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励 学 人物专访 2017 年第 1 期(总第 23 期)

穷理尽性以至于命
——专访儒学高等研究院翟奎凤副教授

翟奎凤,男,生于 1980 年,安徽利辛人,哲学博


士,现为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博士生导师。先后毕业于南京大学哲学系(硕士),师
从洪修平教授;北京大学哲学系暨国学研究院(博士),
师从陈来教授;并在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做博士后研究,
合作导师刘东教授。曾任吉林大学哲学社会学院学院讲
师(2009-2011)
、副教授(2011-2013)

翟奎凤副教授专研易学、宋明理学、经学思想史、
中国哲学文献等。著述有《以易测天:黄道周易学思想
研究》(专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2 年 8 月)、《易象正》(黄道周著,翟奎凤整理,中华书局
2011 年 11 月)、
《德育鉴》
(梁启超编著,翟奎凤校注,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1 年 11 月)、
《三易洞玑》
(黄道周著,翟奎凤整理,中华书局 2013 年 11 月)、《清华国学书系•梁启超文存》(刘东、翟奎凤
选编,江苏人民出版社 2012 年 9 月)、
《清华国学书系•梁漱溟文存》
(翟奎凤选编,江苏人民出版社
2013 年 12 月)、《时代的回应与显现:陈来的儒学思想》(翟奎凤选编,华东师大出版社 2014 年 2
月);并在《哲学研究》、《中国哲学史》
、《文史哲》、《周易研究》等核心期刊发表论文七十余篇。


特约记者:张小星

文稿整理:张小星

张小星(以下简称“张”):翟老师,您好!很感谢您能在百忙之中接受我的采访,对于此次访
谈,我想围绕着您的求学经历、治学心得以及近期关注的问题展开,向您请教一些关于中国哲学、尤
其是儒学方面的问题。我想通过这样一种对话的方式能更多地了解您的学思历程,获得更多的启发。
我知道您是安徽利辛人,请问您小时候的生活经历对您后来的求学、治学方面有哪些影响?包
括在农村的生活经验、父母兄弟的相处以及乡村文化的熏陶等等这些方面等等。
翟奎凤(以下简称“翟”):我们家在农村算是有点文化的,当时家里有些书、资料、报刊之类
的,所以我能看一些。父亲喜欢《周易》预测之类的书,所以我小时候对《周易》
、阴阳八卦就有印
象。
张:所以这应该对您后来研究易学是有影响的,是吧?


张小星(1992—),男,山西长治人,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儒家哲学。

作为文稿整理者,在此我首先要感谢《励学》编辑组成员在录音整理方面所付出的的辛勤劳动;后全文承翟
奎凤副教授亲自审定,特致谢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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励 学 人物专访 2017 年第 1 期(总第 23 期)

翟:我那时候对《周易》也没有特别多的了解,《三字经》、《弟子规》等传统文化童蒙读物
也接触一点。我父亲当过兵,受革命文化影响挺大,像那个年代很多人一样崇拜毛泽东。我小时候
对毛泽东、革命文化、共产主义也是兴趣很大。那时候中小学教材对传统文化的评价还是不高的。
革命文化还是很有积极意义的,对人的独立性、意志力、敢打敢拼的精神的培养都很有作用。青年
毛泽东受儒家心学文化的影响也是挺大的。我记得上高中时候,看毛泽东传记,有两句话印象很深
刻,其实是杨昌济给他上修身课讲的,也是源自佛教,叫“横尽虚空,山河大地,一无可恃,而可
恃唯我”,这是讲空间的,“竖尽久劫,前古后今,一无可据,而可据唯目前”,大概意思是这个,
就是时空点收缩到当下一心。
张:那除了革命文化之外,传统文化方面对您有哪些影响呢?
翟:八十年代《周易》卜筮、占卜很流行,带动了传统文化;另外一个就是武术,那时候武术
很流行,我们小时候也爱看武侠片、武侠小说,这些也都潜移默化地和传统文化有关联。那时候传
统文化的复兴是整体的、多方面的,当时武术、健身气功都很流行。
张:那您认为小时的生活经验对您后来走向学术道路有没有什么影响?
翟:这个其实一言难尽,反正现在回想起来就很复杂了,自己也说不清了,其实想想有时候就
是天命,有时候人在一定意义上就是天命使然,好像冥冥之中……自己也说不清。小时候一个是以
毛泽东为代表的的革命文化对我们的影响,另外一个就是《周易》预测、武术、气功等,传统文化
在整个民间的流行;还有就是跟外在环境没关系的,小时候好像对宇宙、生死这些问题,以及终极
关怀等都很敏感,多多少少一般人都会想到一些,但是有的人就比较强烈一些,对宇宙、人生这些
问题就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是究竟啊,对于生死、究竟啊,想的比较多一些,这个好像跟外在没
多大关系,其实就是自己的困惑吧。后来我到高中的时候,对政治还是很喜欢的,那时候就看过大
学教材里的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政治课学的还是挺好的。那时候因为看传统文化,主要
还是道家的,对儒学感兴趣还是后来的。我本科在安徽大学念中文,大学时看了一些南怀瑾先生的
书,对我思想的影响也挺大。
张:那时候他比较流行。
翟:对啊,一直到现在都很流行,可以说他的国学著作启蒙了一代人。当然这主要还是社会的
影响,跟学术还真没什么大的关系,就是社会大环境的影响,所以说社会是个大学。我那时候也喜
欢佛教,去了好多寺庙,结识了一些居士、和尚。我那时候对佛教还是很感兴趣的。所以我后来考
到南京大学哲学系,本来就是想学佛学的。
张:我看您的导师是洪修平先生,您在南大的学习生活能谈谈吗?
翟:对,洪先生是研究禅宗的。我本科毕业论文就是写禅宗的,禅宗的人生美学,后来就到洪
老师那里去学。我考硕士还是挺顺利的,跨专业第一名考到南大,运气也比较好。洪老师做学问很
严谨,他那时的一个方向是儒佛道三教关系研究,我很有兴趣。研三的时候,洪老师去哈佛访学去
了,我的毕业论文导师签名是徐小跃教授,徐老师代为指导。南大中国哲学侧重佛学,赖永海老师
的课也上过;当时马哲的课,公共课我们也听,张一兵、候惠勤也给我们上过课。2002 年,我们刚
到南大的时候,校园里经常放校歌“大哉一诚天下动,如鼎三足兮,曰知、曰仁、曰勇。千圣会归
兮,集成于孔。下开万代旁万方兮,一趋兮同”,这是老校长江谦作的词,儒家气息非常浓厚。包
括南京整个城市、地方文化,其实对我们也有影响。当然环境是一个方面,有时候对自己的影响也
说不清,但更多的能说清的就是自己,自己的摸索,那时候对佛学还是很有兴趣的,看了不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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励 学 人物专访 2017 年第 1 期(总第 23 期)

我记得当时奥修的书我也看了好几本。这个时候我接触的,包括南京紫金山天文台的一个老先生,
叫赵定理。后来我就走到了《周易》,就是说还是通过南怀瑾走到儒家。因为《周易》,当时跟长白
山书院鞠曦先生接触。我对性命之道比较有兴趣,这方面儒家主要体现在《周易》智慧。
《周易》就
是说“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的道理,对此,鞠曦先生也有深刻阐发。
张:感觉老师一路走来,很重视个人的体悟。
翟:对。到了北大之后,我当时是在北大的国学研究院,那些搞文史的老先生相对来说学术严
谨性要比我们搞哲学的强一些,什么版本、校对啊之类的。我后来也是做《周易》
,主要是黄道周易
学,当时他的著作也没人整理,我就开始顺便做古籍整理,这应该说跟当时北大国学研究院的氛围
也有些关系。兴趣、对“道”的体悟对学中国哲学很重要,但仅凭这些也未必能做好学问。
“尊德性
而道问学”,学术性要跟自己的体悟有机结合起来。
张:您当时应该是师从陈来先生吧?
翟:是啊,当时考陈来老师的时候,陈老师名气很大,但并没有想太多,所以没太大思想压力,
就报考了。我记得考前还给陈老师写过信,陈老师说欢迎报考,那就考吧。当时北大还是比较公平
的、也很开放,主要还是看你的考试成绩。
张:陈来先生做学问是很扎实的,包括在宋明理学,朱子学、阳明学方面,后来到王夫之,成
果都非常多。
翟:这是公认的,他成名也很早。现在是宋明理学研究领域的第一人,也是我们中国哲学史学
会的会长。因为陈老师他天分很高,又很勤奋,机缘机遇也很好,先是跟张岱年先生,后来跟冯友
兰先生做助手,海外一些大家也很赏识他。
《朱子哲学研究》就是他的成名作,三、四十岁就已经是
国际知名学者了。
张:我记得去年您还编辑了一本《陈来儒学思想录》是吧?在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的。
翟:对,因为我跟陈老师的时间相对比较长,博士四年,后来又在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做博士
后,我博士后合作导师是刘东,也还是在陈老师那边。跟陈老师时间比较长,对老师的思想比较了
解一些,就在朱杰人老师的建议和指导下做了陈老师儒学思想录的选编工作。
张:我记得您在一篇文章中提出,将陈来先生的儒学思想归结为“价值儒学”?您怎么看待“价
值儒学”呢?以及《仁学本体论》啊,学界还在讨论。
翟:对,我研究陈老师这方面应该说是比较多的。陈老师八十年代一出道,他对儒学的立场就
很鲜明,就是儒学的这种价值立场,含有一种很深的情怀。当然陈老师对于广义上的中国文化的“道”
颇有心得,但是他主要还是集中于做儒学,后来山东给他评的“儒学大家”
,确实也是名副其实,有
很强的担当精神。陈老师八十年代的博士论文,做宋明理学、做儒学,对于“道”本身有一种弘道
意识,也可以说就是这个价值。那个年代儒学开始复苏,因为之前人们对于儒学更多还是负面的印
象,当时像陈老师儒学价值立场这么坚定的,还不多。所以陈老师是真正意义上的儒家。在八十年
代,陈老师在学界一出场就有坚定的儒家文化立场,他也因此曾被称为文化保守主义,也遭受一些
批评,但一路走来,陈老师的儒家立场是不变的,三十多年一直是一贯的。
陈老师对我的影响,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对于儒家的“道”
、对于这个价值做到身体力行、知
行合一,然后就是跟学术结合好,
“道问学”和“尊德性”结合起来。总体上,陈老师还是从朱子学
出发,但是他后来也突破朱子学,对阳明、船山、先秦儒学、以及近现代儒学都有一个很通贯的理
解。我们说陈老师是儒学大家,一方面是他对儒学传统的贯通,另一方面则是他形成了自己的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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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性的思想体系,主要的代表作就是《仁学本体论》,所以如果将来评价改革开放以来的“大儒”,
陈老师肯定是大儒的代表。杨立华曾经用一个词说陈老师是这个八零年代以来儒学发展的“定海神
针”。陈老师的学问、人格气象,刚健中正,不激不随,很沉稳。
张:我注意到从您读博士开始一直到现在,黄道周始终是您学术研究的重点所在,包括对他著
作的整理、易学、儒学思想的挖掘。请问:您当时为什么会关注黄道周呢?
翟:做黄道周其实是这样的,当时是上陈来老师阳明学的课,课下我就问老师,我将来做什么,
老师在黑板上列了好几位明清之际的人物,有张履祥、黄道周等。当时我对黄道周不大了解,后来
我就去看有关黄道周的资料,他是书法家,然后又在抗清中被杀了,而且他在《周易》方面的著作
也比较丰富,我就觉得对他还挺感兴趣的,因为我之前对书法、对《周易》也挺喜欢的,所以就想
去做黄道周。黄道周著作也很多,本来打算整体上去做,后来想精力、能力也都有限,就专门做黄
道周的易学了。他的易学偏重于象数易,陈老师在象数方向也没特别研究,但他还是很支持的。陈
老师就说我们原先对这块都是绕来绕去的,不大愿意碰,耗时间又很难研究明白。我当时对易学很
有兴趣,补了很多课,天文历算也学了一些,黄道周的书也没人整理,然后我就把它整理了一下,
自己标点、校对,后来也都出版了;当时做博士论文期间也去了黄道周老家东山县,漳浦也都去过,
后来又去过好几次。博士论文总体上做的还算可以吧,陈老师的评价也是比较高的。当然搞义理的
可能也有一些异议。中国哲学总体上说还是义理之学,象数其实还是比较偏的,就是你费很大劲也
很难说清楚,自己也很难弄明白,这一块确实很复杂。我毕业之后更多的就是放弃这一块了,或者
说自觉回到主流上来,当然黄道周我也断断续续地在做,包括在不断地在整理他的著述,也在指导
硕士生继续研究黄道周。
我这几年做的比较多的,一个是梳理“神”范畴,诠释建构中国的人文神学。因为一说神学就
是西方的,其实关于“神”这个范畴,关于“神”的学问,中国的儒佛道、诸子百家都有所涉及,
而且还很丰富。另外一个就是我也写了一些《周易》义理方面的文章,我在《哲学研究》上发的两
篇文章都是义理方面的,一个是梁启超易学,一个就是写阳明后学中关于乾卦的讨论。
《周易》我也
持续在做,但是回到义理上来了。
张:这也就是说,您对黄道周的关注其实是一个起点,在此之后您就开始关注整个易学了,包
括易学史、易学义理方面的问题。
翟:对。我这些年对易学,关注比较多的就是《周易·大象传》
,尤其是其中的君子修养问题。
我觉得讨论君子修养最全面的还是《周易·大象传》,曾经我想编一个《周易大象集解》,也想做一
个《周易·大象传》与儒家君子修养方面的课题规划。
这几年关注比较多的是近现代大同思想,今年以这个主题也申请到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近
现代大同思想的研究,是我关于儒学的转化创新、创造性转化,儒学现代化方面的探索。我带着刁
春辉其实已经做了好几年了,也写了几篇文章,其实也写了一部书稿——《大同》,但还没出版。
“大
同”在古代并没有引起更多关注,主要是在近现代,在儒学现代化的过程中才为人所关注。因为儒
学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被批判地很厉害,特别是儒家的礼教,所谓的“吃人的礼教”
。但是,
“大同”
思想却大放异彩,从康有为,一直到孙中山、国民党、共产党各派,包括现代新儒家熊十力,都很
受关注“大同”思想。
张:我在这里插一个问题,请问您认为黄道周在整个易学史上应该占什么地位?
翟:黄道周是易学史上少有的具有创造性思想的人。在易学史上真正有创造性的人不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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励 学 人物专访 2017 年第 1 期(总第 23 期)

所谓的创造性的大家,我们说转折性的人物,或者说集大成的,或者说真正富有创造性的。伏羲、
文王、孔子,这是先秦的;到后来像王弼,像汉代的虞翻、荀爽可能影响力不是很大,当然王弼是
转折性很大的一个人。其实我觉得就创造新的体系来说,可能整个汉以后就应该是邵雍,就是他的
先天易学,这是一个很大的体系性创新。
张:但是像邵雍之后,宋明理学中很多人都对易学有所研究,像朱子。
翟:是的。但是我觉得大家可能认为黄道周易学比较艰深,有时候觉得看不太明白,其实就思
想体系的创造性来说,黄道周是易学史上邵雍之后少有的有自己一套思想体系的人。但是他的书比
较难读,当时就号称“天书”
,很多看不懂,当时李光地的《榕村语录》里面就有好多关于黄道周易
学难懂的一些典故。我认为黄道周是邵雍之后少有的一个有创造性的易学思想体系的易学大家。
张:您现在的研究领域可能比以前要更宽了,但主要还是集中在宋明理学、尤其是心性论方面,
以及易学,这两者应该在整个中国文化当中占了很重要的地位。请问,您认为这两者在塑造中国文
化方面有哪些重要意义?
翟:因为我这些年,在一定意义上做的也有些杂了,没有特别专注于哪一块,就有些天马行空。
做学问没有一定之规,有时候各种因缘,有的人就是抱着一个方面使劲钻,后来不断拓展,有的人
刚开始四处打眼,最后也融会贯通。我现在还是遵循自己的兴趣,关注的点可能比较多,也有些自
己的体悟,但是也常感觉很多该看的书都还没有看,特别是西方哲学,虽很有兴趣,但一直未能深
入钻研。儒学、中国哲学的创造创新离不开对西方哲学的吸收。
就我个人来说,关于传统文化我也有自己的一些想法,就是以儒学为代表的传统文化,我认为
有个“三期”。佛教传入中国之前是中国文化的第一阶段,佛教传入中国之后的整个的宋元明清都笼
罩在佛教特别是禅宗的影响之下,这是第二阶段。明末西方的天文历算、西方科学、西方思想传进
中国,是第三阶段的一个开始,在近代才真正展开。关于儒学与传统文化,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体悟,
但是还不成熟,还在学习摸索的一种阶段,包括儒学,我曾经想,在梳理近现代“大同”思想的基
础上,提一个“大同儒学”的说法。儒学最根本的来说还是追寻通达至善,在一定意义上,儒学是
没有门户的,它是可以包容一切的。个人、家庭、社会、天地是儒学的四个重要维度,整体性、中
和性、贯通性、时用性是儒学的四个鲜明特征。儒学、传统文化,我们怎样在今天去把握它的活的
灵魂、活的精神,这很重要。
张:就您的治学经验而言,研究易学、研究宋明理学最紧要处是哪一点,或者说我们从哪一点
能够进入易学、进入宋明理学当中?
翟:整个宋明理学的体悟性、体证性还是很强的,其实我们这边还是比较保守一些,包括南方
很多高校,像我的师兄厦门大学朱人求教授,有时候在课堂上就带着学生静坐静坐,就是小学一段
入门功夫,我觉得静坐经过宋明理学这个阶段已经成为儒家的一个传统了。没有修身实践、没有体
悟修证,宋明理学还是很难进去的,但是这个实践、修行并不容易,它也是一个不断深入的过程。
张:这就切中我们自身的一种意义关怀。
翟:对啊,就是修身,所谓修身为本。就是说以儒学为核心的整个传统文化强调以修身为本。
张:其实就像咱们中国哲学讲的这个“知”与“行”的关系,在这里其实也是有所体现的,尤
其是在“行”的方面,包括做功夫啊什么的。
翟:是。当然这个思考也是很重要的,体悟。禅宗也说:不疑不悟,小疑小悟,大疑大悟,思
想也是很重要,特别是我们搞学术,“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广泛性地学习,包括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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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践,但是儒家对思考还是很重视的。
张:从您的研究风格来说,您在一定程度上好像比较侧重于文献考据,比如像整理黄道周著作
等等。请问您如何对待考据和义理的方法论意义呢?
翟:其实我做文献整理并不是特别去做的,应该说我原先对这个并没有太多兴趣,也只是顺带
做的,说到底我还是更为看重义理探究。当然做中国哲学,我做这个文献整理在一定意义上也确实
能够锻炼我们的古文阅读能力。做中国哲学在一定意义上,对古文阅读能力的要求还是很高的,古
文功底不好,看不懂古书,那就麻烦了,这是一个根基,能够正确的、内在的理解好古人的思想,
需要培养古文献的阅读能力,而且通过古籍整理还是很能锻炼人的。
张:对,这应该对于我们进一步深入地挖掘义理也是必不可少的。
翟:对每个人来说,这也要看因缘,也不一定非要去做。就是说,我原先做了这个也就顺手就
做了,因为中国很多典籍还是没有经过整理的。严格意义上讲,中国古书的现代化、典籍的现代化,
都需要现代化的一种标点,才能更好的发挥它们的功能,这也是我们的一个贡献,就是说很多古籍
还是没有标点,没有标点,它的使用率就有限,不能更好地发挥它的价值。
张:接下来就是想请您谈一下对于当下儒学复兴问题的一些看法,包括现在比较火热的“大陆
新儒家”之类的一些问题。
翟:当然这些我也关注一些,但我好多方面的思考也不是很成熟。现在很多人就是说批评儒家
的原教旨主义,相对来说,我对传统文化还是整体的一个关照,对儒学当然比较多一些,也有一些
儒学的这种立场,但是儒学我理解的儒学就是说,没有说什么是儒学或什么不是儒学。在一定意义
上,我理解的儒学就是说,
“至善”是儒学的最高的追寻,追寻至善、通达至善,这样来讲的话,一
切好的、善的都可以是儒学的。当然儒学有几个特征,就是说它入世或者说情理交融,原来我对儒
学曾经从不同的角度来观照它,就是儒学是一套情理交融的人文教化系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情感性强,儒学强调情感,儒学跟日常生活联系非常密切。儒学其实很难用一言两语把它说清楚,
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把握儒学的一种真正的活的精神,什么是儒学的灵魂。
张:那您自己认为儒学的活的灵魂是什么呢?
翟:当然好多方面,我对陈老师的说法还是很认同的,包括仁;但我个人,最近我也想写一篇
文章,就是“至善”,这是儒家最宽泛的、最根本意义上的一个追求,止于至善、通达至善。
张:那么这个“至善”跟您刚才说的那个“仁”之间有什么关联呢?
翟:这个也很复杂,我也还在思考。
“仁”可以说是儒家对“至善”的一个具体的落实,在一定
意义上“仁”也可以说是“至善”,但“至善”可能应该更宽泛一些。一说到“仁”,它跟儒家的特
色、关联性还是比较大的,但是你要说“至善”,这当然跟儒家也有关联,包括在整个西方,像柏拉
图也都在寻求“至善”。我认为,“至善”应该更能够贯通整个人类的智慧,儒学跟整个人类的智慧
的贯通。
张:您刚才好像提到了《礼记》中的“大同”思想,您为什么开始关注《礼记》呢?我想是不
是也跟儒学的复兴有一定关联呢?
翟:是呀,
《礼记》我觉得一定意义上还是很特别的,因为《大学》
、《中庸》本来是《礼记》中
的两篇。
《礼记》对宋明理学的影响是很大的,因为你看“四书”有两篇是从《礼记》中出来的。
《礼
记》里面,特别是“大同”的超越性、前瞻性是很强的。儒学在近现代的发展,
“大同”对于现代儒
学的展开应该说就像《大学》、《中庸》 对宋明理学的影响,就现实影响来说应该不亚于《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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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它对儒学发展的贡献和影响应该都是很大的。
张:请您谈一下您未来的治学计划?其实刚才您已经谈了很多了。
翟:谈到计划和方向,一方面就是外在的,原来的这些项目像“人文神学”、
“大同儒学”,包括
“大象易学”也都还没完成,所以就是接着去做吧。另外一个方面就是说,就现实智慧来说,我觉
得我还是需要注重修身养性,我觉得自己还是对中国哲学,修身、求道还是最根本的,
“穷理尽性以
至于命”,最根本的还是践行、证悟,或者说修身,觉得自己在性格、性情、修养等方面还是有很多
不足,“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希望达到像孔子说的那样的理想人生的目标,今年也已经三十七八
了,希望到四十岁时能体悟不惑的境界是什么。
张:其实就像您所说的修身、体悟等,应该是我们做中国哲学都必须下的功夫。
翟:其实我觉得自己一路走来,从学生到工作,人的变化,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一个人的发
展,一方面要有自信、相信自己;一方面也要发现自己的不足,不断的否定自己。我觉得我和过去,
每隔一两年或者几年,我觉得还是有变化的。所谓的“乾道变化,各正性命”
,就是说我们每个人都
要不断地变化自己的性格性情,能够尽量“大化合流”,其实《中庸》也讲这个“致中和,天地位焉,
万物育焉”,能够通过不断地克服自己的封闭性。所以我原先体会“克己复礼”,其实“己”就是小
我,就是一种封闭性,而“复礼”就是大的和谐、整体的一种和谐。
张:根据您的求学、治学经历,对于我们学习中国哲学、研究中国哲学,您有哪些好的建议、
方法呢?
翟:我觉得年轻的时候还是要泛观博览。“三人行必有我师”,现在整个社会是一个大环境,我
的成长不止体制内、学校内;其实社会上也有好多社会文化,而且跟社会上的一些国学爱好者交往
学习也很重要,其实很多民间学者也不简单,就是说社会还是一个大学,我们这个狭义上的大学还
是一个小大学,整个的社会是个大大学。所以应该泛观博览,年轻的时候还是多出去走走跑跑,多
交结一些各方面的人士,还是挺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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