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理论研究 　2007 年第 3 期

“药”的文字游戏与解构的修辞学
———论德里达的《柏拉图的药》

陈晓明

( 北京大 学中文系, 北京 　100871)

　　摘 　要 :
《 柏拉图的药》 是 德里达最 重要的著作, 但国 内学界对此 阐述得十 分有限 。 德里 达在
这里论“ 柏拉图的药”, 是对柏拉图的《 斐德 罗篇》 中 的后半 部分中苏 格拉底 谈论写 作的读 解, 在 这
次谈 论中, 苏格拉底对写作提出 了他的看 法, 他区分 了好的写 作与不 好的写 作 。 在把文 字技艺 看
成一 种具有技艺的“ 药效” 时, 德里达把苏格拉底本人的遭遇与“药” 联 系起来, 从药 、毒药 、妖泉 、解
药 、良药 、魔术 师 、替罪羊 … …等等词源 之间的 修辞联 系, 德 里达对 存在于 柏拉图 文本中 这种异 质
关系进行解读, 去发掘出 这种二 元关 系构 成的修 辞结 构 。 德里 达在这 里全 面施 展了 他的 修辞 策
略, 而且是一种文学性色彩浓厚的修辞策略, 他展开论辩的推理依 据不是逻 辑的力量, 而是文 学联
想和隐喻的机制 。 德里达在重建苏格拉底关于文字与药的话语谱 系的同时, 也从中 读出古希 腊民
主社会中言说与书写的文化状况 。 阅读德里达这篇文章, 可以最典型而 深入地了解 德里达的 解构
思路展开的路线图, 可以看到解构在文学与哲学 之间穿行的那种绝妙的力量 。
关键词 :
药 　逻各斯 　解构 　修辞 　替补

40 年的历史, 那一年世 界历史 发生了 无数 惊天动 地

　　一 、解构的修辞学或柏拉图的“药”
德里达已经 故去 二周 年, 解 构似 乎离 被人 们遗
忘的日子也不太遥远 。 但当代批评 如果离开 了解构
给予的立场和方法, 当代批 评还能如此 看透红尘 吗 ?
自德里达 1966 年 10 月在美 国霍普金 斯大学 作的报
告《 人文科学话语的结构 、符号与 游戏》, 迄今 已经有
的大事, 德里达的 报告 当然 不算 什么 。 但谁 能料 得
到, 这个报告是如 此深刻 地影 响了 人文 学科 的话 语
表达 ? 特别是文学 理论 和 批评 的 实践 ? 从 此 之后,
文学的批评转 向变得 不可 避免, 而 且再 也难 以完 全
回到原来的立场 。
试图给解构主义归纳出 某种标准或 方法是困 难
的, 而且吃力不讨 好 。 德 里达 本人 就反 对把 解构 理

　　作者简 介 :
陈晓明( 1959— ) , 男, 福建人, 现 为北京 大学中文 系教授 。 本文为“ 教育部 人文 社会 科学研 究
2005 年度规划基 金 项目 成 果” 。 项 目 名称 :
《 解构 主 义与 中 国当 代 文 学批 评》 , 项 目 批准 号 :
05JA750.11 —
44001 。
50

论化 。被人 们笼 统地 称为 解构 理论 的那 种哲 学/ 批
评活动, 并不能看成一组系 统化的推理 步骤, 更不是
运用于一个已知的 和稳定惯例的对文 本任性阐释的
庇护所, 德里达 的解构 并没 有明 确的 阐释 方法 和准
则, 每一次阅读都是一次自 我更新 。 但是, 它 还是有
着鲜明的特征, 它可以 看成 是一 种在 分析 文本 时采
取立场的方式 ;
这种分 析当 然不 能仅 仅理 解为 是一
种文字修辞游戏, 对于德里 达来说, 这些修辞 和文字
的延异衍生形式与我们所处的制 度结构 、社会行 为 、
思维方式等等, 都有某种暗合关系 。
多年来 , 人们 还是 要顽 强地 概括 解构 的方 法论
活动, 总是要找到一个系统 的规则和方 案, 其 结果当
然是功败垂 成 。 解构 就像 是 一出 舞台 剧, 任何 一次
的演出 都 不尽 相同, 或者 说 像是 足球 寒, 同 样的 规
则, 却是完全不 同的 场面 。 这使 人觉 得规 则和 方法
只是在具体的场景中才有意义 。 解 构总是面 对具体
文本才有用武之地, 不 管是 德里 达还 是他 的美 国同
行 。但是不 管如何, 我们在阐 释解构主义 时, 我们还
是能看到一些策略和方法在起 作用 ——— 不是 去归纳
它, 把它教条化 ;
而是去接近它, 呈现它的活力 。
解构到 底 是一 种 哲 学还 只 是一 种 文 学 批评 活
动 ? 正统哲学家显然 难以 接 纳德 里达, 而 德里 达本
人在把西方主流哲 学传 统概 括为 形而 上学 时, 也无
疑大大伤害了哲学传统的权威 地位 。 在把解 构定位
为哲学话语还是文 学批 评时, 德 里达 本人 也并 不鲜
明 。 例如, 他把解构归结为保罗·德 曼的发明 就让人
有所费解 。 德里达自 己就 是 解构 的宗 师, 何以 解构
的发明权要赠予德曼 ? 1987 年, 比利时人奥特温·德
格雷夫就德 曼在 1941 年 2 月 至 1942 年 6 月 发表于
比利时《 晚报》 上 的 92 篇文 章指 责德 曼在 德国 占领
期间有反犹主义 倾向 。 德 里达 又写 了《 犹 如贝 壳深
处的海涛声 ——— 保 罗·德曼 之战》 一文, 对 此事 的来
龙去脉作了交待, 当然也是 在为德 曼打抱 不平 。① 关
于这篇文章德曼的 多方 面阐 释这 里不 谈, 其中 有一
处提到德曼与解 构的关 系时, 德 里达 说到 :
“ 战 后过
了 20 余年, 德 曼发 现了 解构” ② 。 德曼 最初 谈 论解
构是在《 盲视与 洞察》 这 部论 文集, 但 这部 论文 集直
到 1971 才出第一版, 1983 年再 版, 其中的 论文 如果
有谈到解构的话, 也不 会早于 1966 年 。③ 如此说 来,
德里达称德 曼“ 发现 了解 构”, 只 能理 解为 他把 德里
达的“ 解构”引 进到美 国 。 1966 年, 他们在 美国 的霍
甫金斯大学 一见 如故, 开 始了 他们 的坚 定同 盟 。 但
很多研究者把他们 只看 成是 同盟 军, 力图 抹去 德曼
“药” 的文字游戏与解构的修辞学
的解构标签 。 一位德曼的权 威林赛·沃特斯 认为 ;
除
了德里达在《 白色的神话》 的开头就“ 印刻 文字” 的物
质性所作的论 述外, 德里 达对 德曼 没有 什么 直接 影
响 。④ 这 个 见 解 可 谓 是 极 端 了 。 鲁 道 夫 · 加 谢
( Rodolphe Gasché ) 就写 了一些 系列的 文章 来区分 德
曼和德里达 不同 的文 学活 动 。⑤ 但 德里 达本 人显 然
不这样看问题, 他认为德曼是解 构在美国的 中坚, 是
他的真正的同 道, 是解 构的 开创 者和 实践 家 。 德 里
达说道 :
如果 没有保 罗·德 曼, 在美 国的 解构 就不 可
能是其所是 。⑥在德曼的著作 的内部, 他描 述解构 就
像描述自己的工作一样 。
德曼“ 发现了” 解构 , 这一 陈述 意 味着 什么 ? 是
德里达出于友 情与纪 念, 把解 构的 发现 功劳 归功 于
德曼吗 ? 但是谁 发明 了解 构呢 ? 这里 使用 的是“ 发
现” , 当然也不是德里达 ——— 德 里达从来不 会这样 认
为, 解构这个词来自海德格尔, 德里达一 直是在阅 读
海德格尔的文本中来展 开解构的 。 但是 德曼发现 了
解构, 这个 陈 述是 真实 的, 是 德里 达 发自 内心 的 诉
说 。 解构是一项发现, 而不是发 明 。 不是发 现谁, 而
是发现解构本身 。 这就是 德曼的功劳 。 这 是德里 达
与德曼一拍即 合的地 方, 而且 也是 德曼 鼓舞 了德 里
达的地方 。 重要的问题就在 于 :
解 构就在那 里, 德 曼
发现了它 。 德曼一开始就 说,“ 没有必要 解构卢 梭”,
因为他本人已经在解构 。⑦换 一种方 式说 :
解构总 是
已经在作品中, 尤 其在 文学 作品 内工 作 。 解 构并 不
像现代性技术 工具, 在 事后 和从 外部 起作 用 。 文 本
自己解构自己, 只要记得这一点 或这些文本 就行了 。
对于德里达来说, 这一陈述是一 项生动的隐 喻, 它 表
示着德曼 的历 史 本身 就 像他 阅 读 的所 有 的文 本 一
样, 本身是解构的, 解构就 存在于他的 历史中 。 德 曼
发现了解构, 解构也解构了德 曼的历史 性 。 这样, 德
里达为德 曼找 到了 逃脱 1941 — 1942 年的 历 史牢 笼
的最佳方式 。 历史是解构的 , 没有 总体性, 也没有 本
质 。 它是延异 、替换和非中心化的过程 。
但是 德曼“ 发 现 了” 解 构 ——— 不是 一 项 应 急 措
施, 不是临时性的证词, 那是 对解构之存 在方式的 发
现 。 解构就 在 那里, 就在 文 本 内, 就 是 在文 学 作 品
内 。 这是对解构的简要陈 述 。 解构尤其在 文学作 品
内, 这意味着解构 天然 归属 于文 学 。 德 里达 之所 以
对德曼感激不尽, 就在于德曼说 出了真相, 解构就 在
文学作品或一切文本内 。 这 使德里达终 于摆脱了 哲
学的梦魇 。 因为 德曼, 因 为在 文学 批评 领域 里建 立
的联盟, 德里达的解构主义开始 大行其道, 德里达 越
51
 文艺理论研究 　2007 年第 3 期
过了哲学的界线, 变得更加理直气壮 。
1966 年, 德里达与德曼相遇, 这确实是解构主义
的侥幸 。 解构找到, 或者 说 回到 文学 的 家 。 海 德格
尔最后只有孤军奋 战在 荷尔 德林 的诗 性世 界, 那是
存在之最后境界 。 但是, 德里 达遭遇了德 曼, 这就是
解构时代的 开启 。 解 构回 到 了文 学, 文学 是哲 学的
家园, 康德 、尼采 、海德格尔无 不如此, 但都没 有德里
达这么幸运 。 德里达青少年时代就 在成为一 名足球
运动员和作家之间徘徊, 他 结果选择 了哲学 。 但 是,
在正统哲学界, 他一直被看 成一个批评 家, 一 个用文
学方法来阅 读哲 学的人 。 当然, 什 么是“ 文学 方法”
是值得推敲的, 不管怎么说, 德里达 的阅读使 用了大
量的隐喻, 依靠联想, 玩弄词藻游 戏, 任意 跳跃, 随便
转折 。 甚至不是传统 意义 上 的文 学批 评, 更像 是先
锋派式的实验文本 。 发现隐喻 、颠倒等级 、拆 除起源
和中心 、寻找替换与补充的 游戏 、让 词与词进 行嫁接
… …, 所有这些, 都是 他热 衷 的阅 读方 式, 他是 用文
学对抗哲学的 人 ——— 马克·爱德 蒙 森 ⑧ 就用 这 一表
述作为一本书的 名字 。 但 马克·爱德 蒙森 却是 在相
反的意义上来理解德里达, 在他看来, 德里达 是用哲
学对抗文学的人, 而他则是 要捍卫纯粹 性, 要 用文学
去抵抗解构主义式的哲学入侵 。 德 里达到底 是在哲
学中扩大了 文学 地盘, 还 是在 文学 中引 狼入 室 ? 德
里达始终是一个在 边界 之外 游戏 的人, 他 看到 那个
边界, 把边界内的 引出, 再 进 入其 内窃 取, 而后 在边
界外游戏, 这也 是德里 达一 直在 干的 自柏 拉图 以来
的形而上学玩弄的哲学诡计 。 有一 天人们难 保不会
说, 所有德里达 攻击的 那种 方式 也可 以在 他自 己那
里还原, 只不过他的方式更 诡秘而已 。 当 然, 德里达
的方式更贴近文学, 这是不 争的事实, 他的方 式至少
在传统被称之为哲 学的那些文本中发 现了丰富的文
学性, 说他是用 文学方 式来 读解 哲学 文本 至少 不会
有大的出入, 而 正是他 的这 种方 式激 起传 统哲 学的
恐慌和敌视 。
在把解构与文学修辞的关系发 挥到极致 这一层
面而言, 德里达的《 论柏拉图的药》 无疑 是首屈一 指 。
1968 年, 法国《 批评》 第 32、33 期上 发表德 里达 的论
文《 柏拉 图 的药》 , 1972 年 收入 论文 集《播 撒》 , 1981
年由巴巴拉·乔纳森翻译 出版英 文版 ⑨ 。《 柏 拉图的
药》 无疑是德里达非常重要 的论文, 但被人论 及的机
会却相对小得多, 整 部《 播撒》 被 重视 的程 度也 比不
上《 论文字学》 等著作 。 柏拉图无疑 是西方哲 学的源
头, 正如人们所说 , 在 太阳 底 下没 有新 东西 ;
也 可以
52
说, 在柏拉图之后的哲学史没有 什么新东西, 至少 西
方哲学史 在柏 拉 图之 后 不过 是 对 其思 想 的阐 释 而
已, 所有的问题都 可回 到柏 拉图 。 德里 达谈 论柏 拉
图并不 是想重新回到西方 形而上学的历史中 充当柏
拉图的后裔, 他对柏拉图的批判 也没有什么 新思想,
那也是他此前 就表达 过的 想法, 那 就是 西方 形而 上
学自柏拉图开 始就 贬抑文 字( 写作 ) , 这 是德 里达 在
1967 年在《 论文字学》 里就 表达的 意思, 此 番读解 柏
拉图, 也不过是把这个再次加以具体化和强调罢了 。
实际上, 德里达 对西 方形 而上 学哲 学历 史的 批
判概括起来也就是那几句 话 :
形 而上学贬抑 文字( 写
作) 而确立以声音在场的逻各斯 中心主义, 这是从 柏
拉图到卢梭贯穿始终的 传统 。 德里达要 强调的则 是
文字的延异特 征, 文字或 写作 在非 中心 化和 非实 体
化的游戏中所展现出的 过程 。 德里达的 批判都是 围
绕这个主题展 开, 反反 复复, 不 厌其 烦, 一个 个重 点
哲学家都放置在他的解构 案板上, 拆得七零 八碎, 拆
除出来的结果说到底就 这些骨头 。 解构 和马克思 主
义的批判理论一样, 事先就会知 道结果, 后者是读 出
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 ;
前者不过 是逻各斯中 心主义 。
为什么德里达 每一次 的读 解都 那么 引人 入胜, 都 那
么令人兴奋 ? 这 就是 说, 德里 达每 次的 具体 读解 都
在重新展开一 个文本, 他 要读 出的 那个 致使 的意 思
反倒变得不那 么重要, 就 像死 刑犯 的判 决并 不重 要
一样, 其结果基本上都有所料, 而是审 判的过 程 。 解
构的过程使文 本重新 复活, 而 且是 一种 赎罪 般的 复
活 。 这是重现 文本 的阴 谋的 过程, 那 是圈 套 、计谋 、
巧妙 、转 嫁 、兑换 、获取 … …等 等 。 这 些词或 许用 得
有些过分, 但德里 达揭示 出文 本的 展开 是如 何地 与
形而上学的逻 各斯中 心主 义合 谋, 而这 个合 谋过 程
被他揭示得那么曲折生动, 让人不得不作此联想 。
“ 柏拉图的药”, 这个“药” 与柏 拉图有什 么关系 ?
这个药指的是什么 ? 德里 达要用它来 指称什 么 ? 德
里达 的 论文, 如果 只看 题 目, 完全 不 知道 他要 说 什
么, 即 使读 读 开头 或其 中 的某 部分, 也不 知其 所 以
然 。 这个“ 药” 来自 德里 达 对《 柏拉 图 对 话录》 中 的
《 斐德罗篇》 ( P haedrus) 的 读解, 更确 切具 体地 说, 是
对《 斐德罗篇》 中 苏格 拉底贬 抑书 写的 批判 。《 斐 德
罗篇》 无疑是柏拉图最著名的对 话录, 但其主题人 们
一直拿不定主意 。 海德格尔 在《尼 采》中 曾谈到这 篇
对话录, 提到它曾 经有 不同 的副 标题, 诸 如“ 论 爱”,
“ 论灵魂” 。 斐 德罗是 参与 谈话 的一 个少 年的 名字,
按海德格尔的 看法, 其 主题 涉及 美 、灵魂 和爱, 也 涉

及到技 艺 、艺 术 、逻 各 斯 、言 语和 语 言, 以 及“ 无 蔽”
( 真理) 、“陶 醉” 和 存在等 。 海德 格尔 不同 意施 莱尔
马赫把它看作是柏 拉图 最早 的著 作, 也不 同意 把它
看作是晚期的作品, 而 是认 为它 是柏 拉图 创作 生涯
的顶峰年代的作品 1
0。
德里达的《柏 拉图的 药》 中 的“ 药” 古希 腊文 是 :
phar makon, 这也是来自《 斐德罗篇》 中 苏格拉 底用的
关于“ 药” 的词 。 德 里达在 这里 论“ 柏 拉图 的药” , 是
对柏拉图的《 斐德罗篇》 中的后半 部分中苏格 拉底谈
论写作的读解, 在这次谈论 中, 苏格 拉底对写 作提出
了他的看法, 他 区分 了好 的写 作与 不好 的写 作 。 苏
格拉底又提到一则 传说, 那 是关 于文 字技 艺具 有药
效( pharmakon) 作用的说法, 德 里达由 此把它 与对话
的开篇部 分 关于 妖 泉 法马 西 娅( pharmacia) 联系 起
来, 以此来重建苏格拉底关 于文字与药 的话语谱 系 。
德里达怀着如此大 的兴 趣来 做这 样的 文章, 不 只是
揭示出 苏 格 拉 底 如 何 贬 抑 了 写 作, 而 是 把 几 个 与
“ 药”有关的 词联 系起 来, 把与“ 药” 有 关的 说法 和事
件联系起来 。 最根本 的缘 由 在于, 苏 格拉 底本 人是
服毒药而身 亡, 现在 他贬抑 书写, 把书 写比 作“ 药” ,
既可治病, 也可使人丧命 。 显 然, 德里 达在这 里是玩
弄修辞策略, 而 且是一 种文 学性 色彩 浓厚 的修 辞策
略, 他展开论辩的推理依据 不是逻辑的 力量, 而是文
学联想和隐喻的机制 。
在《 斐德罗篇》 的 开头 部 分, 苏格 拉底 在与 斐德
罗谈 话 时 提 到 一 个 故 事, 雅 典 公 主 俄 里 蒂 亚
( Orithyia) 和她 的女 伴 法马 西娅 ( Pharmacia ) 一 起玩
耍时被北风神 波瑞阿 斯( Boreas) 刮起 的一 阵狂 风吹
下山崖摔死 。 她死后, 人们 说她 是被 波瑞 阿斯 掠走
的 。1这里出现一个词“ Pharmacia” , 这个词在 希腊语
中的意思是“ 泉妖” , 泉妖也 是妖泉, 这种泉水 看上去
清澈, 实际有毒, 口渴 的人 喝 了就 会死 去, 所以 也是
一种毒 药 。 Pharmacy 与 Pharmacia 其 词形 和发 音在
古希腊语中没有什 么区 别, 其意 思也 都有 治疗 药和
毒药双重意思 。1
2 Pharmacy 就是用 P harmako n 治疗 。
Pharmakon 就是药 、医药 、治疗之药, 同时也有毒药之
意 。德里达要 谈的 是苏 格拉 底或 柏拉 图的 文字 观,
何以要用“ 药” 来 指称 呢 ? 在 德里 达看 来, 在苏 格拉
底对文字的看法中, 包 含着 与他 对药 的看 法一 致的
态度, 文字也 是一 种药, 既 可治 疗, 又可 能毒 害 。 而
他本人却是因为言 论被 毒死, 而 毒死 他的 理由 是因
为他的言论对青年人的毒害 。 这里 面就包含 着复杂
的“ 药”与文字 、言论 、思想 、逻各斯 的缠绕 。1
3 这样的
“药” 的文字游戏与解构的修辞学
文字游戏在德 里达那 里还 没有 完结, 德 里达 还要 与
另一个相似的词“ pharmako s” ( 替罪羊 ) 联系起 来, 苏
格拉底服药自 尽就成 了替 罪羊, 这 也与 文字 作为 说
话 的替 罪羊 的 命运 相同 , 二者 是 互为 暗喻 的 关系 。
德里达的论述 还不断 地在 各个 关节 点玩 弄词 藻, 运
用语词 和声形方面的相似 或临近关系来展开 他的思
想, 像是信马由缰, 却依靠这 些词源学或 修辞学的 关
系来建立线索 。
　　二 、逻各斯之父与写作的性质和地
位
　　德 里达显然乐于从苏 格拉底的那些反讽 性的故
事中找出他对 写作 的态度 。 在《 斐 德罗 篇》 中, 苏 格
拉底讲了一个 故事, 德里 达在 他的 文章 中也 引用 了
这个故事, 这里我把它摘录如下 :
苏格拉底 :
据说 埃及 的瑙 克拉 提地 方
住着 一位这 个国家 的古神, 他的 徽帜鸟 叫
做白鹭, 他自己 的名 字是 塞乌斯 。 他首 先
发明了数字和算术, 还有几何学与天文, 跳
棋和 骰子也 是他的 首创, 尤其重 要的是 他
发明了文字 。 当时统治整个国家的国 王是
萨姆斯, 住在上埃及的一个大城市, 希 腊人
称之 为埃及 的底比 斯, 而把萨姆 斯称作 阿
蒙 。 塞乌斯来 到萨姆 斯这 里, 把各 种技 艺
传给他, 要他再 传给 所有 埃及人 。 萨姆 斯
问这 些技艺 有什么 用, 当塞乌斯 一样样 做
解释 时, 那国王 就依据 自己的好 恶做出 评
判 。 据说, 萨 姆斯 对每一 种技 艺都 有褒 有
贬, 一样样 都说 出来 太冗长, 我 就不 说了 。
不过说到文字的时候, 塞乌斯说 :
“ 大王, 这
种学 问可以 使埃及 人更加 聪明, 能改善 他
们的记忆力 。 我的这个发明可以作为 一种
治疗, 使他 们博 闻强 记 。” 但是 那位 国王 回
答说 … … 1
4
德里达的引文到这里 截止 。 德里达感 兴趣的 在
于这则对话中, 塞乌斯( T heuth) 把文 字符号称 作“ 治
病的药” 的说法 。 在这个场景中, 文字作 为药呈现 给
国王, 这是仆从献给君主的礼物, 但其价 值只能由 国
王来确定 。 德里达认为, 只有当国 王认可文 字价值,
文字的价值才 能等 同自 身, 文字 才具 有价 值 。 对 于
国王来说, 文字是 从下 面, 从外 面献 上来 的东 西, 它
等待着国王的 估价 。 但国 王不 会认 字, 正是 这样 的
53
 文艺理论研究 　2007 年第 3 期
无知显 示 了 他的 主 权, 他 的权 威 。 他不 需 要 写 字 。
他说话, 口授, 他只需说话 。 秘书处的 人会替 他记录
抄写, 至于 是否 补充 了内 容并 不重 要 。 神 — 王 对文
字有足够的权力进行拒绝或贬损 , 可以 说它无用, 或
可怕, 或有危害 。 德里 达指 出 :
“ 这是 拒绝 文字 赠品
的另一种方 式 。 这样 一来, 发 言的 神 — 王 像一 位父
亲那样行事 。 药献给了父亲, 但又遭到他 的拒绝, 被
他贬值, 丢弃, 诋毁 。 父亲始终对文字 表示怀 疑并防
备它 。” 1
5 在对这 段传 说进 行阐 释时, 德 里达 使 用的
是形象化的 比喻 、联想, 他 把 原来 的逻 辑关 系, 改变
为一种家族式的父子伦理关系 。 在 隐喻和修 辞的层
面上来展开论述, 来颠覆原 有意义, 激发出反 常规的
意指关 系 。 这 使 德 里达 随 后的 推 论 获得 巨 大的 自
由, 进入他的自由言说的阐释空间 :
即使逻各 斯不 是父 亲, 逻各 斯的 起源
也是它的父亲 。 人们会 说出 于时 代错 乱,
“ 说话的主体” 就是其话语的父亲 。 我们很
快就会认 识到这 里不含 有隐喻, 至少 没有
感觉到任 何修辞 学通常 的 、约定俗成 的效
果 。 逻各斯是个儿 子, 没有 父亲 在场 的援
助, 它就会在 它自 己的 在场中 被损 毁 。 父
亲必须应答 。 父亲为了它而说和应答 。 没
有父亲, 事实上, 他只是文字 。 至少只是说
话者说 的 东 西而 已, 这 就 是父 亲 的 论 题 。
所以文字的特性与父亲的不在场相关 。 类
似的不 在 场还 可 以呈 现 为 各种 不 同的 方
式, 清晰的或 混乱 的, 依 次的 或同 时的 :
失 藏的源泉 。 这种 转换 当然 不是 德里 达的 强加, 苏 格
去父亲, 自然死亡或暴力致死, 以某种暴力
或杀父行为 ;
而后请求父亲临场援助, 不论
这是可能 的还是 不可能 的, 直接请求 援助
或声言不 需要 援助, 等 等 。 我们 知道 苏格
拉底为何强调委身于文字之不幸 ——— 不论
它是值得怜悯的还是不屑一顾的 :
“ … …它
总是需要父亲相助 ;
实际上, 他单独一个人
既没有能力抵抗, 也救不了自己 。” 1
6 各斯之父的后 面, 还有 一个 善在 起作 用 。 所 以德 里
德里达在这里力图描绘出一幅 文字在苏 格拉底
的对话中所蒙受的困境, 苏 格拉底是说, 文字 到处流
传, 传 到 懂它 的 人的 手里, 也传 到看 不 懂它 的人 手
里, 还传到与它 无关 的人 手里 。 它不 知该 如何 对好
人说话, 也不知 该如 何对 坏人 说话 。 如果 受到 曲解
和虐待, 就 要由 作者 来救 援它 1
7 。 苏格 拉底 是 把文
字看成是沉默的, 就像被遗 弃的孤儿, 其本身 的意义
不确定, 不同的 人对 它的 理解 将完 全不 同 。 不 像在
54
场的说话, 可以依 据面对 面的 交流 来确 定准 确的 意
义 。 但德里达也看到, 这种被遗弃 的文字, 同时也 抛
弃了父亲, 从而得 意而 自负 地获 得自 由 。 但 是文 字
不管是自由的 还是始 终受 制于 父亲 的, 它被 确定 为
孤儿的意愿和 杀父的 颠覆 就表 明它 的危 险性, 德 里
达追问说 :
这药即便没有罪, 难道不是一 件有毒的 礼
物吗 ?
把文字看成 是有 毒的 礼物, 这 是自 柏拉 图以 来
的 西方 形而 上 学的 观点 , 贬抑 文 字的 源头 在 这里 。
德里达 要解构的就是这种 给文字设定一个逻 各斯之
父的阴谋 。 德里达认为, 如果说文 字是逻各 斯之子,
那文字就是活的, 只有活生生的 儿子才有父 亲, 父 亲
就站 在 它身 后, 支 持它, 文字 依然 归 属于 说话 的 父
亲, 父亲对文字有 解释 权 。 但 德里 达及 后结 构主 义
所持的观点是“ 作者已死”, 在这 里, 德里 达要表达 的
也实际上是父 亲已 死 。 对 于沉 默的 文字 来说, 对 于
被遗弃的孤儿般的儿子来 说, 父 亲实际上已 经死去,
被遗弃同时也是一种反 向的弑父暴 力 。 正是在这 一
意义上, 德里达指出, 类似父 亲身份的某 种东西正 是
从逻各斯出发 显示 并被 思考 的 。 他 要做 的事, 就 是
对所有的隐喻 方向来 个全 面的 颠倒 :
不 要问 逻各 斯
是否会有个父 亲, 而是弄 明白 父亲 自称 为父 亲这 件
事 。 如果没有逻 各斯 基本 存在 的可 能性, 这 样的 声
称就行不通 。
德里达不断 地把 这个 父亲 形象 进行 修辞 转换,
父亲的形象同 时也是 善的 形象, 而 且善 是逻 各斯 隐
拉底在 与斐德罗的谈话中 也确实谈到依据善 的原则
完成的写作, 好的写作与坏的写 作的根本区 别, 其 缘
由在于真理的 一个 善的 根源 。 苏格 拉底 说 :
一个 人
要是不知道什 么是正 义和 不正 义, 什么 是善 良和 邪
恶, 不能辨认正义和善良的幻影 和梦景, 那么即使 他
得到民众的赞扬, 仍旧不能逃 避这种 指责 。1
8 决定 作
者写作或者文 字好 坏的, 是 善的 最后 的原 则 。 在 逻
达列出了一个增补的长 长的项目 :
父亲 、资本 、善 、起
源, 等等 。 按照德里达的考证, 父亲这个词 在古希 腊
语中 也 可以 说成 是 家长 、资本 和善, 这在 柏拉 图 的
《 理想国》中就可以读出 。 所 以德里达列 出父亲的 相
关说法的一系 列增 补项 目 。 德 里达 的这 种读 解, 是
把一种逻辑关 系转换 成修 辞关 系, 原来 在逻 辑层 面
上要表达出的 真理意 义, 现在 变成 一系 列修 辞的 转
换 。 修辞系谱学使原来的推 理论说, 呈现为 隐喻 、转

喻的词语之 间的 游戏 。 德 里 达甚 至明 确说 出, 不论
是柏拉图的翻译者 还是研究者都不知 道柏拉图的这
些模式的游戏 1
9 。 当然, 这并不是 说在德 里达看 来,
苏格拉底的睿智对话, 仅仅 只是语词游 戏, 而 是说在
那所谓指向真理的 阐述 中, 其实 是由 语词 的修 辞建
构起来的一套说辞 。 在形而上学 怀着对真 理 、逻 辑 、
理性信任的漫长历 史中, 德 里达 要发 掘出 的是 一份
伪造的帐单 。 德里达套用了苏格拉 底发现的 那个词
“ Kibdelon”, 其意为 伪造 的 、变质 的 、骗 人的 、迷 惑人
的 、不明确的事物, 这需要与之相应 的补充才 能自圆
其说 。 苏格拉底说 :
“ 小心 我 骗你, 给 你一 份伪 造的
帐单” 。 这只是苏 格拉 底不 经意 说出 的一 句玩 笑的
话, 但德里达 却抓 住大 做文 章 。 Kibdeleuma, 意 为假
冒商品, 伪造货币或商品, 引申为 不怀好意 。 德里达
这里是指 逻 各斯 有 本事“ 伪 造” 或 不怀 好 意, 他 说 :
“ 逻各斯是能源, 必须转向它, 不只是当 太阳能在 场,
我们注视它会刺伤 我们 眼睛 时, 当太 阳从 其日 食中
退出来时, 也必须转向逻各 斯 。 无论是死 亡的 、熄灭
的还是隐藏的, 这 行星 比任 何时 候都 危 险 。” 2
0 很显
然, 德里达把遮 蔽住太 阳的 行星 比喻 成那 些与 逻各
斯构成补充关系的词源谱系, 逻各斯是 聚集, 它经常
隐藏在 其 他的 行星 背 后, 因 为逻 各斯 的 隐藏, 那 是
“ 不怀好意” 的隐藏, 行星因 此“比 任何时候都 危险” 。
这也就意味着那些说出的话, 都是由背 后的逻各 斯,
由父亲或善的能量 在起 作用, 只 有它 们的 支配 才有
意义 。
德里达的读解不是在逻辑的层 面上论证 那些论
说 、推理 、论断如何难 以成 立, 而 是指 出这 些论 说如
何是由语词的修辞 关联 构成 的, 这些 语词 是被 一系
列的等级制度, 反常逻辑的 秩序来建构 起来的, 特别
是由类似家族伦理关系的那种 等级建构起 来的 。 德
里达把逻各 斯的 建立 的等级 称之 为 :
“ 子 女的 铭刻”
( the filial inscription) 系统 。 柏 拉图 不得不 使他 的叙
述形成一种结构法则 。 总是有一种 优先项统 治连接
它的对 立 面 。 说 话/ 文 字, 生/ 死, 父 亲/ 儿 子, 主 人/
奴隶, 首先/ 其次, 合 法之 子/ 私 生子, 灵 魂/ 肉 体, 内
在/ 外在, 善/ 恶, 严 肃/ 游戏, 白天/ 黑 夜, 太 阳/ 月 亮
… …等等 。 德里 达列 出这 么 多的 等级, 在 这里 目的
还是为了揭示柏拉图是如何把文 字( 写 作) 看 成说话
的补充 。 到底这些等级构成的长长 的补充之 链是被
说话/ 写作这个对立等级连带 出来的, 还是这 些等级
是作为这个说 话/ 写 作等 级的 补充 。 不管 哪一 种形
式, 德里达的论说本身也摆 脱不了重建 等级的嫌 疑 。
“药” 的文字游戏与解构的修辞学
在对这些所有的等级的 颠覆中, 说话/ 文 字这个等 级
被德里达置于 中心位 置, 是他 反复 要强 调和 解构 的
中心项 。 这个中 心项 建立 起来, 才 使得 他的 言说 得
以成立 。 也是在他颠覆自柏 拉图为始的 西方形而 上
学把说话置于优先地位 的做法, 他把写作/ 说话颠 倒
过来 。 尽管德里达并没有明 确把写作置 于说话的 优
先地位, 但他的文 字强调 的本 身无 疑产 生这 样的 效
果 。 就此而言, 中心与等级 、优 先与排斥总 是在任 何
叙述中存在 。 德 里达 使用 修辞 学的 解读 方法, 就 是
为了降低重新结构化和 等级化的程 度 。 玩弄辞藻 就
是涂抹等级重 新建立 的基 础, 让那 些随 意联 想的 语
词参与到他叙 述的情 节中, 让 他们 以最 为自 由的 形
式篡位 、密谋 、相互指控 。 完全 自由的语词 游戏真 的
存在吗 ? 人们同样会想到德 里达的游戏 背后的那 种
思想之力, 它是否 也是 逻各 斯之 父呢 ? 没有 父亲 的
语词如何铭刻 呢 ? 子女 的铭 刻( the filial inscription)
用汉语还可以有另外的说 法, 那 就是孝顺的 铭写, 所
有的写和文字, 都会是孝顺的 写, 都是 顺从的 写 。 我
们终究不可摆 脱逻各 斯之 父, 德里 达不 过是 一次 极
端的逃逸尝试而已 。
　　三 、药的双重游戏或危险的替补
德里达在“ 逻 各斯 之父” 那里 看到 苏格 拉底/ 柏
拉图对写作的怀疑, 文字/ 写 作被看成是 隶属于父 亲
的“ 儿子”, 而逻 各斯 也是 善的 根源, 文 字/ 写 作只 有
在这样的 道德 之 光的 照 耀下 才 有 正确 和 恰当 的 意
义 。 现在, 德里达抓 住“ 药” 来 解构 柏拉 图的 文字 观
念, 苏 格 拉 底 拿“ 药” 来 比 喻 文 字, 而 使 用 的 词 是
“pharmakon” , 德 里 达 认为 柏 拉 图 在这 里 玩 弄 了 词
语,“ pharmakon” 具有 补药 和毒 药 的双 重意 义, 这 就
隐含了 苏格 拉 底/ 柏 拉 图对 文 字采 取 的 双 重态 度 。
德里达一直在“ 药” 的双重 意义 上展 开语 词游 戏, 他
也在暗中使劲, 这 个“ 药” 的双 重游 戏向 着毒 药的 方
向倾斜, 由此来揭 示柏拉 图乃 至于 形而 上学 的历 史
贬抑文字的根源 。
柏拉图一方 面把 文字 看成 是神 秘不 可思 议的,
因而也是不可信的 。 这一观 点其实在前 面引述的 埃
及国王 对文 字 的 看法 中 就表 达 出 来了 。 国王 就 对
“ 药” ( pharmakon) 进行了颠覆 :
它 可能使病 恶化而 不
是治病( remedy ) 。 更 有甚 者, 国 王的 回答 还 认为 泰
特是在卖弄诡计来显示 文字的功效 。 这 一切的疑 问
都在于“pharmakon” 在 毒药( poison) 与治 疗( remedy)
55
 文艺理论研究 　2007 年第 3 期
之间摇摆不定 。 柏拉图的语言和文 本由这种 差异之
差异来构成, 那 种矛盾 性也 表现 在它 的主 张和 他阐
述的顺序之间 。 文本的构成总是自 然而绝对 地由异
质性构成, 并被自身的异质力量所消解 。
德里达对存在于柏拉图文本中 这种异质 关系进
行解 读, 去发 掘 出这 种 二元 关系 构 成的 修辞 结 构 。
德里达说, 一方面柏拉图偏 爱逻辑性, 如果他 不能忍
受这样相同的词有相反的意思, 他就要 揭示它自 身,
这使他要去表现出 不同 于简 单的 混乱, 不 同于 可选
择性或相 反 的 辩 证法 。 另 一方 面, 如 果读 出 phar-
mako n 确定的意义, 构成 产生和理 解它的 原始中 介,
超出或消 减 它, 凭着 单 个词 也 不能 与 之 分离, phar-
mako n 这种词 就很 难在 柏拉 图或 希 腊文 本中 运 作 。
所有阅读都会翻译 成西方形而上学继 承和储备的语
言, 这种语言形成并 加诸于 pharmakon 身 上, 这就是
形而上学的语言 暴力摧 毁它 自身 产生 的分 析效 果 。
凭着解释它, 悖论 式地 削减 它, 阐 明最 终的 发展, 这
样的解释翻译 像暴力 一样 重要 :
它 损毁 pharmakon,
但与此同时, 它禁止它自身 接近它, 在它的储 备中留
下它的不可能接触性 。2
1 把文字看成 是可 疑的 和要 警惕 的药 方, 柏拉 图
在德里达看 来, 柏 拉图 把文 字看 成是 没有 多少
价值的东西, 与其说它治疗, 不如说 它更有可 能是毒
药 。 柏拉图在总体上 不相 信“ 药” , 没 有无 损害 的治
疗,“药” 从来 就不会 是简 单有 益的 。 治疗 本质 上是
损害, 因为它是人为的, 是违反自 然生命的 。 自然的
疾病它应该顺其自 然, 而药 物治 疗则 打断 了自 然的
生命活动, 把它 纳入 人为 的规 律中 。 文字 或者 说药
( pharmakon) 按照那个埃及 王的说 法, 它并不 能补充
记忆, 而是让人们 遗忘, 并 不 能提 升智 慧, 而是 让人
们忘记自己面对智 慧的 努力, 文 字是 人们 的知 识和
智慧的误置 2 。
确实, 那位埃 及国 王以 他的 权势 高居 于文 字之
父之上, 他更有 能力 否定 文字 的作 用 。 柏 拉图 力图
去思考文字, 试图去理解它 和控制它, 但将其 放在反
对的基础上, 柏拉图通过那 个国王之口, 试图 去控制
和支配更加简单明 了的 对文 字的 定义 :
那 就是 置于
善与恶, 内在与外 在, 真实 与 虚假, 本 质和 外表 的二
元关系中来定位文字的作用 。 药或 文字像绕 着圈一
样走向自己的对立面 :
通过 药或文字, 人们可 以获得
认知, 知道真实, 但是, 实际 上 ——— 在柏拉 图看来, 文
字本质上是坏的, 外在于记 忆, 它产 生的既不 是科学
也不是信仰, 只是外表 。 药与 文字都是治 疗的终 止,
它是损害, 文字的事例就是 埋葬, 药 和文字的 总是包
56
含着生与死 的问 题 。 由 于柏 拉图/ 苏格 拉底 把文 字
看成是非自然之物, 它就不是活 的生命体, 它就不 是
自然的运动, 它是趋向于死亡的运动 。
如果把文字 看成 一种 非自 然的 事物, 那 么它 对
记忆就不会有帮助 。 在泰特 向埃及国王 敬献文字 的
首要理由在于 文字可 以帮 助记 忆, 而文 字也 一直 被
看成是人类记 忆最重 要的 手段, 它 几乎 不能 看成 是
辅助和补充的 手段, 最后 人类 文明 依赖 文字 才有 流
传的可能 。 但奇怪的是, 在柏拉图 的观念中, 记忆 是
活生生的, 而文字 是死 的, 文字 就是 沉睡 的纪 念碑,
文字只是引起 记忆减 退, 记忆 在文 字的 形式 中已 经
沉睡, 它不能被 唤醒, 它 死去 了 。 德 里达 指出, 在 柏
拉图 的 观念 中, 记 忆是 精 神的 活动, 但文 字却 是 死
的, 这就是说, 文 字在 灵魂 中播 种遗 忘, 把我 们推 向
死气沉沉和无知 。 不管是从 肯定还是否 定的意义 来
看, 文字都既无本 质也 没有 自身 所有 的价 值 。 这 就
是为什么在柏 拉图看 来, 那些 运用 文字 的人 显示 在
上帝面前, 并不是作为智慧的人, 而只不 过是一些 自
以为聪明的赝品 。2
3
( 在这里是借苏格拉底之口) 一直是在 玩弄诡辩 术来
攻击文字 。 在这 里, 生 与死, 自 然与 非自 然, 记忆 与
替补, 这样的二元 对立本 来就 贯穿 着柏 拉图 的倾 向
性和意图 。 说话 是活 生生 的在 场, 是一 种活 的与 灵
魂相联的精神活动, 而文字则是 死气沉沉的 纪念碑 。
“外 在” 并不是 精神 与自然 相遇 的一 个点, 在 那个 点
上内在也就是 作为真 理之 在场 的运 动, 它其 实也 是
被其他的一系 列符 号的合 并运 动所 补充 而形 成的 。
德里达写道 :
外部已经存 在于 记忆 动作 的内 部, 恶
向记 忆自我 联系之 内滑进, 滑进 积极活 动
的总体结构 。 记忆被自然限定 。 柏拉 图意
识到这点从而将生命赋予它 。正如我 们所
见, 他( 柏拉图) 指派生命给它( 记忆) , 因而
它与所有生 命体 一样, 当然, 这 样一 来, 他
也一定限定它 。 一个无限的在任何情 况下
都不 是一个 记忆, 而是 一个无限 的自我 显
现 。 记忆 因 而总 是 需要 符 合 去唤 醒 不 在
场, 这是与之关 联的 必要 之物 。 辩 证法 的
活动也见证这种状况 。 记忆因而被它 的第
一次 替补 之物 记忆 减退 ( hy pomn ē sis) 污
染, 但柏拉 图 梦想 的 是 没有 符 号 的记 忆 。
这就是说没有替补的记忆 。 没有记忆 减退

的内在记忆, 也就是没有 药( pharmakon) 的
记忆 。2
4 成的传统, 他们徒然地要用推理 论证来掌握 它, 德 里
为什么代替或补充是危险的 ? 原 因在于 这些代
替或补充( 的符号) 会作为一个存 在物成为在 场的自
身, 这就是说, 文字 符号 不再 是向 着原 有记 忆还 原,
而是向 着 自身, 向着 文字 符 号本 身, 向 着代 替的 代
替, 向着补充的补充自我生 成 。 从这里也 可以看 出,
德里达的解构观念 总是从他所读解的 文本中发现出
来的 。原来 是柏拉图的恐惧, 对文字的恐 惧, 被德里
达用来表达他对文 字特 性的 看法, 尽 管他 们对 文字
的特性有着共同看法, 但在 德里达这里, 变成 是对文
字的胜利的赞美 。 那是幽灵的胜 利, 是游 戏的胜 利,
是替补和遗迹 的胜 利 。 文 字和 药在 苏格 拉底/ 柏拉
图的观念中, 只 能治 标( 症候) , 而 不能 治本, 也 就是
它不能和症状的本 质相 联系, 它 只是 与外 在的 症候
起关联作用 。 对于德 里达 来 说, 这样 贬抑 文字 的说
法, 又成为他对文字特性把 握的一个依 据, 他 总是顺
着对方的说法跟踪下去, 结 果却变得对 对方不利, 成
为德里达的 论点 的一 部分 。 既然 与症 状相 关, 这或
许说出了文字的本质, 文字 是无本质的 符号, 它不能
与所指相关联, 它只与自身 相关联, 它就只是 自身的
替代物, 只是自身的补充之链 。
德里达在任何时候都不放弃从 相反的方 面来加
深他的解构, 他 无疑是 要把 二元 对立 的游 戏进 行到
底 。 文字之所以作为 危险 补 充, 还可 从另 一方 面来
看, 那就是文字 以其 外在 方式 侵入 内在 。 如果 文字
是纯粹外在的, 那它就 会给 精神 记忆 留下 隐秘 和完
整性, 柏拉图主 张文字 的外 在性 和它 有害 的渗 透力
量, 它有能力影响或感染深 层内部 。“ 药是那 种撕裂
进入的危险补充, 它突 破进 入所 有那 些本 不欢 迎它
的所有事物, 撕毁 、痛殴 、填充 和替代, 从而被 痕迹完
成, 也就是在 不在 的行 为中 在场 增加 自 身 。” 2
5 德里
达从来不会从单方面来看问题, 他总是 看到双重 性,
而这样的双重性并 不是 简单 的自 相矛 盾, 而是 经常
形成一种圆圈式的循环, 从 一环流向另 一环, 从外环
流向内环, 从内 环又 流向 外环 。 这就 像哥 德尔 的拓
扑数学和埃 舍尔 的绘 画一 样 。 文 字既 是外 在的, 它
被柏拉图挡 在记忆 的外 面, 它是 药物, 只能 治标, 只
能与症 候 关联 ;它就 是自 我 生成 的, 就 是自 我补 充
的, 自我替代的 。 但柏 拉图 对文 字的 恐惧 还包 含着
文字有能力突破自 身的 疆界, 它 会撕 裂外 部进 入内
部, 因为它会使精神记忆减退, 会扰乱记忆和智慧 。
德里达把柏拉图对文字的态度 看成是西 方形而
“药” 的文字游戏与解构的修辞学
上学的传 统, 这是“ 柏拉 图 — 卢梭 — 索 绪尔” 一起 构
达指出它 是一 个“ 矛盾 的 逻辑”, 或 者 说 是“ 逻 辑 之
瓮” , 这也是弗洛伊德式的 白日梦式 的逻辑 。 德里 达
揭示出其中的矛盾 关系 :
1.我 要归还 给你 的瓮是 一
个有商标的新货 ;
2.当 时借给 我那个 瓮时 那个洞 已
经在那里 ;
3.无论 如 何你 从来 没 有借 给我 一 个瓮 。
同样地 :
1.文字是粗俗 的外在 的和次 等于 活生生 的
记忆和说话, 因而不能损坏记忆与说话 ;
2.文字对它
们是有害的, 因为它让记忆沉入 睡眠, 污 染它们保 持
在童贞状态中的生命 ;
3.无论如何, 如果文字修复记
忆减退, 那也不是它的内在价值, 因为活 生生的记 忆
是有限的, 在文字抵达和留下它 的痕迹之前, 它已 经
有破绽 。 文字对记忆依然 没有影响 。 正是 从这些 相
反相成的 命题 中, 德 里达 看到“ 唤 起记忆” ( mmēmē )
与“ 记忆减退” ( hy pomnē sis) 主 宰了 文 字的 意义 。 德
里达指出 :
“ 这种相反将柏拉 图重大的 相反结构显 示
为一个系统, 哲学 才能决 定什 么东 西可 以僭 越这 二
个概念构成 的界限 。 通过 这种 方式 哲学 构成 自己,
保存自己, 并包含在自己相反的深度之中 。” 2
6
德里达看到在《 斐德罗篇》 中, 柏拉图/ 苏格拉 底
也是用玩弄修辞来贬抑和 谴责文字, 说到底, 逻各 斯
( Logos) 也是药, 它也有 好坏之 分 。 逻各斯 本身的 矛
盾也会让我们处于矛盾之 中, 真 理的世界, 秩序和 结
构都是逻各斯 的副本, 但 逻各 斯是 否有 力量 去支 配
知识透明的语言还是一 个疑问 。 德里达 力图把逻 各
斯/ 灵魂与药/ 身 体联 系起 来, 既让 它们 对立 又相 互
关联, 而最终都把它们看成是 逻各斯的 设计 。 这样,
德里达运用他 的修辞 手段, 把 药或 文字 置放 在逻 各
斯给定的结构中去理解, 透过修 辞, 可以 看到这个 理
解如何是被逻各斯控制 和决定的行 为 。 德里达的 修
辞性阅 读最终都为了揭示 逻各斯本身的动作 是修辞
性的, 真理并不是自我起源的, 逻各斯也 不是天然 地
和真理在一起, 逻各斯是通过语 言的运作, 通过修 辞
巧妙地建立起一套说辞, 通过一 系列的替补 活动, 逻
各斯潜藏于深处, 从而有力量决定真理的在场 。
　　四 、魔术师与替罪羊
整篇《 柏拉图的药》都是 以语词的修 辞来展开 论
述的层次 。 从 Pharmacia, Pharmakon, 德里 达还只 是
刚刚展开“ pharmakon” 所掩盖 的逻各 斯, 这 项语词 的
游戏进一 步向 着 相似 或 相关 的 词 Pharmakeus 魔 术
57
 文艺理论研究 　2007 年第 3 期
师, Pharmakos 替罪羊切入 , 这就 把苏 格拉 底的 命运
奇妙地牵扯 进来 。 这 些词 除 了表 音的 相似, 实 在很
难想象它们 具有 实质 的联 系 。 但 这难 不倒 德里 达,
他恰恰就 是 要在 看 似根 本 不 可能 的 联系 中 找出 联
系, 在不相干的似是而非中 找到内在寄 生关系, 从而
颠覆逻各斯的本质 。 实际也就是在 这些不可 能性的
联系中找出联系, 从而 宣布 形而 上学 的逻 各斯 中心
主义运作的不可能 。 乔纳森·卡勒指出 :
解构 主义接
受了话语的表面特 征及 其潜 在逻 辑之 间, 或语 言的
经验特征及 思想 本身 之间的 分野 。 “ 当它 专执 于文
本中的比喻或其他 边缘 性特 征时, 它 们是 导向 真正
重要之物的线索 。 当引举词典中的 一个词条 下排列
的各种意义, 或 为词法 和词 源学 联系 集合 在这 个词
周围的意义疆域时, 是意欲 通过这些偶 然的联想, 把
在各种伪装下重现 自身, 且 指向 一种 似是 而非 逻辑
的联系戏剧化 。” 2
7 就 这一 点而 言, 解构 也像 是 一项
阴谋, 像是一个 预设 的圈 套 。 那 些不 可能 的相 关性
被德里达找出来, 只要 具有 修辞 上的 相关 性就 足够
了, 这就是德里达 的逻 辑底 线, 在 他看 来, 并不 是他
的强加, 当然也不是他故作 惊人之论, 而是形 而上学
本来就是按修辞关 系来 建构 逻辑 关系, 真 实的 关系
是修辞关系, 而逻辑关系则 是一种梦想, 一种 人为的
叙述, 一种隐喻的隐喻 。
从药 ( Pharmakon) 到 魔 术 师 ( Pharmakeus) 是 如
何联系起来 的 ? 实际 上, 德 里达 并不 想建 立它 们之
间的内在联系, 这种联系依 然是随意的 、想象 性的和
隐喻式的 。 苏格拉底“ 这个 不写 作的 人” , 也是 一个
药剂师, 也是 一 个多 面的 诡 辩家, 也 就 是一 个魔 术
师, 一个巫师, 甚 至一 个毒 药师 。 德里 达说, 这 些共
谋关系几乎不可能被解开 。 苏格拉 底被看成 是毒害
青年的巫师 像是咬人的毒 蛇, 他说的 话像是 毒蛇的
毒汁 。 当然, 德里 达的 这些 说法 也并 非他 的随 意强
加, 在柏拉图对话录中, 可以看到不 同的人对 苏格拉
底都有不同的说 法 。 在《 美 诺篇》 中, 美诺 就说 苏格
拉底“ 使用魔术啦, 秘 药啦, 咒语 般的语言 … …” 2
8而
且说, 苏格拉底如果到外邦 的大街上, 立即会 被当作
咒术师被逮捕 。 苏格拉底被判死刑 是因为被 指控勒
索钱财, 毒害青 年, 他在《 申 辩篇》 中对 此作 了申 辩 。
苏格拉底蔑视死亡, 在他看 来, 死是 走向灵魂 永恒的
第一步 。《 斐多篇》 就记 录了 他对 死亡 的深 刻看 法 。
在德里达的描述中, 苏 格拉 底的 一生 莫明 其妙 地与
药和毒药纠缠在一起 。
柏拉图在《斐多篇》 中记录了苏 格拉底临 死前服
58
毒的经过, 苏格拉底在临死前与 前来看他的 斐多 、克
里托 、西米亚斯 、克贝 谈到 生与 死的 主题, 苏 格拉 底
面对死亡表现 出极大 的超 然态 度, 他在 浴后 镇定 自
若等待典狱官的仆人送 来毒药 。 典狱官 的仆人走 到
监狱里, 对苏格拉底说 :
“ 苏格拉底 啊, 我 决不会像 对
待别人那样粗 暴地对 待你, 因 为他 们在 我奉 命叫 他
们服毒的时候总是发脾 气咒骂我 。 我这 些时候从 各
方面看到你是来到这里的 最高尚 、最和气 、最善良 的
人, 现 在我 知 道你 的脾 气 是对 着别 人, 不 是对 着 我
的, 因为你知道谁 该受 谴责 。 现在 你知 道我 来的 使
命, 再见吧, 请你尽量顺当地 完成对你 的要求 吧 。” 说
完之后, 这个送来 毒药 的仆 人泪 如泉 涌 。 这 是柏 拉
图的记录, 这个仆 人看 来是 同情 苏格 拉底 的 。 仆 人
走出去, 待了很久, 然 后跟 管毒 药的 人一 起来, 带 来
一杯备用的毒 汁 。 苏 格拉 底问 他该 怎么 服毒, 那 个
管毒药的 人 说 :
“ 没 什么, 你只 要 喝下 毒 药, 来 回 踱
步, 直到觉得两 腿无 力, 然后 躺下, 毒 性就 发作 了 。”
以下是苏格拉底服毒的经过 :
这时他把杯子递给苏格 拉底 。苏 格拉
底接了, 态 度非 常温 和, 艾 克格 拉底 啊, 他
一点都不发抖, 颜色和表情都没有改变, 像
平常那样睁着大眼睛向那人 说 :
“我想 从杯
子里倒出一 点来 奠神, 你说 可不 可以 ?” 他
说:
“ 苏格拉 底啊, 我们 只准 备了 够用 的 。”
苏格拉底说 :
“ 我懂了 。 但是我想我可 以而
且必须向神灵祷告, 祈求去得到顺当 ;
我现
在做这个祷 告, 但愿 得到允 许 。” 他 说这 些
话时就举杯到唇边, 爽快地 、安静地一 饮而
尽 。 在这以前, 我 们中间 多数 人还 能控 制
自己, 忍住自己的泪水 ;
等到目击他举 杯的
举止, 看到 他 服尽 毒 药, 我 们 就沉 不 住 气
了;
为了不让自己泪如泉涌, 我用大氅 遮着
脸暗自饮泣 ;
这并不是为他而泣, 而是 因为
我不幸失掉了这样一位朋友 … … 。他 踱来
踱去, 说两腿沉重的时候就躺下了, 因 为这
是行刑者的嘱咐 … … 。 行刑者揭开他 的遮
面物, 他的两眼 定了 。 格 黎东 见此 状就 伸
手把他的嘴和眼合拢了 … … 。2
9
苏格拉底被 赐毒 药毒 死, 但是 苏格 拉底 本人 却
坦然地走向死亡, 在他看来, 他可以与灵 魂永久在 一
起 。 德里达对此 的读 解虽 然有 些残 忍, 但也 不失 为
一种巧妙的文 字游 戏 。 苏 格拉 底认 为, 人只 有在 死
后, 灵魂才能出 生 。 与 身体 相比, 灵 魂是 不可 见的,

与灵魂相比, 身 体是 可见 的 。 哲 人临 死的 时候 泰然
自若, 认为自己 死后会 在另 一个 世界 里按 照哲 学活
得非常出色, 胜于今生的生 活方式, 而且他的 这种泰
然自若确系真知灼见, 绝非 出于盲 目无知 。3
0 苏格拉
底对死亡的这种态 度被 德里 达拿 来大 做文 章, 在这
里, 身体与灵魂, 死 亡与 永生 , 善与 恶, 说话 与文 字,
记忆与反记忆, 外在与 内在 又构 成一 种魔 术般 的转
换关系 。毒 药毒死了人, 它从 外在进入身 体, 使身体
麻木( 最后苏 格拉底 服毒 身体麻 木被 确定 死亡 ) ;
但 的仪式, 城邦为了驱除灾难, 每年都献上 二个男人 来
身体麻木的苏格拉 底却 因此 与灵 魂在 一起, 毒 药变
成内在性的 。 这就像 文字 一 样, 作为 文字 的药 也是
同样的矛盾的, 它是外在的, 可见 的, 它与 记忆无 关,
也与灵魂无关, 但却 可使 记忆 减退, 可 以侵 入灵 魂,
毒害灵魂使 之变坏 3
1 。 德里达 说, 药就是 运动 、场所
和游戏, 是关于差 异的 游戏, 是差 异的 差异, 是 差异
在延宕 、分延与储存中的游戏 。
当然, 德里 达知道, 游 戏总 归要停 止, 这就 是游
戏规则的一部分 。 德里达说的当然 是柏拉图 而不是
他自己, 他的游 戏不过 是顺 着柏 拉图 的游 戏做 下去
而已 。这样 的游戏做下去, “ 药” ( pharmakon) 就是从
内部威胁 到 柏拉 图 的思 想 的 内在 的 纯粹 性 和安 全
性 。因此, 内在的纯粹性必须 被重建, 文字作 为逻各
斯的补 充, 也 是 恢复 逻各 斯 纯粹 性的 治 疗之 药, 但
是, 要保持逻各斯的纯粹性, 就必须 区分外在 就是外
在, 内在就是内在 。 文字必须 回到它自身, 它 从来就
没有停止被作为一个附属品, 一个偶然 事件, 一个过
量的东西 。 被逻各斯治疗( 文 字治疗逻 各斯, 也被逻
各斯治疗, 因为 逻各 斯要恢 复自 身的 纯粹 性) , 被驱
魔从而消除过量, 这些 必须 是以 自然 的治 疗学 的方
式进行消除 。 那些剩 余必 须 放出 去, 把它 从它 自身
消除出去 。 在德里达看来, 这 就是内与外 的辩证 法,
他因此又引进“替罪羊” ( pharmakos) 的游戏 。
德里达从“ 魔术 师” 转向“ 替罪羊” ( pharmakos) ,
这个转折也会让人摸不着头脑 。 这 不只是魔 术师在
声音词汇的外形上 与替 罪羊 有什 么关 系, 主要 是基
于“ 内与 外” 的 变异 法 则来 展 开 。 从“ 魔 术 师” 转 向
“ 替罪羊” 也只是就词形声音顺 势一推而已 。 德里达
在这里是做足了文字游戏, 而且也像魔 术师一样, 留
着谜底直到最后才亮出底牌 。 德里 达也表示 过柏拉
图并没有显示出 一条可 以挖 掘出 的内 在意 味之 链,
这并不是 说 是柏 拉 图有 意 操 控或 不 情愿 如 此去 做
的 。就从 pharmacia -pharmako n -pharmakeus, 这个
意指之链并不完整, 并不能 重建柏拉图 的思想, 但德
“药” 的文字游戏与解构的修辞学
里达显然在试 图补足 这个 意味 之链, 他 要找 出那 个
隐藏的词, 那个柏拉图不曾用过 的词, 从 文本中的 在
场之点可以发现那个词, 这个词 要从经验中 去找, 从
柏拉图 所处 时 代 的希 腊 文化 中 去 找 。 德 里达 找 出
“ pharmakos” 这个词, 这个词柏拉图不曾用过, 但德里
达找出来补足柏拉图的 那个词汇之 链 。 古希腊的 城
邦国家, 例如雅典, 每 年都 会举 行塔 尔格 利亚 仪式,
根据弗雷泽的《 金枝》 的描 述, 这个 仪式 是向 神献 祭
化解灾难, 献祭的 男人 就是 替罪 羊 。 替 罪羊 并不 是
处死就简单了事, 给他们手上拿 着奶酪 、无花果之 类
的食物, 周围铺上一些树枝, 首先要猛烈 地击打他 们
的生殖器官直 到死 去, 然后 焚烧 。 这是 把它 们从 城
中消除出去的形式, 把它们驱除 出城烧死, 也就使 城
市净化, 也就是治 疗了 城市 的灾 难 。 这 就是 古老 的
净化城市的仪式 。 德里达在书中写道 :
通过暴力从它的领地清除出威胁 或侵
略的表征, 关闭环绕其内在判决的安全性,
回馈它自己在集会的限制内自我联系 的语
词, 城邦 身体达 到它固 有的内在 统一的 重
建 。 祭祀的替代物表现了不可预测的 来自
外部 侵入内 部的罪 恶的他 者, 外 部的代 替
物虽然 是被 构 成 的, 是被 共 同 体 选择 、保
持 、供养等 等, 合 规 则地 被 供 养在 它 的 地
方 。 这些寄生者是作为活的器官被驯 养在
它的 处所中, 雅 典人总 是合规则 地保持 一
定数量的下 等人 … …, 当灾难 降临 到这 个
城市 时, 他们就 从这些 被逐的人 中选出 二
个充当替罪羊 。
替罪羊的仪式因此在内在与外在 的边
界线 外游戏, 它 的功能 就是无止 境地追 踪
踪迹和重新踪迹化 。 这也就是内在记 忆和
外在记 忆 之 关系 。 作为 差 异 和区 分 的 根
源, 替罪 羊同时 在融合 和规划双 方面表 现
了罪恶 … … 。 驱除了罪恶或疯狂就可 以恢
复智慧 。3
2
这段话经 常为 研 究《 柏 拉图 的 药》 或 关 于“ 内 在” 与
“ 外在” 关系 的研究 者所 引用 。 很显 然, 德里 达在 这
里是把苏格拉 底比喻 为替 罪羊, 而 且柏 拉图 不可 能
不知道这一点 。 狄 奥根 尼·拉 尔替 斯记 载了 苏格 拉
底的生日, 那就是 雅典纯 净城 市的 塔尔 格利 亚仪 式
六天之后的时间 。 但德里达 没有提出有 关材料证 明
59
 文艺理论研究 　2007 年第 3 期
苏格拉底的忌日是 塔尔 格利 亚仪 式有 关的 日子, 如
果是这样的 话, 那德 里达 的说 法就 更有 力了 。 但苏
格拉底生日与塔尔 格利亚仪式的关系 来完成这样的
叙述圈套也似乎还 是有 点勉 强, 其神 秘主 义的 意味
也太过明显 。 但德里 达需 要 的是 完成 他的 叙述, 这
是一个他所需要的 隐喻, 最 终用 苏格 拉底 的命 运去
完成逻各斯对文字贬抑的神话 。
柏拉图/ 苏格拉底驱除文字, 但最 终是苏 格拉底
本人被作为恶魔驱除毒死 。 这种反 讽是苏格 拉底惯
用的技法, 而德 里达把 它用 于苏 格拉 底就 更像 是一
个黑 色 幽默 式 的叙 事 。 对 于 德 里达 来 说, “ 驱 逐” 、
“ 驱魔”是他 经常玩弄的游戏, 但在他看 来, 这 并不是
他有意玩弄的游戏, 而 是柏 拉图 的文 本中 就有 的文
字游戏, 逻各斯中心主义玩 弄的游戏, 是自柏 拉图以
来以说话排斥文字( 写作) 玩弄 的诡计 。 这是 一个为
了自身的纯粹性而 排斥 文字 的把 戏, 逻各 斯为 了保
持自身的纯洁性, 就要贬抑 文字, 就 要把文字 看成是
污染灵魂的东西将之驱逐 。 文字总 是作为附 属品从
属于逻各斯, 这样文字就没 有自主性, 就不能 展开自
己的游戏 。 排斥文字的柏拉图没有使用“pharmakos”
( 替罪羊) 这个词, 但 他显 然是 隐瞒 了 。 同 时他 也不
可能不知道苏格拉 底的生日与塔尔格 利亚仪式时间
的巧合 。 这可能是一 个不 经 意的 忽略, 但 在德 里达
看来, 这却是一个重大的不 可告人的隐 瞒, 这 个被隐
瞒被德里达 发掘出来, 完 成了“ pharmakon” ( 药) 的意
指链 。 最终的结局象 征性 表 达出, 文 字是 不可 能被
驱逐的和贬抑的, 文本 中的 文字 有能 力构 成自 我延
异的游戏, 这个游戏具有强 大的反讽能 力, 那 个贬抑
文字的叙述人本人被文字反咬一 口, 他 的命运, 他的
不幸都在写 下的 文字 之中 。 不需 要别 的, 不需 要逻
各斯式的真理论证, 只 需要 文字 的游 戏就 足以 象喻
贬抑文字的 命 运 。《 柏 拉 图 的药》 终 于 以 修 辞的 形
式, 以文字游戏的方式, 颠覆了柏拉 图主义对 文字的
贬抑, 这 就是 文 字的 胜利, 是文 字的 修 辞游 戏的 胜
利, 也是文字对哲学的胜利 。 当然, 这 场胜利 只有获
得哲学的承认才不 会是 自欺 欺人 的游 戏, 但这 是不
可能的, 德里达 只有用 他毕 生的 解构 式阅 读去 与逻
各斯中心主义作战, 但无论 如何, 这 是一场无 底的游
戏, 没有终结的游戏 。 形而上 学的历史依 然强大, 逻
各斯中心主义依然 如故, 这 并没 有反 衬出 德里 达是
一个滑稽伟人, 而是一个坚忍不拔的斗士 。
2006 年 5 月初稿
2006-12-24 改定
60
①早在 1984 年, 保罗·德曼去世 一周年 时, 德 里
达作了关于记 忆的 讲演 。 不用 说, 这个 讲演 是纪 念
他的好友 德曼 的 。 这 些讲 演以“ Mémoires” 为 题, 于
1986 年 在 美 国 出 版 ( Mémoires :For Paul de Man,
translated by Cecile Lindsay, Jonathan Culler, Eduardo
Cadava, T he W ellek Library Lectures a t 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irvine .
New Yor k & G uildford: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86) 。 但在 1987 年, 比 利时 人 奥
特温·德格雷夫就德曼在 1941 年 2 月至 1942 年 6 月
发表于比利时《晚 报》 上的 92 篇文 章指 责德 曼在 德
国占领期间 有反犹 主义 倾向 。 德 里达 又写 了《 犹 如
贝壳深处的海涛 声 ——— 保罗·德曼 之战》 一 文( ' Like
the Sound of the Sea Deep Within a Shell :Paul de
M an' s War ,' Critical Inquiry 14, spring( 1988) :
590 -
652.( Repr .
in Response :On Paul de Man' s Wartime
Journalism, eds.W .
Hamacher, N .Her tz, T .
K eenan,
Lincoln:U niversity of Nebraska P ress, pp .127 -
164 .
) , 对此事的来龙去 脉作了 交待, 当然 也是在 为
德曼 打抱 不 平 。 该 文 后 来 汇同“ Mé moires” 续 集 出
版, 中译题为《 多 义的 记忆 ——— 为 保罗·德曼 而作》,
1988 年出 法文 版, 由 Editions Galilée 出 版 。 中 文 版
由蒋梓骅译, 中央编译出版社 1999 年出版 。
②参见 :
德里达 :
《 多义的记 忆 ——— 为保罗·德 曼
而作》, 蒋 梓 骅译, 中 央 编 译 出 版 社, 1999 年 版, 第
242 页 。
③Paul de M an, Blindness and Insight :Essays in
the Rhetoric of Contemporary Criticism , second edi-
tion, M inneapolis, M N :
University o f M inneso ta Press,
1983.此 书 中 仅“ T he Rhetoric of Blindness :
Jacques
Derrida' s Reading of Rousseau” 一 文 中 出 现“ deco n-
structio n” 、“deconstruct”和“ deconstructing”, 见此 书第
116 、139、140 页 。 此文出版前 未在其他地方刊出过,
写作时间故不会超过 1971 年 。
④林赛·沃特斯 :
《 美学权威主 义批判》 , 中文版,
昂智慧译,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0 年 版, 第 124 页 。
⑤Rod olphe G asché , T he Wild Card of Reading :
On Paul de M an, Cambridge, M ass, :
Harvard U niversi-
ty P ress, 1998 .
⑥参见 :
《 多义的记忆》 , 第 129 页 。 德 里达同 时
写道 :
在德曼著作内部发生了什 么事呢, 如果可以 将
这个“ 内部”分 离为 :
1.他不 谈论 解构 的时 刻 ;
2.他
谈论解 构像谈论一种正在 其他文本中进行的 操作这
 “药” 的文字游戏与解构的修辞学

样的时刻 ;
3.他像描 述解构 那样描 述自己 的工 作这 troductio n by Barbara Johnson, Chicago, Ill .
:University
一时刻 。 of Chicago Press ;
Lo ndon : 76 .
A thlone Press, 1981, p.
⑦德曼《 辩解 ——— 论〈忏悔 录〉》 和《 承 诺 ——— 论 6同上书, 第 76 页 。 这 里参 考李 焰明 译的“ 逻
1
〈社会契约论〉》 两文即是对 卢梭的解构 。 见保罗·德 各斯之父” 一节的 译文, 但 做了 较大 的改 动, 个别 句
曼:
《 解构之图》 , 李自修等译, 中国社会科 学出版 社, 子我的译文与李译意思 相反 。 本文其他 地方也有 参
1998 年版 。 照李焰明译的 这一 节, 但都 做了 相应 的改 动 。 李 译
⑧马克·爱德蒙森 :
《文学 对抗哲学》 , 王柏华 译, 参见《 哲学译丛》, 2001 年第 3 期, 第 13— 16 页 。
中央编译出版社, 2000 年版 。 7前面引文 最后一 句话 德里 达还 是引 自《 斐 德
1
⑨Disse mination , translation, anno tation, and in- 罗篇》 , 原文在《 柏拉图全集》 中的中文 译文是 :
“它 总
:
troduction by Barbara Johnso n, Chicago , Ill.U niv ersity 是要它的作者来救援, 自己却无 力为自己辩 护, 也 无
of Chicago P ress; Athlone Press, 1981 .
London: 力保护自 己 。” 参见《 柏拉 图 全集》 第二 卷, 第 198 —
0海德格尔 :
1 《 尼采》, 孙周兴译, 北京 :
商 务印书 199 页 。
馆, 2003 年, 第 211 —212 。 德 里达 对 这篇 作 品的 关 8参见 :
1 《柏拉图全集》 第二卷, 第 201 页 。
注, 显然是受到海德格尔和 克尔凯郭尔 的影响, 尽管 9参见 :
1 Dissemination , p .
81 .
德里达在这篇论文中并未提及这二人的名字 。 0同上书, 第 84 页 。
2
1参见 :
《斐 德罗 篇》 ,《 柏拉 图全 集》 第 二卷, 人 1同上书, 第 99 页 。
2
民出版社, 王晓朝译, 2003 年版, 第 138 页 。 2参见注释 1
4所引 。
2参见“ Plato' s Pharmacy, ” Dissemination, trans-
1 3同上书, 第 105 页 。
2
la tio n, annotation, and introduction by Barbara John- 4同上书, 第 109 页 。
2
:
son, Chicago , Ill. London :
U 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5同上书, 第 110 页 。
2
A thlo ne Press, 1981, p .
70 . 6同上书, 第 111 页 。
2
3有关论述也可参见高桥哲 哉 :
1 《 德里达》 , 石家 7乔纳森·卡勒《 论解 构》 , 陆扬 译, 中国 社会 科
2
庄:
河北教育出版社, 2001 年, 第 47— 49 页 。 但高桥 学出版社, 1998 年, 129 页 。
哲哉的这本书不知 是由 于译 文还 是原 作的 问题, 有 8参看《 美诺篇》,《 柏拉 图全集》 第一卷, 王晓 朝
2
一个明显的错误 。 文中把柏拉图 的《斐 德罗篇》 错成 译, 人民出版 社, 2002 年版, 第 505 页 。 美 诺说 :
“此
《 巴门尼德篇》 。 令人遗憾的是, 居然在第 二章“ 形而 刻我感到你正 在对我 使用 巫术, 在 你的 符咒 控制 下
上学是什么” 中论述《 柏拉图的药》 通篇 都把《 斐德罗 我一筹莫展 。 如 果我 可以 说句 无礼 的话, 那 么我 想
篇》 错成《 巴门尼 德篇》 , 如果 读者 去对照《 巴门 尼德 你不 仅在外表上, 而且在 其他方 面确实像 一条海 里
篇》 会觉得莫明莫妙 。 高桥哲 哉是作哲 学出身的, 不 的, 扁平的 鱼 。 无论什么人一碰 上它, 就 会中毒 麻
大可能犯如此明显 而严 重的 错误, 翻 译的 错误 可能 痹, 就好像你现在对我做的事一样 。”
性较大 。 因手头没有日文版, 不好断言 。 9《 柏 拉 图 对 话 集》 , 王 太 庆 译, 商 务 印 书 馆,
2
4Disse mination , translation, anno tation, and in-
1 2005 年版, 第 286— 287 页 。
troduction by Barbara Johnson, chicago, Ill.:
U niversity 0参见 :
3 《 斐洞 篇》 , 《 柏拉 图对 话集》 , 商 务印 书
A thlo ne Press, 1981, p.75 .
of Chicago P ress;London: 馆, 第 259 页 。
中文译文引 自《 斐德 罗篇》 , 参见《 柏拉图 全集》 第二 1Dissemination, p .
3 127 .
卷, 第 197 页 。 2同上书, 第 133 页 。
3
5Disse mination , translation, anno tation, and in-
1

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