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宴會

1. 外景 市場 黃昏
（聶政在洗手，血污在水盆裡漾開）
攤販阿婆：少年仔今天辛苦了啊，今天是你媽媽壽辰，所以想說請你幫我把這
些帶回去給你家裡人啦。
（從扁擔中拿出一包點心）
政：這...這怎麼好意思，不用不用啦！
小販：你平常都很照顧我跟我兒子，我們沒什麼好回報的，只是一點點心意
啦！
像你這麼懂事的年輕人很少見欸，你要跟你媽媽說，她養出了一個這麼好的兒
子餒！
政：不...我...我沒那麼好。我不是什麼好人，阿婆您...別這麼看重我。
（思及往事，感到自卑、內疚，不知該如何接受他人的好意）
小販：（凝視了聶政一會兒，懂了什麼）
你是個有故事的人，阿婆沒什麼見識，但我感受的出來，你現在真的是一個很
好的人。
不管以前你犯了什麼錯，你跟你的家人都要吃飽，好嗎？
答應阿婆，把這個帶回去。
政：...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眼角有點濕潤）
（聶政接過酒菜，快步走回家中）
2. 內景 聶政家客廳 黃昏
政：我回來了。
剛才菜市場的阿婆讓我帶這個回來給您。
母：我還要多感謝她照顧你呢，這怎麼好意思呢？
姐：是韓國的點心，好久沒吃到了啊，母親一定很懷念這個滋味吧。
今日是您做壽，當然要好好吃一頓啊。
母：哎呦，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做什麼壽（臉紅）
（聶政看著家人聊天，感到很久沒有感受到的平靜）
姐：趕快開動吧！母親第一個！
（就在三人準備開吃的時候，外頭傳來一陣吵雜）
姐：好像是馬車的聲音...為什麼好像停在我們家前面了？
政：我去看看

（外面有一群人馬，在荒郊野外的聶政家門口擺起了豪華至極的流水席）
政：（深吸一口氣，走到一個服務生旁邊問）請問是哪位大人要在這裡舉辦宴會
呢？
小民與母姐家住後方，只求能安穩度日，如此豪華的宴會只消瞥一眼也實在令
我們不勝惶恐...
（內心 OS：不會有哪個土豪為了辦趴踢把我家拆了吧）
服務生 A：啊，您就是住在「營丘郊區山景第一排破破爛爛小茅屋」的聶公子
吧？失禮失禮，方才主公不敢叨擾您，所以先將宴席設在外面空地了，請容我
迎令堂令姐上席。 （往屋子的方向走）
服務生 B：公子請往這邊走（好幾個侍女簇擁著聶政往宴席走去）
政：等...等等，我也被邀請了嗎？
你們的主公到底是誰？怎麼會認識我？他怎麼知道我住在什麼營丘郊區的破茅
屋啊？
不不我在說什麼，我家才不破！那是我自己存錢買的！
服務生 B：公子莫驚慌，今日不是令堂壽辰嗎？套主公的話說，「享受，享受就
對了！」
（聶政被簇擁到席中，被按著坐下，見到母親和姊姊也一臉錯愕的被迎為上
賓）
（一個穿著沉穩的男子坐在地位比聶政還要低一階的席次，此人是嚴仲子的家
臣）
臣：您就是聶政聶公子吧。主公還要一會兒才能到，實在多有失禮，請三位先
用饌吧。在下先祝賀老夫人壽比南山。（舉起酒尊）
母：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可不知道我兒子認識像你們這樣一聲不吭，就
擅自跑到別人家裡叨擾的人，快說，你們究竟是何方神聖？
臣：喔？老夫人有所不知，令郎不為人知的一面可多著呢（眼神轉冷）
（聶政低著頭不發一語）
臣：勸各位還是安心享受的好（揮揮手）上來！
（母姐均因為感到被威脅而暗自憤怒，但又只能忍下）
（幾個開始服務生給三人上菜）
服務生 C：拜託您趕快吃吧。您不吃，我們會遭殃的...
（三人聽到服務生這麼說，母親和姐姐對視一眼，只好動筷）

（嚴仲子出場）
臣：（低頭）主公。
嚴：（擺手）免禮。
許久不見---聶政。
（母親已經醉倒，姊姊警惕的望著嚴仲子）
嚴：（冷笑）老夫人和女士已經喝醉了，還不快扶她們下去休息？
姐：等...等等---
（服務生將母親和姊姊半扶半拉的架回屋裡去）
（聶政已經完全酒醒，低著頭，半是警惕半是帶著一種「這一天還是來了」的
飄忽感）
政：我想我已經報答完您的恩情了，大人為何還要再來尋政？
嚴：報答完？哈哈哈...你欠我的可不只是那幾年的飯菜錢啊。
政：大人說是如何，那便如何吧。
嚴：倒是和以前一樣脾氣不好，看來在齊國這幾年沒什麼長進。
政：被瞧不起、做著辛苦的工作，政從小就習慣了。
嚴：（吃癟不滿）老實告訴你吧，你現在的命是我給的。
你以為廷尉為什麼這麼容易就輕信你無罪了呢？你以為齊國對我而言真的是勢
力範圍以外了嗎？
本來你姐夫，我也是打算放他一條命的，只可惜他實在是個廢物，不值得我動
用那些人脈。
政：不準這麼說我姐夫！（抬起頭）
嚴：連個生病的糟老頭也殺不了，不是廢物是什麼？
還有，你現在好像沒有搞清楚你的處境。
政：（忍了忍）是我失禮了。
嚴：（沉吟片刻）我要你幫我殺一個人。
這個人死了，我就不再來找你的家人。
政：（身軀一震）不...
嚴：喔？
政：家母年長又身體不好，如果我死了，那也..那也和殺了她沒有兩樣！請...請
讓我至少為母親養老送終吧！
嚴：我看你的母親身體安康的很，我怕是等不了那麼久。
臣：主公，臣有事相告。
嚴：說。
臣：我方現在的勢力佈局還不成熟，現在鏟除俠累，只怕他底下的門客不會善
罷甘休。
嚴：哈哈哈，沒想到我底下的人一個一個都一樣虛偽！現在還來裝什麼好人
呢，當初可是你把他姐夫送上刑場的。
（家臣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嚴：撇除這一點，你說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也罷，就留你一條命為你母親送
終吧。我人在濮陽等著，記住。
（起身）聶公子醉了，還不快扶公子去休息！
（對家臣）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了，走！
第二幕：嚴仲子離開，聶政與家人的對話帶出過往

（侍女們俐落快速的撤走宴會的剩食、桌椅和佈置，聶政的家中很快又變得像
之前一樣空蕩蕩的，好像從來沒有人來過）
姐：阿政...告訴姐姐吧。
（聶政還在衝擊中）
姐：他們是韓國人對吧？
他們為什麼來找你？
（停頓，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
他們...認識阿留嗎？
政：姐，別問了。
（姐很憤怒）
姐：你們從來都不肯坦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我沒有知道我的丈夫到底因何而死的權利嗎？
為什麼，我的阿留突然就成為了一個殺人犯呢？
（政非常的崩潰，摀面跪下）
政：都是我的錯！
是我...如果不是我識人不清，姐夫就不會死！
（渾身發抖）
我不能說！說了你可能會死啊！我怎麼能再對不起你？
姐：我不怕死！
你當初也是這樣，什麼都不講，一意孤行，你還要再犯一次一樣的錯誤嗎？
政：當時...姐夫雖然也和我一樣攻擊那個人的同伴，但真正下了殺手的是我。
嚴仲子本來說了，會把我們保出去，但...最後沒有任何一個人來救我們。
姐夫說，我還年輕，要我帶著你和媽媽離開韓國。只要出了勢力範圍，嚴仲子
就沒辦法再來...再來加害於我們。
姐姐，你恨我嗎？我恨死我自己了啊！
姐：（晴天霹靂但又好似在預料之中反而顯得平靜）
原來是這樣子嗎...
別哭了，我懂你為什麼會被嚴仲子利用。
是我的錯。從小我就沒有保護好你。從小其他人欺負我們、嘲笑我們沒有父
親，我就只是要你不要理他們...是我的錯。
我記得有一天，你回到家時嘰嘰喳喳的說什麼你終於遇到了賞識你的明主，我
心裡...心裡其實是有一點不好的預感的。（哽咽）但你看上去又是那麼快樂，我
又想到你從前自卑、行屍走肉的樣子...（泣不成聲）
（備註：政姐當時因為不好意思潑聶政冷水，所以沒有向聶政表達她對嚴仲子
的疑心）
如果我能早一點察覺你被人利用就好了。
母：我的孩子啊，別再說了。
姐：母親！（驚訝）
母：過去的錯誤已經無可挽回了。
只要我還活著一日，他們就不會來傷害你們。
政：母親...您聽見了。
母：是的，為娘的都聽見了。
我可憐的孩子啊。
（母親擁抱兒女，燈光漸暗）

（轉場）
場景：靈堂
（聶政跪在靈前，兩個黑衣人出現在靈堂門口。姐姐想阻攔他們，卻被期中一
個黑衣人輕易的制止。聶政害怕姐姐受傷，起身，不敢再多看一眼，跟著另一
個黑衣人走了。）
第三幕：酒館

場景一：郊區酒館外的林間小路

（聶政與黑衣人一路趕路，沉默不語。到了離酒館很近的地方，黑衣人突然開
口）
黑：我聽說過你的事。
政：...年少愚昧，沒什麼好說的，讓您見笑了。
黑：（深吸一口氣，握拳）實不相蠻，像你和你姐夫這般，被嚴仲子利用的人，
我見過不是一次兩次了。
我和我兄弟早就對他失望至極，明日凌晨，在這個客棧，我的兄弟會來接應
我。
嚴仲子雖然在其他國家也有眼線，但至少不比韓國境內來的嚴密...這個晚上是
最後一次逃脫他的機會了！
你還這麼年輕，卻即將為了那個小人一文不銘的死去，我實在感到可惜。我就
問一句，你可願意跟隨我們？
政：（震驚）可是，我的姊姊怎麼辦？
黑：如果你願意跟我們走，我們的第一要務當然是把令姐接走。
不過，嚴仲子如果對我們產生懷疑，他和他的手下之間又習慣以飛鴿傳書，左
右算起來，那...當請您效法伍相王，再為令姐報仇。
政：（聲音中夾雜著些許憤怒）這太過份了！我害死過她的丈夫，母親過世前好
不容易為她找到了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男人，怎麼可以再對不起她一次！
黑：那難道你就要對不起天下人嗎？
你知道你要殺的人是誰吧？你知道你以前殺的那個人是誰嗎？你真的要再一次
助紂為虐嗎？
（因為姐夫的死，聶政一直沒有心力，也害怕去思考自己曾經殺害的那個老人
到底是不是無辜。此時被提及不願思及的往事，頓時無言以對）
黑：（冷靜下來）我不做勉強人的事。如果你願意跟著我和我兄弟走，明日寅時
到酒館外的馬廄找我，逾時的話，便只當我倆道不同不相為謀吧。
場景二：酒館內（深夜）

（聶政坐在角落）
（酒館內眾人酒醉唱歌 ing）
武士：嘔（吐了出來）…
啊，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士兵：別再開這種話題了。我的左腿不會因為值得就長回來，也不會因為不值
得又再失去一條右腿。
屠夫：是啊，我們還能聚在一塊喝酒就很幸福了。
樂師：不過說實在話，在這種渾濁的世道中，能為值得的事情去死也未必是件
壞事。
武士：但世上如智伯者又幾何？
士兵：那個年代已經過去了。
屠夫：說實在話，如果是我，我不會去行刺趙襄子。
不是我貪生怕死，而是如果趙襄子死了，晉國可能會陷入內亂，接著可能被外
敵攻打，生靈塗炭，那豫讓不就成了千古罪人嗎？
樂師：換成現在確實如此，不過那個時候的諸侯國是有分寸的。
士兵：所以，才說那個年代已經過去了。人不能為了一己榮譽陷他人於危難之
中，是吧。
武士：哈哈，看來你深有感觸。
一杯敬喜怒無常的老天，一杯敬無動於衷的大地，一杯敬我，一杯敬淪落天涯
的朋友。
眾人：乾杯！
（仰頭一飲而盡，離開酒館）
聶政：啊...一杯敬可恨又可悲的我，一杯敬後無來者的豫讓，乾！
（一飲而盡，趴在桌上睡著）
第四幕：夢

政：啊...你是誰？
讓：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如此你可明瞭在下究竟是誰？
政：你就是豫讓？
我從小就聽你的事蹟長大的啊。
不過，豫讓這個人已經死去那麼久了，這裡也不是他的埋身之處。
你不是真正的豫讓，而只是我想像出來的幻影吧。
讓：是真正的豫讓又如何？是你想像出來的豫讓又如何？
在下的故事難道就是真正的在下嗎？
（聶政愣了愣，正色聽起豫讓敘述生前事）
讓：世人知我為智伯報仇，刺殺趙襄子，屢試屢敗，最後賠上自己的性命。有
人嘲諷我的愚，也有人稱讚我的忠。
政：但我有一個疑問。您刺殺趙襄子而身死為了刺殺趙襄子而死，使令堂失去
愛子，讓您的夫人失去丈夫，那為什麼還要去做這件事呢？
…不對，不對，那難道就該放任曾幫助過自己的人屈辱的死去，頭顱被人做成
酒器羞辱嗎？
讓：這是個兩難的問題啊。去刺殺趙襄子，勢必對不起我的妻子和母親；不
去，那又對不起於我有恩的智伯。
一切抉擇都是不完美的，你勢必會被某些人尊崇又被另一些人唾棄...一切都是
抉擇。
你該問問你自己，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事是什麼？
（豫讓拂袖而去）
（聶政夢醒）
政：是啊，我最重要的事是什麼？
第五幕：刺殺

（聶政從畫面右方闖入，俠累門下的數名武士前往阻止，轉眼之間便被打敗，
正在享樂的俠累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殺死）
（俠累身旁的小妾看見聶政，驚聲尖叫，聶政卻充耳不聞，反握手上長劍刺入
腹中，畫面轉暗）

第六幕：政姐自殺

（馬蹄噠噠，嚴仲子搭乘華麗的馬車，數名門客也駕車跟隨在後，車隊浩浩盪
盪路過市場）
少年 A：你看！他們的車子超讚的！（手指著車隊）
少年 B：趕快走啦，不要跟他們對到眼。（趕緊將朋友拉走，生怕被嚴仲子的門
客注意到）你不知道他們是誰嗎？
（門客與嚴仲子共乘一車，望見了那對路人）
門客：主公...
嚴仲子：無妨！你覺得我會跟小孩子計較嗎？
門客：（嘆氣）主公英明。

（車隊遠遠望見聶政被曝屍懸賞的空地）
門客：主公，需要繞路嗎？
嚴仲子：我為什麼要給刺殺相國的盜匪讓路？繼續前進！
門客：...臣遵命。
（車隊繼續前行，卻遠遠的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抱膝蜷縮在聶政的屍身
旁）
門客：等等，那個人是...
嚴仲子：不，不可能...
（幾個路人經過聶政的屍體）
路人 A：聽說就是這個人殺了相國ㄟ。
路人 B：真的假的？
路人 C：而且超奇怪的，沒有人知道犯人的身分。還有，他到底為甚麼要殺相
國啊？
姐姐：（抬起頭）這個人就是我的弟弟啊。
路人：什麼？
姐姐：（望向嚴仲子）嚴仲子，你真是我弟弟的恩人啊！你在我們貧困潦倒時與
他結交，你對我弟弟的恩情這麼深厚，他怎麼能拒絕你的請求，即使你要他去
殺人呢？
（眾人爆出一陣騷動）
路人：什麼！！！
路人 A：等等，所以你的意思是，嚴仲子是殺了相國的幕後黑手？
（嚴仲子驚訝、恐懼而憤怒，門客上前要將姊姊拉走）
姐：我的弟弟為了家人而死，我怎麼能害怕殺身之禍，埋沒他的名聲呢？（拔
出匕首自殺）
（路人開始要嚴仲子向大家給個交代）
路人 B：大人！她說的話是真的嗎？
（路人圍上前，嚴仲子和門客感到心虛而後退了一步）
路人 C：不要逃避！（撿起地上一個紙團就往車隊丟）
門客：主公，請下令！
嚴仲子：離開，離開這個地方！
（市場爆發了一陣騷動，嚴仲子與他的門客被追打，灰頭土臉的離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