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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国此菴元禅师

此菴禅师者,东瓯人也。出张
氏,名景元。元以妙年谒圆悟勤公
于钟阜,公即许元入侍。时悟公左
右皆显名宿德,元与之抗。或议其
少丛林,公不顾。然元不离公榻下,
洞彻玄旨,机发触众。有诉于公,
公笑曰:我家聱头侍者,汝姑避之
耳。自是众惮其锋。

此庵禅师,来自东瓯(浙南地
区),出身于张氏,名景元。景元
年轻时便前往钟阜,拜见圆悟克勤
禅师,并深得勤公的赏识,成为其
侍者。当时,勤公周围聚集了许多
声名显赫、修行深厚之人,但景元
与他们对答时毫不逊色。尽管有人
因景元年轻而质疑他,勤公却对这
些非议置若罔闻。景元始终紧随勤
公左右,深刻领悟了禅旨,他的机
锋锐利,刺到一些人。有人因此向
勤公抱怨,但勤公却笑着回应:
“你
们暂且避开我家这位锋芒毕露的
侍者就是了。”从此,众人对于景
元的锐气都心存敬畏。

靖康改元,圆悟归蜀,元辞还
浙。悟公曰:向去有人问你,作么
生?元拊傍僧背曰:和尚问你,何
不抵对?公大笑曰:我有些子禅,
被元聱头一布袋盛将去也。丛林又
共称为元布袋云。圆悟乃题小像而
付元曰:平生只说聱头禅,撞著聱
头如铁壁。脱却罗笼截脚跟,大地
撮来墨漆黑。晚年转复没刃刀,奋
金刚锤碎窠窟。他时要识圆悟面,
一为渠侬并拈出。元既受嘱,铲彩
埋光,不求闻达。

靖康之变后,圆悟禅师返回蜀
地,而景元则告别恩师,返回了浙
江。圆悟禅师在别离时询问景元:
“若有人询问向上宗旨,你将如何
作答?”景元拍拍旁边僧人的背说:
“和尚向你提问,你为何不回答?”
圆悟禅师听后,开怀大笑,说道:
“我原本有些禅意,却被你这个聱
头一布袋全部收走。
”因此,丛林
中人都称景元为“元布袋”。圆悟
禅师随后作诗一首,以述其生平,
并赠予景元,诗中写道:
“我平生
只传授聱头禅,碰到聱头就如同撞
上铁壁。解脱束缚、断除牵绊,三
千大千世界一片漆黑。晚年利刃化
为无刃刀,却能如金刚锤一般,以
雷霆之力一击定音,粉碎虚空。日
后若有人欲识圆悟真容,你当为他
们一一证明。”景元遵循恩师的教
诲,从此收起锋芒,隐匿于丛林之
中。

耿龙学守括苍,因阅圆悟录,
得元之为人。时南明虚席,遂遣使
物色之。至台之报恩,获于众中,
迫授南明之命。众尚咿唔,无信可
意。有僧问曰:逢人则出,出则不
为人,意旨如何?元曰:八十翁翁
嚼生铁。进云:逢人则不出,出则
便为人,又作么生?曰:须弥顶上
浪翻空。报恩方丈古禅师乃灵源高
弟,深骇异之,即推崇元,勉应其
命。

耿龙学,担任括苍地区的守护
官,他在研读《圆悟语录》时,对
景元的为人有了深刻的认识。当时
南明寺正处于主持之位空缺的状
态,于是派遣使者前往邀请景元。
使者抵达台州报恩寺,从人群中认
出景元,并向他发出了担任南明寺
主持的邀请。众人私下议论纷纷,
对景元是否具备担任主持的能力
表示怀疑。有一位僧人问他:“逢
人则出,出则不为人,意旨如何?”
(应缘则出,出了也没动,一般人
不要说应缘,没缘都要乱动攀个缘,
攀上就更动得没边了)景元说:
“八
十翁翁嚼生铁。(不图饱腹,不图
滋味,没有将任何事物据为己有的
欲望,也没有追求任何美妙滋味的
匮乏不安)”僧人再问:
“逢人则不
出,出则便为人,又作么生?(正
应缘的当下也没动过,无始以来也
没动过,没动过也不是一潭死水,
不妨随缘游戏三界)
”景元答道:
“须弥顶上浪翻空。
(始终处于妙
高峰顶,即使在幻浪之中翻滚,也
从未迷失过。)
” 报恩寺的方丈古
禅师,是灵源惟清禅师的高足,对
景元的答语感到震惊,随即向众人
推崇他。最终,景元勉强接受了南
明寺主持的任命。

元受请日,古公先引座,举白
云见杨歧,歧举茶陵悟道公案请元
批判,元乃升座曰:诸禅德,杨岐
大笑,眼观东南,意在西北。白云
悟去,听事不真,唤钟作瓮,检点
将来,和杨岐老汉都在架子上将错
就错。若是新南明则不然,我有明
珠一颗,切忌当头错过。虽然觌面
相呈,也须一槌打破。举拂子云:
还会么?棋逢敌手难藏拙,诗到重
吟始见工。于是海众闻风,奔集南
明。

在景元接受邀请的那一日,古
公禅师先将景元引入法座,随后提
出了白云守端与杨岐方会的公案,
请景元对其进行评析。公案内容如
下:

在衡阳,有一位姓葛(白云守
端)的年轻人,他自幼擅长书法,
长大后剃度为僧,追随茶陵的郁和
尚修行。后来,他去拜访杨岐方会
禅师。有一天,杨岐禅师突然问他:
“你的师父是谁?”葛师回答说:
“茶陵的郁和尚。
”杨岐禅师接着
说:“我听说他曾在过桥时不慎跌
倒,由此得悟,并作了一首极佳的
偈语。你可还记得?” 葛师傅随
即背诵了那首偈语:
“我有明珠一
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
照破山河万朵。
”杨岐禅师听后一
笑,起身离去。葛师感到困惑不解,
整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第二天一
早,他便去找杨岐禅师求解。适逢
年底,民间正举行驱鬼迎神的仪式,
杨岐禅师问道:“你昨日可见到那
些驱鬼的人?”葛师傅答道:“看
到了。”杨岐禅师说:
“你与他们相
比,相差甚远。”葛师傅惊异地问:
“此话怎讲?”杨岐禅师答道:
“他
们喜欢引人发笑,而你却畏惧人
笑。”葛师闻言,恍然大悟。

景元于是登上法座,开示道:
“各位道友,杨岐大笑,目光投向
东南(嘴上说的是怕被人笑、不怕
被人笑的事),但真意却在西北(真
意在这个(能所见相二分)以外)

白云虽有所悟,但尚未透彻,犹如
将钟声误作瓮声。如今细审,白云
与杨岐,似乎都悬在了半空(上上
不去,下下不来)
,只能将错就错。
如果是新南明(南明新任主持,景
元自称)的话,情形便截然不同。
我有明珠一颗,切勿当面错过。虽
然觌面相呈(朗月当空)
,也须一
槌打破(月落相见)
”。随后,他举
起拂尘问道:“明白了吗?棋逢敌
手时,才能启发潜力或认识到不足
(这就是上师的重要意义,师父说:
大家多学学佛。深入经藏,抽时间,
多看看佛经、祖师语录。久浸上师
之侧、经教之中,必能有所启发。
相反,若总沉迷于俗流之中就难以
自拔了)
。诗歌也需反复吟咏,方
能感悟其精妙深邃。
”这段对话在
丛林中广为流传,众多僧侣闻听此
事,纷纷前来南明寺聚集。

南明开堂日,僧问:昔年三平
道场重兴是日,圆悟高提祖印,始
自师传。如何是临济宗?元曰:杀
人活人不眨眼,目前抽顾鉴,领略
者还稀。如何是云门宗?元曰:顶
门三眼耀乾坤,未举先知,未言先
见。如何是沩仰宗?元曰:推不向
前,约不退后,三界惟心,万法惟
识。如何是法眼宗?元曰:箭锋相
值不相饶,建化何妨行鸟道,回途
复妙显家风。如何是曹洞宗?元曰:
手执夜明符,几个知天晓。

景元在南明寺开堂讲法之日,
有僧人提出疑问:
“往年三平道场
复兴之时,圆悟禅师高悬祖印,使
得心宗法脉得以延续。请问,临济
宗的禅法是怎样的呢?”元禅师回
答:“杀伐(杀妄)救护(显真)

当机立断,眼眸不眨,心如明镜,
迅快无比,不容商榷。然而,能够
彻底领悟此道的人,毕竟还是寥寥
无几。”

僧人又问:“那么,云门宗的
禅法又是怎样的呢?”元禅师回答:
“大佛顶门具三眼(函盖乾坤(一
切即一)
、目机铢两(以一印定万
法)
、不涉万缘(印定万法而无交
涉混杂))
,光耀乾坤,不举而遍知,
不见而遍见。”

僧人追问道:“沩仰宗的禅法
又是怎样的呢?”元禅师回答:
“推
不向前,约不退后(无前后左右,
无中央,
无偏倚,无朝向,无动转)

三界唯心,万法唯识。

僧人继续追问:“法眼宗的禅
法又是怎样的呢?”元禅师回答:
“争锋之时毫不相让,施教之时则
具善巧,虽建立种种方便而不离宗
旨,一切无不彰显本色家风(恰如
永明宗境)。

最后,僧人问道:“曹洞宗的
禅法又是怎样的呢?”元禅师回答:
“如手持夜明符,其深奥之旨,又
有几人能真正领略?(自家宝藏不
顾,抛家散走枉入火坑)

僧曰:向上还有路也无?曰:
有。曰:如何是向上路?元曰:黑
漫漫地。僧便喝,元曰:贪他一粒
米,失却半年粮。又问,天不能盖,
地不能载,是甚么物。元曰,无孔
铁锤。曰,天人群生髅,皆承此恩
力也。元曰,莫妄想。又问,三世
诸佛说不尽底,请师速道。元曰,
眨上眉毛。乃曰,威音王已前,者
队汉错七错八。威音王已后,者队
汉落二落三。而今者队汉,坐立俨
然。且道是错七错八,落二落三。
还定当得出么?举拂子云,吽吽。
又曰,野干鸣,师子吼。张得眼,
开得口。动南星,蹉北斗。大家还
知落处么?金刚阶下蹲,神龟火里
走。

(这段不翻,各自领会。大好
黑漫漫,大好光皎皎,若贪若不贪,
把起无孔锤,粉碎天地。若天若鬼,
注目则显,切须回光,截断妄想。
威音前后,嗡嗡印定,吽吽扫尽,
若不然,恰似金刚阶下蹲,神龟火
里走。

又历应仰山连云诸刹,晚迁天
台护国寺。寺久废,元乐而新之。
绍兴丁丑,辄请西堂应菴禅师首众,
以后事嘱之。俄顷,握右拳蜕去。
年五十有三,坐三十五夏。茶毗得
五色舍利,齿舌右拳无少损。塔于
寺东刘阮洞前。

后来,景元又应仰山等各大道
场之邀,四处奔波,接引学人。晚
年时,他迁居至天台护国寺,这是
一座已经荒废多时的古寺。景元的
到来,为这座古寺带来了新的生机,
他着手进行了重建工作。在绍兴丁
丑年,景元邀请西堂应庵昙华禅师
(访道于圆悟禅师,悟道于虎丘禅
师)等人前来主持寺务,并将后事
托付给了昙华禅师。不久之后,景
元禅师握右拳,安详示寂。他享年
五十三岁,出家三十五年。火化之
后,人们发现了五色舍利,而他的
牙齿、舌骨和右拳都完好无损。为
了纪念景元禅师,人们在寺庙东侧
的刘阮洞前建造了一座塔,用以安
放他的舍利。
松窗居士钱端礼闻讣,乃喟然
曰,吾师何独行也。适平田简堂禅
师,并瑞岩国清二主人至。礼与详
叙达旦,遂书语别之。置笔顾曰,
先师握拳而去,礼坐去好,卧去好。
简堂哂曰,一去便了,理甚坐卧。
礼合爪曰,法兄当为祖道自爱。正
坐敛目而逝。简堂名行机,后住国
清,或菴住焦山。而元公之道大弘
焉。
松窗居士钱端礼听闻恩师圆
寂的消息,不禁感慨:
“为何我的
老师独自先行一步?”恰好此时,
平田简堂禅师与瑞岩国清两位禅
师到访。钱端礼与他们彻夜长谈,
直至晨曦初现,随后提笔留下遗言。
放下笔,他环顾四周言道:“我的
老师握拳而去,我该以坐姿还是卧
姿而去呢?”简堂禅师哂笑着说:
“去就完了,何必在乎坐卧之姿。

钱端合十回应:
“法兄当秉持祖师
之道,珍重自爱。
” 言罢,他端正
坐姿,闭目安详示寂。这位简堂禅
师,名为行机,乃是景元禅师的法
嗣。后来,他住持国清寺与焦山庵,
令元公的教法得以广弘流传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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