人也没法打倒那个守护

兽、破坏黄金魔方。”

――不不,米娅比我们的等级还高啊。
这话还是不要说出来了吧,我使劲地摇了摇头。

“哪里哪里……我们才是,要是没有米娅和赛雅诺小姐为我们解开门上的谜题,我们就没法走出守护兽的房

间,要全部死在那里了。”

“没错……。我认为自己也很擅长那个谜题,但是再怎么说也做不到只用十秒就解开一个啊。”

亚丝娜附和道,赛雅诺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她重新背好熟睡的米娅,然后轻轻地转过身,仰望着呈阶梯状

向上延伸的斯塔奇翁城镇。银色的月光洒在主路尽头的领主宅邸上。窗户上没有透出灯光,让人不由自主地想

起主人不在楼内的事实。

“那个……从今以后,领主宅邸,不,这个城镇会怎么样呢?”

我小心翼翼地如此问道。

仔细想想,RPG 世界的城镇是由系统运营的,而不是领主。所以就算塞隆不在了,大体上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但是仰望着领主宅邸的赛雅诺的侧脸,写满了无法言喻的寂寞,一想到这里我就不由地问出了口。

赛雅诺依然背向着我们,用低语般的声音回答:

“……大概,除了谜题消失以外,不会有任何变化吧。建起这座斯塔奇翁城镇并进行治理的,是前任领主帕伊

萨库鲁斯大人。他只身一人挑战那个可怕的守护兽,取出了黄金魔方,利用能把一切岩石和植物分解成立方体

的‘破坏(Break)’和能把那些立方体紧密结合的‘束缚(Bind)’二者的力量,制造了如此巨大的城

镇……”

“诶……那个‘束缚(Bind)’,其实是把立方体粘在一起的魔法吗?”

亚丝娜一脸惊讶地说道,女性剑士转过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本来的用途是这样的。但是,如果效果范围里有生物,就会把生物的身体也固定住。我听帕伊萨库鲁斯大人

说,这是存在于失去了黄金魔方的大地上的‘九联合王国’的魔道士们做出的战争道具的试作品。”

“…………”

我不由地和亚丝娜面面相觑。我们曾听基兹梅尔说过艾因格朗特的创世神话,也就是关于“大地切断”的故

事,但是那不是只在精灵族间流传的传说吗?帕伊萨库鲁斯究竟是何许人也……事到如今我才产生了这样的好

奇,但是我实在没有兴趣继续深究总算完结了的诅咒任务。除此之外的烦心事多得数不过来。

堕落精灵的剑士凯萨拉抢走了我们好不容易收集到的四把秘钥就是其中一件,但是更要紧的问题是在头目房间

使用黄金魔方,让整个团战队伍陷入硬直,打算杀死赛雅诺――说不定打算杀死在场所有人的神秘男人巴克萨

姆。ALS 和 DKB 说要在头目房间召开紧急会议,但我和亚丝娜不想让在赛雅诺母女面前讨论死亡游戏的话题,所

以先走一步,移动到了第七层。但是不能这样继续拖延下去,迟早要召集两个公会的干部,向他们说明我们所
知道的关于黑雨披男和他的同伴们的事情。在目睹了巴克萨姆的行为……不,恶意之后,这个世界中存在 PK 集

团的说法应该也多了不少说服力。

“帕伊萨库鲁斯大人逝世十年了……”

赛雅诺突然继续话题,我赶忙把思维切换过来。

“……在这十年间,守护着黄金魔方的神奇力量渐渐侵染了整个城镇,和天柱之塔一样,斯塔奇翁家家户户的

门上都出现了谜题。帕伊萨库鲁斯大人不知道该如何抑制魔方的力量,让我和塞隆协助他,找到解决的方法,

他一直想要清除困扰着城镇居民的谜题。可是……”

赛雅诺的侧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然后用更加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没有办法原谅被一时的激动驱使、杀害了帕伊萨库鲁斯大人的塞隆。虽然他是与我互相发誓要相伴一

生的伴侣……但是,正因为如此,我希望他能承认自己的罪行,进行忏悔,思考成为真正的领主需要做些什

么。十年间,我一直等着塞隆来向我反省的那一天,但是……”

看着沉默地摇了摇头的赛雅诺,至今为止产生了多次的疑问再次浮上了心头,我几乎无意识地开了口:

“那个……赛雅诺小姐,为什么爱上了塞隆?”

话一出口,亚丝娜就戳向了我的侧腹,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把失礼的问题说出了口。但是赛雅诺的脸上却浮现出

了微笑,她一边将视线投向远方,一边回答说:

“那个人从小时候开始就很胆小,生性多疑,因此自尊心很强,经常和其他的孩子们打架……”

――小时候?他们是青梅竹马吗?

这么一想,我似乎能理解了。第六层的主城区,虽然说是主城区,也只不过是个东西长三百米、南北长六百米

左右的小城镇而已。同一年龄段的孩子全都是发小也不奇怪。

“……但是,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哦。我很早以前就决定要去帕伊萨库鲁斯大人的宅邸当佣人了,但是他为

了鼓励感到不安的我,对我说他也一定会通过帕伊萨库鲁斯大人的测试,成为他的弟子,所以在那之前要努力

下去……。我一直梦想着,遵守了那个约定的塞隆能够成为下任领主,娶我为妻,在那座宅邸里一起生活。所

以……他才在知道自己当不上领主的时候备受打击、深感失望吧……”

“……诶……但是……”

这一次,我瞥了一眼亚丝娜的脸,然后惶恐地问道:

“……帕伊萨库鲁斯先生打算指定为下任领主的,是赛雅诺小姐对吧?既然如此,塞隆先生也没必要沮丧到那

种地步……”

接着,赛雅诺一下子露出了茫然失措的表情,然后使劲地摇了好几下头。一瞬间,背上的米娅发出了有些不高
兴的声音,赛雅诺又换上了母亲的神情,温柔地摇了摇她。然后看着我们,再一次轻轻摇头。

“不……帕伊萨库鲁斯大人的确教了身为佣人的我很多关于谜题的知识,但是那也只是像玩耍一样。那位大人

不需要继承人……因为帕伊萨库鲁斯大人,是从筑起斯塔奇翁城镇以来,就活了几百年的不死之人。”

“什……什么!?”

我不禁大声叫了出来,赶忙用手捂住嘴。确认了米娅的样子没有变化之后,我放低音量,继续说道:

“不……不死之人,是指不会死吗……?”

也许,本应已经去世的帕伊萨库鲁斯其实还活在某个地方,我这么想着,提出了疑问,但是赛雅诺再次做出了

否定:

“不,应该说是不老之人吧。那位大人在我进入宅邸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但是据佣人中年

龄最大的管家先生所说,从管家先生小的时候开始,那位大人就从未改变过模样。”

“……也就是说……塞隆先生他,知道这件事……”

亚丝娜喃喃道,赛雅诺轻轻地点了点头。

“帕伊萨库鲁斯大人的天年绝不会结束,因此也无人能够接替领主之位……知道了这件事的塞隆充满了愤怒和

失望,也许被恐怖所笼罩,走上了行凶的不归路。……和这座城镇一样,帕伊萨库鲁斯大人本人也是一位超越

人世常理的人……”

说到这里,赛雅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侧脸上浮现出释怀的表情,我感觉已经没有必要继续探讨塞隆的问

题了。取而代之,我翻了翻腰包,从里面拿出了头目战之后直接捡起来扔进包里的东西——一把深灰色的钥

匙。

“那个……这把钥匙,请赛雅诺小姐收下吧。”

说着,我把钥匙递了过去,赛雅诺沉默地注视了钥匙一会,然后点点头,接了过去。她把曾经一分为二的钥匙

举在头顶,映照在朦胧的月光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这把钥匙,本来只有一把呢……。帕伊萨库鲁斯大人在我和塞隆十八岁那年的最后一天,把这个交给了

我们,但是没有告诉我们用途。没想到,居然是把魔方从守护兽身上取下来的钥匙……。为什么帕伊萨库鲁斯

大人会把这个交给我们呢……”

对于她的提问,我和亚丝娜都无法作答。

封闭测试的时候,在“斯塔奇翁的诅咒”任务的最后,帕伊萨库鲁斯的亡灵出现了,他宽恕了杀死自己的塞

隆,只留下一句“赛雅诺齐心协力守护这座城镇”就消失了。也就是说,封测时期的帕伊萨库鲁斯指定塞隆和

赛雅诺两人成为自己的继承人。

这个世界里的不老之人帕伊萨库鲁斯或许也是一样……我这么想着,却没法说出口。
替代一言不发的我,亚丝娜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他一定是,爱着赛雅诺小姐和塞隆先生呢。”

于是,赛雅诺什么也没说,再一次仰望着远处的领主宅邸。只能看到一点的侧脸上,似乎有微小的颗粒在闪闪

发光,但是片刻之后,剑士转头面向我们,她的脸上只有一如既往的笑容。

“……或许是这样呢。”

只低语了这么一句,赛雅诺把右手中的钥匙戴在颈部,然后用那只手温轻柔地抚摸着酣眠中的米娅的脑袋。

请一定要再来,留下这句话之后,赛雅诺和米娅离开了广场,看到两人的 HP 栏消失后,宣告任务结束的系统消

息出现在了我们视野中央。

虽然没有钱和道具都和封测的时候一样,但是作为补偿,我们得到了绰绰有余的经验值奖励,升级的光效同时

笼罩着我和亚丝娜。我升到了 22 级,亚丝娜升到了 21 级,但我完全没有向上跳起大喊“呀吼”的心情。

我们互相看了一样,同时说了一句“恭喜”之后,轻轻地握了下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调整好了情绪,亚丝娜用与平常一样的表情和语气问: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回第七层吗?”

“见底了。”

“……哈?”

“我的能量槽已经见底了。再过三分钟,就会倒地不起,爆睡十小时。”

听到我的回答,亚丝娜露出了常见的惊讶表情,叹了一口气。

“那是因为桐人昨天半夜出去闲逛吧。啊……还得去一趟加雷城呢,要为秘钥的事情向老爷爷道歉才行。”

“啊——没错呢……。但是现在先让我睡一觉……”

“那么,今晚就住在这个城镇的旅馆吧。‘天马之蹄’可以吗?”

“只要有被子哪里都行……”

再一次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亚丝娜抓住我的左手走了起来。拉着我移动到了传送门广场正北方向的大型旅

馆,走向了前台。半梦半醒之间,我听到亚丝娜订了三楼套间的声音,再一次被她拉扯着走上了台阶。

穿过长长的楼梯,在接近最里侧的门的时候,亚丝娜“啊……”地小声叫了出来,怎么了,我抬起沉重的眼

皮,看到搭档注视着设在门旁边的墙上的壁龛。

说起来,这个旅馆是来第六层第一天,和 DKB 的干部们进行关于公会旗帜的谈话的地方。那个时候,壁龛上的

魔金谜题让林德和西瓦塔陷入了一番苦战,但是现在那里什么也没有。
亚丝娜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着空荡荡的壁龛。

但是很快就收回了手,用那只手转动门把。伴随着清脆的“咔嚓”一声,房间的门打开了。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露出了微笑,然后走进了房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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