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 星 不 陨

Binary Stars Never Fall

-1-
孙翔的表情有些奇异。
陶轩嘴唇直哆嗦：“你，你再说一遍？”
医生抖了抖：“孙少……孙少怀孕了。”
陶轩怔了足足半分钟，忽然在医疗室里暴躁地走了数圈：“怎么会？！他是……他是……”
“我本来就是 omega。”孙翔心不在焉地说。他不像普通的 omega 那样排斥自己的性别，好像这根本就是一件无
关紧要的事。他盯着屏幕上的胚胎影像，饶有兴味，“几个月了？”
医生瞥了一眼仪器，仪器显示孙翔的信息素出人预料地平和安稳，就像冬夜温暖的篝火——这不过是孕期的正常
生理特征罢了，表情说明了孙少还是那个孙少。
医生谨慎地说：“三个月。”
陶轩踱了回来：“才三个月，打掉！”
医生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面前的 omega，孙翔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理会陶轩。
陶轩怒吼：“孙翔——！”
“堕胎是违法的。”孙翔还是心不在焉。
“违法？你跟我说违法？”陶轩察觉到孙翔的意图，更是怒不可遏，“你要是不打掉这个孩子，我就宰了他亲
爹！”
孙翔皱眉，但他还是没有理会陶轩。在陶轩气得快要喘不上来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已经死了。”
“……什么？”陶轩没跟上孙翔的思路。
孙翔说：“已经死了，我三个月前睡过一个 alpha，他居然敢顶进里面，还射进去了。我本来想直接弄死，不过
他长得很不错，就留到发情期结束才处理掉了。”
陶轩问：“你亲自处理的？”
孙翔有些不耐烦了：“当然是让刘皓处理的，那个 alpha 弱得像个 beta，气味闻起来就跟蓝雨的 omega 一样，
只有一张脸能看，你还有什么问题？”

蓝雨的 omega 指的当然是喻文州。

距离太阳坍塌已经过去数百年，人类母星早已是一片虚空，太阳历不复存在，银河历走到第六个世纪。如今二十
几个黑暗势力将银河荣耀联盟分割，议会徒留框架，政府形同虚设。二十几个势力各自为政，其中嘉世、蓝雨、
霸图、微草以碾压级的实力，将其余势力压了一头。
这四大豪门中，蓝雨又极其特别。
在蓝雨整个的发展史中，这个势力的核心中没有出现过女性，也几乎没有 omega，是著名的光棍产地，每年从别
的地方进口无数 omega。
喻文州是蓝雨高层家族中出生的第一例 omega，也是历史上——包括太阳历和银河历——第一个走到如此地位、
掌握一个庞然大物的 omega。
最令人震撼的是，他是一个完完全全没有经历过任何基因改造的天然 omega。
喻文州之后，omega 当权便再三上演。雷霆的肖时钦、百花的张佳乐以及嘉世的新首领孙翔，无一不是 omega。
喻文州开了一个好头，他是通过和平演变上位的，之后的肖时钦则由于指挥才能被推上高位，再之后张佳乐被他
的 alpha 禅位让贤。Omega 的地位在这几个势力里水涨船高，由此带动了全银河的政治运动。但 omega 处于被
掌控压迫的阶级已经很久很久了，至今都没能把生育权把握在他们自己手中。这是他们应得、而 alpha 们不约而
同极尽所能阻止他们得到的东西。
直到孙翔入主嘉世。
嘉世的行政官陶轩向全银河宣布，虽然推行改革无比艰难，但嘉世会迈出第一步。在无数的阻扰中，嘉世将新首
领的生育权交给了他本人。
这是一出多么激动人心的话剧啊！此后无数 omega 涌向嘉世。试管只能培育出 beta，Omega 是人类种族延续的
唯一资源，争夺这一资源的战斗从没停止过，而嘉世漂漂亮亮地打了这一仗。
本来应该非常完美的，却不料孙翔居然真的怀孕了。
陶轩简直气得牙都碎了。
孙翔不应该有孕育生命的能力，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当天下午，陶轩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再次试图让孙翔放弃生孩子的想法。然而此时这件新闻已经泄露出去了—
—一个 omega 护士在外面听到了陶轩命令孙翔堕胎的声音，他把孙翔怀孕的消息放了出去。医生被警告了要保守
秘密，消息泄漏后他都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射杀在电脑前。
他的鲜血浸透了键盘，滴落到地板上，尸体保持着死不瞑目的姿态。这些孙翔都不知道，他无所谓地看着陶轩，
语气里没有对孩子的感情，只有不容置疑的权威：“我要做什么，你们还管不了。”
陶轩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这个 omega 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嘉世的主人了？以为自己是这片广袤的星域里无数精英 alpha 的首领了？
开什么玩笑？！
陶轩怒喝：“孙翔，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孙翔站了起来，他脸上是被蝼蚁挑衅了的恼怒。他应该是个孕期内的 omega，柔软虚弱，需要无数温和的照顾。
但他站起的时候陶轩几乎以为他是个 alpha，强势自我、不容置疑。
孙翔抬脚，而陶轩竟然没能躲开这个 omega 的一踢。孙翔看着陶轩的后背把合金墙壁撞出裂缝，眼神轻蔑无比：
“不就是一个软弱的 alpha，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桌上的电话尖叫起来，孙翔随手按了免提。
“执政官！外面好多 omega 要求首领开记者会确认怀孕的事，怎么办？！”是嘉世的新闻官。
孙翔说：“开吧，排场大一点。”
新闻官像被掐住了喉咙，良久才呐呐说：“执政官呢？”
孙翔又踢了一脚陶轩，让他发出了一声惨叫：“他没意见。”

在舆论的保护下，孙翔的这个孩子安全地诞生了，是个健康的男性 alpha。孙翔雇佣了几个生育过的 omega 照看

他，之后便把这个小玩意抛到脑后去了。他的兴趣终于转移到了政治上，嘉世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独裁。
名义上来说，政治统治依旧是由银河荣耀联盟政府派遣的执政官来执行。这些官员与私人武装勾结，割据银河荣
耀联盟，到如今两者早已密不可分，但两者间依旧是相互制衡的关系。
孙翔用暴力打破了权力的平衡，毫不客气地踏着陶轩的肩膀走到了嘉世真正的最高处。孙翔此人恐怕是迄今为止
最放肆狂戾的 omega，能用语言解决的问题他会用暴力解决，能用暴力解决的问题他会用十倍的暴力解决。他简
直比一般的 alpha 都更像一个 alpha。
但他确实是个 omega，他完全地站在 omega 那一边。嘉世在短短半年内便通过了《新 omega 生育权利法》，像
陶轩诱骗的那样，将生育权还给了 omega。紧接着通过的还有《omega 保护法》、《omega 政治权利保障法》等
等一系列法令，把 omega 的地位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嘉世境内的 alpha 们终于在《新婚姻法》颁布的时候开始了暴动。
《新婚姻法》完完全全是孙翔一个人的主意，他甚至找不到一个人——哪怕是一个有见识的 omega——愿意帮他把
这项法令修改成公文的格式。
他也不在乎格式，径自发布了。
《新婚姻法》的主题用一句话可以简单概括：因为 omega 与 alpha 的比例高达 1：12，所以每个 omega 都可以
与 12 个 alpha 自由结婚。
这么一个既违反 alpha 天性又挑战 omega 体质的主意，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虽然这项法令连 omega
们也不赞同，omega 还是站在了孙翔这一边。Alpha 们暴动的时候，omega 们出乎预料地强硬了起来，完完全全
地站在了 alpha 们的对立面。
换在别的地方，或者是以前的嘉世，这都是难以想象的事情。Omega 们天性服从，尤其是被标记以后，会彻底变
成 alpha 的所有物。他们竟然因为政见不同而公然反抗一群 alpha，这件事轰动了整个银河系。
alpha 们也终于发现了他们的无能为力——Omega 人数太少了，以至于当他们反抗的时候，alpha 连下杀手都做
不到。杀一个 omega 是多么容易的事情，然后呢？当一个 alpha 率先杀死了一个 omega，这或许就是人类灭绝
的第一步了。
全银河系所有势力，包括那形同虚设的政府，都下达了死命令：包括孙翔在内，嘉世所有 omega 都不能死。
这场如同疾病般绵软疼痛的对抗，终结在叶修手里。
叶修是嘉世的前任首领，陶轩对这个合作者不满已久，设计将他流放，用一个“容易操纵”的 omega 取代他，而
后自食恶果。
趁着嘉世内部风雨飘摇，叶修带着一支全新的私人武装回归，alpha 们重新拜服在叶修麾下，叶修向嘉世新首领
递出了挑战书。
Omega 们通常被禁止接受军事教育，叶修抛弃两军对垒，决定和孙翔以体术单打独斗。
孙翔应战。
这也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战斗，一个 alpha 中的 alpha，与一个如同 alpha 般的 omega，为一片广袤无比的浩瀚
星系的归属，展开了一对一的比拼。孙翔暴力独裁以来，揍过嘉世无数 alpha 未尝一败，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
叶修活了近两百个年头，是他创建嘉世，占领银河系最富饶的这片星系，发展壮大到如此地步。孙翔虽然难得一
见，却还是惜败在他手上。
叶修推到嘉世大旗，建立新势力，叫做兴欣。
星际惯例优待 omega，孙翔和他的孩子被安置在环境优良的住宅里好吃好喝地供着。但孙翔哪里是个安于现状的
omega？没过几天就带着孩子劫持了一艘宇宙飞船，准备离开兴欣。
一个 omega 到哪里都不会吃亏的，叶修无甚所谓地派出一队人马，不是为了追捕孙翔，而是要护送他直到他着陆
到别的势力。
孙翔却不知道这回事，他从没把自己放在 omega 的位置上考虑问题。他驾驶着飞船飞速离开，满心满意想的是要
卷土重来。
航行了不知多久，孙翔终于看见了他的目的地：芙蕾妲星域。
叶修派来的队伍试图让他离开这里，芙蕾妲星域位于银河系南十字旋臂末端，有史以来，南十字旋臂末端的星系
都处于一片荒凉混乱之中。这里是标准的穷山恶水，居住的也都是真正的恶民，绝对不适合 omega 生存。
孙翔将他们的阻拦视为攻击的前兆，以猛烈的火力轰了过去。
原嘉世的 alpha 们终于记起这个 omega 是个怎样蛮横凶猛的存在了，他们停在芙蕾妲系之外，远远望着孙翔的飞
船靠近那片星空。
见他们不再跟来，孙翔也松了口气。他只有一个人，一边提防身后的追兵一边抽空照看孩子，已经累得不行了。
在飞船进入最近的一颗行星的引力范围时，孙翔让飞船自动行驶，自己则走入驾驶室旁的小休息室里，他记得小
孩要喂奶了。
然而休息室里空无一人。
孙翔猛然掀开床板、打开衣柜、趴在地面，寻找那小小的生命，可他始终没能在这个小房间里找到。
孙翔冲回驾驶室，屏幕上一个小小的光点脱离了他的飞船，以极快的速度投入了追兵的队伍，而后消失。
追兵们正要撤退，他们打开了曲力场。孙翔的飞船上没有曲力装置，追兵们跟着他一路前来，也有些想家了。
孙翔疯了一样调转飞船，然而引力纠缠着他。他冲出脚下行星的引力场时，追兵们已经消失在天空中了。
孙翔离开嘉世的时候，胸腔里沸腾的是岩浆般的怒火，因为他的尊严不容许他输给任何人。而此刻那个他平日不
太关注的孩子被人带走，他胸腔里的岩浆却消失了。
他一生才走了二十年，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失去的滋味，好比凿肉取骨、剖胸割心，让他浑身热血冰封，连愤怒
都苍白无力。
“……叶修……！”孙翔跪在驾驶座旁嘶声低吼，“……我一定会回去找你的！”

-2-
自由星系芙蕾妲，拥有一双互相环绕的恒星与十颗稳定公转的行星，统治辐射到周边五十几个恒星系，这些恒星
系与芙蕾妲系一起，统称为芙蕾妲星域。
芙蕾妲系由内而外第五颗行星，叫做涩科尔，是芙蕾妲系的首府星。站在涩科尔上，并不能用肉眼分清头顶上的
两颗恒星。它们的光与热融合在一起，给这片星系提供生命所需的能源。
涩科尔是著名的军火之星，在芙蕾妲星域，军火及相关产业是百分之九十的人口的生计所在。芙蕾妲星域的的居
民成分及其复杂，几亿年前从太阳系而来的第一批居民的后代可称得上是原住民，大约占了总人口的百分之十。
除此之外，就是从各个星系迁徙而来的各色外乡人。
芙蕾妲星域富含矿产，植被稀少，并不适合生活。原住民在这样的环境里经历亿年的适应与进化，形成了彪悍粗
犷的民风。芙蕾妲星域的矿星需要大量的苦力来开采，长久以来，多数矿星都是流放之星。太阳历末期，流民们
揭竿而起，反抗联盟政府安排的暗无天日的命运，试图独立。直到银河历开始，银河系四处是分裂割据的阴影，
联盟政府内忧外患，再没有精力对付流民，这片星域的战火才渐渐熄灭。
那时这片自由星域的恶名已经响彻银河，无数流离失所的恶徒涌向芙蕾妲，这些人里有星际海盗、逃亡战俘、反
叛军队、黑市商人……任何一种依仗黑暗生存的人，都能在这片自由星域找到。
这些人给芙蕾妲星域带来了长达三百年的动荡，三百多年后，所有争斗渐渐沉淀，势力的划分趋于平稳。动乱给
芙蕾妲留下了较之以往更加凶恶的气氛，以及高速发展的军火制造业。
芙蕾妲星域内忧暂缓，生计问题浮出水面。军火贸易给人们带来了金钱和舒适的生活用品，金钱又继续推动军火
产业高速发展，军火之星涩科尔的名头开始传遍银河系。
商业的竞争引发了第二轮的动乱，此后又是几十年的明争暗斗。斗争严重影响了生意，芙蕾妲的权力者们终于偃
旗息鼓，寻求更好的发展方式，他们共同创建了一个势力的联盟，叫做轮回。
从此以后，轮回便统治着芙蕾妲星域。
轮回创建初期，内部依旧暗流汹涌，以至于这个芙蕾妲星域最大的势力竟年年积弱。到了银河历五世纪末期，银
河系各个势力基本洗牌完毕，轮回被豪门势力压了一头，眼看芙蕾妲星域就要成为一块任凭别人切割的蛋糕，一
个强大的 alpha 横空出世，以雷霆铁血的手段整合轮回内部，带领这片星域的众多恶徒们将伸来的手一一斩断。
这个 alpha 就是轮回现在的首领周泽楷。

每年六月，涩科尔的夏天到来，芙蕾妲星域就会迎来一年一度的盛季。
月初是轮回的征兵季，全银河系仅有轮回征兵从不检查户口。对一些星际黑户来说，来到芙蕾妲星域，凭借实力
进入轮回的军队，是成为银河系公民的唯一渠道。
征兵季后紧跟着长达半个月的夏季集市，是芙蕾妲敞开大门迎接无数商人，交易军火、进口生活所需物品的狂欢
季。
夏季集市结束后的第四天，是芙蕾妲星域传统的情人节——伦布节，芙蕾妲的居民们疯狂地赶在这段时间相亲约
会、登记结婚、纪念婚姻，常常使得外地商人停下忙碌的脚步，观赏这整个星域的集体婚礼。
六月，也是芙蕾妲星域的主人周泽楷难得在公众面前出现的日子。他会在征兵结束后视察军队，而后前往集市宣
布狂欢的开始，最后在伦布节上简单地祝福所有人婚姻美满。较之轮回其他高层，周泽楷一面难求，连影像和照
片都没几张，然而他始终是芙蕾妲的灵魂所在、民心所向。
今年的六月还没到来，芙蕾妲的公民们就有些沸腾了，原因无他，今年轮回高层透露出一个消息：周泽楷的儿子
三岁了，他会带着这个小 alpha 一起出来，给小朋友见见世面，也让他的人民见一见芙蕾妲的小主人。
这样的消息流传出来时，芙蕾妲星域的人们都愣了一愣。
周泽楷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儿子？不不不，周泽楷什么时候有了 omega？
人们一边震惊疑惑，一边期待无比。

孙翔跟着人流下了飞船，一抬眼便能看到城市灰色的轮廓。
离开嘉世已经两年了，孙翔来到芙蕾妲之后便成了黑户——实际上他活了 22 年，有 21 年都是黑户。
他清楚黑户们应该怎么生存下去，因此选择来到黑户的天堂芙蕾妲。
两年，他长高了足足十公分，比一般的 alpha 都要高出一点儿。虽然四肢修长，他还是略显得纤细，毕竟 omega
的基因注定他不会变成一个彪形大汉。但他与一般的 omega 也很是不一样，他轮廓分明，优美的肌肉弧度透着旺
盛的生命力，紧抿的唇线则表明了主人的坏脾气。抑制剂的气味在周身萦绕，他看起来就像个刚成年的漂亮
alpha，这也是他能够在边缘矿星生存两年，又能混在飞船上来到涩科尔的原因：alpha 的身份要比 omega 好用
太多太多了。
孙翔跟着人流走向涩科尔最繁荣、同时也是轮回总部所在的城市，艾斯艾奇。他没有身份证明，不能进入城市内
部，只能跟在前来参加征兵体检的 alpha 里，在城市守卫的吆喝声里走向会合处。
黑户们嘀嘀咕咕骂骂咧咧，先是经历了一番严格的检查，几个带着违禁物的家伙被赶了出去。轮回是用土匪对付
土匪的典范，这些不服气的家伙很快被治得服服帖帖，点头哈腰地离开集合处，才走到没人的地方就被射穿了后
心，破布一样倒在地上。
动手的是个年轻的 alpha，制服和肩章表明他是近卫队成员，大概是被下派来负责征兵事宜的。年轻的近卫队成
员淡淡地扫了眼蠢蠢欲动的黑户们：“携带违禁品踏上轮回的土地，格杀勿论。”
他身后的士兵喊道：“体检开始！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孙翔随着人流缓缓往前走，心里思考着怎么脱身。他不能去体检，性别会暴露。幸而队伍非常长，直到中午也没
能排到孙翔。年轻的近卫队成员看了看这些黑户，大发慈悲地说：“你们可以休息一下，厕所在那边。”
他指了一个方向，正是入城关卡所在。Alpha 们三三两两往厕所而去，孙翔立刻跟上。这个厕所显然是为来往的
公民或者游客准备的，alpha、beta、omega 都是分开的。
孙翔的脚步顿了顿。
由于 omega 过于珍贵，银河系对他们往往“保护过度”，在公共场所，厕所、浴室、更衣室等等设施，往往都如
同关卡一般戒备森严。比如眼前的厕所，门框的构造中就有信息素监测设备，不是 omega 根本进不去。
大量痞气十足的 alpha 进入厕所，导致 beta 和 omega 那边飞快地变得空无一人。孙翔趁别人不注意跑进了
omega 的厕所，里面果然没有人。
孙翔攀上厕所的窗户，外面已经属于城市的范围，大概是某个偏僻巷子里，一些建筑垃圾堆放在角落，显得有些
破败。
孙翔从窗户钻了出去，几步走到巷子出口，悄悄往外看了看，发现他在军营的停机坪边缘。还没来得及细细观察，
忽然听到冷冷的一声：“出来。”
孙翔目光一凝，循声看去。
六月即将到来，军营空空荡荡，士兵们都被派遣出去维持城市秩序了。此刻停机坪上只有一个抱着孩子的人，穿
着便服。他面貌秀气端正，散发出淡淡的抑制剂味道，应该是某个军人的 omega。他怀里的小鬼跟他长得有八分
像，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嘻嘻哈哈、奶声奶气地重复着他的话：“出来！快出来！出来！毙了
你！”
孙翔步履沉稳地走出巷子，慢慢走到对方不远处。抑制剂的效果还没过去，但 omega 可以刻意散发信息素。他的
信息素漏出一点来，被风吹到对方的鼻尖。果然对方冰冷的神色微微松动，默默凝视了孙翔好一会儿。
孙翔没有理会对方复杂的眼神，他这样的 omega 的确少见。他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武器，尽量把语气调整得温
柔可亲：“我也是 omega，我迷路了。”
对方怀里的小鬼伸着脖子追寻孙翔的那一缕信息素，嗅了半天忽然兴高采烈地抱住大人的脖子，没头没尾地喊：
“爸爸！爸爸！”
他的爸爸抬手摸了摸他稚嫩的脑袋，意味不明地打量了一圈孙翔，慢慢地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点点头，示意
孙翔跟上他。
他什么也不问，倒是省了孙翔很多麻烦。孙翔一开始还跟他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拐过几个弯后已经不知不觉并
排走到一起了。对方怀里的小鬼不时伸手，试图抓住孙翔的头发。孙翔捏着小鬼软绵绵的小包子手玩了一会儿，
两年来阴郁的心情稍稍放晴，不由地逗了逗这小孩。
他瞥见小鬼的家长眼睛里酝酿着温柔的笑意，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俩，不禁怔了怔，顿时没话找话问道：“对了，
你的 alpha 呢？出去巡逻了？”
小鬼拽住他爸爸的领口，大叫：“我是 alpha！Alpha！”
“我知道你是。”孙翔随口应付小鬼。
小鬼不依不挠：“爸爸也是！”
“你当然有个爸爸是 alpha。”孙翔没好气地说。小魔王真是吵死人，孙翔也就忘了追问答案。
这个抱着孩子的 omega 大概是高层的家属，他带着孙翔一路走到军营门口，来往的士兵和站岗的卫兵都没有过来
盘问。孙翔一贯瞧不起软弱的家伙，对这种软绵绵的 omega 也就没有太多的好感。眼见自己顺利混进城里，便潇
洒地朝一大一小告别，头也不回地走上街道。
沉默寡言的家长抱着欢快挥手告别的小朋友，站在门边目送他的背影隐没到人群里。军营的卫兵噤若寒蝉，并不
敢打扰他。

-3-
六月来了，艾斯艾奇城里一片欢腾。征兵考试如火如荼，跨越光年而来的商人陆陆续续抵达，民政局排起长队，
巡逻的士兵一队一队走过，满街都是人头攒动的景象。
孙翔窝在破落旅店的阳台上，紧紧揪着身上的毯子。由于长期使用抑制剂，连发情期都被阻止，每隔六个月到了
应该发情的时候，他就会异常难受。
寻常的 omega 不会这样滥用抑制剂，过量的抑制剂总会影响到激素水平，而生育是他们的价值所在。但孙翔不怎
么在乎，以至于到了如今地步——一旦停用抑制剂，他就会迎来汹涌失控的长期发情。
这些天，生理上的痛苦快要逼疯他了，他的脾气就尤其暴躁。他在心里把抑制剂的研发者撕了三百遍，只恨对方
没有研制出更好的药物。当他房间门被敲响的时候，孙翔简直要奋起杀人了。
他头也不回地吼道：“滚！”
敲门声顿了顿，又继续响起。小旅店老板的声音小心翼翼：“您有客人。”
孙翔怎么可能会有客人？“你敲错门了！滚！”
敲门声终于停下了，但过了会儿，门被打开了。
孙翔心里怒火滔天，但是身体不允许他有任何的动作。他勉强抬头，发现来者大约的确是他的客人。
“我来找你玩！”小魔王嘻嘻笑着，挣脱家长的双手扑了过来。
次奥——！
孙翔只来得及在心里怒骂，转眼就被一具柔软娇小的躯体压了个正着，他此时一点刺激都受不得，顿时眼前一黑，
失去了意识。

江波涛匆匆走进医院，便有一个近卫队成员迎了上来：“首领在明华大人那里。”江波涛点点头，迅速走进电梯。
这是军方的医院，所有人见到他都停下让路。
江波涛是轮回的二把手，除了打仗周泽楷鲜少露面，轮回的一切几乎都是江波涛打理，当然，最高的决策权依旧
把握在周泽楷手上。
江波涛此刻急急来到医院，是因为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报告，同时他又收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电梯停在最顶层，走进去是几个忙乱的大型实验室。江波涛穿过这些实验室，径直走到最里面。最里面是一个休
息室，他刚刚打开门便被一个满脸眼泪鼻涕的小魔王抱住了腿。
江波涛把轮回的小主人抱了起来，看向室内，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人，被子严实地盖着，看不分明。床边是一整套
的仪器，旁边乱七八糟挤在一处的家具表明这套仪器是临时搬过来的。方明华嘴里念念有辞，摆弄着仪器，似乎
在检查什么，而芙蕾妲星域的所有者周泽楷，正仔仔细细地看着仪器屏幕上的数据。
“爸爸对我爱答不理的。”小魔王抱着江波涛的脖子嘤嘤哭泣，“我好像压死人了。”
“没有的事。”江波涛随口安慰他，扬声问周泽楷，“孙翔？”
周泽楷点点头。江波涛抱着孩子走到床边，腾出一只手掀开被子的一角：“孙翔的确是个漂亮的 o……他是不是变
化太大了？”
“因为他注射了大量的违禁药物。”方明华头也不抬地操作仪器，“‘Ω-06’，几年前就在黑市上泛滥，被当做强
效抑制剂，含有影响生育的成分。黑市上贩卖的都是经过稀释的次品，但孙翔身上找出来的纯度非常高。我们的
小少爷大概非常高兴，不会有什么弟弟或者妹妹跟他争宠了。”
“好极了。”江波涛说，“看起来你会很乐意研究一下新的禁药，‘Ω-08’，我刚刚抓住了两个禁药贩子。”
周泽楷离开屏幕，扭头看江波涛。
江波涛正色道：“敢在我们眼皮底下传播禁药的绝对不会是简单人物，这两个药贩子恐怕只是跑腿的。而且两年
前——总之，我让吴启和泊远把他们带走了，一有消息就会传过来。”
方明华举手：“我说，咱们的嘉世小霸主手上的药也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或许也是个线索呢。”
轮回小魔王问：“嘉世小霸主是什么？”
方明华随口答道：“是你的小爸爸，希望你们一家三口能和平相处。”

孙翔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酸软，腹部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
厚厚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光，只有一线明亮透过缝隙投了进来，竟也把房间里的内容照得七七八八。奢华而整洁
的家具摆设彰显了房屋主人的地位与品位，银灰的冷色调又在一派优雅中透出几分冷冷清清。房间里充斥着大量
的清洁剂味道，将房屋主人残留的信息素中和得无影无踪。
这不是孙翔下榻的小旅馆，也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地方。
孙翔撑起身体，这才发现床边还有一个大摇篮，小魔王睡在摇篮里一派无忧无虑。孙翔捂着腹部，凝视了一会儿
他的小脸。
在这样的时刻，足以淹没一切思维的痛苦刚刚退潮，四下里寂静而空虚。这样一张小脸让孙翔想起了那个猛然间
离开了自己的小生命，另一种痛苦伴着抑制剂的副作用涌了上来。
叶修！
孙翔把这个名字翻来复去地咀嚼，长达两年的按兵不动快要耗尽他的耐心了。
孙翔不再看摇篮，下了床拖着步子来到窗边，刷地拉开窗帘。
光亮扑面而来，精致的落地窗视野良好，几乎将整座城收进眼底。正对着窗下的是城市主干道，一条足以容纳小
型宇宙飞船驶过的宽阔大道。一队队士兵排着方阵整齐走过，街道两边是密密麻麻的观众，举着鲜花，形成了欢
腾的海洋。
沿着这条广阔的道路往前踏步，军队方阵走向不远处恢弘的政府大楼广场。政府大楼的台阶之下，整齐地默立着
两排挺拔的年轻人，干练而精美的制服表明他们属于近卫队。台阶之上是一个广阔的平台，平台上是近卫队所守
护的权贵们。
执政官应当是大楼的主人，但他只是微笑着站在一个 alpha 身后。这个 alpha 不仅仅是站在执政官之前，实际上
人们所熟悉的芙蕾妲星域高层，无论是政府官员还是轮回骨干，都垂手拱立在他的身后。这些权贵掌控着一片资
源丰富的辽阔星域与数以亿计的穷凶极恶之辈，却对着这个 alpha 的背影作出了臣服的姿态，温顺得像是政府大
门两边高雅的装饰。
这就是周泽楷。
他穿着军装礼服，灰色使他显得极其沉稳，军裤贴着他矫健的长腿，黑色的长靴气势逼人，两个枪套垂在他腿侧，
露出一小段枪柄。上装勒出挺拔的腰与笔直的背脊，暗金色的绶带沉沉地垂下，一排银色的勋章闪耀着光亮。同
样暗金色的袖扣整整齐齐地排在手腕上，一截衬衣的袖口从外套下露出，又被洁白的手套遮住。
即使戴着手套，也能看出他的手指是多么修长。那修长的手指勾住领带，轻轻松了松。白色的衬衣领簇拥着他白
皙的皮肤，在金边大檐帽的遮盖下，人们只能看清他鼻梁与下巴的弧度。他唇角紧抿的时候，下颚的线条就有些
冷硬。
军队一列列地在他面前集合。轮回的私军门槛极高，这些人从芙蕾妲星域的流放之星上、从银河系各种阴暗的角
落而来，踩着无数同类进入这支军队，带着摸打滚爬的残忍狡诈，一身纷争的烙印，乖顺地在芙蕾妲的主人面前
聚拢，一丁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立于众人之巅的周泽楷倒是有些走神。
此刻，轮回的小主人本来应该穿着定制小礼服，坐在他的肩膀上看看面前这一切，计划却在今早改变了。小朋友
现在睡在他的小爸爸旁边，以防这个凶残的 omega 醒过来发现自己处于完全陌生的环境，门外还有精兵看守，于
是就地暴走。
为他生了一个混世小魔王的 omega 此时正在他的床上昏睡——他的床，不是休息室的床，不是办公室的沙发，是
他称为家的那套房子里最隐私的卧室里面最隐私的那张床。
任何一个未婚的 alpha 都要因为这样的情形生出几许异样的感受，但其实孙翔连周泽楷的脸都不记得了，周泽楷
也是因为信息素的味道才认出了孙翔。他们只有近四年前三个夜晚的莫名纠缠，omega 处于发情期，而 alpha 无
法拒绝发情期 omega 的主动诱惑——仅此而已。
这个曾经站在嘉世顶端的 omega 究竟要如何处置，还需要更周全地考虑。
战舰炮兵方阵踏着震撼人心的步伐靠近广场的时候，江波涛悄悄上前半步，凑到周泽楷耳边说：“孙翔想离
开。”
周泽楷微微侧了侧脸颊，江波涛的声音清晰平稳：“他醒来后找到了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了 Ω-06，但是剂量不
够了——明华弄走了一大半。他现在非常暴躁，要求卫兵放他离开。我想他是要去弄点禁药。”
周泽楷想了一下，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江波涛退回原位，周泽楷听见他指挥守卫在房子外面的卫兵：“放他走，
留一半人守着小少爷，另一半悄悄跟着他，看看他去哪，随时汇报。”
这段通话完毕之后，最后一个方阵也靠近了广场。周泽楷调整了一下站姿，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严肃。但江波涛
又收到了新的通讯，他听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危险。
他又往前跨了半步。
“那两个药贩子被人暗杀了。”

-4-
孙翔不动声色地甩开身后跟着的人，混进磁悬浮公共列车站，登上了前往夏季集市的列车。
集市还没有正式开始，摊位倒是摆得差不多了，现在去也不至于空手而归。
孙翔上了车，却不急着坐下，而是穿过一节又一节车厢，漫不经心地在乘客里找着什么。
一个瘦小的、一看就是个 omega 的家伙撞了他一下，慌里慌张地道歉，越过他快步找到一个座位坐下，把手里的
包挂在了座椅内侧的钩子上。
孙翔坐到了他身后，径自把那个包拿了下来，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只散发着冷气的金属盒子。盒子被密码锁
住，他却不假思索地按下一串数字，打开盒子看了看，才重新锁好，随手塞进了自己的包。
小个子 omega 的包被重新挂了回去，孙翔一手搭在自己包上，靠着椅背旁若无人地打盹。小个子 omega 不安地坐
了会儿，等到列车一靠站就立刻拿着自己的包下了车。
孙翔则直到集市才下了车，一脸索然无味地逛了好几圈。集市没多少人，群众们都去看阅兵了。集市里到处有投
影，直播着阅兵仪式。周泽楷当然有很多镜头，只是记者们被近卫队拦在不远处，没有一个人能拍到他藏在帽檐
下的完整面容。芙蕾妲的人们也习惯了这个上位者的神秘沉默，稀稀落落的路人随口评论着周泽楷较之去年消瘦
了一些的下颚。
临近中午的时候，一个 alpha 拦住了他。
这个 alpha 身后跟着几个卫兵，肩膀上骑着轮回小魔王。小家伙抱着对方的脑袋，朝孙翔挥手，欢快极了：“可
找到你啦！”
孙翔站在原地，警觉地打量着这个 alpha。
小魔王用脚后跟踢着这个 alpha 的肩膀，对方只好笑着把他放到地上。小朋友撒着欢儿跑到孙翔脚下，一把抱住
他的膝盖，撒娇说：“你和我一起吃饭嘛。”
孙翔对这个小家伙凶不起来，只好一动不动地任他抱，问：“这是你另一个爸爸？”
小魔王的脑袋都快仰到背后去了，这样他才能看清孙翔高高在上的下巴。他乖乖地答道：“这是我的方叔叔。”
方明华纠正道：“是伯伯。”
“是叔叔！”小朋友强调了一下，又急急忙忙地对孙翔解释，“我爸爸才是最大的！”
他的小包子脸蹭在孙翔腿上，半边脸颊压成一团，粉嫩柔软，异常可爱。孙翔不由地放松了戒备，弯腰把他抱了
起来。小家伙立刻手脚并用缠住了他的胳膊和脖子，一个劲儿地要求道：“你陪我吃饭嘛！吃饭！吃饭！”
孙翔看了看方明华，最终败给了小魔王：“好吧，我请你吃饭。”
小魔王欢呼：“走！找我爸爸去！”

方明华领着孙翔和小魔王，从后门走进政府大楼里。光洁的地面和墙壁能清晰地照出身后的 omega 最细微的表情，

让方明华有些惊讶的是，对于在阅兵这一天走入芙蕾妲的政权中心，孙翔似乎没有一点点特别的感触：他正一脸
参观博物馆的表情四下观望着。
这栋建筑物的确相当有芙蕾妲的特色，银河系其他地方极其稀有的矿物，在涩科尔上都可以弄到，而这栋楼的构
造中随处可见这些稀有矿物。现在的当权者们并没有这样过于奢华的品味，这一切都是前任执政官留下的，当然
他已经化作宇宙尘埃了。
孙翔脸上小小的惊奇似乎取悦了小魔王，小魔王黏在他胸前，软乎乎的小爪子不时地攀上他纤细的脖颈，天真无
邪地说着：“你喜欢吗？喜欢就送给你！我让爸爸送给你！”
孙翔怎么会当真，随口敷衍几句，跟着方明华往宴会大厅走。他是个空降嘉世做首领都能自若的狂人，被别人带
到轮回最显贵的地方也不觉得奇怪。
暗地里观察够了，方明华终于扭头朝孙翔笑着说：“人有点多，毕竟集市快开始了，很多星域派人过来谈生意。
你不介意的话，就和我的 omega 坐到一起。小少爷我得抱走，他爸爸找他呢。”
轮回小魔王死死圈住孙翔的脖子喊：“他要和我坐一起！”
方明华说：“不行，你爸爸要当众宣布你是他的儿子。”
“不要！不要！不要！！”小魔王怒了，一把抱住孙翔的脑袋，小小的身躯捂住了孙翔整张脸，不管不顾地大喊，
“我不稀罕！我要当众宣布这是我的 omega！”
方明华的脚步顿在自动打开的门边，镇定自若地朝大厅里面的众人解释：“不好意思，孩子有点儿坏脾气。”
孙翔忙着和树袋熊一样的小魔王斗争，方明华轻轻推着他走到角落，安排在自己的 omega 旁边。这里是 omega 们
坐的地方，灯光轻柔暗沉，温和的阴影笼罩着，给予性格敏感脆弱的 omega 们一些安全感。
方明华不便久留，只得暂时放弃小魔王。孙翔终于把这小混蛋从自己脸上撕下来了，连忙大口喘气。小魔王哪知
道他刚刚闷坏了孙翔，稍稍远离孙翔又迫不及待地贴了回去，窝在孙翔的臂弯里，连养育了他两年的那位老爸都
不要。
孙翔一手抱着这个粘人的孩子，一手拿起眼前的食物塞进嘴里，目光扫了一遍身边的 omega 们，并没有看见这孩
子的爸爸。他转而去看外面的 alpha 和 beta 们，大厅里全是各种上层人，最高位的那张桌子空空荡荡，真正站
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们还未到来。
孙翔身旁的 omega 逗了逗小魔王，小魔王开恩招呼了一声，又缩进孙翔怀里去了，嘀嘀咕咕：“你要是不想做我
的 omega，你就做我爸爸的 omega 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人走进了大厅，因此孙翔根本没听小魔王说话。孙翔死死地盯住了那群人中的一个 alpha，
对方叼着烟，有些吊儿郎当，但举手投足间那种久居上位的气势根本无法掩盖。在这个 alpha 的旁边走着的是江
波涛和周泽楷，江波涛不停地对他说话，这个人却时不时扭头去撩拨周泽楷。
“原来有贵客。”方明华的 omega 轻声说道，伸手给小魔王整理衣服和头发，“小宝贝儿，等会儿可别输了气势，
让兴欣瞧瞧咱们轮回的厉害。”
“兴欣？”小魔王好奇地伸出脖子看，“那是谁？跟我爸爸说话的那个。”
“叶修——！”回答的是孙翔，声音从他喉间低沉地滑出，藏着暴风雨般的情绪。
方明华的 omega 看了孙翔一眼，暗暗地联络方明华。不等方明华给他回复，孙翔把小魔王塞进了他怀里，径自站
了起来：“我不吃了，再见。”
孙翔大步离开，铁青的脸色吓得一众 omega 纷纷让路。
“你去哪里？”小魔王想追他，被身后的 omega 抱了起来。

叶修来了涩科尔，对孙翔来说，这算得上一个好机会。
两年前，孙翔给小飞船补足了能源，就一路杀回了兴欣，却被拦在最外围。如果孙翔是孤身一人前来寻仇，他会
毫不犹豫地强行闯进去，直接把飞船砸到叶修的头上。但他那时候还想着把孩子安全地带出来，于是只能憋屈地
回到芙蕾妲星域。
现在，叶修离开了他的大本营，来到了芙蕾妲星域。只要孙翔能找到他落脚的地方，就有办法让他交出那个孩子。
孙翔大步走到政府大楼的后门，卫兵亲眼看着他抱着轮回的小主人跟着方明华进来，一时没人拦他，眼睁睁地看
着他随手拦住了一个政府职员，问：“兴欣的飞船停在哪里？”
这个职员瞥了眼卫兵肃穆的脸色，又看了看气势十足的孙翔，小心地答道：“东城门。”
孙翔头也不回地跨出政府大楼，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小职员。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方明华耳里。方明华此时正和江波涛分别坐在周泽楷两边，对着叶修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淡。
三人废话说了一箩筐，听得见他们对话的人都在憋笑。
他们正在不顾身份地讨价还价，市侩得如同集市上的小生意人。
叶修说：“小江啊，哥真没钱，要不然怎么会大老远跑你们这原产地进货呢？”
江波涛笑了笑正要开口，方明华按住他，说：“要不这么着吧，叶神，你看我们轮回能在您面前排得上号的人，
今天都鞍前马后地陪您参观、请您吃饭，要不等会儿这顿饭吃完，您也带咱们去参观参观兴欣的飞船，到晚上再
请我们吃顿家常饭。”
叶修问：“那你们给我折扣多少？”
方明华说：“感情好了，钱还是问题吗？”
两人含笑相视，江波涛不动声色地往角落里招了招手，方明华的 omega 适时抱来一个哭唧唧的小家伙。这小家伙
扑进周泽楷怀里，一边抽泣一边口齿不清地嚷嚷，顿时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我失恋了。”轮回小魔王可怜兮兮地四下张望，不死心找着什么，“爸爸，你也失恋了。”
周泽楷把这小鬼放到桌子上，他那湿漉漉红彤彤的软包子脸便凌驾于在座所有权贵之上了。江波涛和方明华趁着
这个机会说了会儿悄悄话，轮回小魔王也忙不迭地含着两包眼泪梭巡了一圈，所有人的脸上都摆着笑容，专注而
温柔地看着他。
小魔王没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便仿佛只是参观了一圈鲜花展览似的，收回目光，顿时翻脸，旁若无人而趾高气
昂地说：“哭得好累，我饿了！”
叶修打量着这小家伙，不由地对身旁的方锐说：“这小子长得有点眼熟。”
方锐正试图吸引小魔王的注意力，随口答道：“跟周泽楷长得一模一样嘛。”
叶修挑挑眉，没再多说。

-5-
这天下午，在前往东城门的路上，孙翔又遇到了上午在列车上撞到的小个子 omega。
他急慌慌地跟着孙翔的步子小跑，在密集的人群里穿过一段天桥：“他们让我来提醒你，你迟到了。”
“我有事。”孙翔看也不看他。
“可是……”小个子还想说什么，忽然孙翔顿住脚步，一把拽过他的包。
“……没、没有药了。”小个子被他吓到，唯唯诺诺地说。
孙翔从他包里翻出一根电击棒，omega 们出门在外，一般都带着这小玩意儿。小个子手忙脚乱地接住自己的包，
听到孙翔短促地命令：“别跟着我。”
他抱着包，眼睁睁地看着孙翔扬长而去。

比起只能依靠公共列车和双腿的孙翔，这个时候，叶修和周泽楷两行人乘坐的小飞船已经降落在兴欣的宇宙飞船
里面了。
轮回的小魔王坐在叶修的近卫队长肩膀上，这位近卫队长长得相当高大，小朋友俯瞰众生，兴高采烈。
大人们就没有这么无忧无虑了，他们正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耐心细致地“参观”。
“这是一只碗。”叶修煞有其事地介绍，“别看它普普通通，售价也只有 10 块钱，它是张佳乐上次来做客用过的
碗。”
他耳里的微型耳麦传来飞船驾驶员的汇报：“2.6 秒前有异常的能源波动，现在已经消失，正在追踪。”
叶修恍若未闻，这个快要两百岁的大龄未婚 alpha 怜悯地看着江波涛：“小江你也活了快有半个世纪了吧？摸过
omega 的手吗？要不要摸一摸 omega 用过的碗？”
江波涛镇定极了：“谢谢叶神的关心，omega 我还是认识一些的，说起来兴欣的诸位也该考虑人生大事了，需要
我介绍吗？”
方明华停在下一扇门前：“这里面又是什么？”
“厕所。”方锐勾着周泽楷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小周，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给我这个老同学介绍介绍你的
omega？”
周泽楷笑了笑，不说话。
就这样走了大半条走廊，小魔王打着哈欠中断了他们的参观：“我想睡午觉了。”
方明华摆出奶爸的姿态：“孩子困了，叶神安排一个房间吧！”
小朋友回到周泽楷手上，一脸迷糊地打着盹。叶修给他们打开一扇门：“就这儿吧！”
方明华看了看，挑剔道：“床单颜色太亮了。”
叶修笑笑：“行，咱们继续挑。”
这张给尊贵的小少爷午睡的床足足挑了大半个小时，方明华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房间：叶修本人的卧室。
叶修也没意见：“那就让孩子睡吧，咱们继续参观？”
“小周得留下。”方明华一边把其他人往外赶，一边苦恼地说，“咱们小少爷特别特别娇气，醒过来就会哭着找爸
爸。”
叶修还是没意见：“那也行，反正他不说话，在不在都一样的。”
“不一样不一样。”方明华维护了一下轮回首领的尊严，“不过小孩子难搞嘛……”
留下周泽楷父子，其他人离开了房间。驾驶员通过耳麦向叶修报告：“房间里的计算机已关闭，门已锁上。”
他们走了几步，驾驶员又紧张地报告：“首领，房间里的监控失效了。”

小魔王早就睡着了，被周泽楷放到床上也没醒，摸到枕头抱上去，翻了个身把小屁股对准了周泽楷。
周泽楷脱下外衣给他盖上，站起来便看向了天花板角落里的通风口：“出来。”
有半分钟都毫无动静，周泽楷没有丝毫动摇，最终孙翔踢开排扇跳了下来。
他们沉默地对视良久，孙翔冷冷地说：“不要多管闲事。”
周泽楷没有说话，他的手伸进军裤的口袋。那只口袋紧贴着枪套，孙翔警惕地看了一眼，却发现那只枪套是空的。
不等他心里生出疑惑，周泽楷拿出了一管浅蓝色的药水，对准自己手腕上的静脉注射进去。
孙翔茫然了一下，紧接着从腰后抽出电击棒，声音里透出恼怒：“你是个 alpha？！”
周泽楷扔开了空掉的注射器。

无论是银河荣耀联盟政府那摆设一般的宪法，还是各个割据势力发布的地方法律，对于抑制剂的规定都大同小异：
alpha 们出入任何 omega 有可能出现的公共场合，都必须提前注射抑制剂；而 omega 们的抑制剂受到严格的管
制，在特殊状况下可以根据医院或其他权威机构开具的证明领取合法的抑制剂，除此之外使用抑制剂便是违法。
Alpha 和 omega 们无时不刻都在散发信息素，但他们的信息素从根本上来说便有所区别。
Alpha 们的信息素主要作用是标记，除了标记他们的 omega，还是私人领域的标记。他们的信息素过于侵略性，
在公共场合会引发 alpha 之间不必要的斗争，以及 omega 们的惊慌。Alpha 们注射抑制剂之后，omega 们便可
以通过是否散发抑制剂的味道分辨 alpha 和 beta，避免了很多社会问题。
而 omega 们的信息素关乎生育。平时他们的信息素会温柔地萦绕在身边，除了香氛般的气味，除非刻意控制（也
没有 omega 会这样给自己找麻烦），并不影响任何人。等到发情期，他们的信息素就会猛烈起来，没有被标记的
omega 们通过这汹涌的信息素吸引 alpha。
这样的差别便是 alpha 们不得不经常使用抑制剂、而 omega 们却被禁止使用抑制剂的原因。
在 omega 们的抑制剂被称为禁药的同时，alpha 们的抑制剂却蓬勃发展。到了银河历的第六个世纪，alpha 们除
了抑制剂外还会随身携带解除剂——一种浅蓝色的药水。
解除剂会抵消抑制剂的作用，解放 alpha 们的信息素，以防他们在抑制剂的有效期内，遇到某些不得不用上信息
素的情况。
比如周泽楷眼下面对的情况。
汹涌强势的信息素在药水推进静脉之后没过几秒，便充斥了整个密闭的房间，把房间原主人留下的痕迹冲击得一
丝不剩。孙翔顽抗了足足两分半钟，猛然间觉得后颈一痛，一伸手从脖子后拽下一条长长的、冰凉的生物。
一条手指粗细的蛇。
它的鳞片如同上等宝石，醇红而透明，暗金色的花纹覆盖其上，更显得华美精致。这么个小玩意儿却并不可爱，
它吐着尖尖的舌头，嘶嘶地恐吓着孙翔，獠牙上滴落鲜美的血液——是孙翔的血液。
孙翔的后颈被咬破了，那里有 omega 的腺体，因此那里的血液更加诱人：omega 的信息素已经随着伤口涌了些许
出来，混入 alpha 的信息素里，在空气中互相纠缠。
小朋友被惊醒了，茫然地看了看站着的两个人。他下意识地亲近孙翔，但不等他张开双臂要抱抱，成年 alpha 的
信息素又压迫得他缩回床上的外衣里。
周泽楷转身拍了拍他柔软的背脊，成年 alpha 的信息素不再迫人，小朋友再次睡去。
周泽楷回过身来，孙翔已经退到墙边。他背靠着墙，一脸不甘示弱地瞪视着周泽楷。红宝石般的小蛇在他拳头里
扭动，把他的手指勒得发红。
孙翔没遭遇过这样的事，对一个不在发情期的 omega 大肆释放信息素是违法的。就算是他还在嘉世的时候，的确
有过那么几个 alpha，他们都被打过抑制剂，纵使到了床上也没漏出多少信息素。
所以这着实是他作为一个 omega，头一回被一个 alpha 的信息素团团包围，好像整个人被压进粘稠的松脂，变成
一块无法动弹的琥珀，没有一丝一毫逃脱的缝隙。
面前这个秀气得如同 omega 的 alpha，信息素与外表严重违和。他渐渐靠近孙翔的时候，好似带来了海啸般的滔
天巨浪。孙翔原本还能在这片海洋中勉强沉浮，此刻却随着逼近的脚步溺入了凶险的深海。暗流扑面、惊涛灭顶，
他几乎要窒息在这片信息素里了。
在濒死般的感觉里，omega 终于破开抑制剂的压制，在周泽楷的手指触碰到孙翔肩膀的那一刻，火焰般的灼热铺
上了 alpha 的脸颊。
Omega 们的信息素几乎都是甜蜜温和的，或者让 alpha 们感觉到春花齐放，或者是雨霁天晴。但这喷薄的热度狂
卷而来的时候，周泽楷根本不用分辨，他知道这热度不是因为强制发情。
这就是孙翔的信息素，与甜美温和半点关系都没有。燎原的炽烈劈开骇浪，带来硝烟战火的气息，刺得周泽楷皮
肤发痛。这充满攻击性的热度从表皮寸寸进犯，直至骨髓深处，由内而外，激荡起带着血腥的甘甜滋味，缠绕骨
骼、融进血液，周泽楷无法抗拒地把孙翔抵撞到墙上时，眼睛都有些发红。
“……滚！”孙翔挥拳揍向周泽楷的脸，被不容反抗的力道一把握住手腕。
周泽楷的脸贴得极近，让孙翔感觉他下一刻就会入侵自己的口腔。他们的呼吸滚烫，但双唇终究没有贴合。周泽
楷艰难地、几不可见地退了退，随即被孙翔一棒击上腰部，电流刺进身体，一瞬间僵直。
孙翔的身体早已不由自主地瘫软，他仿佛是从沼泽里拔出双腿那样，踉踉跄跄地跑出几步。他退到一边，又毫不
犹豫地转身面对着周泽楷，不打算把后背交给猎人。
周泽楷还站在原地，可怕的火在他身体里灼烧，好像永远不会熄灭。他的头脑还算清醒，但也根本分不清，在他
内里放肆喷涌的究竟是战意还是情欲。
红宝石般的小蛇在孙翔袭击周泽楷的时候挣脱了孙翔的拳头，又回到了孙翔身上，蠢蠢欲动地游移着，随时准备
张开獠牙。
劣势总是更能激发孙翔的怒火，眼下的情况放在平时，足以令孙翔忘记原本的目标，专心致志地和这个 alpha 斗
个你死我活。
但他这次竟意外地还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让他避免气昏头的原因正舒舒服服、乖乖巧巧地躺在一边的床上。他那么小，那么可爱，和那个不知所踪的小生
命一样年纪，应该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孙翔的信息素，忽然有一丝仿佛冬夜的篝火般温暖干净。
岩浆般的热量很快掩盖了那一瞬的松懈，孙翔紧握着电击棒，沉声说：“你在犯罪，停下。”
周泽楷还站在原地，并没有再次逼近。但是孙翔这么说完之后，他盯住了孙翔的眼睛，眼神锐不可当。
“不。”
周泽楷说。

-6-
孙翔被压在了床边。
柔软的床单承受了两人份的重量，微微下陷。孙翔鼻尖嗅到一丝令他厌恶的气味，但很快被周泽楷的信息素淹没。
孙翔感受到身体里越来越热，而湿润黏腻的体液，也已在双腿间泛滥。
周泽楷注意到，他把孙翔压上床单的时候，孙翔陡然安静了下来。他便也警惕地放轻了压制，看着身下的 omega
一脸潮红地喘息着。
Alpha 的信息素终于还是唤醒了这个 omega 的情欲。
就在他力道微松的那一刻，孙翔猛然反扑。两人砸到地面，床上的小盆友翻了个身。
这一扑用尽了孙翔仅剩的力气，他压在周泽楷胸口，眼神狠厉。伴随着无法控制的喘息，他断断续续地问：“你、
你做这种事……想过那孩子的另一个爸爸吗？”
他四肢发软，骨头都酥了，自己都不知道会在哪一刻防线崩溃，主动缠上面前的 alpha。他问完那句话，眼前一
片恍惚，也就没有发现周泽楷猛然变得奇异的眼神。
周泽楷从地上坐起来，孙翔倒在他肩膀上，好像已经顺从了似的。周泽楷把孙翔翻了个身，让他跪在床边，双手
扶着床沿。他一把拽下孙翔的裤子，看到了湿漉漉的内裤。
孙翔难耐地蹭着床单，当周泽楷的手触到他的臀部时，他忽然又抗拒地避了避。但情欲的狂潮淹没了他，很快他
配合地贴上了周泽楷的手指。
内裤被拉下，晶莹透明的液体滴落到周泽楷的手掌上。他缓缓地抚过孙翔两腿间的会阴，孙翔发出了一声呜咽般
的呻吟。
修长的手指蹭了蹭臀间的褶皱，那里早已湿滑一片。手指插入的时候体液如水流般涌出，顺着指尖一滴滴落下，
散发出凶猛的淫靡味道。
插入得很顺利，周泽楷加了两根手指，同样一捅到底。水声旖旎，他整只手都湿透了，omega 已经被强制发情，
身体做好了接纳的准备。
孙翔趴在床沿磨蹭着胸口，脸上是茫然的渴求。周泽楷拉开裤子，巨大的性器跳了出来，早已肿胀得青筋偾张。
他扒开孙翔的屁股，低喘着插了进去。
比手指粗大太多的性器寸寸入侵，孙翔颤抖着揪住了床单。贯穿整个腹腔的空虚被饱胀的感觉替代，多年没有使
用的甬道微微发痛。身后的 alpha 进攻得毫不容情，第一下的插入漫长无比，似乎没有止境，好像要把孙翔开膛
破肚一般。
直到浑圆的顶端触到生殖腔的入口，甚至微微破入。
这一部分的器官相当柔嫩，被占领的感觉让孙翔下意识地反抗。他一边难以自持地呻吟着，一边在周泽楷身下扭
动，而后被一只手压住了脊梁，让他无法动弹，另一只手的手指滑过他的嘴唇，进入口腔，抵住了舌头。
充满侵略欲的雄性气息覆在他背上，alpha 用力抽出了性器，再狠狠地撞进他的身体。生殖腔被撞开，又无力地
合拢，腹部一片酸麻。孙翔张着大腿承受一次次的进犯，感受到周泽楷越插越深。
他陷在情迷意乱中，连最后的挣扎都没有做。口水流在周泽楷手上，又浸入身下的床单。他脸上早有泪水湿透，
眼睫毛还滴着泪珠。他不知道、也无暇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被动地、饥渴地，让 alpha 把他压在坚硬的床沿，
破开他柔软的腹腔，顶端彻底突破防线，整个捅入了生殖腔内部。
被周泽楷压住了舌根，孙翔只能徒然张大嘴，让粗重的喘息像破风箱一样漏出去。Alpha 的进攻却不给他丝毫休
息的机会，随即的抽出好像是让生殖腔翻过来那样，一片酸痛麻痒中，内里的器官都在翻天覆地。
太刺激了，孙翔满脸泪水地撕扯床单。他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用力之大，看起来好像手指会在床单之前先一步
折断。他漂亮的背脊扭出了脆弱的弧度，颤抖得像一尾濒死的鱼。
但 alpha 依旧不给他哪怕缓冲一下的机会，周泽楷的汗水湿透了发梢，一次又一次猛烈地进入身下 omega 的身体，
一直抵达最深处。酥麻的电流窜上脊椎，他猛然用力抓住了身下的 omega，不让他动弹，不让他逃脱，不让他有
一丝一毫的挣扎。
Alpha 的性器在最温软的地方猛然胀大，孙翔简直像是绝地反扑那样开始反抗。一切幻象般的快感都散去了，硕
大的结扎根在他的腹中，比体温略低的精液一注一注地喷射。对寻常的 omega 来说，这是决定命运的时刻，哪怕
是孙翔也在此刻惊惶。他凶猛地咬住了口腔里的手指，血味带着浓郁信息素弥散。而 alpha 的压制稳若磐石，不
让 omega 有任何逃离的机会。
刑罚般的成结标记持续了很久，到后来孙翔都已经麻木了。他在漫长的标记里缓缓褪出发情，听见自己有一下没
一下地咳嗽着——是喘息时呛入了带血的口水。
孙翔已经渐渐地冷下来了，情绪缓慢地平静，指尖开始发冷，唯独下腹还在一片欲火中沸腾。
背上紧紧贴着另一个人汗湿的皮肤，温存得令人战栗。身上的 alpha 低声地喘着气，还沉浸在灭顶的快感里。
孙翔却酸软无力地趴在床单上，对着身上这个 alpha 的年幼的儿子发呆。
被彻底标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Alpha 终于抽身而出的时候，孙翔却是这么想的。
大量的精液让他小腹微鼓，由于实在太多，在 alpha 抽出性器时便涌了出来，淅淅沥沥地流了一地。
小魔王还在睡觉，信息素扰得他相当不安稳，时不时挥舞着小手，发出不满的嘟嚷。在这样的声音里，孙翔和周
泽楷都在轻轻地喘气。孙翔跪坐在地上，积攒站起来的力气。周泽楷的脚步渐渐走开，之后便是放水的声音，从
卫生间的方向传来。

“我饿了。”小魔王趴在周泽楷的臂弯里，伸长了脖子软绵绵地对孙翔说，“你是我爸爸的 omega，你要抱紧我，
喂我吃饭。”
这小混蛋上一秒还无忧无虑、理所应当地要求兴欣的餐桌上必须要有他最喜欢吃的清蒸鲸龙骨——也就是清蒸鲸
鱼的一段脊椎。
孙翔沉着脸没理他，这还是轮回的小主人第一次遭受这样的待遇，他张了张嘴准备哭了。周泽楷拍了拍他的背，
小家伙眼珠子一转，收回眼泪，试探地、嗲嗲地喊道：“爸爸。”
在座除了孙翔自己是个 omega，连三岁的小朋友都是 alpha。所有成年 alpha 都尽量一脸若无其事，假装闻不到
孙翔身上的周泽楷的信息素味道——alpha 的信息素还没来得及融入 omega 的血骨，很明显孙翔是刚刚才被标记
的。
“孙翔和轮回这群人不是一路的，他是从维修管道进来的。”叶修的耳麦里是兴欣驾驶员百无聊赖的汇报，“船上
基因锁档案里居然存留了孙翔的资料，难怪他能进来，我已经删除了他的资料，正在追溯导入资料的技术员留下
的日志。”
“轮回进船时的异常信号也找到了，在孙翔脚上。”驾驶员说，“这家伙非常隐蔽，不过我锁定它了……是一条蛇，
不，这不是真正的生物，这是仿生机械。档案里记录过同源信号，这是……荒火！”
驾驶员遗憾地问：“我们是不是很难把孙翔扣押下来？”
叶修当然是没空回答驾驶员的，他正意味不明地扫视着轮回众人，颇为有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轮回的小主
人喊完爸爸，周泽楷立刻低头看了看他。但小魔王并不是在呼唤周泽楷，小朋友眼巴巴地仰视着孙翔冷硬的脸，
没有得到回应，便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孙翔的衣袖。
孙翔终于扭头看他，小魔王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他从周泽楷的手臂里爬起来，双手张开扑向孙翔：“抱抱！”
孙翔正想接住这孩子，但他看了周泽楷一眼，又收住动作，冷漠地转回头。这一转头就对上叶修的目光，孙翔恨
恨地瞪了叶修一眼。
叶修莫名地歪了歪身体，低声问方锐：“孙翔跟我有仇？”
方锐喷笑：“嘉世就是一笔烂账，你和嘉世的哪个人没有仇？”
叶修淡定地点头：“这倒也是。”
小魔王委委屈屈地缩回周泽楷怀里嘟嚷着什么，在他稚嫩的声音掩盖下，江波涛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意，看表情
好像在夸奖桌上的菜色一样，温和地对孙翔警告说：“在轮回的地盘上让兴欣出事，大家都不好做，对不对？”
“关我什么事？”孙翔反问。
关系特别复杂好不好！
江波涛无语了一下，这个 omega 的性格也太冲了吧！估计在他眼里，轮回这一群人就是特地来坏他好事的。
其实谁又乐意这么尴尬地坐在这里，假装两个人进了别人家的卧室、出来却变成了三个人这种事就跟恒星东升西
落那么正常呢？要让兴欣忘记这件事，少不了要在军火订单上大大地出血。
孙翔跑到兴欣的飞船上做什么？反正不会是来跟叶修道晚安的。方明华收到孙翔前往兴欣飞船的消息后，江波涛
等人脑子里一分析，孙翔和叶修之间的仇恨，最大最复杂的就是这夺位之恨。以孙翔的风格，若他要夺回一切，
九成九是要先干掉叶修，之后重集旧部，打爆兴欣，重建嘉世。
如果叶修在轮回的首府星上遭遇了刺杀，那不论叶修有没有事、轮回有没有参与，兴欣跟轮回的关系都是要紧张
一下的。
换成别人，捉起来交给兴欣、再付出一些利益，此事揭过，回头两方还能继续做生意。问题是轮回偏偏不能把孙
翔交出去，不但不能，还要小心地保护他。
两年前方明华宣布亲子鉴定的结果时，轮回高层们就知道这麻烦躲不了。孙翔是个 omega，没有哪个势力会冒天
下之大不韪把他斩草除根，未来小主人的另一个爸爸，绝对不能落在任何其他势力手上。
就算是轮回冷酷无情一点，暗中把这个不知道何时会爆炸的麻烦处理掉，将来有一天轮回的小主人知道了真相，
那轮回就没有未来了。
总而言之，只要有这个孩子在，轮回和孙翔就别想毫无牵扯。
但在孙翔彻底地变成轮回的人之前，这些都还不能让孙翔知道。江波涛被孙翔呛了一下，只好打个哈哈转移话题：
“要不要抱抱孩子？”
小可怜儿一听他江叔叔的话，立刻泪汪汪地朝孙翔伸出了手。孙翔瞪了周泽楷一眼，周泽楷垂着眼睫，任凭小魔
王从他膝盖上爬进了孙翔的怀抱。孙翔总算接过了小朋友，小孩儿软软乖乖地把脑袋靠在孙翔胸前，特别吃里扒
外地说：“你生我爸爸的气吗？我帮你打他。”
孙翔喂他吃东西，小魔王幸福地感叹：“有两个爸爸真好。”
孙翔一怔，表情变了几变。

-7-
吃完兴欣的这顿晚饭，轮回众人便带上孙翔告辞。方锐把他们送到飞船外，短短一段路马不停蹄地向周泽楷灌输
调教 omega 的一百种方法，把孙翔气得脸色发青。
轮回的小飞船就等在外面，孙翔手上抱着一个吃饱喝足使劲儿撒娇的孩子，前面是周泽楷，后面是江波涛，旁边
是方明华，他就这么被夹在中间，不得不跟着上了轮回的飞船。
飞船起飞了，方明华拎走小朋友，说是要带他去上厕所。只剩下孙翔和周泽楷、江波涛坐在沙发上，江波涛笑着
开口：“谈谈？”
“看在孩子的份上，强行标记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孙翔说，“你们放我走，我会等到叶修回兴欣再去找他。”
江波涛挑眉，试探道：“那孩子很喜欢你。”
“整个轮回也只有他稍微讨人喜欢一点。”孙翔毫不客气地说，“标记这种事我不在乎，你们可以再找一个
omega。”
江波涛说：“标记一个以上的 omega 是违法的。”
孙翔已经发觉标记了自己的 alpha 是什么人物了，他反问：“周泽楷需要遵守他定的法律？”
江波涛正直地点头说：“要的。”
芙蕾妲星域也禁止强行标记 omega，周泽楷遵守个屁！孙翔怒视周泽楷，周泽楷见状只得笑了笑，默默地递给他
水杯和避孕药。

孙翔又回到了周泽楷的房子里，小魔王缠着他一起住在主卧，倒是周泽楷退居到次卧。按理说一个 alpha 不惜暴

力标记了一个 omega，事后是不该搞得像形婚一样的，但孙翔并想不到这么多，他乐得周泽楷不来烦人。
周泽楷也是挺忙的，最近除了军队、政事和孩子，还多了一个 omega 需要他关注。孙翔在芙蕾妲居住了两年轮回
才接触他，实在不是故意为之。芙蕾妲星域的大多数星球上都居住着无从查证的非法居民，有些地方更是整个星
球都是黑户，如此一来哪怕当地霸主轮回，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不在户籍档案里的人也很费事，更何况他们还
不想打草惊蛇。
孙翔翻墙到艾斯艾奇的军营里被周泽楷撞见之后，调查才进入了正轨。阅兵刚刚结束、夏季集市已经开始、今年
的乱子又特别多，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高层们想要的信息隔了好几天才送了上来。
于是，本该是一天当中难得的闲暇，轮回的骨干们却得捧着午饭集中在周泽楷的大办公室里，观赏孙翔这两年的
行踪报告。
孙翔这两年也没去什么地方，就住在芙蕾妲星域的一颗荒芜的矿星上，假装成 alpha 混帮派，目标是带人杀回兴
欣。同时，他频繁地和一些神秘的禁药贩子碰头，除了买抑制剂，似乎还有更加深入的接触。
“这些药贩子属于同一个地下组织，他们的标志是一头狮子。”江波涛说，“两年前我们曾经见过这个标志，泊远，
你还记得吗？”
吕泊远说：“印象深刻。当时兴欣的船到达了芙蕾妲的边缘，我带人出去打个招呼，却撞上了隐形战斗机，追了
几光年，抱回来一个孩子，明华一看就说长得跟首领好像，然后——”
两年前大家受到的惊吓都不小，确定了孩子的身份就立刻着手调查生育他的 omega。本来还准备从隐形战斗机入
手，结果才把战斗机残骸拖回来，兴欣那边就向银河系广而告之：孙翔带着他的孩子主动离开了，以后孙翔有关
的任何事都跟兴欣没关系了。这个消息附带了一张亲子照，孙翔怀里的小婴儿连衣服都跟轮回捡到的这个一模一
样。
战斗机残骸扔到一边，轮回开始找孙翔。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孙翔来了芙蕾妲，当然是向兴欣打听消息。但是孙
翔已经第二次离开了兴欣，这第二回孙翔去了哪，兴欣还真不太清楚，只能告诉轮回，之前孙翔去了芙蕾妲，然
后放下孩子杀了个回马枪，现在在哪还得靠轮回自己查。
这么一耽误，轮回便丢了孙翔的行踪，只在入境记录上找到了孙翔带来的船。这艘飞船被孙翔丢弃在一个航天中
转站，孙翔从中转站搭船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战斗机残骸被附带着研究了一下，从驾驶者残留的 DNA 来看，那是个基因强化过的 omega；战斗机上还找到了
大量的 Ω-06，看起来这架战斗机还负责运输禁药。除此之外，剩下的线索便只有一个面目全非的标志，经过艰难
的复原，可以判断那是一头狮子的图案。
Ω-06 在黑市上屡禁不止，源头一直没有找到。这个狮子标志消失了两年，终于再次出现了，还和孙翔有着不明的
联系。
“孙翔这两年能做的事就两件，一个是给兴欣找麻烦，还有一个就是找孩子。”江波涛分析道，“他在边缘星球上
积蓄势力是要杀回兴欣，也没听说他通过这些黑户找人，那他接触这个组织，一直使用这个组织的抑制剂，就应
该跟孩子有关系。”
不怪江波涛想不到把找兴欣麻烦和找孩子两件事变成一件，卖 omega 抑制剂的组织和 alpha 当权的势力从根本上
就是对立的，除非兴欣所有的 alpha 都反人类，否则拐孩子的禁药组织和兴欣不该有任何关系。
“不过，就算孙翔觉得孩子在这个组织手上，他和这个组织的关系还是很难说。”江波涛叹了口气，感到了严重的
头疼，“最理想的状况是，他知道孩子被这个组织带走，才千方百计接触他们。最不理想的就是，他是这个组织
的一员，信任这个组织，相信孩子在组织里很安全，甚至可以两年不见——毕竟他不是一般的 omega，而要从这
种隐藏极深的组织购买到那种纯度的 Ω-06，只做客户的话，短短两年恐怕不够。”
吴启说：“我现在觉得首领标记得太仓促了。”
江波涛摇摇头：“事发突然，以兴欣和嘉世的渊源，他们要带走孙翔，我们找不到别的理由阻止。”
话是这么说，在场的 alpha 们还是怜悯地看了看他们的首领，未婚的都暗暗在心里提醒自己一定要随身带套带药。
看看现成的惨案，就是因为不小心有了个孩子，结果现在是连恋爱都不用想了，对象更是没有挑选的余地。
他们的表情太明显了，周泽楷不由地笑了，敲敲碗示意大家吃饭。

孙翔此刻也很是烦闷，在他看来，自己已经被软禁了。能让他不那么郁结的，就只有肩膀上坐着的小魔王和眼前
繁忙的夏季集市——如果身后没有跟着一大堆近卫兵的话。
近卫兵说是卫兵，其实是年轻军兵的精英营：有什么训练比跟在大人物们后面观摩更有价值呢？近卫队的队长孙
翔还有点印象，正是之前在艾斯艾奇城外射杀了几个携带违禁品 alpha 的年轻人，名字叫做于念。
于念并不知道孙翔究竟是什么身份，没有理由地去嗅一个 omega 的信息素是很流氓的，年轻人也就暂时没能察觉
孙翔身上那已经完全融合的、属于周泽楷的信息素味道。
周泽楷让近卫队改变值班表，三分之二的人都被派到了轮回首领的房子外，于念也被打发了过去。一开始于念以
为这番部署是为了保护小主人，毕竟他身份公开了，周泽楷多小心都是正常的。但孙翔怒气冲冲地出门时，于念
又改变了想法。
这倒不是于念头一回看见 omega 从周泽楷的这套房子里出来，轮回小魔王年纪太小，总需要保姆的。让于念把孙
翔从保姆这个分类中提出来，是因为孙翔脚上缠绕的红宝石小蛇。再然后他暗暗地、仔细地闻了闻空气中残留的
信息素，顿时大惊失色，于是房子外就留了两个人看门，其余人全部跟在了孙翔和小魔王的后面。
孙翔今早的脾气就是由这条蛇激发的，他起床后洗澡发现了这个小玩意儿，死活弄不下来，气得差点砸了周泽楷
的浴室。小朋友缠着他要去集市玩，他才暂时忘记了脚上的蛇。他当然完全不知道、也猜不到，这条蛇和周泽楷
一直空着的枪套有什么关系，又象征着什么。
小魔王倒是知道这条蛇究竟是什么，但是对他来说这不重要。在他眼里，政府大楼可以随手送人，艾斯艾奇可以
凭他喜好改建，一个几乎能象征周泽楷本人的仿生武器也只是个玩具而已。只要这个玩具在孙翔身上，孙翔在哪
儿都能被周泽楷找到，小魔王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小家伙在兴欣的飞船上开口叫了孙翔爸爸之后，方明华便借口上厕所与他促膝长谈，告诉了他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孙翔是从一个神秘可怕的 omega 之星来的，那里的 omega 连婚都不能结，标记要瞒着所有人，孩子更是不能有。
因此小可怜儿不能和小爸爸相认，要不然孙翔就得回娘家去，再也不能出来了！
小可怜儿这几天活在生离死别的惶恐中，忧郁极了。他和孙翔两个都蔫蔫的，集市也逛得没什么滋味，身后的近
卫队见状同样没什么精神。于念思考着要不要劝这个 omega 回去，但想了想小魔王的性格，又回忆了一下孙翔今
早的脾气，犹豫再三还是没说什么。
如此晃悠到傍晚，眼看周泽楷下班的时间快到了，于念终于下定决心。他刚想走上前，却发现孙翔盯着一个卖香
水的摊位看了一会儿，甚至和店主有了短暂的眼神交汇。
这只是个随意的插曲，孙翔很快离开了。他在公共厕所外面把小魔王交给于念，一个人进了 omega 的厕所。
小魔王在于念手上不安极了，连问了七八遍：“我能进去吗？”
这是 omega 厕所，门框上有信息素监测器，再小的 alpha 也进不去。于念只得劝小主人等一等，集市人太多，厕
所要排队，孙翔总会出来的——然后他们等了几乎一个小时才觉得不对劲。
如果于念知道最初孙翔是怎么混进城的，他就会更早、更及时地发现，孙翔不见了。

-8-
雕刻着蓝雨标志的豪华小飞船在轮回士兵的簇拥下，缓缓驶过艾斯艾奇的上空。
“是索克萨尔号！”集市上的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有人认出了这艘飞船，顿时整个集市都陷入了议论声中。
索克萨尔号是蓝雨首领专用的飞船，里面坐着谁不言而喻。
“他们没能把蓝雨甩掉。”小个子 omega 紧张得几乎喘不上气，“飞船应该在涩科尔大气层外面，你赶快想办法
过去吧。”
孙翔站在他旁边，时不时闻一闻自己的味道：“香水真的能盖过信息素吗？”
“我身上的药全部被你拿走了，你只能先用香水。只有半个小时，趁蓝雨和轮回会面的这段时间，你快点走。”小
个子说，“我藏得好好的，你别连累我！”
孙翔抬起一只脚，脚腕上的红宝石蛇晃了晃脑袋：“这东西怎么弄下来？”
“这是什么？！”小个子被蛇吓得往后直退，好一会儿才惊魂未定地说，“原来是是智脑啊。”
智脑？
孙翔疑惑了一下：智脑会咬人？
小个子说：“这是最贵的那种智脑，可以当成宠物养，芙蕾妲境内限量的，周泽楷同款。”
这个大概不是同款而是原型吧？
既然是智脑，孙翔也就放下心来。他再次试图把红宝石小蛇从身上拽下来，但是小蛇滑溜溜地游进了衣服里。
“快出来变成电脑。”孙翔没什么耐心地揪住它，“给我到最近港口的地图！”
总算听到了可以执行的命令，小蛇刷地游到他袖口，尾巴尖儿死死地缠着他的手腕，其余的躯体迅速变形。
这真是极其美妙的景象，那栩栩如生的精美鳞片如花瓣般铺展，仿生机械在眨眼间绽放。它利落地分解自己的结
构，又精确地重组。一个呼吸间，一条柔软的生物便变成了一只冷冰冰的便携电脑，宝石红的外壳光滑坚硬，看
起来漂亮又名贵。
屏幕上是一张简单的路线图。
孙翔丢下小个子就走，小个子看着他消失在人群里，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小心地回到自己的摊位，香水摊鲜有人
光顾，他无所事事地望着全息投影上播报的新闻：喻文州来访。
屏幕上，喻文州独自一人下了飞船，身边居然没有跟着蓝雨的二把手黄少天。
一片阴影覆盖了这个小摊位，小个子抬头，一队卫兵冷漠地看着他。
“你涉嫌走私禁药，请跟我们走一趟。”

孙翔循着地图的指引，穿过夏季集市所在的街道和广场，居然走到了艾斯艾奇的城防边缘。
透过半透明的能量罩，可以看见荒野上的建筑物顶部，灰色绵延在天际，那是一个相当庞大的建筑群。
能量罩是不能穿过去的，要不然还要城门做什么？但机械智能发展到如今，这种低级错误不可能再出现。因此孙
翔首先做的不是怀疑电脑，而是伸手去碰了碰能量罩。
他的手穿过去了。
孙翔便从这个位置出了城，走过荒无人烟的郊外，向地图上的港口靠近。
很快他就到了港口之外，“涩科尔垃圾运输港”的标志立在大门旁，从外面可以看见门里宽阔的广场上停着一排
排破旧的大型运输船，更远的地方是连绵的建筑，依稀有人影走过。
孙翔四下张望，寻找进入港口的途径。他没有注意到，手腕上的便携电脑正飞快地刷过一行行数据，时不时发出
红色警告：
“身份无法识别，权限未知。”
“信息素解析完毕，权限已被禁止。”
“权限解禁无效，理由：最高权限指令不可更改。”
“权限解禁无效，理由：最高权限指令不可更改。”
“权限解禁无效，理由：最高权限指令不可更改。三次失败，您已被锁定。”
孙翔走了几圈，终于找好了爬墙的地方。一艘运输船挡住了建筑物那里可能投来的视线，垃圾运输港有些破败的
围墙他一下就能翻过去。
在他抬起手，注意到手腕上电脑的异常之前，两道绿光接连闪过。
“锁定解除。”
“您的权限已解禁，欢迎来到涩科尔第三兵工厂。”
孙翔翻墙而过，几不可见的电流在围墙上空流窜，很快消失无踪。

喻文州被迎进了会客室，发现里面只有三个人：江波涛、方明华和方明华的 omega。
omega 在场的原因是喻文州的性别，黄少天不在他身边，两个 alpha 单独见他总有些不方便。
喻文州笑着朝他们打招呼，问：“小周很忙？”
方明华叹气：“家事比任何事都麻烦呐，孩子哭得要厥过去了，死活要爸爸，小周脱不开身。”
“难怪两个人都不在。”喻文州换了个话题，“这次我并不是专程来做客的，有件急事还要拜托小江。蓝雨境内发
现一股恐怖分子，少天带队一路追到芙蕾妲星域外。小吕答应严查过境的飞船，但我想这样还不够。”
喻文州不慌不忙，轮回的地盘上轮不到蓝雨着急。江波涛也不慌不忙，吕泊远第一时间上报了消息，明里暗里的
队伍都已经出动了，随时有消息会到达他的耳朵里。
当然也会事无巨细地传达到周泽楷耳里。
周泽楷此刻站在涩科尔第三兵工厂的总控制室里，小魔王趴在他肩头，眼泪浸透了他的外套。兵工厂的负责人颇
有些不知所措，一会儿眼巴巴地看着轮回的小主人哇哇大哭，一会儿呆呆地看着周泽楷解除了荒火的权限限制，
放进来一个人。
荒火怎么会在别人手上，还被禁止了权限？兵工厂负责人脑子转啊转，请示周泽楷：“派人去把他抓起来？”
小主人嘤嘤地哭着附和：“关起来！一个月不许吃蛋糕！”
周泽楷失笑，拍了拍小魔王的屁股，又对负责人摇摇头。碎霜连在控制室的智能主机上，指令一道道传下去，所
有船都被锁上了。孙翔一路没找到能混上去的飞船，打晕了一个工作人员，套上深蓝色的工装混进了建筑里面。
兵工厂在碎霜的控制下迅速变幻，门融入金属墙壁，走廊一道道被隐藏，最后只剩下一条路。
周泽楷收回碎霜，示意负责人不要跟来，便带着孩子离开了控制室。负责人在监控里看着他走到一个大厅里，而
闯入者正一路走向他。
在闯入者到达周泽楷所安排的目的地时，监控黑掉了。兵工厂的负责人想了想，让智能主机关上了大厅的门，不
许别人进去。

孙翔一进大厅，就先被眼前的一切震住了。
这个大厅三面都是落地窗般的巨大屏幕，屏幕上满满都是涩科尔之外的宇宙星空。星空在移动，或者说镜头在移
动。于是天河如瀑布般垂落，繁星缓缓旋转，站在这一方晦暗的大厅里，就好像站在了虚空中心一般。
门在孙翔背后无声关上，背后的光消失了，星空更加明亮。那星星之光轻柔地映出一个人的轮廓，他站在璀璨的
天幕之中，沉默地看着孙翔，好像他一直这样静静地等在这里。
孙翔警惕地盯着周泽楷，退后一步用胳膊肘撞了撞关上的门，门纹丝不动。
一声抽泣打破了静谧，一个小家伙从周泽楷腿后探出头，兀自哭了一会儿，见孙翔不动弹，连忙哭哒哒地奔向孙
翔。他一把抱住孙翔的腿，眼泪鼻涕蹭在孙翔的裤子上，凄凄惨惨、泣不成声地问：“你、你怎么丢下我了？”
孙翔弯腰把他抱起来，这才看清楚他的惨样。小家伙眼睛鼻头都红红的，小脸蛋儿被泪水糊得一塌糊涂，特别狼
狈、特别可怜，好像孙翔丢下他离开是世界上最不可原谅的事。
孙翔小心肝儿发软，只得哄了他一会儿。小家伙冰凉的小手缠住他的脖子，怎么着也不肯从他身上下去了：“你
要去哪里，你不要走。”
孙翔抱着孩子走向周泽楷，周泽楷无奈地朝他笑了笑。
十个 alpha 抱住孙翔的大腿也不能阻止他离开的脚步，这么个小小的宝贝儿哭唧唧的脸却让他无可奈何。孙翔心
里相当不情愿，但到底是明白自己这趟走不了了。
“看。”周泽楷忽然说。
孙翔和小魔王都循着他的眼神抬头，屏幕上的星空静止了，镜头定格在一片虚空上，一支长长的舰队森然排开，
在天际形成了一道壁垒。
孙翔有些兴趣了：“这是什么？”
周泽楷抬了抬下巴：“下面有东西。”
孙翔从舰队上移开目光，下面是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
不，不对。星空中怎么会有这样纯然的黑暗？是星星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乍然爆开的光惊得怀里的小家伙哇哇大叫，孙翔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已经彻底变了样。
爆裂的残骸四处漂浮，激烈的战火中，一个隐蔽、阴险的大家伙被舰队从黑夜里炸了出来。狰狞的炮口布满船身，
黑色的狮子浮雕若隐若现。它已经深陷重围了，数不清的战斗机划过星空而来，飞行轨道在虚空中交错，残影构
成一片缭乱而精妙的图案。
孙翔怀里的小家伙终于破涕为笑，他稚嫩的双眼无辜而残忍地望着眼前的生死战斗，挂着泪痕的脸颊闪闪发光：
“打敌人！”
周泽楷在满天炮火里扭头看孙翔，孙翔看见狮子的标志愣了一下，随即被战火吸引了目光。他脸上倒映着忽明忽
灭的火光，眼睛里一片毫无自觉的冷漠。这样的冷漠使得他的眼神几乎与手中的小朋友如出一辙：他毫不在意地
看着面前的一切，无论谁的生死都无法令他动容。他事不关己的无辜着，理所应当地残忍着。
这样的人周泽楷见过很多。
轮回盘踞的这片星域，无数孤儿如逝水浮萍，他们在混乱里长大，活着是一种惯性。宇宙里没有他们眷念的东西，
世界没有教会他们人类的感情，他们的眼睛里便载满了天然的冷漠。
“我今年的生日礼物，要战斗机！”小魔王的声音打断了周泽楷的思绪。
周泽楷回神，小家伙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
还有一个好动又暴躁的 omega，也炯炯地看了过来。
“你想要吗？”周泽楷问孙翔。

-9-
“这个标志我们见过两次。”江波涛将吕泊远传回来的画面定格，黑色的狮子浮雕有些破碎。
“我是第一次见。”喻文州说，“这艘飞船属于蓝雨境内最大的非法组织，他们给 omega 提供免费的基因强化手
术，煽动 omega 参加反 alpha 运动，有一次还成功地炸毁了一个 alpha 俱乐部，伤亡一百多人。”
从各种方面听起来，这个组织都相当反社会反人类。
基因强化手术能让 omega 不那么脆弱，但同时他们会失去生育的能力，因此向 omega 们提供这个手术是被严格禁
止的。再加上煽动 omega 们敌视 alpha，甚至动手杀死那么多人，无论哪一条罪状都足以让任何势力将这种组织
追杀到死。
喻文州的态度足够诚意，江波涛便站了起来，邀请喻文州跟上自己：“他们在轮回境内倒是收敛得多，只是抢抢
孩子卖卖禁药。我们抓到了一个活的，不如一起去看看吧。”
江波涛说的当然是小个子，这家伙毕竟是个 omega，被好吃好喝的关在了一个会客室里。江波涛和方明华推门而
入，他顿时瑟缩到了沙发里面。喻文州进去的时候，他好像被踩到了尾巴的兔子一样暴起，拿起桌上的茶杯便砸
了过去。
江波涛眼疾手快挡下了茶杯，醇浓的红茶泼了他一身。
“双手抱头，坐下！”身后的士兵怒喝。
小个子没有听话，他指着尖声大骂：“叛徒！你这个 omega 的叛徒！”
喻文州恍若未闻，向江波涛道了谢。两人落座时，小个子 omega 已经被卫兵吓得重新缩回了沙发里，哆嗦着把双
手举在头顶上。
喻文州这才问道：“为什么说我是 omega 的叛徒？”
小个子打了鸡血一样抬起头：“我们在解放 omega，你却帮 alpha 抓我们！”
喻文州叹气道：“我只看见你们在杀人。”
小个子尖叫：“alpha 都该死！解放战争哪有不流血的？”
喻文州温和地回应：“我也不介意以杀止杀。”
小个子恨恨瞪着他，江波涛不着痕迹地往前坐了坐，挡住了小个子的目光，手腕上的便携电脑显示了一段视频，
正是孙翔与他在列车上交易的场景。江波涛问道：“你的禁药是从哪里来的？”
小个子盯着他的电脑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辩解：“我没有卖禁药，那个人在偷我的东西！”
江波涛淡定地拿出了一管 Ω-06，晃了晃：“你可能不知道，那个人买了你们两年药，却是我们的卧底。”
“他不可能是你们的人！”小个子激动地喊道，“他是个 omega！！”
江波涛笑问：“omega 就不可以是我们的人？”
小个子没有回答江波涛，他想起了孙翔身上那不得不用香水掩盖的信息素。他从没闻过孙翔的信息素，以至于没
有早点发觉有什么不对。
而现在他记起来了。
“你们把他标记了。”小个子咯咯地笑了起来，“你们这些 alpha，总以为标记了一个 omega，他就不得不对你
们言听计从。”
意识到这家伙话里有话，江波涛和喻文州都沉默地看着这个疯疯癫癫的 omega。
小个子一边发抖一边尖利地大笑：“你们永远有优势！但我还可以去死！”
卫兵瞬间扑了上去，小个子倒下了沙发。卫兵接住了他，方明华迅速地检查了一下：“还活着，药箱给我，叫我
的助手来。”

这则消息在第一时间传达到了周泽楷耳朵里，这个时候他正站在涩科尔第三兵工厂的库房里，远远望着孙翔和轮
回的小主人对战斗机挑三拣四。
吕泊远已经收兵，暗中行动的吴启也准备回归了，杜明一个劲儿地加强城市的防御。夏季集市如火如荼，来访的
恐怖分子与蓝雨，两者都让轮回绷紧了神经。
“那个药贩子还在抢救，晚饭前会有结果。”江波涛说，“说到晚饭，索克萨尔号来的时候非常高调，整个星球的
人都看见了。兴欣收下了今晚的请帖，黄少跟着泊远正准备降落……今天不太方便让孙翔出来。”
有好戏看了——这是整个涩科尔的民众白天仰望着索克萨尔号划过天际时共同的想法。
喻文州，银河荣耀联盟第一位掌握大权的 omega，也是唯一一个推翻而非继承 alpha 统治的 omega，众所周知他
有两个地位显赫的 alpha 情人。
本该继承蓝雨却做了二把手的黄少天，和一手创建了嘉世、兴欣的叶修。
越是强大的 alpha，越是对自己中意的 omega 有着可怕的独占欲。全银河的赌场都开了相关的盘，要是有人能猜
中叶修和黄少天在哪一天决斗，他将会一夜之间跻身银河富豪榜。

这顿晚饭地点在周泽楷的的私人别墅。说是私人别墅，其实是轮回真正的总部。政府大楼名义上依旧属于执政官，
轮回的骨干们更习惯聚集在这栋别墅里。大多数的事务都不值得被带进这栋别墅处理，也很少有外人足够资格踏
足这里。
今晚到来的几个人，便是鲜少的那些够格进入的大人物。
周泽楷本人并不住在这里，别墅里没什么生活的气息，更像一个举行宴会的庄重场地。白天接待喻文州的地方就
在不远处，因此喻文州早早地便坐在了大厅的沙发上。周泽楷虽然也在，但默不吭声，喻文州正耐心温柔地和身
边的轮回小主人聊天。
黄少天第二个进来，招呼了一声便坐到喻文州旁边饶有兴致地逗起了孩子。黄少天一贯善于消磨别人的耐性，很
快小魔王便被逗得气鼓鼓的。小家伙倒是知道能坐在这里的客人不可以得罪，正努力压着脾气四处求救，无奈黄
少天把轮回几个人都挡了回去。
叶修和方锐终于来了，叶修看着沙发上的两大一小，笑骂黄少天：“玩别人家的孩子做什么，有本事让文州生一
个。”
“滚滚滚，孩子这种生物还是别人家的好玩，要是真生了你来帮忙换尿布？”黄少天的注意力终于从轮回小魔王的
身上转移了。
叶修把可怜的小家伙拎下沙发，自己坐到小家伙刚刚的位置，也就是喻文州的另一边，笑道：“是我的我就
换。”
黄少天和叶修当即开始斗嘴，这种场面大概会让全银河系的八卦分子失望。他们像好朋友又像好对手，光明正大
又火花四溅地争论 omega 的归属，而坐在他们之间的导火索微笑着，找了个话题和对面看戏的轮回众人聊天。
趁没人注意自己，小魔王扑到周泽楷腿上，一把抓走碎霜，迅速跑出了客厅。客厅外站着的于念立刻跟上了小主
人，他们一路跑到花园，小朋友在于念的帮助下爬上了秋千，晃着碎霜要它接通荒火。
碎霜听到指令便一丝不苟地照做了，于是一个人留在兵工厂琢磨战斗机的孙翔便收到了小魔王的联络。
“有人欺负我。”这小坏蛋一秒钟就双眼含泪，“你快来救我！”
孙翔看了看战斗机又看了看屏幕那边的小朋友，心里还有些不想离开。但这个时候叶修走出了客厅，靠在走廊边
开始抽烟，正好走入了碎霜能拍到的范围。
孙翔当即跳了起来：“我马上去救你！”

孙翔回城的时候，方明华刚到达别墅，赶上了晚饭。饭吃完了喻文州建议叶修和方锐去花园里逛逛，小魔王对着
大门翘首望了整整一顿饭，这下连忙要求做导游，好去花园里等孙翔。
虽然有荒火给出碎霜的位置，还贴心呈上地图，孙翔从城外而来，还是花了很久才到达别墅。周泽楷的私人别墅
附近是轮回的许多机要所在，这一片地域都有重兵把守，而这些卫兵都没有见过孙翔。
孙翔手上的荒火让这些卫兵没有在他靠近时就地射杀他，而后有人闻到了孙翔身上的 alpha 信息素，卫兵们便把
他送到了别墅门口。这一过程浪费了一段时间，孙翔被别墅外的近卫队认出来、放进去时，小魔王已经耐不住性
子带着叶修和方锐跑到花园里玩去了。
近卫队给孙翔指了路，孙翔穿过一丛丛奇花异卉，看见了趴在人工湖旁边喂鱼的小魔王，叶修和方锐正站在一边
说话。
孙翔立刻走了过去，叶修和方锐停止了说话。小朋友欢呼着迎向孙翔，被孙翔一把抱起。
电光火石间，方锐猛然明白了之前叶修说的话：这小孩长得的确眼熟！
——不只是长得八分像周泽楷，他露出某些神态表情时，神似眼前这个 omega。
难怪周泽楷会不惜在兴欣的船上标记孙翔！
但是，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omega 还不为人知，标个记还是那种状况，当年的校草周泽楷难道在单相思？
方锐思绪纷繁，风中凌乱。
孙翔冷冷瞪着叶修，好像看见了杀父仇人似的。方锐心情微妙之下不禁多了一句嘴：“我说，你都是轮回的人了，
什么东西没有？怎么还这么恨叶修？叶修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孙翔同样冷冷地瞪了方锐一眼，到底没忍住，咬牙切齿地说：“别装傻了，两年前你们派人追杀我到了芙蕾妲—
—”
孙翔可真是太误会他们了，周泽楷的人都还在附近听着呢！方锐连忙说：“你一个 omega 加一个婴儿，我们能让
你单独航行？那是派来护送你的！那支队伍回程遇上了星际海盗，我们损失了整整一支小队的 alpha 官兵！”
孙翔的手抖了一下，小魔王连忙抱住他的肩膀。
孙翔麻木地问：“他们全军覆没了？”
方锐说：“一个活口都没有，你看我们兴欣对你是仁至义尽……你怎么了？”

-10-
此刻，周泽楷等人已经移步到了二楼的书房里，方明华把小个子 omega 的情况一一道来：“那个 omega 坚持不了
多久了，趁他还有气，我让人给他喂了吐真剂，没问出什么有用的。”
喻文州问：“他忽然晕倒的原因是？”
方明华说：“他被标记过，但是他对标记他的 alpha 信息素过敏，应该是一直依赖某种药物中和信息素。他的药
已经失效了，我能找到的所有作用于信息素的药物对他都没有用。我让助手提取 alpha 信息素，明天就能查到他
的 alpha。另外，他是个强化过基因的 omega。”
喻文州点头：“那个组织的成员，目前我们所知的都是基因强化过的 omega。吐真剂让他说了什么？”
方明华说：“一直在说标记的事，他提到了他一直在服用的药，能够帮被标记的 omega 中和身体里的 alpha 信息
素。他只是个销售禁药的，每个月都有人定期把药送到他手里，其他的事情他都不清楚。”
看来这个药贩子身上暂时挖不出更多的信息了，喻文州点点头，朝周泽楷说：“我们这里还有些线索，我整理一
下，明天再商量？”
周泽楷微笑同意，江波涛站起来把喻文州和黄少天往外送：“花园里种了最新培育的宝石花……”
等他们下了楼，方明华才对周泽楷说：“孙翔的事也没问出什么，那个药贩子态度很奇怪，我一提到孙翔他就说：
‘标记他也没用。’问他为什么，他又说不出来。我怀疑孙翔身上有，或者能弄到中和 alpha 信息素的那种药。
甚至，那个组织可能有一种药物能够彻底消除 omega 体内的 alpha 信息素，把标记解除。”
周泽楷点头，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看，不禁“咦”了一声。方明华跟过去看了一眼，不禁扶额：“怎么孙翔还是跟
兴欣遇上了？别打起来啊！”

这会儿的气氛远没有方明华想得险恶，孙翔一脸刺激过度的茫然无措，叶修和方锐也被他搞得很是迷茫。
难道周泽楷真的是单相思，孙翔的真爱在那支无人生还的小队里？方锐甚至冒出了这种不靠谱的想法。
“你们怎么了？”有人拨开花丛问道，是江波涛领着喻文州和黄少天靠近了。
臂弯里的小朋友猛然往孙翔颈窝里一缩，孙翔这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
“大坏蛋来了，你要保护我呀。”小魔王的声音软软的。
孙翔心不在焉地摸了摸他的背，小魔王口中的大坏蛋黄少天吱吱喳喳地走近，看清孙翔，大吃一惊：“我去，这
怎么回事？周泽楷特么口味太重了吧？除了能生孩子这家伙和 alpha 有两样吗？江波涛都比他贤惠！”
江波涛充耳不闻地对孙翔说：“小周在房子里，去找他？”
小魔王也说：“快走！大坏蛋好吵！”
于念收到江波涛的眼神，领着孙翔离开，走到大厅外，正遇上下楼的周泽楷和方明华。
孙翔走进大厅，方明华挥手告别，顺便摸了一把小朋友的脑袋：“我去加班了。”
人都走了，剩下周泽楷和抱着孩子的孙翔。周泽楷打开碎霜，涩科尔第三兵工厂的负责人发来报告，孙翔晚饭没
吃就走了。周泽楷想了想，问孙翔：“回去？”
孙翔一脸阴沉地发呆，周泽楷疑惑地看向小魔王，小魔王收到父亲的眼神，甜甜地捏起自己的小脸颊卖了个萌。
“……”周泽楷说，“回家。”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小魔王在半路上就睡着了，孙翔把他抱进主卧就没再出来。周泽楷脱掉外衣进了厨房，不多
会儿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羹汤走进主卧。
门打开的时候灯自动亮了，孙翔坐在摇篮边的地毯上猛地抬头，眼神异常凶戾，好像孤狼被别的野兽闯入了领地。
双眼几乎是他整张脸上唯一有神的地方，他现在一片苍白，几乎有些灰败。
看清是周泽楷，他无言地移开了目光，开始发呆。周泽楷收回踏进主卧的脚，站在门外举了举手里的碗。
“……不用了。”孙翔低声说。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随后还弯腰干咳了两声，再抬头时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双眼再次朦胧。
周泽楷顿了顿，慢慢地走进主卧。孙翔没什么反应，周泽楷把碗放到一边，走过去蹲下。他伸出手在孙翔面前晃
了晃，孙翔无神地扫了他一眼。
周泽楷这才把手心贴上孙翔的额头，滚烫的体温透过皮肤传递而来。孙翔抵着他的手掌晃了晃，周泽楷把孙翔扶
到床上，让碎霜联系医生。
医生很快来了，进了主卧，给孙翔检查了一下，掩饰下心中的惊愕，对周泽楷说道：“他在发低烧，注射一剂退
烧药就好。小少爷最好先去别的房间睡，您的信息素快要消耗光了，他压抑下来的发情期都会在这一次回来。”
医生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某些禁忌的词汇，如果换成方明华大概会直接说：孙翔好久不打抑制剂，副作用早就开始
了，幸好周泽楷标记了他，残留在他身体里的 alpha 信息素压制住了早该到来的发情。现在周泽楷的信息素不够
用了，孙翔就扛不住了。
医生说得含糊，周泽楷全听明白了。医生走后，他把摇篮推到了次卧里，又在轮回小主人那一堆保姆里找出两个
beta 呼叫了一下，这样他们明天就会过来上班了。
做完这些，他再回到主卧，房间里已经被不太稳定的信息素充满了。火热的气息冲进鼻腔，omega 的信息素里包
裹着周泽楷的味道，昭示着面前的 omega 已有所属。如果有其他 alpha 闯入房间，深藏在 omega 体内的 alpha
信息素会立刻爆发，充满攻击性地四处弥散，牢牢地包围住被标记的 omega，直到把进犯者赶走。
但在周泽楷面前，这股信息素却在欢呼雀跃。Omega 的身体已经臣服了，较之上次磕磕绊绊的标记，这次的信息
素无比温顺。标记者的气息激发起汹涌的情火，炽热的浪潮铺天盖地，磨人地、黏腻地卷向周泽楷，声势骇人地
冲击而来，温柔缱绻地缠绕上了 alpha 的身体，极尽所能地唤起他原始的欲望。
周泽楷艰难地克制住向孙翔靠近的冲动，哑声问：“……抑制剂？”
孙翔在被子里喘息不已，烧还没退，他满身细细的冷汗，使得身体更加难受。听到周泽楷的声音，他张了张嘴，
出口却是揉碎的呻吟与干咳。
周泽楷绷紧了肌肉，动作如同在固体中穿行，沉重难耐地往前踏了一小步。他的声线像急速坍塌的恒星，下一秒
就要化身吞噬一切的黑洞：“……还是我？”
孙翔有些怔忪，在 alpha 那几乎要把他拆吃入腹的强势气息下，他还呆了一秒。
随后他朝周泽楷伸出了手，泛着粉色的指尖在空气里颤抖，发出了无声的邀请。

周泽楷一把抓住了那只战栗的手，被子像海浪一样翻到床下，随后是孙翔那发皱的衣衫，凌乱地落了下来。
周泽楷一手抓着孙翔的手腕压到他耳侧，一手急促而利落地给自己宽衣解带。孙翔烧得有些迷蒙，无意识地扭动
着被迫打开的双腿，时不时摩擦在周泽楷的军裤上，敏感的皮肤迅速地红了一大片。
滚烫硬挺的器官跳出束缚，贴上了孙翔的小腹，和同样高高挺起的器官贴在了一起。周泽楷踢开缠着脚腕上的裤
子，手掌扒开身下 omega 那两条修长笔直的大腿，黏腻靡乱的体液已经沾湿了股间的皮肤，甚至湿润了一小块床
单。
周泽楷的手指摸索到那片隐秘的皮肤，按压到穴口，顺着温热的体液插了进去。Omega 的身体已经做好准备了，
汩汩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信息素气味，转眼间流了周泽楷一手。他加了两根手指，在孙翔滚烫的体内探索。很快，
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孙翔猛地一颤。
周泽楷找到地方，试探地插了几下，抽出手指随意在床单上擦了擦。孙翔被情欲唤醒了，短暂的空虚里他的四肢
缠了上来，搂着周泽楷在床上翻了个身。omega 握住 alpha 胯下巨大的性器，随意撸了两把，便张开腿紧贴上去。
性器擦过滑嫩湿润的股间，几次都在股缝里滑动。周泽楷还没不耐，孙翔倒是暴躁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一
手抓起那根活力四射的大家伙，另一只手伸到后面，手指撑开了自己的身体。
性器滑入了湿软炽热的所在，紧致的甬道令人窒息，缓慢的过程简直是种折磨。周泽楷把这放肆又无力的 omega
压回身下，按进柔软的床单，一捅到底。
生殖腔的入口被破开防线，alpha 的性器让下腹一片饱胀，孙翔发出了短促、沙哑的低吟。
周泽楷挺动胯部，浑圆的顶端从孙翔的肠道里用力地擦过。敏感处被重重碾压，快感里孙翔止不住地颤抖，摇着
脑袋控制不住地发出哭泣般的气音。一双手臂似是要推拒，却又缠绵地绕上了周泽楷的身体。
这直率粗暴的快感可怕极了，孙翔在这甜美的折磨里风雨飘摇，不知今夕何夕，身上的冷汗湿透了床单，他才哆
嗦着泻出了浊白的精液。痉挛着的后穴紧紧夹住身体里深埋的性器，那难以忽视的存在令人痛楚而快乐，一次次
地深入到最里面，让孙翔脱力地抓挠着周泽楷的背脊，喉间漏出破碎的呻吟。
火爆的信息素比以往更加凶戾，alpha 几乎被激起了真正的攻击性。周泽楷放慢了动作，让两个人有控制情绪的
时间。
孙翔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做了一个决定。

-11-
微光透过窗帘照进卧室，omega 才终于从第一波发情热里脱身，倦怠地埋在床榻里。
周泽楷试了试他的体温，坐起来拿过医生留下了退烧药，给他注射了一剂。
“周泽楷。”孙翔看着药剂缓缓流入血管，轻轻地开口。
周泽楷把空掉的药管放到一边，低头看他。
“我有一个孩子……三年前，整个银河系看着他出生。我离开嘉世的时候，叶修的人把他带走了。”
孙翔的嗓子哑了，说话声有些飘渺，像空气里的浮尘。
“我以前以为叶修想用那个孩子要挟我，他又不能杀了我，只好捏着那个孩子，让我不敢轻举妄动。”
周泽楷倒是没想到在孙翔眼里事情竟然是这样的，他低声应道：“嗯。”
“可是昨晚他们却告诉我，那支带走孩子的队伍全军覆没在星际海盗手上。”孙翔平静地说，“昨天回来的时候我
想了一路，我感觉叶修对孩子的事完全不知情，要不然他怎么会轻易让我知道，我根本没有把柄在他手上？”
周泽楷垂着眼睫，轻轻地拍了拍孙翔的背脊，就像在对待小魔王。
孙翔不怎么确定地说出了他思考后的结论：“我以前把嘉世的 alpha 得罪狠了，我想那支队伍里应该有人特别恨
我，才私自把孩子带走了。”
孙翔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复杂，周泽楷沉默着。孙翔其实不需要周泽楷的回应，自顾发了会儿呆，而后慢慢地、坚
定地说道：“叶修不知道这件事也是个好消息，我觉得那孩子没死，我要去找他。”
在这个气氛暧昧的卧室里，一张大床上，发情期的热度中，浑身情欲痕迹的 omega 趴在柔软的枕头上，微微抬着
头，这姿态显得他温驯服帖，好像在眷恋身边这个 alpha 一样。
他的眼神是一生都没有过的清明锋利，他认认真真地说：“我答应你们留在轮回，还有其他要求的话也都会答应。
让我开战斗机，让我变强。我要查清楚这些事，我要报仇，还有……找到那个孩子。”
他多么任性啊，轮回的小魔王完完全全遗传了这气人的性格。父子两个都是这样，对他们稍微有一些纵容，他们
就会高高在上地撒起娇来，半点都察觉不到自己的越界、过分和坏。
可是，纵使周泽楷和孙翔的关系只由孩子和标记维系，周泽楷也不得不去纵容他。
孙翔和恐怖组织不清不楚，周泽楷还不能让他和孩子相认。轮回小主人的另一个父亲，这样重要的角色哪怕有一
点点异心都能让芙蕾妲翻天覆地。一个人的痛苦和一个星域的动荡，哪个更难承受一目了然。
周泽楷只能闭紧嘴巴，藏起事实，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 omega 吊在悬崖峭壁上，从深渊里恍若徒劳般艰辛地
往人间攀爬。

孙翔短暂地睡了一觉，周泽楷抽空去安抚了一下找不到双亲的小魔王，又向喻文州表示了歉意。Omega 发情实在
是不受控制的特殊状况，喻文州非常理解，蓝雨和轮回的情报交换顺利地进行了下去。
快到中午的时候孙翔被情热唤醒，缠着周泽楷又折腾了几个小时。他几乎 24 小时没吃东西，周泽楷看着他勉强吞
下一些食物，这才让他再次睡去。
方明华加班完毕，补眠前好心地致电周泽楷，提醒道：“我让人给你们送了点营养剂，你看情况给自己和孙翔喂
点。记得休息，身体重要。避孕药伤身，你们掂量吃不吃吧，孙翔很难怀上了。”
他提到避孕药，周泽楷才想起昨天什么措施都没有做。夜晚孙翔再次缠过来的时候，周泽楷百忙之中问了一声，
孙翔浑不在意地压着周泽楷坐了上去，喃喃说：“……没必要……”
孙翔不想吃，周泽楷更不会逼他吃。安全套也用不了，alpha 太容易在自己标记过的 omega 体内成结了。两个人
在一塌糊涂的床单上滚了半夜，直到孙翔不甚安稳地昏睡过去。周泽楷扯了块干净的毯子把他裹上抱到一边，家
政机器人过来换了床单。
周泽楷又把孙翔放回床上，然后他就这么坐在孙翔旁边，打开自己的电脑开始处理白天积压的工作。
江波涛把蓝雨提供的情报整理好了发了一份过来，没有特别重要的线索。同时发过来的还有一份计划，江波涛想
把芙蕾妲星域清扫一遍。周泽楷同意了计划，邮件才回复过去，江波涛立刻联络了他。
江波涛还在处理公事，很多本该由周泽楷做的事这几天都堆到了他头上。
“雷霆给了我一点消息。”江波涛说，“omega 的基因强化屡禁不止，蓝雨提供的数据是 3.4%，已经是个非常严
重的数字了。但雷霆最近的调查结果是 4.1%，一百个 omega 里就有四个做过基因强化手术，丧失了生育能
力。”
难怪江波涛会想要清扫轮回的地盘，蓝雨和雷霆的情况太严重了，轮回现在是什么情况？

轮回的状况还没有特别糟。
孙翔发情期的第四天，周泽楷觉得再厮混下去要双双精尽人亡，让荒火把 omega 锁在床上吊营养剂，自己则洗干
净打了抑制剂出来做正经事。
这一天江波涛拿来了阶段性调查结果，在管理规范、经济发达、人口固定的行星上，轮回地盘里成万上亿的
omega，做过基因强化手术的还不到两百个。
“当然边缘行星和一些混乱的矿星上，数据可能不太一样。”江波涛很明显是松了口气，“兴欣也做了调查，数据
有些高，但还在正常区间里。我怀疑基因强化手术只在 omega 领导的星域泛滥，这些星域对 omega 的管制更加宽
松。”
喻文州赞同了他的话，补充道：“回蓝雨的路上，我会绕道雷霆和百花看看情况。叶神答应了去拜访微草、霸图
还有其他顺路的星域。一个月后，联盟议会见。”
蓝雨和兴欣这是准备告辞了，事态严重，轮回没有客气挽留。夏季集市也到了尾声，芙蕾妲各地陆续挂出伦布节
的装饰，整个星域都沉沦进了无忧无虑的浪漫之中，蓝雨的队伍和兴欣的飞船就在这样的气氛中离开了芙蕾妲。
周泽楷回家的时候给小魔王带了新玩具，想了想又买了几束当季的鲜花。一进门他就看见小宝贝儿正恼火地挠着
主卧的门，还时不时可怜兮兮地朝里面说：“我好想进去呀，让我进去嘛。”
保姆们把鲜花拿去插花瓶，周泽楷拎起小朋友，让他去一边玩玩具。小魔王不依不饶想见孙翔，被爸爸敲了下脑
门：“晚饭见。”
“现在就吃晚饭吧！”小魔王使唤保姆。
周泽楷端起一瓶花进了卧室，omega 的信息素顿时把他烧得气血翻涌。孙翔一个人捱过了两次发情热，神智不清
地窝在床上，注射器被蹭掉在枕边，营养剂漏了一床。
他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人都瘦了一圈，嗅到周泽楷的信息素，才疲倦地翻个身靠了过来。孙翔个头虽然高，骨
架却挺纤细的，就这么蜷缩在周泽楷腿边，被子遮住大半的身躯，倒也给人小鸟依人的错觉。
也就这种时候，他才像个寻常的 omega。
周泽楷放下花瓶，弯腰想把他抱去浴室。孙翔软绵绵地搂住他的脖子，迫不及待地蹭了上来。周泽楷搂着他的腰，
才直起身来，就被孙翔忽然爆发的力道往后一推，两个人就这么倒在了地毯上。
孙翔趴在周泽楷身上，不耐烦地撕扯着周泽楷的衣服，他的手指无力地颤抖着，半天都没解开一颗扣子。周泽楷
小心地撑起身体，又被孙翔张牙舞爪地按下去。孙翔揪住了他的衣襟，不住地在他身上磨蹭，温热黏腻的液体浸
透衣服，从孙翔两腿间渗到了周泽楷的小腹上。
周泽楷几乎有些感叹。
身上这被情欲折磨得柔软无力的 omega，在这饥渴到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的时刻，骨子里的凶狠都没有褪去一丝
一毫。
和四年前的那几个夜晚多么相似，周泽楷活过了半个多世纪，当时头一回遇到这样的 omega。但凡有过经历的
alpha，都习惯了发情期的 omega 们乖乖哭着在身下婉转求饶。这个呢，偏要把 alpha 压在底下，豪迈地张开大
腿骑上去，然后因为自己动实在太累，抽打着身下的 alpha 动起来……
往事不堪回首，周泽楷从没有跟别人说过嘉世的那几夜。对 alpha 来说，再大的艳福演变成那样，都着实有些微
妙的丢脸。
当时为什么会听话地照做呢？
周泽楷伸手解开了那些孙翔死活弄不开的扣子，任凭孙翔火热地蹭了上来，乱七八糟地亲吻着自己的肩膀。
唇舌轻软，而信息素动荡粘稠。狂野的热量里，周泽楷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个权势倾轧的黑暗时代，每一次
呼吸都是血与火的味道，每一秒都充满了危险的变数。那是段枕戈待旦的时光，那时候他比现在还年轻，秀气得
教人错以为温驯的外表下，蒸腾的血液几乎能把信息素点燃，战意像倒刺一样扎得他血骨生疼。
怎么会有这样的 omega，有着这样的信息素？让他每一滴血都重新沸腾，征服的冲动像海啸铺卷。
周泽楷喘息着给自己注射解除剂，孙翔眼里是浓雾般的情欲。房间里除了沉重的呼吸，几乎是安静的，身下的
alpha 也是安静的。这样的安静取悦了孙翔，他肆意地在周泽楷身上啃咬，从锁骨辗转到喉结，而后把周泽楷的
脑袋掰到一侧，软舌舔舐过颈后的腺体，竟然像是要标记般，猛然张嘴一口咬了下去！
空掉的药管无声地落在地毯上，几乎同时，孙翔的牙齿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爆开的 alpha 信息素充斥
在室内，冲击太大了，孙翔的神情瞬间空白。
肉眼不可见的滔天声势像山河大海般压下，周泽楷抓着孙翔消瘦的脚踝，凶猛地把他按在自己身下。
脑袋空空的 omega 茫然了一下，随即顺从了野性的欲望，举起颤抖的双臂，热情地环住了周泽楷的肩膀。

-12-
小朋友时隔四天，终于再次见到了小爸爸。
客厅的门被紧紧关上，房子里只剩下 beta 保姆们，未成年的 alpha 感到空气中的信息素相当奇怪，还不知道到
底发生了什么。他像小蜜蜂一样绕着孙翔打转，乐此不疲。
孙翔没有精力，昏昏欲睡地被督促着咽下半碗汤，打着盹和小魔王聊了会儿天，就被再次关进了卧室。作为副作
用反噬的发情期漫长而汹涌，前几天还算得上是甜蜜的疲倦，再往后就是折磨了。
无论是不得不做到累瘫还是被捆在床上忍耐情潮，都让孙翔觉得还不如再生个孩子算了。
当天夜里，再一次的情热过去，孙翔迷迷糊糊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孩子当然越多越好，周泽楷不由地摸了摸孙翔平坦的小腹。标记孙翔是他单方面的决定，在标记前他就知道基本
不会有第二个孩子了，心理准备充足，现在也没觉得很缺憾。
小魔王能跑能跳能闹事，孙翔虽然不知道事实，却很是喜欢他们的孩子，周泽楷更多的是想把那孩子好好养大。
至于身边这个 omega……超出一半的 alpha 和绝大多数的 omega 所经历的婚后生活都是同床异梦的，这不要紧。
轮回不能放孙翔走，周泽楷和孙翔有几百年的时间可以用来试着培养感情。
孙翔昏沉地睡去，周泽楷抓起孙翔裸露的手臂塞进被子，触碰到他的手，握起来捏了捏。
好斗的、冷漠的性格，漂亮的、有力的手。
这样的人周泽楷见过很多，他们都是让普通士兵望尘莫及的好战士。
孙翔作为一个人，他的价值远比生孩子大得多。

孙翔这次发情持续了足足 10 天，到第 11 天他还有些余热，但周泽楷和孙翔都不想再做了。

周泽楷很快投入了工作，联盟议会就在七月中旬，为了和其他割据势力的首领们斗智斗勇，通常议会前的一个月
高层们就开始忙碌了。
孙翔窝在周泽楷的房子里和小魔王一起闲了两天后，于念带来了一个人：“这是泊远大人，负责军队的训练和日
常事宜。”
吕泊远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首领说你想开战斗机，我带你去挑选一个合适的——”
小魔王插嘴：“还有我！”
吕泊远点头说：“都有的。”
吕泊远在轮回高层算是第三人，除了周泽楷和江波涛，军队中他是最高阶级的。涩科尔所有的兵工厂都对他开放，
包括最机密的那些。联盟议会是政治交锋，吕泊远还算闲，花了一个下午带着周泽楷的两位家属跑遍涩科尔，让
孙翔把各个机型都试了一遍。
“你适合近战机型。”吕泊远总结，“冲在最前面的那种机型，高输出、高速度、灵活、有爆发力。”
他的眼光相当好，孙翔听完觉得很对。吕泊远给他挑选了比较常见的“狂剑士”机型：“这个型号的叫做‘横
刀’，等你熟悉了机器，再试试更好的。”
小魔王问：“我呢？我呢？”
吕泊远笑道：“你的战斗机已经送到你家了。”
兵工厂制作了战斗机模型，小朋友可以开着它到处乱跑，甚至可以在低空短暂地飞行，可把小朋友乐坏了。接下
来的日子里，孙翔跟着吕泊远熟悉键战斗机，小魔王就在近卫队的看护下上天入地玩他的模型。
等到周泽楷准备出发前往联盟议会时，孙翔已经培养出了一个破坏力相当大的爱好：驾驶战斗机在军营的停机坪
上和近卫队的小年轻们打成一团。
“泊远说他学得很快。”江波涛说，“不过涩科尔的所有停机坪都被他玩坏了，维修的速度远比不上他搞破坏的速
度。接下来的日子我大概没空照顾人，不如你带他们去格洛瑞尔放松几天？”
周泽楷会和方明华以及执政官一起前往银河荣耀联盟的首府星格洛瑞尔，当然再带两个家属也没有问题。江波涛
作为轮回的二把手，要留在芙蕾妲主持大局，在这段时期，他的工作量非常大。
周泽楷采纳了江波涛的建议，轮回的出行队伍又增加了两个打酱油的。

格洛瑞尔位于猎户座旋臂的尾端，被称为荣耀之星，是整个银河的政治中心。这颗星球相当适合度假，巨大的体
积、丰富的植被、适宜的气候以及和人类发源星地球相当接近的自转周期。
人类走出太阳系没有多少年，便发现了格洛瑞尔，因此这颗星球上有相当多的古迹。其中，一座花园城堡属于周
泽楷。
轮回一行人到达格洛瑞尔，便入住了这座城堡。格洛瑞尔正是春夏交接之际，由于漫长的公转周期，它的春夏将
维持八个月。这八个月中，城堡都被鲜花和丰厚的草坪包围。花园比城堡本身大三倍，靠山环湖，异常精致。小
魔王生活在肃冷森然的军火之星上，就算是夏日盛季也从没见过如此生机勃勃的景象，顿时在花园里撒起欢来。
方明华去议会报到，执政官去见联盟主席，卫兵们四散巡逻，家政们准备卧室和晚餐。周泽楷走出城堡，便看见
小魔王的保姆们站在花园的走道上说笑。他走过去，发现孙翔和小魔王在鲜花丛中追一只小动物。
小 alpha 也算得上体力惊人，小短腿抡得飞起。但他哪是孙翔的对手，很快孙翔就抢先一大步追上了小动物，气
势汹汹地扑上去，抱着那只叫唤不已的小动物在地上打滚，压坏了一片鲜花。
小魔王吭哧吭哧地跑了过去：“喵喵！”
“看你往哪跑！”孙翔得意地大笑，把小动物塞给了小魔王。
保姆们呼唤小魔王，小魔王举着一只猫科动物回头，看见周泽楷正向他们走来，乐颠颠地往回跑：“爸爸看！小
猫咪！”
孙翔从残花败叶里爬起来：“这虎斑猫跑得真快，我要养！”
周泽楷怜悯地看了眼小魔王手里挣扎不已的、连耳朵都还没长竖起来的小家伙，纠正道：“是老虎。”
小魔王好奇地问：“老虎是什么？”
孙翔顶着一头花瓣和草叶，拎起那只幼虎端详了一阵，高兴地说：“老虎就是长大了可以骑的猫！”
周泽楷决定，晚上让保姆给小魔王读百科全书。
小老虎妩媚地赏了孙翔一爪子，软绵绵的没有杀伤力。孙翔把它塞回小魔王手里，抓了抓头，抓出一把草叶。他
伸出两手开始揉头，等花瓣和叶子掉得差不多，他的头发也成了鸟窝。
小魔王专心致志地抚摸小老虎的皮毛，摸了好一会儿忽然抬头问：“它叫什么呀？”
孙翔说：“就叫老虎吧！”
小魔王点头，天真无邪地宣布：“我喜欢它，我要跟它结婚！”
“等等！跟老虎结婚太掉份儿了。”孙翔说，“既然这样，那它就叫维也纳吧，漂亮，有面子！”
周泽楷：“……”
周泽楷把小魔王和小老虎都交给了保姆，推着孙翔去城堡里洗澡换衣服。

晚上有联盟主席冯宪君所设的晚宴，孙翔和小魔王都被打扮得人模狗样。与芙蕾妲摆开桌子大吃大喝的豪放风俗
不同，格洛瑞尔的风俗是在敞亮辉煌的宴会厅里跳舞喝酒。周泽楷带着人到达时，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此时整个宴会厅都是银河系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大人物和他们的家属们，周泽楷带来了孙翔和一个孩子，大人物们
低声说笑的话题悄悄地改变了。
孙翔跟在周泽楷身后转悠了会儿，随即没了耐心，牵着小魔王跑去角落吃喝。
周泽楷又转了会儿，被位高权重的 omega 们包围了。
张佳乐直奔主题：“你们说的那件事我还没来得及查，最近百花境内的海盗相当蹦哒，等我灭了他们再说。”
“海盗？严重吗？”肖时钦说道，“小周整治海盗倒是很有经验。”
张佳乐摆摆手：“不要紧，他们隔几年就冒出来，我也习惯了。倒是周泽楷，你什么时候孩子都这么大了？结婚
也不请我们去轮回吃饭？”
周泽楷笑了笑，看起来有些腼腆：“还没。”
喻文州笑道：“标记也标了，孩子也生了，还没结婚？也对，孙翔三年前怀孕的时候还在嘉世呢，因为怀孕连当
年的议会都没来。”
“以前不方便现在也该考虑了。”张佳乐兴致勃勃，“听说轮回的结婚习俗非常壮观？”
“在聊什么？”方明华抱着小魔王，带着孙翔挪到了这个角落。
肖时钦笑道：“在聊小周什么时候补办婚礼。”
方明华看了看孙翔，孙翔忙着喂小魔王吃东西，抽空看了他们一眼，又被吵吵闹闹的小家伙吸引了注意力。
周泽楷想了想说：“今年。”
“恭喜恭喜。”omega 们笑道。旁边路过的人听到了，不禁问怎么回事，得到解释后又是恭喜恭喜，把周泽楷围在
了人群中。
方明华掩护孙翔和小魔王溜到角落，过了好久，周泽楷才脱身过来了。
孙翔神色微妙，问他：“你要结婚？现在你标记了我也没几个人知道，要是结婚的话，可是全银河都知道了。”
周泽楷看了看小魔王，说：“他喜欢你。”
孙翔也看了看小魔王，想了想说：“可以啊，我没什么所谓。我觉得你和别的 alpha 不太一样，做哥们应该会不
错，不过我是 omega 嘛。”
周泽楷笑了起来，omega 这么说可真是奇妙，但孙翔这么说又好像理所应当。

-13-
第二天，周泽楷、方明华和执政官早起去开会，孙翔抱着小魔王一觉睡到 9 点钟，起床后无所事事。
小魔王突发奇想说：“爸爸开会去了！我们去参观爸爸开会吧！”
孙翔说：“那多无聊啊！”
小魔王说：“可我想看嘛！你都要跟爸爸结婚了，你要去楼下等他吃饭。”
要是周泽楷在这，八成是想着让保姆别再带着孩子看电视剧了，但孙翔听完居然觉得挺有道理：
他和周泽楷之间，标记是周泽楷欠他，发情期是他折腾周泽楷，扯平。战斗机训练是他跟周泽楷要求的，那结婚
这事他还是配合一下周泽楷吧！
孙翔让人准备了小飞船，一手小魔王一手小老虎，就这么出了门。

议会的地点在银河荣耀联盟政府大楼，孙翔到了之后说明来意，就被领了进去。然而侍从带着孙翔走过走廊和楼
梯，最后却到了一处相当高档的待客室里。
“您坐一会儿，我去代您通知周先生。”卫兵离开了。
一个侍应端着托盘进来，带来了各种饮料。他放下托盘后抬头，吃了一惊：“孙翔？”
小魔王兴致勃勃地给自己和小老虎挑选饮品，孙翔上下打量这个侍应，问：“你是谁？”
侍应说：“您可能不认识我，我以前在越云见过您。”
孙翔闻言又打量他一圈，冷漠地说：“下去吧。”
侍应垂首走出去，关门前悄悄停顿了一下，莫名地多看了一眼小魔王。
两人一虎在待客室等了好一会儿，周泽楷才来了，身后还跟来了方明华和芙蕾妲的执政官。
“正好中场休息，不过吃午饭还要再等两个小时。”方明华解释着，问，“想去旁听吗？小周能把你们带进去，宠
物进不去，让人送回城堡吧。”
小魔王立刻说：“要！”
方明华笑道：“那我们休息 10 分钟就去。”
10 分钟后，一行人进了一个异常广阔的会议室。会议室的角落里还有好几张空椅子，周泽楷让人搬了一张到自己
座位后面。几个人各自落座，孙翔也抱着小魔王坐下了。过不多久，休息的人都回来了，会议重新开始。
“《关于加强惩罚力度以有效禁止 omega 接受基因强化手术的三点建议》。”冯宪君的秘书读了一个长长的文件
名，并介绍道，“基于各地都反映 omega 基因强化手术泛滥，相关部门上交这份文件。这些建议都是由民众提出，
再由社会学家研究撰写，最后在民意调查中获得高票的政治观点。当然，诸位中若有 40%的人不同意，这份文件
将不予采纳。”
他示意助手把文件发给各位大人物，然后开始读文件的重点：“这三条建议分别是：1、生产基因强化手术所需药
物的，死刑；2、执行基因强化手术的，死刑；3、接受基因强化手术的，死刑。”
会议桌上弥漫开窃窃私语，这是第一次有文件提出给 omega 判死刑。
张佳乐问：“AO 比例上升了？可以随便杀 omega 了？”
秘书解释道：“这份文件认为，omega 们的死罪豁免权是由于他们伟大的生育能力，基因强化后的 omega 失去生
育能力，则不再享有豁免。同时，omega 们因为一己之私选择对人类延续不利的手术，鉴于 AO 人口增长率已经达
到了-4.76%的可怕地步，这种行为是反人类、反社会、反未来的。为了避免 omega 们做出这样的选择，基因手
术必须变成 omega 们目前为止唯一的死刑罪条。”
张佳乐怒骂：“什么屁话？！我反对！”
“……”秘书说，“您的情况特殊，大家都能理解，但基因强化手术完全是 omega 自主选择的，是他们抛弃了人类…
…”
“这种说法恕我不能赞同。”喻文州说，“反对。”
肖时钦叹了口气：“我和他们的看法一样，生育问题总会有解决办法的，但肯定不是这种方法。”
秘书说：“也请原谅我不能赞成几位的想法，繁衍并不只是 alpha 该关心的事。几亿年来，omega 的社会地位不
断提升，但在生育方面推卸责任这种习惯从来没有改变过——”
“呯——！”一声枪响打断了洋洋洒洒的秘书。
“抱歉，枪走火了。”张佳乐冷冷地说，“投票吧。”
Omega 们的态度是如此厌恶，周泽楷不禁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坐着的这个 omega，脾气可是比张佳乐还
爆。这么一偷眼，却发现孙翔支着胳膊打盹，小朋友在他怀里折腾荒火，看来开会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太无聊了。
不记名投票的结果很快出来了，在座 69 票，反对票 8 票，弃权票 7 票，赞成 54 票。
这项法案就这么通过了。

晚霞落满街道，开完会的大人物们三三两两从雄伟的大楼里走出来。
肖时钦和雷霆的执政官闲聊着下了台阶，却见方明华站在最下方朝他们招手。
雷霆执政官朝肖时钦点点头，又跟方明华打了个招呼，径自离开了。
肖时钦走向方明华，问：“有事？”
“小江说，战斗机模型小家伙很喜欢，谢谢你帮忙，他让我带了点东西。”方明华说着递了一个小盒子给他，见肖
时钦看也不看地收下了，暗自摇头，又问，“一起吃晚饭？孙翔和孩子都在。”
肖时钦笑道：“昨天到今天都还没来得及抱抱小朋友呢。”
他这是答应了，方明华便一边和他闲聊，一边引他上了轮回的飞船。小飞船平稳地拔地而起，小朋友看着窗外的
景象哈哈大笑。
“这么开心？”肖时钦走进乘客舱，见小朋友欢欣鼓舞不禁笑了，又看向孙翔，“你好。”
方明华介绍道：“这是肖时钦，联盟著名的武器设计大师。”
孙翔果然有了兴趣：“什么武器？”
“不太好说，几乎都做的。”肖时钦答道。
“坐吧坐吧。”方明华把孙翔另一边的位置让给肖时钦，自己坐到了他们对面，“咱们小少爷可喜欢肖叔叔了，快
给肖叔叔介绍一下你的小爸--”
小魔王惊恐地打断他：“不能说出来！”
“我们以前见过。”肖时钦接住了乱跳的小魔王，“说起来，今天上午通过的 omega 基因强化手术死刑的法案，
小孙怎么看？”
“还有这种死刑？”孙翔上午睡得很沉，全没注意身边发生的事。现在一听说，他立刻发出了一声嗤笑，“这些混
账 alpha。”
肖时钦闻言看了下在场的 alpha，周泽楷无奈地微笑，方明华饶有兴致地问孙翔：“那你觉得 omega 现在该怎么
办？”
孙翔说：“统一银河系，把那些 alpha 全部踩到脚底下！管得也太宽了，吃饱了撑的。”
肖时钦不禁闷笑：“你还是很……有意思。”
方明华淡定地转移话题：“小周决定结婚的具体日子没有？”
肖时钦接上：“需要帮忙的地方不要客气。”
他们两个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到了目的地，天色还没有黑，晚灯倒都亮起了。餐厅的侍者为他们拉开大门，
小魔王装腔作势地点了清蒸鲸龙骨。
“你一个人可吃不掉哦。”一个长得相当漂亮的 omega 侍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笑着搭了小魔王的话，又把询
问的目光投向孙翔，“先生，要为您的孩子点这道菜吗？”
孙翔看向周泽楷：“好吃吗？”
周泽楷点头：“两份。”
“好的。”omega 侍从把他们带到座位，“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小魔王歪头思索了会儿：“要上厕所！”
Omega 侍从看着孙翔，笑问：“我们这里的洗手间不分性别，请问是我带小少爷去，还是有人陪同？”
小魔王一把缠住孙翔，孙翔只得站起来，把他抱进臂弯。侍从欠了欠身，叫来另一个人点菜，带着孙翔和小魔王
穿过大厅，走进了一段无人经过的走廊。
“冒昧问一下。”omega 侍从笑容可掬，“小少爷多大啦？真可爱呢。”
孙翔随口答道：“三四岁吧。”
小魔王说：“三岁！”
Omega 侍从疑惑道：“您竟然不清楚吗？”
“他不是我生的。”孙翔不耐烦地问，“洗手间在哪？”
“等一会儿请您自己原路返回。”Omega 赔着笑，快几步为他们打开了洗手间的门。等孙翔带着小朋友进去了，侍
从便急匆匆离开了。
“他说不是那个孩子……”侍从低声对着耳麦说道，“……好的，一切按照计划。”

由于肖时钦和方明华在场，这天的晚餐还是相当愉快的。小朋友对会做玩具的肖叔叔恋恋不舍，甚至邀请他去
“爸爸的大花园”游玩。时间还不算特别晚，又有孙翔这个 omega 在，肖时钦便答应了。
飞船降落到城堡的草坪，小魔王一手牵孙翔，一手牵肖时钦，屁颠屁颠地往花丛跑。这小家伙跑得满头大汗，最
后气喘吁吁地停在半路上，软绵绵地喊道：“爸爸……我好难过。”
肖时钦失笑：“难过？为什么？”
小魔王喘息着说：“就是、难过呀，肚子好难过。”
“肚子？”孙翔疑惑。
后面的周泽楷猛然几步跨上前，把小魔王抱起来一看，小家伙的嘴唇都白了，虚软无力地靠在爸爸怀里。
方明华冲保姆们喊：“把我的医药箱拿过来！快！”
“吃坏肚子了？”孙翔靠过来，伸手擦擦小家伙脸上的冷汗。
肖时钦说：“格罗瑞尔上的餐厅检查很严格，吃坏肚子很少见。”
“来，张嘴。”方明华接过医药箱，拿出仪器给小朋友检查。仪器沾了小朋友的唾液，很快化验出了结果，“食物
中毒，去医院。飞船呢？！”
“抱歉。”周泽楷冲肖时钦点了下头。
“不用客气。”肖时钦皱着眉苦笑了下，“能不能顺路带上我一起去医院？我好像也有点……胃部不适。”

-14-
经过了兵荒马乱的半个夜晚，小魔王才在医院的病房里睡了过去。
孙翔昏昏沉沉，强打精神等到现在，见床就倒。他干脆就爬上小魔王身下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呼呼大睡，小朋友
倒是很喜欢他的气息，睡梦中摸索到他的胳膊，乖乖抱住了。
肖时钦吃过药没多久就恢复了,医生建议他留院观察一天，因为肖时钦毕竟是 omega。医生其实也建议给孙翔检查
一下，但孙翔困得不耐烦了，挥挥手拒绝了。
雷霆方面相当紧张，当即让肖时钦推掉所有事好好休息。议会第二天多半是解决外交纷争，雷霆偏居一隅，没什
么重要的事，肖时钦便在小魔王对面开了一间病房住下了。
第二天，随便找地方休息了一下的 alpha 们前往议会，肖时钦和小朋友在清晨温暖灿烂的阳光下做游戏，孙翔醒
晚了，打着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早饭。
“笃笃”，一个护士敲门进来，看了一圈，对孙翔说道：“孙先生您好，有人打电话到医院的座机找您。”
孙翔咬着面包下床，肖时钦连忙追问护士：“对方说什么了？”
护士说道：“他说他是孙先生的养父，联络不上孙先生很久了，看到新闻才知道孙先生在这里住院，来问候一下
孙先生。”
孙翔“啧”了一声，小魔王吭哧吭哧地爬过来扒住他的裤子，可怜兮兮地问：“你要走了吗？”
“我去接个电话就回来。”孙翔随口答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魔王强调说：“你真的要回来哦！”
孙翔点头，跟在护士后面走出了病房。

距离孙翔与他的养父上次见面，的确很久很久了——大约是八年前。
可笑的是，孙翔今年 22 岁，而他与这位养父相处过的时光，恐怕凑不齐三个月。
说是养父，不如说，孙翔是对方开设的福利院里曾经唯一的住户。
孙翔成年之后便离开故乡，跟着陶轩前往嘉世。在孙翔最辉煌的时候，故乡没有人联系过孙翔，现在这种时候，
这位养父却贸然出现了。
“喂？”孙翔拿起搁在一边的电话。
“我听说了。”对方急促而愤怒地说，“我听说了那项法案，基因强化过的 omega 将判死刑，议会结束就会颁
布。”
孙翔莫名其妙：“这关我什么事？”
“你当时在场！你跟着周泽楷进了会议室！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哦。”孙翔说，“我睡着了。”
对方呛住了。
“你们太弱了，alpha 说一句这样不许那样不行，你们就开始跳脚。”孙翔继续说，“我根本不在乎他们规定了什
么，也不在乎你们想做什么，他们——还有你们——早晚会被我踩在脚下。”
孙翔挂了电话。
几乎同时。
轰隆——！！
一声巨响，医院陷入了令人恐慌的震颤里。医生护士们惊呼着四处奔跑，他们毕竟见惯生死，很快又镇定下来，
开始报警、安排病人逃生。
在涌动的人流里，孙翔往自己的病房跑去。他在逃生梯里遇上了雷霆和轮回的卫兵，肖时钦和小魔王被他们簇拥
在其中。
“快过来！”看见孙翔，肖时钦连忙喊道，“这是恐怖袭击，我们不知道目标是谁，聚在一起比较安全。”
小魔王想扑进孙翔怀里，被卫兵坚定地抱紧了：“omega 不适合负重奔跑，请抓紧我！”
小家伙没什么紧张感，不怎么开心地抱紧了卫兵的脖子。
孙翔没听见卫兵的话，他一把抢过另一个轮回卫兵备用的枪，抢在卫兵前面开道去了。
肖时钦问雷霆的卫兵：“有飞船吗？”
雷霆卫兵答道：“没有，最近的避难所是兴欣租下的仓库，您有钥匙。”
“里面还有一架待修的旧战斗机。”肖时钦说，“我们过去。”
他们顺着逃难的人群涌出医院，大火在医院高处几层楼燃烧，安全门及时封闭了着火的空间，室内低层还没有觉
得怎样，到了外面却呛得人连连咳嗽。
小魔王被烟尘火焰糊了一脸，又被卫兵塞进了厚实的外衣里死死保护住了。警报声一直在鸣叫，然而警卫还未到
来。蒙着脸、驾驶着轻便敏捷的单兵近战战斗机的恐怖分子在人群里大肆寻找着什么。
这一刻，孙翔所在的这一群人里大约只有他本人和轮回的小主人不知道，一份牺牲名单已经在所有人心里列出来
了。
在轮回卫兵的心里，如果有伤亡，那么最先牺牲的将是他们自己，最后三位分别是首领的 omega，雷霆的首领，
和轮回的小主人。
孙翔扛着枪低吼：“跟上！冲出去！”
躲藏的确是下下之策，而暴露自己冲出去太需要勇气，两方的卫兵们几乎一齐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不愧是前嘉世
的那位 omega！
雷霆的一个卫兵脱离队伍，跑到另一个方向，径直对恐怖分子亮出了枪口。
孙翔带着其他人毫不犹豫地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三公里！我们会到达格洛瑞尔星际港口的仓库区！”肖时钦气喘吁吁地说，“那里有一个仓库，我们可以进去，
躲到支援过来！”
“你跑得太慢了！”孙翔喊着，瞅准前方一辆磁悬浮车，冲上去把那倒霉的车主揪下来，“快上来！”
恐怖分子们追来了，单兵战斗机像黄蜂那样嗡嗡萦绕着他们，炮火打穿了那辆可怜的、刚被孙翔抢到手的车。
“打起来了？”小魔王从卫兵的外衣里探出头，根本不知道眼下的情况意味着什么，无忧无虑地喊，“打敌人！”
卫兵狠狠把他按回怀里，而后鲜血从卫兵的胸口涌出来，热乎乎地喷了小魔王一脸。
另一个轮回卫兵挡在了同伴的尸体前，孙翔滚到了他身后，一手捡起尸体上的枪扔过去，一手把小魔王拎出来：
“抱紧我，别抬头！”
小魔王呆愣愣地抱住了小爸爸，脸颊上的温热血液擦在孙翔的衣襟上。
孙翔的眼神异常凶狠，这些毫无顾忌的子弹让他明白对方不在乎任何人的性命——他们追过来，目标究竟是什
么？！
“上来！”肖时钦驾驶着一架四处冒烟的小飞船灵巧地冲过来，雷霆的卫兵探出窗口，突突突地袭击敌人。孙翔一
跃而起窜进飞船，轮回的卫兵边战边退，狼狈地跳上了飞船。
小飞船瞬间拔高了数公里，仿佛就准备这样离开格洛瑞尔的大气层一样，直直冲上云端。战斗机们在下面谨慎地
盘旋，肖时钦锐利地盯住了下方那渐渐渺小的城市建筑。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了一点，而后小飞船如同坠毁般急速向那里斜斜冲落，把战斗机远远甩到了身后！
警务机的踪影混杂在极速变换的景色里，警队似乎终于赶到了。大气把这脆弱的小飞船摩擦得瑟瑟发抖，好像马
上就要散架。那令人极不舒服的、叮叮作响的颤抖里，小飞船底部喷出了浓烈的火焰，像花一般猛烈地绽开。巨
大的反冲力让小飞船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金属断裂声，窗外是险而又险擦过的楼房与空中公交。
在飞船真的散架之前，一切平静了，他们落地了。
孙翔跳下飞船，一把拽下肖时钦：“哪个？”
肖时钦踉踉跄跄地往前跑：“前面！”
卫兵们跟在后面，四个人跑到一个半大不小的仓库前，肖时钦一掌按在门锁上，门开了。
四个人一起冲了进去，肖时钦按下关门的按钮，旧仓库的门慢吞吞地合拢，追来的单兵战斗机从天空另一边飞速
逼近，好似下一刻就能把炮口戳进来——
“……它可真是伤痕累累。”孙翔抬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背后的大家伙，轻声问，“还能开吗？”
肖时钦喘息着说：“能。”

会议中断了。
恐怖分子居然会在格洛瑞尔上放肆袭击医院并且目前已经杀害了近 20 人，实在使联盟高层又惊又怒，连忙通知了
开会的各位，要求他们珍惜生命，紧急避难。
医院的名字和地址说出来后，雷霆的执政官整个人都不好了。联盟高层才想起貌似肖时钦住院了，就见轮回的几
个人已经带上人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雷霆执政官猛然振作，快步跟上轮回的脚步：“雷霆带了一支近战队——”
小插曲很快揭过，一支又一支卫队接到召唤，前往议会大楼护送他们的首领和高层。很快这些银河系的大人物们
回到了各自的飞船里，陆陆续续升空往自己的领地飞去。
银灰色的轮回队伍和藏青色的雷霆队伍聚集在一起，急速驶过半空，掠过嘹亮的啸音。远处医院的上空，黑烟蒸
腾而起，将这颗星球那美妙梦幻的场景染上战火的颜色。
星际港口的方向忽然传来急促的爆炸声，火光照亮半边天空，瞬间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几架轻巧的单兵战斗机盘旋上升，密集的炮火雨幕般射出，织成天罗地网，肆意往地面落去。
另一架明显不是同一阵营的单兵战斗机，就在这天罗地网里横冲直撞，机身上火星四溅，那破旧的外表霎时间又
叠一层伤痕。这架旧战斗机的驾驶者作风强硬，在弹雨炮火里丝毫不肯后退，眨眼间就顶着从天而降的攻击生生
冲到了敌人面前，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光团在半空爆开，轮回与雷霆的队伍飞快向那里赶去。
“我去，我看见什么了？”
蓝雨的飞船里，郑轩和喻文州站在窗边观察局势。当那架破旧的战斗机飞上天空时，郑轩不由地喊了一声。
喻文州说：“似乎是被叶神送到肖时钦那里的，想修理一下。”
郑轩说：“……这是要修的样子吗？”
“和以前不像的。”喻文州解释说，“而且，它要掉下去了。”
“一叶之秋啊！”郑轩感叹说，“五年没见了吧。”

-15-
定制型单兵近战战斗机一叶之秋，一个世纪以前，是所有嘉世敌人的噩梦。
较之孙翔唯一驾驶过的近战战斗机“横刀”，一叶之秋的防御低了不少，这意味着它更加敏捷、轻便，需要更强
大的技巧和更灵活的应变。
一叶之秋配备的主要武器是传导型刺矛“却邪”，与“横刀”的刺刀相比，刺矛更加强硬，攻击性更加锐利逼人。
可以说，以一叶之秋为代表的“战斗法师”系列战斗机，是牺牲防御性能以达到高输出、高敏捷的典范机型，其
设计宗旨便是以强势的攻击避免防御。
与一叶之秋对战的，则是“神枪手”系列战斗机。在所有枪炮类的战斗机中，神枪手的特色是武器种类、弹药容
量、攻防性能皆取平衡值，单兵作战、团体策应、近战远攻皆能适应，往往只有全能型战机炮兵才能驾驭。
所谓全能型战机炮兵，不是样样精通便是落于平庸，神枪手战斗机孬手与好手处于战斗力的两个极端。孙翔面前
的几架明显不是个中高手，以至于他驾驶一架陌生的旧型号战斗机，竟还能破围而出，硬生生把其中一架扎了个
对穿。
电光闪烁在两架战斗机上，孙翔惊讶地“咦”了一声，敲开频道傻乎乎地问：“肖时钦，战斗机怎么没有充
电？”
他打开的是全频道，附近能接收军用频道的电台都收到了，偏偏躲在仓库里的肖时钦没收到。
看得到也听得到的围观群众纷纷擦了把汗。
方明华说：“快把那些家伙灭了，太丢人了，泊远就没给他上个常识课吗？狂剑士可以通过进攻给自己补充能源，
战斗法师不能啊！”
雷霆与轮回的队伍飞速逼近战局，神枪手们见状准撤退了。
“哪里跑！”孙翔拍着键盘喊，准备抢在大部队前面追击过去。然而刺矛拔出敌机，一叶之秋便晃了晃。不等孙翔
检查怎么回事，它顺着惯性往前落了下去。
战斗机严肃地通知驾驶者：“能源已达临界，请紧急迫降。”
一架普通的灰色神枪手猛然划过视窗，孙翔警惕地抬头，只见灰色神枪手在半空留下一道利落漂亮的飞行轨迹，
擦着一架敌机的尾部浅浅掠过，轻轻松松地扭出一个 U 型转弯，冲向了一叶之秋。
灰色神枪手的背后，敌机爆开了。在火与烟的映衬里，神枪手打开了机舱，周泽楷拉下护目镜，狂风吹得他头发
乱舞。
他清晰地做口型：“跳过来。”
孙翔看懂了，向他点了点头。
周泽楷关上机舱，灰色神枪手急速飞到一叶之秋旁边，用同样的速度与它一起下降。神枪手坚定、沉稳地靠近了
一叶之秋，几乎只留了一只手臂那么宽的缝隙。气流穿过缝隙，尖锐地呼啸着。
下方是越来越近的城市街道，警方飞奔着疏散人群。神枪手与一叶之秋一起打开了机舱，孙翔一脚踏上机舱边缘，
借助反力一跃而起。
他扑进了灰色神枪手那狭窄的驾驶座上，撞了周泽楷满怀。
一叶之秋轰隆隆地砸落到地面，神枪手又是一个惊险的 U 型弯，几乎紧贴着路边的高楼侧面拔地而起，在半空翻
了 240 度，稳当当地停住了。
不远处雷霆与轮回的人马正在收尾，敌方战斗机接连炸开，雷霆的卫兵扶着肖时钦，而轮回的卫兵抱着小主人，
在同伴的迎接下走出了避难所。
周泽楷掉头飞向他们，孙翔喘匀了气，哈哈大笑起来。
“有趣？”周泽楷问。
孙翔挤在他和操作台之间动弹不得，满身汗水，信息素滚烫地翻涌在小空间里。
“好玩！我要换个战斗机，刚刚那个不错！”孙翔没心没肺地提要求，顿了顿又夸奖周泽楷说，“你刚刚飞得不错
嘛！这么一看，好像跟你结婚是挺好的！”
神枪手的驾驶者不是样样精通便是落于平庸，若问本世纪最强横的神枪手驾驶者是谁，除了周泽楷没有其他答案。
周泽楷带笑扫了眼孙翔的脸，omega 的信息素让他气血翻涌。
——这个人，真是有趣得独一无二。

议会的第三天，格洛瑞尔全星球戒严中。第二天中断的会议重新开始，肖时钦、周泽楷和叶修在会议室外狭路相
逢。
肖时钦尴尬地笑了几声，问：“叶神，您给一叶之秋买意外保险了吗？”
“买了。”叶修叹息着说，“但是小肖小周啊，保险公司估完价认为它在出意外前就已经可以进回收站了，只肯赔
偿原价的 10%。”
前嘉世现兴欣地盘上哪家保险公司敢这么对您？！
肖时钦风中凌乱，屏气凝神，坐等狮子大开口。
叶修忧郁道：“你们也知道的，它陪了我大半辈子，忽然间它就这样四分五裂地离开了我，我的心情异常沉重。
这种精神上的损失根本不是金钱能弥补的——小周你说是吧？”
周泽楷时不时理一理衣领，以遮住昨夜孙翔在肩颈上留下的痕迹，闻言看向叶修，心情颇佳地点头。
叶修赞赏道：“小周真有魄力，那么就这样吧，战斗机主要是轮回弄坏的，你 70%，小肖 30%，赔我个——十亿
吧。”
周泽楷想了一会儿，对叶修说：“不能用金钱弥补。”
肖时钦沉痛点头：“是啊，叶神，我们怎么好意思用金钱弥补您受伤的心。”
叶修啧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我都愿意忍受心痛，接受金钱的弥补了，你们还这么反复提及我
的心伤。”
“谁受伤了？我给治治。”方明华慢悠悠地走过来，“不是开会了吗？有什么事回头聊，正事要紧啊！”
肖时钦和周泽楷纷纷点头表示正事要紧，叶修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方明华，摆摆手：“回头再聊。”
看着叶修走进会议室，方明华顿时说道：“十亿能造几百架顶级的战斗法师了，绝对不赔这么多！”
周泽楷笑着摇摇头，一叶之秋的价值主要在于全银河的民众给予它的信仰，那是用无数次胜利堆积而来的荣耀，
的确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不过，十亿什么的，也绝对不想赔偿这么多。

关于一叶之秋到底要怎样赔偿的问题，直到议会结束，轮回、雷霆和兴欣都还在扯皮。
始作俑者孙翔倒是对这天价赔偿费毫不知情，回到芙蕾妲后换了种机型，如鱼得水，无忧无虑得很。
江波涛抽空帮周泽楷了解了下孙翔的情况：“泊远说他很有天赋，之前让他驾驶狂剑士，是因为防御高，适合新
手；没想到战斗法师他上手也很快，早知道不浪费那点时间了。”
周泽楷想了下说：“把他交给吴启。”
江波涛也想了下：“行是行，不过你还记得他是个 omega 吗？”
周泽楷莫名地点头，江波涛扶额说道：“omega，看起来再活蹦乱跳，也没有我们这么好的体力。”
周泽楷依旧莫名：“我知道。”
“除了睡觉你把他当过 omega 吗？”江波涛摆摆手，“算了算了，我让吴启注意分寸就行。”
于是孙翔换了支队伍。
吴启负责的是轮回最精锐、最机密的一支特种队伍，他们做的是最危险、最神秘、最见不得光的任务。
这支队伍的实力，基本是轮回私军的巅峰。
这支队伍全员都是 alpha，孙翔以 omega 之身进去，众人虽然莫名其妙，但来了个 omega 嘛，还是欢呼雀跃极
了。
孙翔身上那属于轮回首领的强势信息素迅速浇灭了他们亢奋的心情。
孙翔驾驶着战斗法师，一天之内把所有人挑战了一遍，虽然都输了，他的战斗方式也把众人那“AO 搭配，干活不
累”的想法掐死了。
孙翔毫不在意别人的想法，我行我素，别人也当他是来玩的，不把他算进队伍里面，两方竟也相安无事。
一个月后，吴启要带队出战，是个轻松的任务，他特地问了下周泽楷：“孙翔想去，带孙翔去吗？”
周泽楷点头：“嗯。”
“那我真带上了啊。”吴启顺便感叹了一句，“omega 就是不一样啊，他那样的也很娇生惯养，挑食爱发脾气，可
把我队里那帮单身汉看得目瞪口呆。”
江波涛笑道：“喂喂，孙翔有主了啊。”
吴启不怒反笑，庆幸道：“幸好有主了！”

吴启回去给孙翔介绍了这次的任务：
在芙蕾妲星域，数以亿计的矿星上，总有些管理不到的地方。这些地方常常产生一些小小的地下势力，以矿主为
首，手下多是些退役兵和混混头子。
轮回对这些小势力的做法一般是和平招安，发个合法集团的证书，要求每年上缴管理费，合法按时纳税。
但随着这些小势力的发展，总有几个坐井观天的家伙觉得自己足以与芙蕾妲霸主轮回抗衡了。
吴启简单讲解：“这个任务，通俗地说，就是他们犯规，我们不想跟他们玩了，翻脸影响不好，所以要直接把他
们灭了。”
其他人心中吐槽：逻辑在哪里？
孙翔挺赞赏这种作风的：“不用废话了，出发吧！”
-16-
队伍静悄悄地停在了矿星大气层外。
吴启下达命令：“地图已经发送，名单上的人一个不留，其他反抗者杀无赦。速战速决，半个小时后在这里会合。
孙翔和我一起行动，走！”
队伍无声无息地散开了，吴启带着孙翔飞速降落。战斗机收拢机翼，变成梭状穿过大气层。在快到地面时两人打
开反推器，战斗机速度降下，轻巧地落在了一处屋顶上。
“肉搏战，下机潜入。”吴启说，“武器你就用荒火吧。”
孙翔问：“荒火在哪？”
“……”吴启挺佩服他的，“它平时最喜欢缠在你脚上，你让它变成武器形态。”
孙翔抬脚，荒火吐了吐舌头。
“变成武器形态。”孙翔试着说。
荒火一跃而起，在半空舒展鳞片。红宝石般的外壳层层收拢，露出内里金色的金属；长长的身躯翻转扭动，眨眼
间变成了一支金色枪柄、红色枪管的左轮外形的手枪。
“点开你面前的地图，确认我们的目标。”吴启说，“我解决二楼的那个，你解决五楼的。”
孙翔点开地图，建筑的三维地图和两张照片跳了出来。他仔细地记住了地点和人脸，给吴启打了个 OK 的手势。
吴启点头，两人跳下战斗机，夜猫一样轻手轻脚地顺着楼房的侧面攀爬下去，翻进了最高层的内部。
“如果对方发现了，就回战斗机里面发信号。”吴启低声交待，“自己的安全第一，别勉强。”
“这有什么勉强。”孙翔撇嘴，二话不说下楼去了。
吴启总觉得有些不安，他这样行走在暗黑里的人从来不敢忽略自己的直觉，当下更加小心翼翼地从另一边离开。

孙翔解决得很快，转眼回到了顶楼。吴启路程比较远，还没回来，孙翔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上，侧头看着外面的黑
夜。
星空很亮，这样的夜晚让人觉得应该干些愉快的事。自从去了格洛瑞尔，孙翔就变得很爱睡觉，现在倒很是亢奋，
心跳得相当快，腹部都有些隐约的难受——他最近胃口也相当差劲，挑食挑得厨子都要哭了。大概是没好好吃饭
的缘故，这几天，这样的难受已经出现好几次了。
或许回去该让方明华开点药。孙翔心不在焉地想，最近体重下降得太快了，再这样下去会影响体力的。
吴启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坐回战斗机，示意孙翔一起回去。
战斗机缓缓升起，他们在半空滞留了一会儿，让信号灯闪烁在星空下。
更多的信号灯在黑夜里闪耀起来，很多同伴已经完成了任务，向吴启和孙翔聚集而来。
“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时间也到了，估计还有几个已经回到外太空了，我们也走吧。”吴启说着操纵战斗机准备冲
上天空。
“让开！”孙翔忽然喊了一声，驾驶着战斗机猛然撞开了靠近过来的同伴。一道炮弹穿过被撞开的人刚刚的位置，
划出一个抛物线，落到远处炸开了。
炮火照亮黑夜，孙翔的战斗机狂风一样冲了过去。更多的炮弹从远程战斗机那里发射而来，把袭击者瞬间轰碎。
孙翔没打到敌人，恼火地吼了两声，把自己的频道关上，不理会任何人。
这可怕的脾气又来了，吴启头疼道：“都回去吧，底下的人该发现异常了。”
战斗机纷纷飞向高空，孙翔也跟了上来。吴启松了口气，一群人和大气层外的同伴汇合，一起返回涩科尔。
他们大张旗鼓地降落在涩科尔第五兵工厂的停机坪上，战斗机要维修、要补充能源，alpha 们跳到地上，向赶来
的工程兵提要求。
吴启下了战斗机，第一件事就是看孙翔。孙翔还没下来，机舱都没开。吴启敲敲窗户，机舱打开了，孙翔脸色惨
白地看着他。
“你……”吴启刚要说话，就闻到了浓烈的血味，猛然一惊，顿时改口，“你受伤了？！”
孙翔捂着肚子哑声说：“叫……叫周泽楷和方明华过来……！”
吴启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立刻有人跑进工厂里面联络周泽楷去了。吴启跳上战斗机的前盖，看见孙翔身下的座
位全是血，不禁染红了他灰色的制服裤子，甚至还有一些滴落到了下面。
吴启快速地说：“座位下的抽屉里有止血药和绷带！哪里受伤了？什么时候伤的？”
孙翔弓着背、低着头，半晌才茫然又痛苦地说：“……我不知道……好像……”
他的信息素混杂着周泽楷的信息素，在吴启鼻端萦绕不散。吴启急得要抓狂了：“好像什么？！”
孙翔把额头靠在键盘上，痛得口齿不清：“……像在……生孩子……好像是……”
“妈的！”吴启扭头吼道，“叫医生！叫最近的医生过来！”

医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手术室，看见坐在外面的周泽楷和吴启，纷纷低头。方明华虽然不是产科医生，但拿出医生
执照还是进去了。他最后走了出来，白大褂上还沾着血，累得瘫倒在周泽楷旁边的椅子上，轻声说：“堵在他肚
子里，差点让他失血休克，医生已经拿出来了，染色体异常，这种胚胎留不住的，八周内多半会流掉，长大了也
是畸形。”
吴启说：“我……”
方明华打断他说：“你去安排人手，给孙翔换家医院。”
吴启呆了一下：“现在？”
方明华解释：“这里的医生做手术的时候埋怨了几句，说 omega 居然没发现自己怀孕，实在太失职。这地方不适
合孙翔，他得安安静静地休养。”
吴启离开了。
“高浓度抑制剂、战斗机训练、长途奔波……”方明华看向周泽楷，“抱歉，我应该早点给他检查身体的。”
周泽楷摇头。
omega 较之女性，没有了生理期，很难在 8 周内发现怀孕。在发现前流产，并不是谁的错。甚至孙翔还注射了两
年之久的抑制剂，这个尚未成型的生命注定不可能来到世界上。
方明华拍了下周泽楷：“你去看看他吧，我在这歇会儿，想想下面怎么办。”
周泽楷站起来，缓慢地走进去。医疗助手机器人在里面忙碌，手术室已经变成了病房的样子。孙翔昏迷在雪白的
被子里，手腕露在外面，连着好几支注射剂，叫不上名字的药水缓缓地注入他的血管。
这真的是周泽楷第一次见他这么安静，消瘦的手腕、苍白的脸、微弱的呼吸——前所未见过的狼狈模样。
孙翔真的是个 omega，不仅仅是在床上的时间里是，任何时候，他都是个真正的 omega。
机器人给周泽楷送来一张椅子，周泽楷坐下了。
他沉默地想：自己以前并不够了解孙翔，甚至对最显而易见的事情视而不见。

孙翔在昏迷中转院了，隔了一天一夜他才昏昏沉沉地醒了。醒过来他看了看诊断书，半晌才呆呆道：“……还能
生啊……”
周泽楷捧着电脑来看他，孙翔晒着太阳昏昏欲睡，周泽楷就在一边处理公事。
他打开了格洛瑞尔星球发来的邮件。
“周先生：
您好，关于格洛瑞尔议会期间发生的恐怖袭击，这是第五次报告。
袭击从医院开始，到格洛瑞尔港口仓库结束。根据恐怖分子的行动推断，目标是杀死当时在场的肖先生和您的幼
子，或许还有孙先生。袭击发生时孙先生在医院楼下接听来自越云领域的陌生电话，据证词，是孙先生的养父播
来的电话。录音已从运营商处解码，请点击附件收听。袭击发生后孙先生和轮回、雷霆的卫兵一起，与恐怖分子
进行了搏斗，后由增援将恐怖分子剿灭。
现联盟政府有两个问题需要您配合回答：1、孙先生电话时言辞颇为激烈，似乎有反动嫌疑，请问是否确有此事？
2、孙先生作为 omega，体能出众，检查组提出质疑：他是否进行过基因强化？”
周泽楷戴上耳机，沉默地把录音听了。
“周泽楷。”同样的声音响起在耳边，是孙翔翻了个身，懒洋洋地叫他。
周泽楷取下耳机，孙翔说：“我感觉很奇怪。”
他动了动，随即因为身体不适僵住了，闷声说道：“以前也是这样的，我没有很喜欢小孩，但我也不想失去他
们。”
他发了一会儿呆，说：“我有点难过。”
周泽楷望了他一会儿，低声说：“我也是。”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我们不应该生孩子。”孙翔又说，“你儿子那么喜欢我，我却有自己的孩子了，他会很伤心的。”
孙翔原来也会注意到这样的事吗？
“他……”周泽楷张了张嘴，就这么过了一会儿，他又改口，“对不起。”
孙翔疑惑：“什么？”
周泽楷伸手摸了摸孙翔的头，又看回自己的电脑。
他回复了联盟的邮件：“无反动嫌疑，并非基因改造 omega。”又附上了医院的流产诊断书。
随即他把联盟的邮件转发给了江波涛：“查孙翔的养父。”
江波涛回复他：“你又给我派苦活儿。明华前几天说芙蕾妲不适合养病，我问了一下雷霆，他们说可以让孙翔过
去休养一段时间。正好我有点事去雷霆，顺便带上他？孩子呢？”
周泽楷想了想，回复说：“都去。”

-17-
雷霆所占据的星域毗邻芙蕾妲，被称为桑德厄星域。与芙蕾妲类似，桑德厄同样对外输出军火。但与芙蕾妲不同
的是，桑德厄的军火输出量仅有其 32%。
除了军火，桑德厄同样对外输出家居机器、生产器械等。机械是这片星域的特色所在，但桑德厄并不富含矿产。
桑德厄每年从芙蕾妲进口大量矿产，两片星域的经济命脉紧紧联系在一起。
桑德厄服务业与制造业同样发达，大多数星球上气候温和宜人，拥有先进的环境保护系统，故而植被得到了完善
的保护。
桑德厄首府星球蒙辛号称机械之星，一年四季都有来自银河各地的游客，前来观赏其独一无二的、人工铸造的科
技之美。
雷霆的总部当然设立在机械之星上，轮回的飞船降落是得到了盛大的礼遇，雷霆执政官为孙翔和轮回的小主人准
备了一座风景优雅、设施豪华的暂住所，紧靠在肖时钦的住所旁。
由于孙翔身体不适，应酬都是江波涛带着小魔王出场。小魔王做这些事比他老爸有天赋多了，有模有样地向雷霆
高层打招呼、应承邀请，还要求别人补上生日红包。他毕竟是个孩子，过不多久没什么耐心了，便扒着江波涛的
胳膊一个劲地要求休息。
肖时钦从江波涛手里接过小魔王，示意大家都散了，自己则送江波涛两人去孙翔那里。
两人走在路上时，江波涛说道：“这次叨扰一星期。”
肖时钦问：“是有什么事要办？”
“贸易协议到期，得重签了。”肖时钦不怎么处理公事，江波涛一语带过这部分，又笑道，“顺便放几天假，找找
omega 什么的。”
肖时钦愣了愣：“你这日子记得比我还清楚。”
江波涛说：“alpha 都这样吧。”
他们到了目的地，终止了这个话题。走进房子里，孙翔正躺在阳台的榻上，没精打采地玩一个长着翅膀的小机器
人。
“我也要玩！”小魔王从肖时钦怀里挣脱，跑向孙翔。
“你俩悠着点，那是给花园浇花的。”江波涛叮嘱说，“没什么问题我先走了，去办点事。”
肖时钦又送了他几步，回来看见孙翔和小魔王已经把小机器人给分尸了。他走过去拿过坏掉的机器人，拆碎了重
新组装成完整的一个，可把小家伙看得惊叹连连。
“这个好厉害！”小魔王期待地盯住肖时钦，“怎么做呀？”
肖时钦说：“过几天教你。”
“现在就要嘛。”小魔王甜甜地说。
肖时钦说：“一天教不会的，最近有点不方便。”
他转向孙翔解释道：“这几天大概都不会来看你们，我的发情期到了。”

接下来的几天，肖时钦不见踪影，江波涛也很少出现。轮回带来的医生和保姆把孙翔当古董花瓶一般伺候，孙翔
前几天没心情还不当回事，过了几天身体稍微好点，就相当不耐烦了。
这天孙翔大发脾气的时候，正逢江波涛来道别。保姆和医生为难极了：“omega 遇到这种状况，最好还是再休息
半个月，才能适量做点运动恢复身体。”
“回去给你们发奖金。”江波涛想了想说，“他有什么要求，你们觉得问题不大，就向雷霆提，能用钱解决的都可
以同意。”
医生保姆们重新掂量了一下孙翔的重要程度，连连同意了。
江波涛离开桑德厄后却没有回芙蕾妲，而是穿越小半个银河系去了越云。
越云实在是个很小的势力，地盘也很小，要查一个人轻而易举。几乎没费什么时间，江波涛不仅拿到了官方的档
案，甚至走访了一遍所有和孙翔有关系的人——孙翔的关系人实在太少了。
孙翔长大的地方是一栋有着大院子的民居，不远处就是越云境内唯一的军事学院。孙翔还在越云时，15 岁之前有
四次被发现混进这所全是成年 alpha 的学校而进入 omega 教育所。银河系禁止 omega 接受军事教育（当然，对
某些人来说任何法律都可以变成摆设），孙翔偷师几年，虽然没找到机会接触战斗机，其他学得居然不赖。
16 岁孙翔初次发情，由于他的监护人失职，越云特地派了一个 beta 看守他，两年里他都没再能到处乱跑。但是
这么一个 omega 放在军事学院旁边哪有不生事的道理，违犯纪律翻墙来追求 omega 的年轻人前赴后继，来一个孙
翔打一个；逢上他半年一次的发情期就挑挑拣拣睡一个，睡完照打不误——就是这么凶残！
孙翔 18 岁的时候，陶轩来访越云，正赶上孙翔大战他的追求者。陶轩一眼相中孙翔，便从越云把孙翔带走了，过
了没几个月，越云震惊地发现孙翔成了嘉世的首领。
至于孙翔的监护人，也就是江波涛要调查的孙翔养父，则是一个相当有问题的 omega。这个 omega 开办福利院的
最初捡到了孙翔，还没来得及收留第二个孤儿，他的 alpha 就去世了。福利院被搁置，孙翔成了他唯一收养的孩
子。在孙翔六岁的时候，也就是这个 omega 的 alpha 去世第五年的时候，omega 移情别恋了。
这种情况，银河系虽然没有明文禁止，社会风俗却是不容忍的。哪怕是站在百花这样的大势力顶端的张佳乐，他
的 alpha 孙哲平失踪了小半个世纪，这个被标记了的 omega 也只能乖乖地、形单影只地等下去，或者孙哲平还会
出现，或者直到生命的尽头结束这场等候。
在这种情况下，孙翔的养父陷入了无边的压力里，依赖精神药物才能勉强度日，自然管不到孙翔。
有一段时间越云方面查到这个 omega 与一些违法药贩接触，但并未做基因强化手术或购买抑制剂。江波涛推断他
是想要另一种药剂，那种可以解除 alpha 标记的药剂。
现在，这个疯疯癫癫的 omega 住在疗养院里，时而清醒时而疯狂。江波涛去看了看他，是个跟孙翔完全不同的
omega，由此可见孙翔的确不是这个养父教养大的。
江波涛带着这些信息回到轮回，工作在他的电脑里填满了一个盘。
江波涛致电秘书办公室：“咱们首领和执政官这些天干嘛了？”
秘书答道：“与嘉世方面商谈一叶之秋的赔偿费，现在由雷霆和我方先进行修理，费用改日另议。近几天的商谈
记录已经发送到您的邮箱，请查收。”
江波涛和蔼亲切地说：“我不收谢谢，麻烦首领他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江波涛把查到的资料和一半的工作一起发给了周泽楷。

周泽楷正在跟肖时钦通话，肖时钦在他的工作室里，背后是一群忙碌的助手和壮烈的一叶之秋。轮回将派出一批
技术人员，同时运去大量的原材料。
一叶之秋并非修不好，但不可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三方对此心知肚明，叶修趁机要求翻翻新，还指定了好几种
最新型的零件。
“那两块要一起拆，四个人一起动手！”肖时钦指挥着助手，又扭头问周泽楷，“昨天孙翔说要过来看看，等下大
概就到了，你们顺便说两句？”
“不了。”周泽楷想了想，摇了摇头。
肖时钦只当他们之间因为小孩的事尴尬，见状揭过这个话题，继续说道：“除了叶神要求的，还有些特殊规格的
零件也需要一批，老型号机的尺寸和现在的不太一样。”
肖时钦报出一串零件，正这时有人领着孙翔和小魔王进来了。
“怎么变成这样了？”孙翔一进来就盯着一叶之秋问，“你们行不行啊？怎么越修越烂？”
肖时钦向周泽楷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走过去好脾气地解释：“里面很多东西摔坏了，要拆开换新的。”
小魔王哇哇大叫着爬上被拆的差不多的战斗机，孙翔站在下面问：“修好了还能飞吗？”
肖时钦笑道：“当然可以飞，性能会比你之前开的时候好很多。”
孙翔挺欣慰的：“那就好，它的手感不错，叶修卖吗？”
“……”肖时钦擦了把汗，“都这样了还要修，恐怕不会随便卖的。”
“怎么这堆废铁叶修还死守着不肯丢啊！”孙翔不死心地围着“这堆废铁”看了好几圈，怒骂叶修，“做人狡猾就
算了，还这么小气。”
你不也一心要买！肖时钦内心吐着槽，指了指一个房间：“里面有修理翻新后的预览图，你要看看吗？”
孙翔让人把小魔王抱下来，迫不及待地跟着助手进了房间。
肖时钦回到了屏幕前，对周泽楷说道：“他最近好多了，等一叶之秋修好，可以悄悄给他玩一下，当然不能再弄
坏。还有两种零件，分别是……”
和肖时钦交流完，周泽楷才注意到江波涛回来了。他花了一点时间看江波涛查到的信息，从这些资料上看，直到
孙翔离开嘉世之前，他和禁药组织都没什么联系。由于还能生育，也没做过基因强化手术。如果只是这两年沾了
抑制剂，问题并不大。
他的养父和禁药组织有过接触，那么孙翔只用了两年就能买到高纯度抑制剂的原因也有了答案：有一个中介人，
渠道会宽畅很多。
周泽楷看完资料，又看到了江波涛一起发来的那些文件。
他想了下，还是加班加点全部处理了。
处理完这些文件，他请江波涛吃了顿饭。
江波涛有点感动：“虽然我是挺累的，但其实也没有费多少事……”
周泽楷默默地把好吃的好喝的推到他面前，看着他吃饱喝足，这才说：“我要买个东西。”
“……”江波涛有点不祥的预感，“买什么？”
“一叶之秋。”周泽楷说。
“……服务员，刚刚那一桌全部再来一份。”江波涛痛苦地扶额，“你让我多吃点静一静。”

-18-
周泽楷和轮回的技术人员队伍一起来了，医生和保姆喜极而泣。
保姆们汇报说：“小少爷昨天差点把一架真的战斗机开起来！太吓人了！您还是劝劝他吧！不能这么玩啊！”
医生们汇报说：“孙先生总是往肖先生的工作室跑，虽然多走动走动有助于恢复，但他一个 omega 还是别再碰那
些战斗机了吧！文静一点才有利于多生孩子啊！”
孙翔和小魔王回来了，小魔王很久没有看见爸爸，特别高兴：“爸爸！我今天开了战斗机！大的那种！我好厉害
啊！”
周泽楷点头：“厉害。”
保姆们：“……”
医生们怜悯地看了看保姆们。
“我最近在肖时钦的工作室里研究战斗法师的武器。”孙翔心情不错，都会夸人了，“肖时钦懂得挺多的！”
周泽楷说：“注意身体。”
孙翔说：“我知道，我没上战斗机。”
他们一起吃了晚饭，在花园里散了步。孙翔近来的起居和小魔王差不多，时间不早，他们两个都困了，回房间小
魔王就埋进被子里睡得直打小呼噜。孙翔听见周泽楷让保姆收拾客房，不禁问：“你住多久？”
周泽楷说：“明天走。”
孙翔抓了抓头：“那……你要做吗？”
……要的话医生可要抓狂了。
周泽楷摇摇头。
孙翔说：“那就别铺床了，这张床很大。”
他说着爬上床，小魔王横在正中间，孙翔往里躺下了，把外面的空间留给周泽楷。周泽楷坐到床边，就见孙翔特
别熟练地让荒火变成了电脑，玩起了一种叫做“宇宙飞行”的模拟战斗机的 3D 游戏。
开过真的战斗机的人，很少看得上这种让小朋友用来意淫的游戏，看来调养身体真是把孙翔憋坏了。
周泽楷躺下来，小魔王在他们两个中间沉睡，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吮着手指挺开心的。
周泽楷把他的小手拿出来，小魔王不情愿地哼了两声。孙翔一局打完，扭头说：“你管得太宽了吧，睡相也
管！”
“不干净。”周泽楷松开手，小家伙就嫌弃地翻了个身，摸到孙翔的手臂，蹭了两下抱了上去。
孙翔得意了：“你看，他都不要你了。你是他亲爸，却输给了我！”
周泽楷失笑，伸手给孙翔和小家伙盖被子。
孙翔见状呆了一下，说：“这样有点奇怪。”
是有点奇怪，他们好像还没这么平静地在同一张床上呆过。
周泽楷笑了笑，拿过荒火检查，孙翔用过它的武器形态，该补充一点子弹了。
孙翔看着他一颗一颗地装弹，很快就睡着了。
小魔王钻进孙翔的怀抱，孙翔下意识地搂住了这个孩子。他的脑袋离开枕头，在睡梦里贴向周泽楷。
荒火在周泽楷手里重新变成蛇型，游到孙翔脚上环住了。周泽楷凝视他们一会儿，把手臂搭在孙翔腰上。
温柔的金色灯光熄灭，静谧的夜降临。

这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江波涛的工作全部推给了周泽楷，但江波涛并没有特别高兴。
江波涛清了清嗓子，对屏幕那头的人说：“叶神啊，我们小周马上要和你们孙翔结婚了……”
“停！”叶修疑惑道，“孙翔什么时候成我这边的了？”
“孙翔是嘉世的，嘉世和兴欣都是您创建的！”江波涛热情洋溢，“不说这个，他俩结婚您是不是应该包个大红
包？”
“兴欣战后建设呢，哪有闲钱包红包。”叶修说，“要不打个商量，等我们建设完了他们再结婚？”
江波涛说：“谁说红包一定是钱了！叶神您是开创新时代的人，随便什么收藏送一下得了。”
叶修说：“说吧，看上什么了？”
江波涛笑：“一叶之秋。”
叶修毫不犹豫：“不卖。”
“您不是有一架君莫笑吗？还要这古董机干什么？”江波涛说，“我们一次性付清，十亿。”
叶修幽幽叹气：“你们年轻人，懂的还是太少。”
江波涛和他闲扯了两句，这次的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我应该跟小周要整整一年的假期。”江波涛扭头说，方明华坐在摄像不到的角落里喝茶。
“一叶之秋果然很难搞来！”方明华感叹，“那根本就不是一架战斗机，那是一个时代啊！”
江波涛说：“我出生时只赶上了蓝雨和微草争锋的时代，不比您老见证霸图割裂嘉世王朝。好了老人家，出个主
意吧。”
“基因强化禁令推行得怎么样了？”方明华突兀地问。
“这件事执政官在做，目前这一阶段我们主要是反恐，挺顺利的。”江波涛倒在椅背上，“说起这个，雷霆的执政
官很排斥这项法案，雷霆一点动静都没有。”
方明华问道：“肖时钦是什么想法？”
“我没问他。”江波涛的“他”指肖时钦，“omega 们肯定通过气，他们的情况都比较棘手，他大概有自己的方
案。”
“omega 的死罪豁免太难废除了，这个提案来得还挺是时候，不知道是谁的手笔。”方明华摇头，“雷霆这么拖下
去，只会让境内的 alpha 和 omega 矛盾更尖锐。我们和雷霆靠太近，这事还是得想办法管管。”
江波涛笑了笑。
方明华迅速说回正题：“百花和蓝雨都让高层 alpha 出来唱黑脸了，现在都挺乱的。兴欣比蓝雨多出四个星系呢，
正赶上百废待兴的时候，军队要钱，生产要钱，社会福利要钱，要不然叶修敲我们和雷霆的竹杠做什么？听说他
让肖时钦修一叶之秋还是赊账的，修好了打算放进博物馆收门票钱。要是开始推行这项法案，会更缺钱吧。”
江波涛凝视着方明华：“推行这项法案以来，蓝雨花了多少钱了？都花哪儿了？”
“目前为止，他们花在维和上的钱，大概就是刚刚你给一叶之秋开的价。”方明华笑眯眯地说，“一叶之秋不像君
莫笑，一叶之秋是叶修自己的东西，等到实在缺钱还是可以卖的吧。”
“为了让雷霆按照孙翔的体质改良一叶之秋，我们得赶早买，否则等一段时间就没这么难了。”江波涛喃喃，“不
管他了，付钱的人反正不是我，我只要负责买下来就够了。”

方明华之所以闲着没事跑去找江波涛看热闹，是因为家室不在。他的 omega 忙着准备周泽楷的婚礼，主要负责孙

翔那部分。婚礼的日期暂定在新年之后的第五天，到时候全星域还在过法定假，大概能热闹出新高度。虽然现在
十月才刚刚开始，但这种项目两个月时间也是不够的。
一想到自己的 omega 要脚不沾地忙到明年，方明华就有点后悔刚刚对江波涛的热心帮助。
正懊悔着，家室联系了他：“孙翔什么时候回来？”
方明华想了想：“大概再过半个多月。”
“首领买戒指了吗？”
“结婚信物这种东西小江会给他买下来，你不会想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方明华说，“今晚回家吗？我最近比较闲，
可你天天不在家。”
“今天下午，就是现在，我要去孙翔那里，让他试衣服。”家室冷酷地说，“我天天回家的时候你天天睡实验
室。”
屏幕黑了，这是方明华的 omega 失踪前最后一次联络方明华。
此刻方明华被切断了联络，也只能无奈地叹气。他又去茶水间泡了杯茶，坐下来开始看新闻。百花还在打击境内
的海盗，张佳乐负伤归来，让被新法规搞得一团乱的百花更加混乱了。
“这股海盗真是生生不息，这都一个多世纪了还没打完。”方明华翻到下一个新闻，一口水喷了出来。
《今日起微草境内可 AA 结婚》！
方明华叹道：“王杰希这是另辟蹊径，脑洞清奇啊……”
这天晚上方明华没有联络上他的 omega，由于对方最近实在忙碌，方明华以为他只是睡熟了。
第二天上午，雷霆方面没能准时接到他乘坐的飞船。
中午的时候，雷霆和轮回确定这艘飞船失联了，两方派出人手沿途搜索。
傍晚，他们还没找到飞船，雷霆增派了一倍人手，轮回这边不仅增派了军队，连吴启的队伍都悄悄出动了。
地毯式的搜索在凌晨完成了第一遍，轮回高层们开了一个短会，方明华跟着搜索队开始第二遍的寻找。雷霆和一
些矿星势力一起，被列入不可信任的名单，江波涛即刻出发去雷霆总部所在的蒙辛星，准备提前把孙翔和轮回的
小主人接回来。吴启暗中跟在江波涛身后，以防意外发生。
江波涛到达蒙辛星的时候，搜索进行到第三遍，轮回开始接触附近其他星域。
肖时钦和雷霆执政官一起接待了江波涛：“我们把消息告诉了孙翔，他们大概已经准备好了。”
江波涛说：“谢谢。”
气氛有些尴尬，两方都知道接回孙翔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他们一路上都在收听最新消息，行程过了一半，终于得
到了一个明确的结果。
“从百花境内流窜到附近的海盗联系了我们，连人带船全部在他们手上，他们不要钱，要武器。”方明华疲惫地说，
“人得救回来，武器不能给海盗，我带人去谈判。小周联络百花去了，你休息一下再回来，别太累。”
他暗示江波涛挽救一下两方的信任危机，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肖时钦立刻说：“既然不着急了，那就先吃顿饭
吧？”
江波涛自然应允，忽然他又想起什么，连忙追问方明华：“海盗有没有什么眼熟的标志？”
“你是说——”方明华猛然皱眉，想了一下又摇头，“标志是普通的骷髅和斧头，海盗成员都是 alpha 和 beta，
应该不会和 omega 抑制剂有关系。”
江波涛拍了一下额头：“大概是我想多了。”

-19-
江波涛和孙翔回程的时间改到了下午，他们和肖时钦等人一起吃了顿和谐友好的午饭。雷霆盛情赠送了孙翔和小
魔王一大堆特产，江波涛也表示正赶上首领的婚礼，欢迎肖时钦前往轮回做客。
而此刻，方明华与也终于和海盗们遇上了。
两方频道接通，方明华说：“我带了离这里最近的军火库的钥匙，我要见人质。”
海盗方的头儿是个刀疤男，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方明华，龇牙咧嘴一笑：“我听说轮回高层每年的奖金，是当年政
绩的 1%。”
他旁边一个竹竿似的海盗问：“头儿，1%比我们还少啊！”
刀疤道：“你懂个屁！我们一年抢个几亿都叫丰收，他们一整个星域出口矿产和军火，每年得有多少 GDP！就算
是 1%，那也是个天文数字！咱们面前这个是搞科研的，拿的是业绩奖金，比其他高层少多了！啧啧，听说也是以
亿起步的。”
方明华说：“钱和武器都好说，先让我见见人质。”
竹竿说：“头儿，人家想见自己的 omega 了！”
刀疤嘿嘿一笑：“你先准备钱，我们要十五亿。”
方明华不肯让步：“你看起来不太有做交易的诚意。”
刀疤啧了一声，摆摆手。竹竿立刻把耳朵凑过来，听他说了几句话，点点头跑了。
刀疤笑道：“既然你非要见你的 omega，那我就让你见见其他人吧！”
听完这句话，跟着方明华一起来的轮回军官几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方明华。出乎他预料，方明华没有被激怒，他
平静地说：“那就先见见吧。”
方明华作为一个医生，表面上并不参与芙蕾妲星域的政治或军事。他对芙蕾妲的科研进度负责，本身也专注于医
学研究。绝大多数的人，包括他身后这个轮回军官，都不知道这个医生在轮回的真正地位——方明华几乎和江波
涛平起平坐。
他能做到这一步，自然有他的原因。
而现在，轮回军官也只是暗叹：不愧是芙蕾妲境内最顶尖的医生，这样的冷静实在难得。
他们等了一小会儿，竹竿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两个海盗，拖着一个身穿轮回灰色军装的 beta。这个轮回 beta 鼻
青脸肿，身上新伤叠着旧伤，看起来遭受了好几次暴力对待。
刀疤感叹说：“这种事可真不忍心对 omega 做呢。”
方明华轻声回答：“可以了，在我准备的时间里，你们总该能把其他人完整地带过来？”
刀疤咧嘴一笑：“好说好说。”
方明华切断与海盗的联络，接通吕泊远：“看到了吗？”
吕泊远答道：“人质不在他们旗舰上，运送人质的是民用四人小飞船，1 点钟方向来，我带人去包抄他们后方。”
方明华打开星图：“等会儿他们会继续运送人质，到时候听我信号行动，留几个活口。”
钱很快准备好了，一张不记名的卡被送到了方明华手上。方明华再次接通海盗：“钱好了，人呢？”
刀疤贪婪地盯住了他手里的卡，摆摆手，身后的竹竿连忙跑开，不多会儿又回来，附在刀疤耳边嘀咕一番。刀疤
嘿嘿一笑，对方明华说：“等你见了人，先把钱给我们！”
方明华说：“你先把人质交还给我们，最后一个人回来之前，我会把钱给你。”
刀疤转了转眼珠，狞笑：“那你可别怪我们最后再放出你的 omega。”

方明华这方面的情况非常迅速地传达给了周泽楷和江波涛，周泽楷还在与百花接洽，江波涛则已经顺利离开了雷
霆。
江波涛这次带来的飞船是轮回近年的新品之一，一种军民两用船。平平无奇的外壳下隐藏着几乎覆盖全船表面积
的武器，驾驶员是吴启部队里的特种兵。
方明华的 omega 情况不明，也就小魔王什么都不懂，还无忧无虑地缠着吴启要到处参观，把江波涛和孙翔丢在客
舱里。
连孙翔都因为和方明华比较熟而问了好几遍他 omega 的下落。江波涛说到星际海盗，他表情瞬间变了：“哪里的
星际海盗？”
“基地在百花的那一股海盗，年年上新闻。”江波涛注意到他不对劲，“怎么了？”
孙翔追问：“他们在哪里活动？”
江波涛想了想说：“他们活动的位置，准确来说是在轮回、兴欣之间，当然那一片大多数还是属于百花，一小片
是三方交界处，是没有从属的空白地带，我们和兴欣都不太管。”
孙翔说：“所以，从轮回去兴欣，就会遇到那群海盗？”
“为什么这么问？”江波涛疑惑，但还是回答了，“从轮回去兴欣还是很少会遇上海盗的，不过如果遇上了，那九
成九就是这一股海盗。”
孙翔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要去见他们。”
江波涛问：“那里现在很乱，你去见海盗做什么？”
孙翔咬牙切齿地说：“把他们全部宰光！”
江波涛心里考虑了一下是继续追问还是自己去查。上次去越云调查之后，轮回高层对孙翔大部分的戒心都放下了，
还有一小部分的疑问证实完，就可以告诉孙翔小魔王的身世了。
这么想着，江波涛决定直接追问。
他刚要开口，忽然驾驶员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
驾驶员说道：“报告！前方监测到未登记飞船，预计半分钟后相遇！”
随即他喊道：“是海盗船！”

海盗的小飞船从后方驶向前面，他们的旗舰和轮回的队伍在那里对峙。
“计划有变。”在宇宙的暗影里，带着队伍隐蔽的吕泊远沉声说，“人质飞船上只有一半人，他们说没见过另一半，
我们只能先接下这批人，再让海盗把其他人交出来。”
方明华望着屏幕那一边的海盗们，示意身后的军官按兵不动。
运输人质的海盗飞船缓缓与轮回派去接应的船接驳，与方明华的 omega 一道前往雷霆的几个轮回文职人员被全副
武装的海盗粗暴地推了出来。
士兵们把他们扶进飞船，这一批文职全部是 beta，一个比一个惨，看得士兵们直皱眉头，不禁开始担心他们之中
唯一的那个 omega。
无论怎样，轮回和这群海盗的梁子是结下了。
海盗们粗暴地断开接驳，看着猝不及防的轮回士兵忙乱地稳住飞船，哈哈大笑着把船开了回去。
吕泊远告诉方明华：“我派出了吴启留下的人，他们在搜索所有船只，目前还没消息。”
方明华耳里听到，面上不表，他看着海盗，转了转手上的卡：“人数不对。”
刀疤笑道：“先付一半钱怎么样？”
方明华说：“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两个人对峙了一会儿，狼狈不堪的 beta 们被带回了船上。看见 beta 们的惨状，方明华顿了一下，对刀疤说：
“先让我见人，四分之一。”
刀疤啧了一声：“二分之一，先付钱，omega 可是很珍贵的。”
“那我们只能好好地谈一谈了。”方明华坐了下来。抑制剂的压制下，他的信息素像困兽一般狂野地撞击着桎梏，
好像下一刻就能破笼而出。但他声线平稳，极其耐心，“带他和其他人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方哥你扛住，就算是海盗也不会杀 omega 的。”吕泊远连忙说，“半数海盗船已经排除，马上就能有结果。”
“海盗发现你们了。”方明华看着屏幕对面，刀疤背后的海盗正走来走去。刀疤脸色一变，通讯切断了。
吕泊远愣了一下才发现方明华在回答自己，方明华正快速敲着键盘，“现在就动手！”
“方哥你确定？！”
“人不在他们手上。”近几日的星图数据扫过方明华的眼眸，“两天前百花境内两颗小行星相撞，现在最大的一块
碎片即将到达这里。他们只想骗一半的钱趁乱离开，放他们走，看看有没有线索。”
潜伏的队伍随即露出了獠牙，方明华头也不回地下令：“后勤舰上前，分离能源舱！”
身边的军官迟疑：“我们不去配合行动吗？”
方明华望着星图说：“我们炸陨石。”

江波涛和孙翔到达驾驶室，吴启已经在了。见孙翔来了，吴启连忙把小魔王塞进他手里，驾驶员立刻让到副驾驶
上，吴启坐上驾驶座快速操作着。
江波涛问：“有多少海盗？”
吴启答：“除了前面那艘，后面还跟着三架战斗机，看起来像在追前面的船——对方发信号来了！”
吴启接上信号，他们面前的屏幕不甚清晰地闪了闪，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我逃……
救……”
吴启拍案而起，手底下动作不停，飞船打开了表面的掩护，无数狰狞的炮口露了出来。
江波涛跑了出去，不多会儿一架战斗机脱离飞船，往海盗船冲去。
飞船的炮口缓缓移动，整齐地对准了海盗船背后，那里有三架海盗战斗机凶猛追来。
孙翔问：“还有战斗机吗？”
吴启说：“孩子在呢，你坐副驾驶，飞船也很好玩的。”
副驾驶上的驾驶员让开，二话不说跑出去，又一架战斗机跟上了江波涛。
江波涛的声音从频道里传出来：“尽可能抓活的。”
“收到。”吴启把一份说明放到了孙翔面前的屏幕上，“听我指示行动。”
江波涛靠近了海盗船，吴启指挥孙翔和他一起发射炮弹。炫目的火焰爆开在海盗船后，海盗战斗机被淹没了。
江波涛说：“吴启，准备接驳！”
海盗船靠近了，江波涛和驾驶员的战斗机冲进爆炸的光焰里。
两艘船接驳上，吴启打开监控屏幕，看见进来的几个人，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驾驶室的门被人打开了。
“……海盗联系你们了吗？”方明华的 omega 气喘吁吁地问，“其他人知道我们逃出来了吗？”
吴启说：“没联络上，我给明华发了信息，还没收到回执。”
方明华的 omega 说：“等下我再联络几次，我们带回来一个海盗。”
他身后两个 alpha 士兵拎过来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毫不客气地扔在驾驶室的地面上。
这个海盗被捆成这样，居然还嬉皮笑脸，满不在乎地梭巡一圈室内，看见孙翔微微一愣，随后目光扫过他怀里的
小魔王，笑嘻嘻地说：“孙翔，好久不见啊！”

-20-
战斗机滑进飞船，安全阀门关闭，江波涛边跳下战斗机边问：“吴启，联系上明华了？”
“你问得正好，方哥刚回我消息。”吴启啧啧嘴，“本来老吕还想追着海盗看看有没有线索，结果一吨固体能源爆
炸的威力太可怕，现在他们和海盗谁也找不着谁了。”
江波涛默了一下：“……一吨固体能源？”
吴启说：“我连今年的对联都想好了，方明华挥金如土炸陨石，周泽楷有钱任性买一叶，横批别娶老婆。话说一
叶之秋谈好没？”
江波涛说：“那事再说，他们抓的海盗呢？”
吴启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声音也越来越近：“我让我手下把你们新抓的和他关到一起了，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有个问题一定要帮咱们首领问清楚，那小子好像给孙翔送过花啊！”
江波涛无语：“孙翔是不是还揍过他？”
“这么奇葩的事你都猜到了？”吴启兴致勃勃，“更好玩的是他说孙翔揍了他半个月，孙翔却压根不记得他！”
轮回内部的“十大未解之谜”之首就是周泽楷和孙翔是怎么做到双方毫无所觉却生了个孩子的，现在听到这种事
江波涛顿感欣慰：这种做了半个月沙包的都被忘得一干二净，周泽楷那种露水姻缘孙翔记不起来也情有可原。
两人走进关着海盗的小库房，吴启动手把认识孙翔的那个拖出来开始问话。
此刻孙翔也在苦思冥想，这批星际海盗里有他认识的人？如果能从这家伙入手，是不是可以把海盗全部揪出来？
孙翔是不怎么在意别人，但是揍了半个月的人总该有点印象，他记忆里却怎么也找不出这么个无赖的家伙。
小魔王扯扯他的衣襟，孙翔随手摸了一把小家伙的脑袋。
小魔王看看旁边的驾驶员，对方戴着耳麦，专心致志地赶着路。
于是小魔王压低声音，忧心忡忡地问孙翔：“你要走了吗？”
孙翔心不在焉，又摸一把小脑袋，小魔王顿时不干了，扑上去抱住孙翔的脖子，用力太猛，差点掉下去。孙翔连
忙一手抓起他，只听小魔王说：“你不能丢下我！我要告诉你一个大秘密！明华叔叔说了，你就是我的小爸
爸！”
“跟你爸结婚我就是了。”孙翔把他放到地上，牵起他的手，“想不起来，走，我们去问问那家伙！”
小魔王迈着小短腿，小跑着才能跟上孙翔的脚步，没多久就气喘吁吁了，他问：“我们去找爸爸吗？”
孙翔说：“太麻烦了，等你爸爸找我们。”
他们很快看到了吴启和江波涛，两人问到第二个人了。孙翔一手抱起小朋友，开门进了库房，被里面的灰尘呛了
一下。
江波涛连忙问他：“孙翔，你怎么来了？”
“问个话，你们忙。”孙翔把门关上，走过去踢了踢海盗，“你是谁？”
海盗笑道：“你真不记得了？我是越子倾啊！”
孙翔对这个人完全没印象，干脆跳过：“你们想干什么？”
“你这问题问得也太直接了吧！”越子倾低声说，“外面两个问了半天我都没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海盗的目标
是你怀里那个。”
小魔王顿时张牙舞爪地叫嚷起来：“臭坏蛋，揍扁你！”
越子倾感叹：“这孩子和你小时候真像啊！”
孙翔猛然一愣，越子倾看他表情，说：“你想起……”
他话没说完，孙翔二话不说一脚踢过去，越子倾咣地一声撞到墙上。
小魔王差点从孙翔怀里掉下去，他却一点不害怕，胡乱一抓孙翔的衣服，嘴里喊：“打你！坏蛋！”
“我听到声音了，没事吧？”江波涛在外面敲门。
孙翔抱紧小魔王，气得脸都青了，大力把门甩开：“他们是人贩子！”
小魔王帮腔：“人贩子！想抓我！”
江波涛和吴启对视一眼，随后江波涛追问：“怎么说？”
孙翔闭口不言，好一会儿才恨恨说：“我小时候是被人贩子卖到越云的，就是他们！”
越子倾捂着肚子缩在角落，在仓库里听到孙翔的话，一口老血都快吐出来了，不禁自言自语：“……这误会大了
……”

新仇加旧恨全部翻上心头，孙翔气了一路，临近降落猛然想到：既然海盗干着人贩子的勾当，那被带走那个的孩
子说不定真的还活在银河系某个地方？
他的心情猛然多云转晴，下了飞船看见周泽楷，还挺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小魔王蹦蹦跳跳跑向周泽楷，被一把抱起。周泽楷腾出一只手伸向孙翔：“回家？”
“你们什么时候搜捕海盗？”孙翔问着，伸手拍了他的手掌一下，被抓住了。周泽楷的手心温暖极了，孙翔神使鬼
差地反握住。
“明天。”周泽楷说。
孙翔回过神，说：“带上我。”
周泽楷看了他一会儿，孙翔气色好了不少，估计关着他休息他也是坐不住的。周泽楷便点点头，又说：“先等
等。”
后面的江波涛补充：“小周给你买了个战斗机，等一段时间才能到。正好现在咱们还得先找找海盗在哪，等找到
了你再出马不迟。”
孙翔皱眉，看起来不想答应，江波涛说：“是一架定制的战斗法师。”
孙翔想到了一叶之秋。周泽楷给他搞了架类似的？他有点感动，不由地对周泽楷笑了下：“谢了。”
周泽楷也笑了笑，朝江波涛他们点点头，一手牵着孙翔，一手抱着小魔王，现行离开。
孙翔跟着他走了一会儿，没忍住要跟他分享好消息：“周泽楷，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孩子……”
小魔王趴在爸爸肩膀上，好奇地问：“什么孩子？”
孙翔顿时闭嘴，小魔王不依不饶：“你要生弟弟吗？是 alpha 吗？是 omega 吗？”
周泽楷笑出了声，把头扭到一边去了。孙翔一掌压下小魔王的脑袋，羞恼道：“小孩子懂什么！”

这边两大一小轻松愉快，另一边方明华赶回来见了自己的 omega，合家团圆。剩下江波涛为首的几个未婚 alpha

苦逼兮兮地分配工作：“我话都放出来了，也只能先去找叶神买一叶之秋了。你们几个，吴启把库房的监控调出
来看看孙翔和海盗说了什么，再仔细审问一遍抓住的那两个家伙，要是你忙不过来就把杜明喊过来帮忙。泊远，
小周应该和百花谈妥了，你和百花的军队碰个头。”
把事情分配好，三人各自散开。江波涛睡了一觉，吃了顿饭，精神十足地联系了叶修：“叶神，上次的事情咱们
再谈谈。”
叶修一脸真巧的表情：“我正准备联系你们呢！你还记得之前你们孙翔进了我的卧室……”
江波涛连忙打断他：“叶神你说什么呢，我不知情啊！”
叶修淡定地说：“这事呢怪我们疏忽，孙翔的档案还在我们这里，忘记转给你们了。”
江波涛保持微笑：“叶神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直接点，一叶之秋多少钱？”
叶修琢磨了一下：“你等我算算，一叶之秋加孙翔的档案转让手续费——”
当年不是还发表声明说孙翔去哪都跟兴欣没关系了吗！
银河荣耀联盟对 omega 人口流动控制严格，为什么会有蓝雨从外地“进口”omega 的说法，正是因为 omega 离
开一个星域需要转档案。
换成越云拿着孙翔的档案要钱，江波涛八成不会理。但面前的是叶修，他也只得和对方磨了。
“手续费有星际标准，那还用算？”江波涛笑道，“叶神说说一叶之秋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叶修叹气，“当年陶轩从越云带回孙翔，他的监护人要价是黑市上普通 omega 的四倍
呢。”
孙翔这身世究竟有多颠沛流离？
江波涛麻木了：“那就按黑市上 omega 交易价的四倍——”
叶修慢悠悠地说：“然后他一个普普通通的 omega，到嘉世做了首领，这份履历相当辉煌啊！怎么说也得算个培
训费吧？”
“……”江波涛笑得很有耐心，“您说得很对。那你们孙翔嫁过来，是不是还得有点嫁妆？我看一叶之秋就不错。”
“你这是什么话，我跟孙翔清清白白。”叶修严肃地说，“我顶多和嘉世有点关系。”
您老这套借口找了三个参谋团开会想的吧！
江波涛快刀斩乱麻：“叶神咱们不谈感情，谈钱。”
叶修干脆地说：“我们兴欣的数学家帮忙算了下，孙翔加一叶之秋，2800 亿吧！公式在这，我看不懂，你有问题
自己找人再算算吧！”
居然还能算出个比 3000 亿少 200 亿的数！
江波涛克制了一下，没克制住：“您太费心了，连公式都创造出来了！我们考虑一下，下回聊。”
江波涛挂断叶修找周泽楷：“2800 亿，一叶之秋加上孙翔的档案。”
周泽楷手上还抓着一条鹅黄色的小毯子，他背后不远处，可以看见孙翔在大阳台上玩维也纳，小魔王趴在躺椅上
打盹。
周泽楷简短地说：“好。”
江波涛扶额：“听说在格洛瑞尔的时候你连十亿都不想赔偿？这价钱明显是开给我们还价，我估计他们最高目标
是 280 亿。”
周泽楷摇摇头：“就这样。”
江波涛心里万马奔腾，默念了一遍吴启同志的对联，看着周泽楷走去阳台，把毯子盖在小魔王身上。孙翔把小老
虎凑到他面前，又看见通讯器屏幕里的江波涛，小老虎的白肚皮猛地就盖住了整个屏幕。
周泽楷的手把小老虎拿开了：“谢谢你。”
“不客气，又不是花我的钱。”
周泽楷笑了下：“帮我道谢。”
他是说向叶修道谢，江波涛也只能摇头：“2800 亿，算了，那架战斗机代表一个时代呢。”

-21-
孙翔和小魔王关于孩子的对话，当天被跟着去雷霆又跟着回来的医生们听得一清二楚。医生们很激动，他们花了
半个月开会、商讨，草稿打了一份又一份，最终，一份《omega 备孕方案》蓄势待发。医生们生怕周泽楷没经历
过 omega 备孕不重视，特地放在 u 盘里，一起去拜访周泽楷，准备当面交给他，细细叮嘱一番。
要说里面最难的部分，医生们认为是那一连串的禁止条目，首当其冲的就是禁止首领家那好动暴躁的 omega 玩战
斗机！omega 开战斗机搞到流产，简直不可思议！
医生们这么想着，一起到了艾斯艾奇的军营外。他们打听过了，周泽楷正在这里。
医生们一进军营，就看见满地乱跑的小魔王和小老虎。周泽楷和孙翔在不远处，江波涛正指挥着一艘运输船降落。
医生们倍感欣慰：这个 omega 终于文文静静地站在一边不和孩子一起胡闹了！
运输船沉沉落地，后舱门打开，里面的东西露出来，看轮廓，是一架披着厚重帆布的战斗机。
江波涛朝孙翔招手：“我保证你看完会爱上小周一百遍。”
他心说你知道价钱就会直接此生不渝了。
两个士兵把帆布扯下来，熟悉又陌生、崭新又古旧的战斗机出现在孙翔面前。
孙翔惊喜地问：“小事情把它修好了？他还真的悄悄拿给我看？这个兄弟我认了！”
江波涛：“……”
医生们在后面很着急：神啊，怎么能特地带 omega 来看战斗机！这不是又要出事了吗！
周泽楷轻轻一拍孙翔的肩，把他往前推了一步：“买给你的。”
医生们：“……”
医生们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孙翔张大了嘴，好半天才扭头问周泽楷：：“真的？！”
周泽楷笃定地点头，孙翔看看他又看看一叶之秋，看看一叶之秋又看看他。
周泽楷笑了：“去开开看。”
医生们壮烈倒塌。
孙翔给了他一个熊抱，兴高采烈地跑向一叶之秋。
江波涛走到一边，有点疑惑：“那边的医生是怎么回事？”
周泽楷看了一眼，也挺疑惑地摇摇头。

孙翔大病初愈，又得到了心心念念的战斗机，第二天就跑去私人别墅找周泽楷，要求跟着吴启的队伍出动，参加
搜索海盗的行动。
出乎他预料，周泽楷拒绝了他的要求。
孙翔竟然也不生气，茫然追问：“为什么？我已经好了！”
“你跟着我。”周泽楷说。
孙翔问：“跟着你？我们去哪？”
在一边玩的小魔王爬上桌子，学着孙翔的语气：“我们去哪？”
周泽楷的意思其实是让孙翔跟他一起行动，不过孙翔理解错了，他就将错就错地站了起来。
小魔王连忙坐在桌子上喊：“我也要去！”
孙翔把小家伙拎到地上，两个人跟着周泽楷出了书房，走到楼梯下，那里有一扇隐蔽的门，里面是电梯。
三个人乘着电梯向下，别墅下有一个异常广阔的空间。孙翔从电梯里出来，就看见一架战斗机停在中央，四周放
着一些备用的零部件和没有装载的弹药。
这架战斗机机身是轮回军队标准的银灰色，双翼上各有一道暗金色的花纹，除此之外别无点缀。造型流畅、异常
简洁漂亮。
这是一架神枪手。
和周泽楷在格洛瑞尔驾驶过的普通轮回军队机型完全不同，这是轮回军火制造业的巅峰。作为银河系最富盛名的
神枪手驾驶员，周泽楷的唯一座驾便是眼前这架战斗机。
“一枪穿云。”周泽楷为孙翔介绍。
它简直是一件艺术品，孙翔看呆了。
周泽楷拍了拍自己的大伙伴，好像在向它介绍，又好像只是让孙翔回神，唤道：“孙翔。”
孙翔随口应了一声，周泽楷说：“我们一起行动。”
“好。”孙翔说，“什么时候？”
“找到海盗后。”周泽楷说，“先熟悉战斗机。”
孙翔的确还没来得及好好熟悉一叶之秋，被这么一提觉得挺有道理，便点头答应了。他走上前去，摸了摸一枪穿
云：“我能开吗？”
小魔王也抱住了一枪穿云的一只轮子：“我也要开。”
周泽楷失笑，他站在一枪穿云旁边，俊秀的脸被银色的反光照耀着，和他的座驾一样内敛又漂亮。人和战斗机立
在一处，交相辉映，孙翔看得直发愣。
周泽楷示意孙翔抱着孩子上去，孙翔抱起小魔王，走到他身边。周泽楷为孙翔打开了战斗机，孙翔把小家伙先放
了进去，自己在下面站了一会儿，忽然伸长脖子亲了周泽楷的脸颊一下。
“……反正要结婚了！”孙翔飞速爬上战斗机，瞬间就把舱门关上了。

随着搜索的深入，轮回和百花终于锁定了三个地方。一处在芙蕾妲境内，两处在百花辖区内。
先遣部队同时查探了三处地点，最终确定了百花辖区里的一颗星球。
分散行动的两方军队决定汇合，联手行动将海盗连根拔起。到这个时候，孙翔终于有了出场的机会，顿时跟放风
的小野狼一样撒起欢来，亢奋得觉都睡不好，搞得小魔王也跟着半夜不睡觉。
第二天一早周泽楷把孙翔从被子里挖出来时，小魔王动了动，又睡过去了。两人丢下他离开，也不用哄他，省下
了一个大麻烦。
孙翔大大咧咧地跟着周泽楷到了涩科尔最大的港口，两人一出现，所有目光都汇聚过来了。更有军报和星域权威
报社的记者围过来采访。周泽楷一声不吭地揽住了孙翔的腰，停住脚步朝众人笑了笑。凑近了的记者们嗅到两人
身上交融的信息素，顿时恍然，对着孙翔一顿拍。
孙翔镜头感还不赖，朝记者们挥挥手，潇洒地笑了一下，又偏头往旁边的周泽楷身上靠，悄悄问：“光站着拍有
意思吗？他们怎么不等我上了一叶之秋再拍？”
因为他们拍的是“首领的 omega”，不是“一叶之秋的新主人”。
周泽楷不喜欢被人围着拍照采访，记者们蜂拥而来七嘴八舌的问题大同小异，不是对打击海盗的信心就是对孙翔
身份的确认。由于打击海盗是个已经炒了一个多月的冷饭，记者们对孙翔好奇多了。
周泽楷在问题的浪潮里紧闭嘴巴，他这是老做法了，记者们顾不得优待 omega，开始转战孙翔。孙翔毫无防备地
回答着第一个问题：“什么关系？就是准备结婚……”
记者们一顿，立马疯了：“请问什么时候——”
周泽楷忽然抬了抬手，意识到首领有话要讲，大家安静下来。
“月底。”周泽楷简单地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又看了看孙翔。
孙翔挺惊讶的：“时间过得这么快？”
周泽楷朝他点头，又凑近他，压下他的脑袋，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
孙翔顿时哑了，情不自禁地碰了碰自己的脸，果然好烫。
一些工作人员跑过来疏散记者，记者们这下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刚刚拍的照片可以发新闻吗？”
周泽楷快速地点了点头，半抱着孙翔大步走向宇宙飞船。
信息发达的星际社会，周泽楷和孙翔才坐到飞船上，全芙蕾妲都已经炸开了。海盗已经被忘到民众的脑后，芙蕾
妲的“最热门话题榜”几分钟内就被刷新了，一堆角度不同画面相同的照片被疯狂传阅。
周泽楷的高清大图异常难得，这也就罢了，他居然有了 omega。还不等芙蕾妲的 omega 们心碎，又有好事者把孙
翔的身份扒了出来。
小魔王的近照也被高高挂起，一家三口的对比图迅速出现。小家伙八分像周泽楷，还有两分像谁，可真是不知道
真相的时候猜不到，知道了真相一眼就明了。
结合孙翔那前嘉世首领的身份和银河系首例单身 omega 生孩子的过去，人民群众充分发挥想象力，脑补出了一个
又一个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其中最火热的一个就是《因为太爱周泽楷，孙翔冒死单独生下他的孩子，幸好叶修
打败了嘉世》，10 分钟内点击过万，还有了一首二次创作歌曲《叶修你最懂爱》，作者当即宣布出本。
网络上如何狂风暴雨不说，飞船内此刻还是一片宁静的。小魔王没跟来，孙翔脸颊泛红地发着呆，气氛祥和，围
观的吕泊远和方明华感到了欣慰。
吴启押着越子倾上来，顿感稀奇，问孙翔：“你发烧了？”
孙翔回神，看见越子倾脸色就拉下来了。吴启见他没什么事，说回正题：“江魔王连夜谈判，这小子答应给我们
指路，之后再代表海盗上星际法庭认罪，条件是放过他的家人。”
方明华笑：“我猜小江是让你把他交给我。”
吴启怜悯地看了越子倾一眼，把他推向方明华：“方魔王您请。”
周泽楷收了个信息，来自江波涛。
“和之前问到的一样，他说他是这几年才加入海盗的，以前是越云军校生，对孙翔说的事都不知情，也不了解孙翔
的身世。和越云提供的档案不怎么一样，但在孙翔的事情上倒没说谎。”江波涛说，“就剩下禁药组织的事情不
清不楚了，不过既然没有基因强化，我认为孙翔已经可信了。”
周泽楷关掉信息，扭头看见孙翔狠瞪越子倾，不由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孙翔顿时抛下越子倾，转向周泽楷：“什么时候出发？”

-22-
舰队航行到百花边境，张佳乐已经带人等在那里。见到轮回的飞船，便登陆上来。
他被带入舰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年轻文静的 omega。张佳乐拍了拍小 omega 的背，向众人介绍：
“这是邹远，我的学生。”
这两个百花的 omega 是开战斗机上来的，张佳乐本人是相当优秀的战机炮兵，擅长驾驭弹药专家，比另一个著名
战机炮兵周泽楷还大上几十年，是经历了上个世纪的战火的人物。
他无缘无故能有什么学生？这是在培养继承人。虽说联盟禁止 omega 接受军事教育，但是周泽楷作为一个 alpha
都能无视这项法律，张佳乐作为史上第一个参军的 omega 更不会乖乖遵守。
以一个 omega 的身份来说，张佳乐的人生轨迹相当偏离大众。在上个世纪，嘉世称霸的那段年月里，张佳乐出生
了。他的 omega 爸爸去世早，张佳乐一直跟着 alpha 爸爸。这个粗枝大叶的 alpha 爸爸隶属荣耀联盟某支军队，
是一名士官。政府被割据势力压了一头，过一段时间就有新的势力揭竿起义，世道太乱，他把年幼的 omega 儿子
带在军营。
张佳乐整日跟着 alpha 爸爸在军营混日子，对枪支弹药情有独钟。士兵们不拿他这爱好当回事，他跟在后面学，
士兵们甚至还为了有趣逗逗他。如此长大到十五岁，嘉世、霸图、皇风三方激战不休，银河系到处都是硝烟战火，
而荣耀联盟政府渐渐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最乱的时代来临了。
张佳乐的 alpha 爸爸的长官，也就是这支队伍的总指挥官，将自己的儿子孙哲平接到军队，让他入伍，从小兵做
起。同时，总指挥官对政府彻底失望，带着队伍脱离了联盟政府，决心在乱世中闯出一片天地。
孙哲平正好分到了张佳乐的 alpha 爸爸的小队，年轻的 alpha 整日和同样年轻的 omega 玩在一起。
孙哲平和其他 alpha 不同，他打心底承认张佳乐作为一个战机炮兵的实力，同时也相当欣赏张佳乐作为一个
omega 的与众不同——张佳乐活泼外向，战斗风格强势华丽，是个有担当的真汉子。
当时没有开辟 omega 新时代的喻文州，孙哲平的这种评价简直搞笑。Omega 会生孩子会做家务，遇上大事别尖叫
逃跑就够了，战斗风格是什么属性？有担当又是什么居家好品质？
纵使孙哲平一再争取，年轻的张佳乐也没能上前线。他十七岁的时候初次发情，意料之中被朝夕相处的孙哲平撞
见，随即他被孙哲平标记了。
生育的压力压到张佳乐身上，他的处境更加艰难。在孙哲平的父亲战死前的好几年里，张佳乐都不得不远离战斗
机，乖乖待在后方。
而后这支军队遭遇了一次惨烈的大战，伤亡过半。总指挥官战死，孙哲平接手指挥席，把张佳乐拉上前线，创建
百花。
百花初次战役，张佳乐便用他那华丽而致命的打法，完美地策应了孙哲平所带领的近战队，巩固了他在百花的位
置。孙哲平将自己的 omega 当做二把手培养，张佳乐甚至有权否决孙哲平的命令。
百花渐渐锋芒毕露，几乎能与嘉世争锋。然而就在一切步入正轨之际，孙哲平忽然受了重创，一度连战斗机都开
不起来。他一时间心灰意冷，恰好前有喻文州、肖时钦两个 omega 当权的例子，便干脆把张佳乐推上首领之位，
自己退居幕后，扫平一切反对的声音。
张佳乐站稳脚跟之后，他在一次出行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后的半个世纪，张佳乐证明了孙哲平没有看错人。在他们最年轻的时候，孙哲平就一眼把张佳乐的那些优秀的
品质看得通透——张佳乐是银河系最强大的弹药专家驾驶员，也的的确确是个有担当的真汉子，几十年里凭
omega 之躯冲锋陷阵，硬生生独自扛着百花走到现在。
若喻文州和肖时钦算得上谋略出众，张佳乐则出人预料是个武将。孙翔也是走这个路线，无奈两个武力派的
omega 对彼此貌似不怎么感冒。张佳乐介绍了学生之后，便自行落座，跷着腿和轮回确认之前商量好的战术。
“小周你要让孙翔出战吧？”张佳乐说，“那正好，我也要带上邹远。”
邹远朝大家笑了笑，他看起来不是个好斗分子，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孙翔倒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随着舰队
渐渐深入，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颗孤零零的星球。
“是这个吗？”孙翔一把拽起越子倾。
越子倾看了眼，点头：“是。”
放大的卫星地图很快出现在屏幕上，那是一颗荒芜灰败的小星球，在一片冰冷静谧里缓缓旋转，一眼看去杳无人
烟。
“在地下。”越子倾满不在乎地供认，“地下有一个生活基地，一个兵工厂，还有数个武器库。”

寂静、空旷、冰冷的虚空里，一艘艘巨大的战舰与飞船上飞出了一架架的战斗机。遥远的地方有星光照耀，那是
附近的恒星之光，光芒到达此处已然暗淡，在黑暗里描绘出机械锋锐的轮廓——两支整齐的队伍渐渐成型，如神
祗展开的双翼，在这星空里遮天蔽日。
小星球上的岩石、砂砾与尘土被阴影笼罩，等到队伍排列完毕，几乎一丝光也照不进它孤寂的地表。
星空里的两支军队泾渭分明，灰色的是轮回，淡红色的是百花。周泽楷驾驶的一枪穿云最后出现，径自停在轮回
队伍最前方，他身后跟着一叶之秋。不久前才经过养护，这架比周泽楷年纪还大快要一倍的战斗机熠熠发光。新
的漆面是轮回的灰色与金黄，因为孙翔常穿亮色，江波涛拜托肖时钦喷涂了大量暗金色。
另一边百花为首的是张佳乐的百花缭乱，而他身后果不其然跟着邹远。由于装载大量不同类型的弹药与发射器，
弹药专家型号的战斗机常常显得色彩斑斓。此刻百花缭乱等两架战斗机均已进入战斗模式，整个战斗机舒展绽放，
一圈圈弹药夹环绕着机体铺张陈列，如同两朵金属之花，异常夸张又异常漂亮。
这是银河系最顶级的弹药专家，孙翔禁不住多看了好几眼。那边张佳乐也在打量他的战斗机，相当直接地问周泽
楷：“那是仿一叶之秋做的？”
周泽楷答道：“不是。”
张佳乐与叶修相识已久，周泽楷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银蓝与金红的左轮手枪在他双手里变形，精确地嵌入驾
驶座的枪槽。仿生机械与战斗机迅速结合，神枪手两侧展开如恶龙双角般的枪管。
孙翔见周泽楷准备好了，顿时喊道：“走吧！”
一叶之秋率先冲下去，收拢双翼近乎坠落般直线下降，尖锐的战矛破开稀薄的大气。他未到地表，身后神枪手的
子弹已经划过他身边，在地面轰然爆开。
一枪穿云枪声未歇，身后军队的弹火已经像流星雨一般冲刷而下。吕泊远带着近战战斗机飞驰而过，紧跟着一叶
之秋往地表砸去。大面积的暗金色让周泽楷能在轮回的队伍里一眼找到一叶之秋，此刻地面岩石灰土被炸飞数米，
金属裸露出来。随着攻击的来临，星球表面裂开数个军火据点，闪耀着电磁光辉的炮口直指天上，液体能源在盘
旋的细管里幽幽发亮。
那炮口如荒兽巨口，几乎能塞下整架一叶之秋，明明空无一物，然而战斗机的屏幕上已经跳出了高能警报。孙翔
一眼看到，直冲而去，在频道里喊周泽楷：“是暗物质炮！毁了它！”
频道另一头没有回答，孙翔冲势不停，电弧缭乱缠绕战矛，能源涌向尖锐的顶部，形成了电磁的漩涡。
一叶之秋到达炮口前一秒，一颗子弹先一步撞上炮口，半空里一枪穿云因为狙击枪的冲力微微一晃，随即灵巧地
避开了漫天飞舞的炮火。压缩了极大能量的子弹接触到空无一物的炮口猛然爆开，那爆炸的冲击尚未来得及震颤
空气，迅即被肉眼无法看见的物质消弭吞噬，只留清风一般的余波散开。
毫秒之间，一叶之秋的战矛穿透炮管。孙翔大爆手速，战斗机冲势狂野，在炮口扭出强硬的螺旋轨迹，电弧嗞嗞
流窜在坚固的合金炮管之中，互相冲击着爆开耀目的光亮。一叶之秋破开合金炮管，从碎片里冲上天空。
两颗子弹与一叶之秋擦身而过，孙翔身后的炮台轰然爆炸。冲击力推着一叶之秋向更高的天空飞去，孙翔驾驶着
它旋转着卸去力道。
周泽楷说道：“五点钟方向 20 公里。”
一叶之秋灵巧地转了个方向，速度未变，想也不想便往周泽楷所说的地方冲去。
那里已经有海盗的战斗机成群结队而来。
“那里一定有战斗机发射口，小远，注意找到他们的掩体！”嘈杂的炮火爆炸声里，张佳乐朝邹远喊道。
邹远问：“孙翔过去了，要策应孙翔吗？”
张佳乐远看一眼，啧了一声：“那种打法我们策应太费力，让神枪手做，打另一个方向。”
弹药专家缭乱的弹火轰轰烈烈地炸开，一时间天上天下、方圆百里都是火光硝烟。一叶之秋一头扎进光焰的边缘，
周泽楷一惊，又见一叶之秋飞舞着冲出烟雾，撞出一架敌机。
一枪穿云的瞄准镜缓缓移动，瞄向了一处天空。子弹射出，半秒后精准地射进了猛然出现在瞄准镜里的敌机。一
声爆炸，一叶之秋掠过瞄准镜，甩开敌机的碎片，再次飞向海盗的队伍。
一枪穿云往前飞了一段距离，再次停下。狙击枪与特地补充的远程子弹让他得以在己方阵地里观察和策应孙翔。
瞄准镜里是一叶之秋那放大了的背影，凶横野蛮、悍无所惧，在这漫天遍地的战火里自由穿行，就像雄鹰飞过满
是猎物的荒芜树林。
血液沉寂，心跳平稳。周泽楷眼睛眨也不眨，瞄准镜准确锁定着四处乱飞的一叶之秋，碎霜变化而来的狙击枪与
战斗机武器结合为一，使得这把狙击枪稍嫌沉重，而他端枪的手异常稳定。
一声轻响，携风带火冲击而去的子弹再次爆开一架敌机。一叶之秋张扬放肆地飞舞，有一瞬孙翔的脸清晰地一闪
而逝。
周泽楷勾起嘴角。
那 omega 汗水浸透发梢，满面跳跃的火光，眼睛闪闪发亮。

-23-
越子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满是乱石和战斗机残骸的地面，领着身后轮回和百花的人马，穿过战场，走向远处通
往地下的门。
他路过一具具海盗的尸体，有些翻出了破碎的机舱，有些像熟透的果实砸在地上，有些和战斗机一起烧得焦黑…
…百花和轮回的阵亡者都被抬走了，越子倾竟有种错觉，好像轮回和百花未伤一人，全盘碾压了这批海盗一样。
张佳乐就走在他身后，孙翔则在周泽楷旁边，也离他不远。作为两个 omega，张佳乐和孙翔的脚步出奇稳健。尤
其是张佳乐，那种举手投足间的老练让越子倾有些羡慕。
做 omega 做到张佳乐这样，即使总有些不幸运，但不管是一个人独闯，还是号令其他人，只要想做，没什么事做
不了吧？尤其是越子倾想做的那些事，换成张佳乐，或许早就成功了吧！
至于孙翔——
越子倾悄悄瞥了眼孙翔，心情复杂。
孙翔如果还在越云……
“停！”
张佳乐的声音让越子倾回神。
“你先下去。”张佳乐指挥，“来两个 alpha 跟着他。”
周泽楷点头，于是押送的士兵把越子倾往前推了一步，让他一个人走下了面前幽黑的入口。随后百花走出来一个
alpha，持枪跟上越子倾，接着是吴启无声无息地走到两个人身后，朝周泽楷打了个手势，往黑暗里潜去。
张佳乐拨了拨腰上的炸弹，被未熄的火光照出荧色光泽的药水在管状的炸弹里幽幽摇晃。这些小玩意儿，随便一
根都能把这里夷为平地，而张佳乐挂满腰胯，倒还神态自若，实在是太习惯、太熟练了。
周泽楷透过碎霜的瞄准镜看着越子倾等人渐渐深入，里面黑暗平静，无事发生。
等了好一会儿，张佳乐收到了一切顺利的信息，扭头一看周泽楷，周泽楷同样也确认了下方的安全。
两方的士兵顺着入口鱼贯而入，远程战斗机飞起，在头顶盘旋，将炮口对准了这片地区，随时能将此处的地表炸
得支离破碎，连地表下的岩石都翻炸出数米。
此刻轮回和百花的士兵已经和最前方的越子倾、吴启等三人会合。越子倾又领着队伍往前走了一段，面前出现了
安全门的轮廓。
越子倾顿了顿脚步，百花士兵的枪口抵在了他背上。
“别误会。”越子倾举起双手，指示灯幽暗的光照在他身上，他不再嬉皮笑脸、满不在乎，而是有些无奈又有些无
力。
“里面可能会有些行事冲动、不怎么动脑子的孩子。”越子倾说，“麻烦你们遵守一下未成年人保护法和 omega
保护法。”
吴启说：“那得看是什么岁数的未成年人了。”
越子倾叹了口气。
枪口推了推他的背脊，他只得再次抬起脚步，缓缓走到门前，扫描了虹膜与指纹。
门开了，他率先踏入门里。
 
“……下来吧。”周泽楷的耳朵里传来吴启的声音，“不怎么好解决。”
他语焉不详，周泽楷有些疑惑。他身边的张佳乐显然得到了更多信息，一脸复杂神色，挥手叫来一个人吩咐一番，
朝周泽楷打个招呼就带人往下走去。
他这种不管周泽楷怎么想都非要下去的态度，让周泽楷心里疑惑更甚。周泽楷朝方明华示意，随即也带上几个人，
跟上了张佳乐的背影。
周泽楷并没有叫上孙翔，因为无论是吴启的语气还是张佳乐的神态，都显示下面是比战斗更复杂而孙翔并不感兴
趣的场面。但孙翔还是跟下来了，不仅如此还把荒火拿过去，摆弄了一会儿让它变成了一杆战矛。
“周泽楷。”他悄悄凑到周泽楷耳边说，“等会儿找找我儿子。”
周泽楷一呆，欲言又止，只得点头。
走了没多久入口便出现在眼前，门禁已经被破坏了，大门敞开着，人工太阳的光亮从里面照出来。除了守在外面
的士兵，吕泊远甚至亲自站在不远处等。
周泽楷疑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吕泊远摇头：“说不清，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你们自己看吧，我觉得这事以张佳
乐的意见为主比较好。”
“发生什么了？”孙翔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抢在周泽楷和吕泊远前面走进了里面。
基地里仅存的人都被押了出来，被士兵分成了两部分看押。轮回的队伍持枪围着几个海盗，而百花的士兵看守着
的却是一些看起来相当年轻的 omega，最大的那个大约才十五六岁，最小的或许才七八岁。
孙翔脚步一顿，愣住了。
周泽楷跟着走进去，看见这番状况也是一怔。
这种情况，明显是吴启这个机灵鬼把看守 omega 的差事推给了百花，看来这些小 omega 的情况相当棘手。
“海盗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只有我们几个看了资料，全部都是基因强化过的 omega，听越子倾说有些人就是…
…要买这种生不了孩子的。”吕泊远低声说，“这么小，什么都不懂，总不能通通死刑吧？”
张佳乐走了过来：“周泽楷，这里的状况，你们能当做不知道吗？”
吴启随后也过来了，抓了抓头发：“越子倾交代了，他被俘虏都是计划好的，就是为了和那里的几个人里应外合
把这些 omega 救出来。我们袭击海盗的时候，他们伪造假命令，把海盗都骗了出去，仅留的几个也被他们解决
了。”
这么个势单力薄的家伙还真敢做，周泽楷和吕泊远远远看了眼，越子倾正隔着百花的士兵愁眉苦脸地和那个十五
六岁的 omega 说着什么，一点也看不出之前的那副嬉笑不羁的样子，大概全是装的。
他为什么会想到去芙蕾妲搬兵来借刀杀人？
张佳乐在一旁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周泽楷回神，答道：“好。”
张佳乐松了口气，扭头让人把 omega 们带上飞船，又叫来知道实情的几个人吩咐不许暴露。
吕泊远问：“我们接下来？”
“带走。”周泽楷指了指被围住的那几个越子倾的同伙，“审问。”
他叫了孙翔一声，轮回一行人撤出的时候，孙翔沉默地跟了上来。他们带人上了飞船，把这些家伙塞进空房间。
吴启顺口问了下隔壁海盗的情况，卫兵说：“有几个伤得特别重。”
卫兵话没说完，孙翔已经大步走了过去：“让我进去。”
卫兵看了看吴启，把门开了。孙翔一脚踏进去，拎起一个还站得起来的海盗，抡起拳头就揍了上去。
门边的吴启侧了侧身，让周泽楷往前走了几步。
“这是怎么了？”吕泊远问，但是没人回答他。
那边孙翔狠狠揍了一顿海盗，末了还拎着对方的衣领，把人拖到面前，低声问：“两年前你们灭了兴欣一支队伍，
有没有带走一个婴儿 alpha？”
对方颤颤巍巍地回答：“两年前我们是灭了一支去兴欣的队伍，全是 alpha，一个活口都没留，不知道他们还带
着孩子……”
孙翔把这家伙扔到地上，胸口激烈起伏。周泽楷上前去把他拉住，孙翔瞪了他一会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虽然怀抱希望，但潜意识里却早就明白，希望很渺茫。现在事实摆到面前，孙翔心里空空落落，却又早就知道
这样的结果般，意外地平静。
方明华一听就猜到怎么回事，此刻忽略了其他人疑问的目光，打圆场说：“要么去问问现在抓住的这批，说不定
有线索。”
 
与越子倾一伙的那几个同样没有什么好消息，周泽楷握住孙翔的手，牵着他离开，走到了飞船的舷窗前。长长的
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战火的余烟在窗外燃烧，星光远远地闪耀着。
孙翔不吭声，周泽楷也沉默着。周泽楷在想，现在坦白合适吗？孙翔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到绝望，或许会当
场在这里把他揍得鼻青脸肿。
想到这里，周泽楷居然觉得好笑，心里暗暗地笑了一下。他扭头看孙翔：“其实……”
孙翔正好也扭头望向他，目光笔直看过来，映着硝烟与星海。
“周泽楷。”他自顾说，“我想跟你生孩子。”
周泽楷把所有话都重新吞进肚子里。
“我现在心情不太好。”孙翔不再看他，望着舷窗外面，想了想说，“但是之前我很高兴。”
他低声说：“我很喜欢一叶之秋，也很喜欢你儿子。我自己想象了一下，跟别人结婚，或者发情期的时候找别人，
以前我不在乎这些，现在我觉得受不了。”
孙翔有点沉郁又有点平淡，认真说：“我想跟你一起过发情期，跟你结婚，跟你生孩子。”
他说出这些话来，周泽楷什么实话也不想现在坦白了。他伸手去抚摸孙翔的脸颊，孙翔便转过脸来。他侧过头颅，
微扬下颚，孙翔便闭上眼睛，凑了过来。
外面稀薄的风卷起灰烬、吹动火焰，倒映在舷窗上明明暗暗。从舷窗另一边投射的影子贴在一起，像是在火焰里
相拥一般。
总要特别喜欢才连交换唾液的行为都做得欣喜温存，换做别人恐怕早就恶心得不行了。孙翔略微笨拙地伸出舌尖，
被另一个人的双唇接纳。嘴唇是冰凉柔软的，而口舌却温热湿润。周泽楷的手掌按着他的后脑勺，力道像坚不可
摧的引力。孙翔用双臂蛮横地抱住周泽楷，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幸好周泽楷到来了。
仇恨虽然解不开，过往虽然忘不掉，但期待一下新生活或者也可以。

-24-
再次回到芙蕾妲星系，看见它那一对如同舞蹈般互相环绕的恒星，孙翔竟然有种回到了家的感觉。
飞船降落在涩科尔的港口，方明华的家属带着小魔王等在下面，一见周泽楷和孙翔，小家伙就立刻跑了过来。
“你们出去玩不带我！”小魔王控诉，“我还以为宇宙大反派把你们绑架了！”
孙翔被他气鼓鼓的小样萌得心肝乱颤，连忙一把抱起他，赌咒发誓说答应他一个要求，什么都可以。
小魔王矜持地说：“那我要玩你的战斗机。”
孙翔答应了，后面的吴启和吕泊远扶额，觉得事情要糟。幸好周泽楷及时接过了小朋友，用百花特产鲜花饼转移
了他的注意力。
海盗的事情告一段落，更详细的审问被方明华接手了。堆积的工作仍需要解决，年底事情又多，刚回到涩科尔，
周泽楷当天就一头埋进了工作里。
江波涛找了他几次，当然都是因为正事。即使如此周泽楷还是趁休息时和江波涛商量了一下怎么告诉孙翔小魔王
的事情比较好。
江波涛也有点为难，他想了想，建议周泽楷先生米煮成熟饭，把婚结了，之后再想办法编个故事，假装意外发现
小魔王的身世，让孙翔知道事实。
那可真要编一个长长的故事了，江波涛同志又给自己找了件破事。
这晚周泽楷回到家的时候，小魔王已经四仰八叉地在摇篮里睡得直打小呼噜了，孙翔倒还没休息，在厨房里找宵
夜吃。大概是小家伙陪着他的缘故，孙翔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找了块三明治胡乱啃了几口，见周泽楷回来，把
自己吃过的东西递过来：“饿没？”
周泽楷就着他的手吃了两口，自己另找食物去了。孙翔嚼着肉片和菜叶子，忽然想到一件事，问：“你和我一起
睡吧？”
把主人赶到客卧这种事，也亏他现在才发现。
周泽楷就这样睡回了自己的床，孙翔刚填满肚子，一时半会儿睡不着觉，躺在他身边动来动去。周泽楷拍了拍他
的后背，孙翔就翻身面对周泽楷。
他凑近了，轻轻碰了碰周泽楷的脸颊，留下了湿润微凉的触感。周泽楷眼里漾出笑意，孙翔欺身压过来，被他一
把圈住腰。
孙翔双臂撑在周泽楷耳边，压在他身上含住他的嘴唇。周泽楷的手揉捏着他的后腰，撩起后衣摆，顺着脊椎的线
条滑进裤腰里。
结实的臀部鼓起圆满的弧度，被温热的手心覆盖住，周泽楷修长的手指捏在孙翔的臀瓣上，指腹微微陷进皮肤。
孙翔不甚安分地动了动腰，两个人的胯部互相摩擦，互相察觉到对方的欲望已经苏醒。
周泽楷的手滑向深处，指尖触到股缝里一片湿润黏腻。
两个人嘴唇分开，孙翔抬头，拖出一线银丝。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哑声问周泽楷：“把摇篮推到隔壁？”
周泽楷一只手的手指陷入了湿热的体液里，另一只手伸出来捂住孙翔的嘴巴：“嘘。”
孙翔自己也没闲情逸致从周泽楷身上下来，再跳下床去搬摇篮。瞥见小魔王睡得很香，当即舔了舔周泽楷的手心。
这可真痒，周泽楷的手指滑进了孙翔的身体，让他全身紧绷，不再乱动。
散发着浓烈信息素味道的体液一股股地分泌，涌在周泽楷的手上，渗进了衣服。孙翔的裤子都湿了，周泽楷伸出
手指坐起来，把他的睡裤拽下来，又拿开捂住他嘴巴的手，压着他的后背，把他压在身下。
孙翔被摆弄着也不反抗，任凭周泽楷俯身亲吻他的肩背和凸起的蝴蝶骨，两根手指再次探入孙翔的后穴。完全湿
透了的穴口接纳了他的入侵，孙翔的呼吸沉重起来。
轻微的水声响起，孙翔耳朵都红了。周泽楷一口咬住他的后颈，曾经标记的痕迹被新的齿印覆盖，alpha 的信息
素狂卷扑来，就像创世之初的海水灌入海沟、淹没大地，形成无边无际的汪洋，温柔地涌动、放肆地冲刷、平静
地沉淀又激烈地动荡。
孙翔的鼻腔里溢出难耐的音调，他的信息素被周泽楷寸寸浸染，几乎从暴烈的大火变作傍晚的雾霭。
周泽楷牙齿未曾松开，手指还在他身体里抽插搅动，牵出一缕缕透明的液体，把孙翔的双腿间和下方一块床单都
搞得一塌糊涂。
等他松开牙齿，孙翔几乎立刻挣扎了一下，长时间的压制让这个 omega 侵略性爆发了。
周泽楷的手探进他双腿间，轻轻揉弄着他胯下滚烫的性器。舒服的感觉让孙翔再次乖顺，他侧了侧脑袋，把半边
脸颊压在床上，一下一下地喘息着。周泽楷低头，看见他垂下的睫毛沾了一点汗水。
周泽楷张嘴含住了他的耳廓，让孙翔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急促的呻吟。孙翔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凶巴巴地瞪了周泽
楷一眼。
今晚的孙翔出人预料地配合，周泽楷的手指揉弄得越发尽情。孙翔在他手底下扭动，又把一切声音捂在自己的掌
心中，几乎称得上乖顺的姿态，让周泽楷觉得他像一头终于被驯服的野兽。
孙翔无意识的扭动顿住，猛然咬住自己的手指，精液汹涌地射出来，连周泽楷的手指上都沾了一些。
周泽楷轻轻地、慢慢地把手指上的乳白液体擦在孙翔臀瓣上，松开孙翔那被舔咬得湿润发肿的耳朵，又去舔舐他
湿漉漉的眼角。
孙翔拿开自己的手指，深深地喘息着。不在他的发情期，omega 不是非要被插入不可。孙翔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
他爽完了，周泽楷把他翻过来，他就懒洋洋地摊着四肢躺在周泽楷身下。
笔直的长腿被分开，滚烫硬挺的性器撑开孙翔的身体，把他一寸寸地填满，直到撑开最深处、最柔软的生殖腔。
饱胀的酸软感受使得孙翔不由自主地抬起了腰腹，胯骨与侧腰绷出了跌宕的线条。周泽楷的手掌摩挲着这紧绷的
腰线，而后俯身吻住孙翔微张的嘴唇，抽出性器又深深挺进去。
孙翔发出了短促的声音，随即被周泽楷咬住舌尖。声音被尽数吞咽，灼热的呼吸扑上彼此的面颊。孙翔在冲撞里
抬起双臂环住周泽楷的肩膀，大概是再次爽到了，他甚至扭着腰配合周泽楷的频率。
他不在发情期，又扭动得太厉害，周泽楷微微一顿，想看看他是不是不舒服。
孙翔喘着气，不耐烦地抬起一条腿，用脚后跟踢踢周泽楷的屁股：“停下来干嘛？”
周泽楷默然地动腰，深深地顶进了他的身体。孙翔满意了，抬起另一条腿缠上他的腰。
他现在倒是得意，到了后半夜就只能眨着湿漉漉的眼睫毛瞪视周泽楷了。
“你……”孙翔沙哑着嗓子开口。
“嘘。”周泽楷轻轻盖住他的嘴巴。
孙翔拨开他的手做口型：走着瞧。
凶巴巴的 omega，满脸潮红，汗水浸透发丝，信息素填满卧室。双腿被打开，身体被进犯，他的体液与周泽楷的
精液一起随着动作挤出来，顺着股缝淌落到身下，床单被搞得又湿又皱。
“好。”周泽楷应道，亲了亲他扬起的下巴，被无力地捶了一下。

第二天的下午，孙翔揉着腰，忽视了小魔王求抱抱的声音，给方明华的 omega 打开了门。

他来让孙翔试礼服，当然还有小魔王的。小魔王被抱走换衣服，孙翔自己也穿了一下，挑了两件喜欢的，裤脚都
有点短，又被拿走去修改。
婚礼的准备虽然被海盗的突袭打断，进度也没有慢下多少，现在已经基本妥当。礼服修改完，请帖也就发了出去。
新年近在眼前，首领的婚礼又即将到来，芙蕾妲整个星域都显得喜气洋洋。张佳乐还直接让邹远送来了百花的另
一种特产：一种富含矿物质、花瓣半透明、被阳光照射会折射出五彩光芒的花。
这种花名字叫戈莉兹，和百花所统治的佛拉维星域首府戈莉兹星有着同样的名字。在距离百花最远的星系，戈莉
兹花一瓣难求，张佳乐为了还周泽楷人情，送来的花几乎能装点整个艾斯艾奇。
距离定好的日子越近，孙翔越是恍惚。半年前他是没办法想象自己结婚的场景的，现在还是没法想象，但他真的
要结婚了。
满目戈莉兹花如梦似幻，孙翔的脑子里也如梦似幻、思考不能。他可终于感受到压力了，一有空就找周泽楷单挑
减压。可怜周泽楷一天十小时忙成狗，六小时累成狗，八小时睡成狗，有时候还睡不到八小时。
最轻松的人是小魔王，他只要负责卖卖萌、添添乱就 ok 了。客人逐渐到来，陪他玩的人也多了。除了当权的那几
位，各个星域的 omega 们最先到达，整日被招待着享乐，也是闲得很，便给自己找了件差事，就是逗小魔王。小
魔王立刻拿出地主范儿，趾高气扬地带着他们到处玩。
随后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们也陆续来到，涩科尔上每天都礼炮鸣响。冬季假期开始，人们放下工作和学业，陷入了
又一次的狂欢。

-25-
孙翔跑进政府大楼那个专门用来开宴会的大厅：“周泽楷呢？”
大厅里面被搞成了自助餐的模样，外面星域的来客们，有兴趣的可以来这里吃吃饭，没兴趣的可以去外面的酒店
餐厅，或者让人把吃的送到客居处。
兴欣作为全银河系最知名的穷困势力，在叶修的带领下毫不客气地每天都来吃免费豪华自助餐。有些人想见叶修，
也会过来，顺便吃一顿。
这天的来找叶修的是王杰希。具体来说，是王杰希精心培养的小 omega 来见青梅竹马的朋友，一个离开微草去了
兴欣的 beta。
原本王杰希和叶修在闲扯，孙翔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
婚礼就在晚上，这个 omega 已经换上了礼服，一副英气十足的模样。
“哟，还不错。”叶修诚心诚意地说，“晚上多给年轻人发点红包啊！”
王杰希默然看了一眼叶修身后，一群兴欣的年轻人都一脸习惯了的表情。
孙翔冷傲地看叶修一眼，扫视一圈没见到周泽楷，又拉住一个服务生问：“周泽楷他儿子呢？见没见到？”
“啊！”高英杰猛然想到什么，说，“他昨天吵着要去野外玩。”
“谢了。”孙翔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轮回的小混世魔王这些天是野得上天入地，每次找他都要翻天覆地，这一插曲很快被客人们忘到脑后。

孙翔离开政府大楼，往楼后面的停机坪走时，猛然被一个匆匆路过的人撞了一下。孙翔也没在意，抬脚要走，被
对方扯住了：“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越子倾？”孙翔怒吼，“你怎么出来的！”
幸好四下无人，越子倾连忙把他拉到角落里：“我说过他们的目标是那个孩子！你最近小心点，我还有事，先不
参加你的婚礼了。”
孙翔拎着他的衣领：“想走还没那么容易！孩子在哪？”
越子倾无语：“我好心停下来提醒你……等会儿，你这就把孩子丢了？”
孙翔本来也不着急，他闲来无事想找周泽楷父子会合，反正下午要一起行动。结果越子倾这么一提，孙翔顿时有
点慌了：他找小家伙找了半个上午，诺大一个轮回居然没人知道小家伙的下落！
这段时间涩科尔全面戒严，别说负责星系治安的杜明了，吕泊远和吴启都开始辅助防御治安的工作，来往飞船是
要一艘一艘进去里面搜查的。按照道理，这种情况下要从涩科尔带走轮回的小主人是痴人说梦。
也正是如此，孙翔一时之间找不到人来处理越子倾。
“你和我一起去找！”孙翔拖着越子倾就走，越子倾深感好人做不得，不禁唉声叹气。
孙翔开着小飞船、带着越子倾，横冲直撞地冲进涩科尔第五兵工厂，随手拉住一个人：“周泽楷他儿子来过没
有？”
对方答道：“前天来过。”
孙翔又回到飞船驾驶座上，打开地图把涩科尔第五兵工厂画上圆圈。
还剩一个地方，孙翔屏气凝神，让自己平静一点。他关掉地图扭头问越子倾：“海盗为什么要抓他？”
越子倾说：“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更了解他们呢。”
孙翔怒道：“应该是你比较了解才对吧？！”
越子倾说：“我一个 beta，进不了核心层啊。你不是被他们送到越云去的吗？”
孙翔气炸了：“我那时候四岁！”
越子倾摇头：“那我也没办法了，你就先放我走吧。”
“门都没有！”孙翔把飞船停到军营的停机坪上，开了窗朝外面问小魔王的下落。
他得到了否定的回答，立刻操作飞船升起。窗户自动关上了，孙翔一手控制飞船，一手把越子倾拖到自己面前：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越子倾说：“我知道得不多，我就是一个跑腿办事的，海盗要抓那个小孩，才会去让我假装被俘，放轮回高层的
omega 去找你们，但是我不想干了，事情才会变成那样。既然我做不成事，他们当然会找别人做……”
孙翔问：“还有海盗没被发现？在哪？海盗抓 alpha 做什么？”
越子倾忽然沉默了，他凝望了孙翔一会儿，被孙翔毫无耐心地用力摇了摇，也没生气。
他说：“你居然不知道？”
孙翔气急败坏：“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我说的那些要抓那孩子的人。”越子倾没再废话，直入主题，“是 omega 解放组织。”
孙翔愣了。
越子倾问：“你再想想，你究竟知不知道他们在涩科尔上的据点？”
孙翔猛地松开越子倾，飞船在半空一个惊险的急调头，再次往军营冲去。
“……在涩科尔的军营？”越子倾不确定地问。
孙翔让飞船落地，跳下驾驶座头也不回地跑走，还不忘让士兵控制越子倾。越子倾被人抓下飞船，心里赌咒发誓
再也不帮孙翔了。
他还没来得及被带走，一叶之秋已经从头顶呼啸而过。

此刻的周泽楷终于空闲了。
一上午，他查看了所有婚礼的准备和其他等等一切事宜，并且在奔波中从数个人嘴里听说孙翔在找自己。现在他
可以去找孙翔了，他问了一下孙翔的位置，听说孙翔在艾斯艾奇的军营里丢下了意欲逃跑的越子倾，驾驶一叶之
秋不知道到哪去了。
他身边的江波涛露出了累感不爱的表情，表示越子倾归他去查看，孙翔归周泽楷去找。
周泽楷去了涩科尔第五兵工厂，一般孙翔找人单挑都是借用那里的场地。然而孙翔也不在那里，他只来找过小魔
王。
父子俩是去其他地方玩战斗机了吗？小魔王杀伤力巨大，一般是在郊外让他玩的。
周泽楷让人查一叶之秋的位置，然而孙翔关了定位。
这时候江波涛联络了他：“知不知道你儿子在哪？”
得到周泽楷否定的回答，江波涛快速说道：“孙翔一直在找孩子，好像是哪里都没有找到。越子倾说，离开军营
后孙翔收了一条匿名信息，接着就回头换一叶之秋离开了。”
事情蹊跷，很快杜明、吕泊远等人收到了命令，开始满星球找小魔王和孙翔。江波涛可不打算轻易放过越子倾，
一面等消息，一面努力撬开这家伙的嘴。
周泽楷则驾驶一枪穿云加入了搜索的队伍里亲自寻找起来，一枪穿云被装饰得流光溢彩，非常显眼。它绕着城市
转圈的时候，城里的居民还以为是首领向大家打招呼，一时间欢呼雀跃，他们的热闹掩盖了警察与官兵的异样。
荒火缠绕着周泽楷的手腕游动，周泽楷有些后悔没把这小玩意儿圈在孙翔脚腕上。一叶之秋的配置何其完善，经
过肖时钦的翻新，再加上轮回倾囊送去的各种珍贵材料和零件，就算是跟周泽楷的一枪穿云想比，也是只好不差
的。孙翔要是真的想躲，找起来可不容易。
幸好一叶之秋也被装饰得相当显眼，随着投入搜索的力量增多，很快有了这架战斗机的踪迹。周泽楷循着线索而
去，发现一叶之秋停泊在了邻城一个港口里。
这段时间港口人来人往，孙翔离开一叶之秋后又消失了踪迹。周泽楷只得让港口负责人调出监控，然而查看了一
叶之秋停泊后的所有监控，除了走下战斗机的那一段，其他录像里都没有发现孙翔的踪影。
孙翔故意避开摄像头，不想被人找到。
周泽楷站在屏幕前一声不吭，眉头紧锁。

这个时候孙翔到达了一所学校，一所封闭式 omega 全宿学校。

这种学校在银河系相当常见，为了让 omega 得到义务教育，又要避免大量 omega 的信息素影响 alpha，omega
学校一般都是全面封锁的。
孙翔径自穿过教职工出入的小门，在门卫面前走进学校，并没有被拦下。
他根本没把诸如门卫、学生和教师的那些路人放在眼里，一路往办公楼走去，坐电梯直达顶楼。
他行动的时候一点犹豫都没有，明显是来过这里的。
到了顶楼，电梯打开后是一个大办公室，办公室有一面墙都是全息屏幕，屏幕是书架的模样，上面摆满了各色书
籍。只要点击书籍的背脊，一本书就会飞到面前展开。
可以看出，办公室的主人是一个非常博学的人，热爱知识并且热爱把这些知识摊开摆在面前。
此刻主人并不在办公桌后，也不在全息书架前。孙翔大步跨进去，带着硝烟与风尘的气息。他毫不客气地一脚踢
开办公室内部的小门，里面是休息室。
办公室的主人，也就是 omega 学校的校长，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 omega，正在里面翻阅一些相当机密的资料。
他被响动惊扰，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孙翔，又低下头去。
“孩子呢？”孙翔一把拽起对方。
“你现在应该去准备一下，然后和周泽楷结婚。”校长淡定地说，“我和越云商量过了，虽然你很不听话，不过能
勾搭上周泽楷，再不听话我们也愿意忍耐。”
孙翔一字一顿：“那孩子呢？”
校长想拍开他的手，然而孙翔的力道无法反抗。他终于有点慌了：“松开我，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们不会对那个
孩子怎么样，晚上就还给你。”
孩子果然在这里，孙翔怒道：“他是个 alpha，你们要他做什么？！”
“你该明白，我们对这个孩子充满了好奇。他为什么会诞生呢？”一提到这件事，校长就陶醉了，“是你特别，还
是他特别，或者是周泽楷特别？”

-26-
校长的第一句话暗示的意思孙翔清楚无比，然而后面两句说出来，孙翔却一时没能理解校长在说什么。
但紧接着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心弦一颤，嘴上嗤笑着反驳：“他不是我儿子，你们搞错了。”
校长对着他摇摇头：“别装了，他不是你儿子，你冲过来做什么？你要是没给周泽楷生孩子，他对你这么好做什
么？”
校长的话让孙翔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第一个问题多好回答啊，因为孙翔喜欢这个孩子，哪怕没有血缘关系。
可是第二个问题呢？孙翔从没想过这些事。
一直是周泽楷主动凑过来，可是周泽楷为什么会主动凑过来呢？现在让孙翔想，他也一时半刻想不明白。
他快要被校长的理由说服了。
他一直以为是兴欣士兵把孩子带走，又被海盗一个不留地杀害，可是孩子的事叶修不知情，海盗不知情。
而轮回从没主动问过他，那个在全银河系眼皮底下出生的孩子在哪里。
“……他长得像周泽楷。”孙翔语无伦次，“他怎么会长得像周泽楷？他们做了什么？”
“……”校长迟疑地问，“你那次发情睡了几个 alpha？”
孙翔混乱地说：“一个，谁高兴挑几个，但是那个 alpha 的信息素不是这个味道，也早就已经死了……”
他的声音被自己吞了下去。
孙翔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太不动脑子了。
那时候的 alpha，信息素被抑制剂压制，泄露出的是一股清新纯净的水汽。
他长什么样？孙翔在情热的迷乱里只留下一个好看的印象，细节一片模糊。
发情期结束以后，刘皓到底怎么做的，有没有按照他的命令“处理”那个 alpha，他也不知道。
但他倒是想起一件事，刘皓和周泽楷、方锐都是荣耀军校的最后一届毕业生。那所关闭了大门的顶尖军校孙翔非
常有兴趣，因此一直记得这个细节。
四年前是刘皓把那个 alpha 带给了初到嘉世的孙翔，而周泽楷和刘皓是认识的。
如果小魔王真的是孙翔和周泽楷的孩子，那意外怀孕这件原本孙翔毫不在意的事，或许相当复杂。
“你是真不知道那是你儿子？”校长看看孙翔的表情，坚定的信念也动摇了。他站起来走到桌子前，拿出一个密封
袋，从里面取出一根头发，装进了仪器里。
孙翔沉默地拽下一根自己的头发，校长接过去。
“还有这个。”校长伸手从孙翔的衣领上捏起一根发丝，和孙翔的头发大不相同，是周泽楷留下的。
校长开始忙碌，孙翔扫了一眼仪器屏幕，进度条飞快地前进着。然而等待依旧是漫长的，孙翔心烦意乱。
他既希望一切都是 omega 解放组织在说谎，又希望那个孩子真的是这一个……
“看，一家三口。”校长满意地说，“别想骗我，我又不会对他怎么样。”
孙翔深深地呼吸：“他在哪？我要见他。”
“你应该去结婚了。”校长看了看时间，提醒道。不过孙翔的表情让他迅速改口，“那就去看看吧。”

他们走上了教学楼的顶层，这里全是实验教室。最里面的教室里，小魔王睡在一张临时买来的崭新摇篮里，午后
的阳光照在他的小脸上，一派宁静甜蜜。
他长得真像周泽楷啊，孙翔一眼看过去，几乎找不到跟自己相似的地方。周泽楷的基因是相当不错的，这小宝贝
儿长得好，三岁敢开战斗机，日后一定是个出色的 alpha。
孙翔弯腰抱起小魔王，小家伙醒了，看看小爸爸，揉着眼睛说：“你来接我啦？”
校长连忙说：“多玩一会儿再走！”
小魔王说：“不要，不要拔头发了，会变秃的，就像主席爷爷一样秃。”
孙翔让小家伙坐在自己臂弯里，小手抱住脖子。他空闲出一只手，举起来打了个响指。
这声音通过他的耳麦传递给了一叶之秋的系统，设定好的指令开始执行，战斗机从远处飞来，探出了并不常使用
的炮口。
校长吓呆了：“……你——？！”
轰然巨响里，黑烟与火焰盛开在这栋楼的顶部。孙翔把小魔王按进怀抱，和碎玻璃一起跳出了大楼。小魔王贴在
他胸口上，发出了快乐的尖叫。
在 omega 们惊慌的喊叫逃跑声中，孙翔蜷起身体落进了驾驶座。他喘了口气，把小魔王抓出来看了一眼，见他安
然无恙，便动手操作战斗机。
一叶之秋在办公楼上丢下一颗炮弹，往艾斯艾奇而去。
孙翔要去找周泽楷把话问清楚。
距离婚礼开始不剩多少时间了，他直奔艾斯艾奇的政府大楼。
一叶之秋的踪影消失在天际，没过多久，一枪穿云从另一个方向而来。周泽楷从半空俯瞰底下的学校，一道简短
的命令发出去。他花了一点时间等学校被 beta 为主的治安警察包围，随后杜明赶到，他才得以离开。

一枪穿云离开 omega 学校时，一叶之秋已经气势汹汹地落在了艾斯艾奇的政府大楼广场上。

广场内外都已经满是人。婚礼的安排是从艾斯艾奇城外开飞船，绕着城市飞一圈，到达中央的政府大楼广场。然
后两个人下来牵着孩子一起走到证婚人面前宣誓，最后回到周泽楷的私人别墅开始晚宴。
这些安排当然事先全部通知了前来做参加婚礼的宾客，眼看时间快到，他们三三两两出现在广场上。而在警戒线
以外，则是热情的芙蕾妲居民，拖家带口挤成一团，在外面探头探脑。
被装饰得花团锦簇的一叶之秋猛然出现，人群发出了欢呼声。孙翔长腿一跨跳下战斗机，四下一看没看到轮回的
高层们。他还不知道周泽楷、江波涛他们都去找小魔王和他自己了。
孙翔倒是一眼看见刘皓，顿时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嘉世覆灭后，刘皓逃亡到了银河系某处边缘，被呼啸收留，甚至接下了二把手的位置，顶替了跟随叶修离开的方
锐。
见孙翔脸色不善地走过来，呼啸年轻的首领唐昊不禁挑了挑眉。孙翔无视他径自走向刘皓，张嘴便问：“周泽楷
是怎么回事？”
刘皓支吾道：“什么怎么回事？”
孙翔拽住刘皓的衣领，旁边的唐昊没有阻止。在唐昊看来，既然孙翔和唐昊是旧识，说的又是周泽楷，那就是不
需要他插手的事了。
孙翔怒喝：“别装傻！四年前的周泽楷是怎么回事？！”
“……”刘皓震惊地问，“你当年居然不知道那是周泽楷？”
孙翔冷冷地瞪着他，刘皓连忙揭过这个话题，把孙翔拉到一边说：“那时候周泽楷想见你，我就带他去见了。”
孙翔咬牙切齿地问：“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是发情期？”
刘皓刚想说不知道，一想又不对，那时候孙翔的发情期还没开始，陶轩就让刘皓安排准备。整整一个星期刘皓都
在忙这件事，甚至还特地在孙翔面前提了两句，希望孙翔记得他的功劳。
但是孙翔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刘皓的精心安排被孙翔视作理所应当，而刘皓本人，觉得自己在孙翔眼里就是
个跑腿的。
这时候周泽楷路过嘉世，登门拜访嘉世新首领。孙翔正在发情期，刘皓灵机一动，想讨好老同学，就把周泽楷引
进了孙翔的房间。
这可是做了嘉世这等豪门首领的 omega！不过，在刘皓眼里，omega 就是 omega。正好孙翔需要 alpha，哪个
omega 会嫌弃周泽楷呢，一举两得。
至于之后的怀孕、生育以及嘉世覆灭后发生的一切，刘皓通通没想到。发觉了孙翔的一些误解后，他也不敢对陶
轩和孙翔坦白。几天前唐昊收到请帖以后，他还觉得异常梦幻。谁能想到四年前他一时冲动的做法，居然能导致
四年后这样一场婚礼？刘皓甚至觉得自己的功劳非常大呢！周泽楷应该谢谢他。
如此一想，刘皓连忙朝孙翔解释说：“我告诉周泽楷了，不过他还是想见你。他应该是对你很感兴趣吧！所谓宁
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缘，我就没拦他。”
孙翔张嘴要说话，忽然间四周的民众又发出了欢呼声。头顶上响起凛冽的风声，一枪穿云降临在孙翔旁边不远处。
已经是婚礼开始的时间了，围观群众还以为这两架装饰得五彩缤纷的战斗机就是今天婚礼的第一个特色。矿产与
军火让芙蕾妲富有，然而刻在这个荒凉星域骨子里的野性，迅即就被闪耀着金属光泽的战斗机点燃了。
只有知道婚礼安排的人觉得奇怪：为什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周泽楷打开驾驶舱，还没来得及动，就看见孙翔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他的表情不怎么好看，周泽楷坐在原处等
他靠近。
孙翔站定在两米开外，说：“你一直都没告诉我，那是我儿子。”
周泽楷并不否认，他垂着长长的睫毛凝望，下方的 omega 颌骨高抬。
周泽楷声音低沉：“你也有秘密。”
他们维持着一上一下的姿态互相望了一会儿，无数道目光汇聚，欢呼声渐渐消失。人群包围里，他们的礼服随着
微风飘扬起下摆。满城市的鲜花都在摇曳，战斗机上的装饰轻轻摆动。
孙翔说：“我没说的事是真的不能说。”
周泽楷沉默了一会儿：“我也有原因。”
他们再次凝视对方，从彼此的神色能明显看出，互相间的解释相当失败。
孙翔感觉到滔天的怒火在他心里燃烧，似乎永不熄灭。不久前他的心底好像有了归属，而现在这场火把这份归属，
连同通向此处、通向周泽楷的那套房子、通向芙蕾妲的路，一起烧成了灰烬。
四年前，他才从一个压抑的牢笼里挣脱，就落进了周泽楷的天罗地网。整整四年，他什么都不知道，周泽楷什么
都知道。
孙翔毫不犹豫地转身，大喊：“儿子！过来！”
一叶之秋发出了轰鸣声，驾驶舱都还没关上，就这么朝着孙翔猛烈地冲来。孙翔几步迎上去，跳上战斗机的前端，
跨进驾驶舱。
他一手把小魔王拎到腿上，一手关上驾驶舱。一叶之秋朝一枪穿云亮出了尖锐锋利的战矛，小魔王朝对面的爸爸
挥手：“爸爸！我厉害吗？！”
周泽楷没有回答自己这缺心眼的儿子，一枪穿云拔地而起，迅速与战斗法师拉开了合适的距离。

-27-
人民群众很迷茫：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随着一叶之秋略过众人眼前，很快他们注意到了小魔王。轮回的小主人坐在一叶之秋里，隔着玻璃举着小
手欢呼，还向群众人招招手打打招呼。
大家顿时恍然大悟：这一定是今天婚礼的第一个花式！
真不愧是芙蕾妲的 omega 啊！这战斗机开得野性十足，气势汹汹，差点让人以为是真打呢！
芙蕾妲星域的民众们骄傲极了，鲜花和彩带被抛上半空，纷纷扬扬。
一枪穿云扶摇直上，一叶之秋不甘示弱，紧随其后冲天而去。很快群众们只能高抬脑袋，去仰望云层之下两个肉
眼几乎看不见的黑点了。
围观群众纷纷掏出望远镜，只见半空里一枪穿云铺展双翼、高举双枪，而一叶之秋则盘旋在它的正下方，这是一
个神枪手很难打击到的位置。
神枪手在不断变换位置、调整角度以便让一叶之秋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的时候，战斗法师也在半空留下了一道急转
纵横的飞行轨道，紧紧追随着一枪穿云，让自己躲在它的死角里。
一叶之秋的双翼向后微拢，战斗机整体呈现锥形。气流被破开，摩擦在高速行动的机体上发出尖锐的响声。随着
两架战斗机逐渐靠近，一叶之秋的飞行角度也寸寸升高，最终将它锋利的战矛对准了一枪穿云毫无防备的底部。
喷射器一闪而逝荧蓝的火焰，一叶之秋猛然加速。它在突破重力，由上而下近乎垂直地往一枪穿云冲刺而去。
就在矛尖即将触碰到一枪穿云底部的前一刻，忽然间神枪手如坠鸟般猛地栽下。戛然而止的推动器让一枪穿云极
其迅速地翻转了 90 度。它头部向下，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已经和垂直向上的一叶之秋平行。异常精确的擦身而过，
电流的弧光在毫厘间差点触上了一枪穿云的金属外壳。
很快地，挤入两机间缝隙的气流将它们推开风声尖锐得几乎震破耳膜。此时两架战斗机甚至还有一半机体在半空
重合，而一枪穿云已经开始在半空扭转方向。它重新打开了推动器，几乎是两机彻底擦过的同时，一枪穿云翻回
了与地面平行的角度。一叶之秋冲势一时难以减慢，依旧直指天空而去，一颗子弹捅破凛冽的气流，击穿了它的
一侧机翼。
“漂亮！”围观群众里面当然也包含了站在广场上前来参加婚礼的贵宾。
他们也是相当疑惑，不过在场大多数很懂行，看到这里，不禁喝了一声彩。
周泽楷这一手，看似简单到只需要在原地等孙翔过来、快速避开再翻身袭击，实际上，如此近距离的打斗里，只
能依赖雷达的数据判断对手的位置，要两次避开从他的视线死角冲刺而来的一叶之秋，对时机的把握能力、精湛
的技巧和胆大心细的好品质都缺一不可。
“这怎么回事？现场演习吗？一家三口都很彪悍啊！我早就说过周泽楷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别看他不说话，不说话
就是安静的美男子了吗？”议论纷纷的贵宾里面，黄少天的声音持续不断地传来，“好吧他是挺帅的，不过丫绝
对不是一个安静的男子！再加上一个孙翔和一个熊孩子，啧啧。”
“我怎么觉得是玩真的。”叶修下意识地摸烟，全身上下都没有摸到，颇有些惆怅，“小周和他两个人之前说了什
么？有没有角度好会读唇语的爆料一下？”
“对了！刘皓！刘皓呢？孙翔跟你说了什么？”黄少天立马朝四周喊。
刘皓连忙说：“我和孙翔还有周泽楷都认识，我们就叙了叙旧，也没说什么啊！”
见刘皓嘴里问不出什么，一群人纷纷转移视线，开始找轮回高层。
在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天空上的时候，江波涛等人都已经来到了广场上，正凑在一起商量着什么。看他们的表情，
显然周泽楷和孙翔的这番举动也远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还真是婚礼现场玩真的？
众人心中暗道，又抬头去看战斗的情况。
这个时候，一叶之秋与一枪穿云又接触了几个回合。战斗法师的机翼上又增加了几个弹孔，但与第一个弹孔一样，
对于战斗机内部的结构并没有什么破坏，如此看来周泽楷并不肯动真格。
然而机翼上的孔隙对于一架正在大气层中高速运动的战斗机来说，依旧对其续航能力造成了极大的破坏。气流冲
刷过一叶之秋的机翼，终将会把这个部分由内而外撕裂。
一旦机翼损坏，战斗机在大气中就不容易掌握平衡。对于依靠自身的冲击力进行战斗的近战系战斗机来说，破坏
它的平衡就是破坏了它的赖以攻击的根本。
如果只是玩玩，这种程度就可以停下了。
可惜贵宾和军官们心里一清二楚，围观群众到这个水准的为数不多，还在径自欢腾不已。见一叶之秋在一个
omega 的操作下连翻数圈，呈螺旋状冲击向一枪穿云，口哨声、尖叫声顿时响起。
一个 omega 加一个 3 岁的 alpha，能在天上持续爆发、花样冲刺，这体力可真出众啊！
“这是没办法保持平衡了吧？要不然没必要用这种花式啊！”还是黄少天嘴快，立刻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还不忘求
证，“老叶你说是不是？”
谁知他扭头一看，叶修已经走开去和江波涛说话了。

黄少天的判断没有错，孙翔的确感觉到一叶之秋在渐渐不听话。
是机翼出了问题，战斗机提示他机翼在开裂。
他和周泽楷的实力差距太大了，孙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时隔多年，孙翔再一次地感觉到，原来自己还是太弱了。
“我、我要晕机了……”怀里的小魔王抓安全带说，不间断的螺旋状飞行轨迹虽然稍微补救了战斗机的平衡性，但
孙翔也能感觉到，继续这样下去，离心力随时会把他们连人带机甩飞。
孙翔猛然调转方向，一叶之秋再次往上直冲。损坏的机翼被收起，呈现梭状的机体破开大气层，径直往上空飞去。
这次换成一枪穿云紧随其后，大家连忙调整望远镜，只见两架战斗机冲出了涩科尔的大气层，隔着几公里的距离，
停在了太空里。
孙翔没再冲过来，周泽楷也没有主动射击。
孙翔没有说话，周泽楷也没有发出声音。
小魔王趴在孙翔胸口喘匀了气，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居然到了太空里，顿时又打起了精神。他在孙翔腿上转了个
身，看见远处的一枪穿云，喊道：“爸爸！”
孙翔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一叶之秋微微转向，推动器无声地震颤，战斗机载着他们往远处飞去。
涩科尔防卫军拦住了他的路，然而一叶之秋停都不停，眼看就要直冲上防卫军森然的武器。防卫军连忙散开，一
枪穿云紧追而来。一叶之秋突出包围，逆着芙蕾妲双子星的光芒往远方离去。
一枪穿云终于把枪口瞄准了它的躯壳，尾部两侧偏下的位置，那里有推动器。
一叶之秋极速地躲避，然而依旧被爆开了外壳和小半的推动器。坏掉的零件勉强工作着，一叶之秋的航行轨迹有
些凌乱。
即使这样，一叶之秋没有停，孙翔也没有回头。一枪穿云顿了顿，叫上几架战斗机，远远跟着一叶之秋。
小魔王看着涩科尔越来越远，茫然地问：“我们去哪呀？”
孙翔说：“随便，以后你跟着我，我们不回去了。”
小魔王有点委屈：“可我想爸爸了。”
“我本来……就没想过你还有个 alpha 爸爸。”孙翔说，“爸爸一个就够了，我带你去很多地方玩。”
小魔王趴到他腿上，弱弱地说：“可我还是想爸爸……”
孙翔气道：“你自己想，我才不想呢。”
小魔王首次跟小爸爸生气，吧嗒吧嗒地哭了起来。

此时此刻，被丢在涩科尔上的围观群众终于觉得哪里不对了。
江波涛跟叶修扯着皮，忽然走到一边接电话，回来轻声和方明华交代了几句，又迅速走开了。很快大家就看见他
站到了记者中间，笑容镇定：“不好意思，第一次结婚实在太激动了，新婚的两位决定就这么去度蜜月了，小周
年纪也不小了，心情急迫，大家都懂的。”
记者们配合地哈哈大笑，贵宾们配合地鼓掌微笑，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开始疯狂吐槽，不过很快他们就被别的事
情吸引了注意力：新增的撒红包活动就要开始了。
不同于很快被金钱吸引了目光的芙蕾妲人民，远方来客们就没这么好忽悠了。黄少天拦住了方明华，喻文州笑问：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有麻烦说出来，大家帮忙解决也比较快。”
方明华苦恼地叹气：“你们也看见了，孙翔打着打着较真了，两个人正在外面打得热火朝天呢，谁的通讯也不
接。”
鬼才信他呢。喻文州面不改色：“小周也挺年轻气盛的，那婚礼什么时候再进行？”
方明华也面不改色：“一叶之秋也坏了，我去组织人手上天，随时准备维修。这个时间拿不准，大概要到晚上，
大家先去吃饭吧！杜明！来！护送大家离开！”

-28-
孙翔这一飞，飞了足足两个星系。芙蕾妲双子星已经成为了视野里闪闪发亮的一颗沙砾，周泽楷依旧跟在他身后。
小魔王哭累了，开始打瞌睡。孙翔把外衣拖下来盖在他身上，耐心再一次耗尽，接通周泽楷：“你要跟到什么时
候？”
周泽楷说：“回去。”
孙翔有点想扭头把他轰得稀巴烂，嘴上说：“你自己回去。”
周泽楷顿了一下说：“孩子——”
孙翔打断他：“孩子本来就是我的！跟你没关系！”
“……”周泽楷说，“我们谈谈。”
孙翔说：“没什么好说的，我打不过你，但我不会把他交给你的。”
周泽楷的双手从键盘上滑了下来，他向后仰在椅背上，轻声说：“你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了！”孙翔不耐烦地说，“你是跟别人不一样，但你也就那样了。那些无关紧要的破事，抑制剂、
基因手术这些破事，你也在乎！”
“不。”周泽楷望着一叶之秋，那架战斗机的崭新外壳反射着恒星的光芒，冰冷又漂亮。他说，“我不在乎。”
孙翔怒拍键盘：“你不在乎，那你一直不告诉我？！”
小魔王在衣服底下动了动，泪汪汪、迷瞪瞪地看了他一眼。孙翔连忙伸手拍拍他的背，周泽楷恰好在沉默，小朋
友在重新安静的空间里又闭上了双眼。
周泽楷这时候说：“轮回在乎。”
孙翔问：“我们两个的事，又关别人什么事？”
他随即又说：“不对，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事，最多就一个孩子和你有点关系，和你的手下没关系！”
这个时刻，周泽楷头一回想改变孙翔，想让他看看世界上的其他人。
一直是这么不体谅、不在乎、不理解，都没有关系，至少要知道世界上有包容、爱护和团结。
活在这个世界是多么好，他想让面前这个 omega 了解，哪怕只有一点点。
“孙翔。”周泽楷叫出了这个名字，要求道，“回去吧。”
然而孙翔说：“别跟过来了，我真的会翻脸的。”
一叶之秋往远处飞去，它坏了一半的后推动器逸出幽蓝的细焰。它飞得可真是毫不留恋，一枪穿云动了动，最终
却没有再上前。
孙翔驾驶着一叶之秋飞了好几天，路过数个星系。他第一次停泊的时候补充了一点能源，又补充了些食物，随后
他便发现自己不能再进入任何星域了。
轮回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借口，他经过的星域都开始寻找他了。
轮回寻找他的事会渐渐传到边缘星球，他和小魔王的下落会成为黑市交易的商品，最终出现一个足够强的地下势
力，把他们作为商品交易给轮回。
这种黑暗的转变，孙翔无比了解。
但是银河系如此辽阔广袤，就算是掌控着最大份额资源的周泽楷这类人，或者是填补了一切漏洞的那些暗地里的
老鼠，也有无法触及的阴影地带。
一个只有地下世界都无法容身的人才会去的地方。
银河系的坟墓，一个叫做太阳系的地方。
打开了伪装的一叶之秋，沿着百花的佛拉维星域一侧航行，到达了猎户座旋臂，经过荣耀之星格洛瑞尔，最后，
展现在孙翔眼前的是一片红色的空间。
首先冲入视野的，是一颗臃肿的红色星球。它曾经是一颗恒星，现在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变成了一颗红巨星。
比起一颗恒星该有的热度，它的光是冷的。它在把能抛弃的一切都辐射出去。曾经环绕它的一切都在远离它，最
外围的矮行星早已离开，流落到没有天体的虚空，或者某一天会被新的恒星俘获。人类的发源星则是被它吞噬，
或许还残余了一些碎片，碳渣一样漂浮在它减弱的引力里。而人类用尽这里的资源一去不复返，最辉煌的时代与
最混乱的时代都与这里无关。
宇宙尘埃弥散满了这片垂死的星系，层层叠叠地包裹着一切，最终形成了怀抱太阳的形状。从远处看，太阳系就
像一朵玫瑰，花瓣是灰暗的，中心是地狱般的火红。它多么瑰丽，又多么狰狞。
一叶之秋冲入这朵玫瑰的花瓣里，渺小得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它穿梭在星球与碎石里，最终看见了一颗幽蓝的行星。
行星尼普顿，一颗冰巨星。目前它有 8 颗卫星，都是太阳化作红巨星后，在混乱的演变里俘获的。最大的一颗被
命名为图锐特，意思是背叛者。
图锐特呈现圆形，大气稀薄，永远被飓风环绕。一叶之秋靠近它灰尘肆虐的表面，搜索着星球上的热源。小魔王
趴在他腿上，呆呆望着远处的太阳。
“我们去那里玩吗？”他问。
孙翔听了，有些心软，又有些不甘。
分开的这两三年，这小朋友被养成了一个什么要求都敢提的混账家伙。
但是周泽楷做得到啊，小魔王想去红巨星里面，周泽楷就能把他带进去。
孙翔发了会儿呆，探测器的提醒声把他叫醒，机器探索到了微弱的热源。
孙翔有些难以启齿地说：“以后再去。”
战斗机化成梭状插入狂乱的大气，抵御着不间断的冲撞，颤抖着到达了星球的表面，用力抓紧了嶙峋的岩石。
热源更加明显了，就在附近。小魔王贴着玻璃感叹外面的飞沙走石，孙翔靠近了热源。
他看见了通往地下的简陋入口，一叶之秋破开沙土碎石，往里冲了进去。

周泽楷和孙翔的婚礼实情被封锁了消息，然而该知道的人还是通通知道了。
当然，聪明如这些个银河系金字塔顶端的人，自然通通当做不知道。
同时，寻找孙翔这件事也被几乎所有星域提上了日程。这要是找到了他们父子，是给了周泽楷多大的人情啊！想
想那些死贵死贵的军火订单打八折的场面，一些穷巴巴的星域顿时有了动力。
芙蕾妲依旧沉浸在无知无觉的欢庆里，新年到了，人们很快忘记了婚礼上的乌龙。
而轮回把 omega 学院搜查了一遍，揪出近三分之一 omega 做过基因手术。
由于之前的调查是江波涛做的，这次事情一出来，江波涛又马不停蹄地把整件事彻察，最后发现是交检查结果的
医院与 omega 学院勾结造假，瞒天过海。
江波涛随即开始调查芙蕾妲的所有 omega 学院、医院和其他机构。
周泽楷因为应该还在外面“度蜜月”，新年都没有露面。他还在找孙翔，但只是为了掌握他和小魔王的行踪，并
没有想要把孙翔带回芙蕾妲。
孙翔的踪迹确实有人捕捉到了，然而一叶之秋性能太好，孙翔又出人预料地警惕，很快他们连人带机都消失在了，
穷尽银河系二十几个大小势力的力量，竟然都没有再找到他。
简直和当年孙哲平消失一模一样。

孙翔一手抱着小魔王，一手拎着一袋行李，大步走在图锐特的地下。
没有来过这里，很难想象这样的荒凉落后。小魔王满脸好奇惊愕，孙翔心里的惊讶也不少。他也是第一次来，满
目看去，尽是岩石开凿的房间，型号至少老了半个世纪的清洁机器人跌跌撞撞地打扫街道，碎成数块的公告屏幕
上滚动着几条消息：
“售儿童的旧衣服，二号街 39 号。”
“购新鲜蔬菜，一号街 4 号。”
“一台电脑交换一个扫地机器人。”
看了几遍，屏幕上只出现了两条街道的名字，看来这里就这么大了，孙翔怀疑这里连商店都没有。
不知道这里怎么获得居住的权力？孙翔知道这些地方都会有自己的规矩，要住到这些地方，有些需要实力，有些
需要站队，有些需要引荐……
前两种都很容易，需要人脉的就麻烦了。
孙翔想了一会儿，决定找个人揍一顿问问话。想完这件事，他的表情放松了。
儿子就在身边，自己孑然一身，虽然和几天前期盼的“新生活”完全不一样，但是新生活真的开始了。
“我们干什么去？”小魔王察言观色，甜甜地说，“爸爸，我想吃蛋糕，我好几天不吃了。”
孙翔心不在焉地拍了拍他的背，小魔王嘟起嘴，知道这事又不成了，而且哭也没用。
倒是街边有人嗤笑一声：“这年头什么人都敢来这里了，一个二十几岁的 omega 和一个小孩子？”
孙翔闻言看过去，看见一个高大的 alpha。他头发剃得很短，脸上有一些隐约的伤痕，左手上缠着一圈圈脏兮兮
的绷带，看起来是个相当沧桑的人，至少活了一个世纪了。他一手拎着一捆滴水的蔬菜，一手握着门把，似乎正
要回家。
“你谁啊？”孙翔哼了声，“管太宽了吧？”
对方上下打量他一圈，狂傲地扯起嘴角：“老子是你爷爷！”
孙翔冷冷地瞪视他，小魔王也凶狠地朝对方龇牙咧嘴。
就是他了，揍他一顿问问话。孙翔心里决定道。
他把小魔王放到地面上，让他站在原地不许乱跑。而后，孙翔向面前的 alpha 踏出了脚步。

-29-
尼普顿星球一片幽蓝，在漫天红光里如同一颗旋转在火焰中的蓝色宝珠。图瑞特围绕着它，而它围着太阳。
图瑞特的邻居是一颗被冰雪覆盖的星球：艾斯克里姆，它同样围绕尼普顿旋转。它的表层是厚达十几公里的冰块，
最里面是岩浆地核，而在冰与岩浆的中间，则是黑暗、幽深、汹涌的地下海洋。
地下海洋里生存着一群没有眼睛的水生物，体积巨大、肉质鲜嫩，一只能供一个成年 alpha 吃半个月。
对与居住在满是飞沙走石的图瑞特上的人们来说，艾斯克里姆地下海洋里的水生物，是唯一的肉食来源。
图瑞特和艾斯克里姆两颗卫星周期相差较大，它们每四十个太阳日相遇一次。这天，两架战斗机冲出图瑞特的大
气层，越过溢满红光的宇宙，重重地降落在艾斯克里姆的冰层上，激得细密的冰雪飞飞扬扬。
一叶之秋的窗外迅速结起了冰，小魔王趴在窗上直呵气。他旁边是一架简单粗犷的狂剑士战斗机，孙哲平坐在其
中扭了扭缠满绷带的左手腕。
这是孙翔到达太阳系的第四天。图瑞特并没有什么居住标准，来到此处的人们大多没有兴趣或因为顾虑，而不想
惹是生非。想要住在图瑞特，只要你能活下来就够了。
孙翔来得算是在时候，他有战斗机，而艾斯克里姆就要转到图瑞特旁边来了，打猎的季节到了。
而他遇上的第一个人，也就是孙哲平，正是一个猎人。由于手上的陈年旧伤，他需要一个帮手。作为帮手的报酬，
他会帮孙翔度过初来乍到的生涩时光。
他们各取所需，倒也能相安无事。
孙哲平把左手放回键盘上：“准备好，我们要冲进海里了。”
孙翔哼了一声，小魔王拍手：“准备好了！出发！”
“小鬼挺大胆嘛！”孙哲平哈哈一笑，他的狂剑士率先滑行，在白茫茫的冰雪里四道划痕，那是狂剑士底部的尖锐
着陆器留下的痕迹。
一叶之秋紧跟在后面，他们一前一后进入了一个倾斜向地面以下的人工轨道。轨道笔直往地下而去，在战斗机的
灯光下，目光所触，全部是冰层断面。
不知滑行了多久，忽然间前方的摩擦声消失了。孙翔连忙敲击键盘，随即一叶之秋没入无边无际的水里，着陆器
收起，双翼打开向后拢起，推动器贪婪地吸收着四周的液体，将其压缩，又汹涌澎湃地将这些液体喷射。靠着喷
射带来的反作用力，战斗机飞速前进着，追逐着前方狂剑士的光亮。
一道阴影覆盖了他们。
“哇啊——好大的鱼啊！”小魔王高高仰着脖子，感叹道。
孙翔瞥了一眼，这道阴影一直栖息在他们上方，好像停在这里不走了似的。一叶之秋往前直冲，好不容易离开了
鱼的阴影，回头再看，原来不是这只大鱼一动不动地遮蔽着他们，而是它太大、太长了，游动了那么久，影子都
还投在一叶之秋上。
小魔王发表感想：“想吃它的龙骨！好久不吃鲸鱼龙骨了。”
“爸爸给你打！”孙翔紧盯着这条大鱼，嘴上说道。
“这么大的？”孙哲平回头看了眼，倒是没啥意见，“那你听我指挥。”
孙翔嫌他啰嗦：“直接电死算了。”
孙哲平也嫌他烦：“行，你请。”
一叶之秋缓缓移动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海里，只有它和不远处的狂剑士散发着冰冷的蓝色荧光。它们金属的外壳
使得自身散发的温度很低，在其他那些没有眼睛的生物眼里，它们应该只是种不引人注目也不太好吃的玩意儿。
小魔王看着窗户外结着的冰碎开，全部融进了液体里。四周围的海水幽幽荡漾，小家伙看得呆呆的：“我们在水
里飞了。”
孙翔瞅准时机，一叶之秋如同一尾小鱼，嗖地窜进了大鱼的腹下。尖锐的战矛插入了大鱼的胸腔里，水压立即撕
开了它的皮肉，大量的鲜血涌了出来。强大的电流进入了大鱼的躯体，它才挣扎扭动了几下就被电得麻痹不能动。
一叶之秋被压在它身下，一起往下沉去。
孙翔暗骂一声，一叶之秋猛然旋转起来。它顶破了大鱼肥厚的肚皮，穿过它热腾腥臭的内脏，顶破它的背脊穿了
出来。
更多的血涌出来，把一叶之秋包围得严严实实，别说狂剑士了，孙翔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了。一波又一波的
血水顺着一叶之秋疯狂涌动，小魔王说：“我们好像在火里飞啊！”
说着他又说：“不知道进去那个大火球是不是也这样呢。”
一叶之秋冲破血水，停留在大鱼的正上方，看着它缓缓沉淀。孙哲平在频道里提醒：“血太多了，马上会有别的
鱼过来，我们先走开吧！”
小魔王惊叹：“又有鱼了！我要看！”
“……”孙哲平问，“他爸呢？怎么教的？”
孙翔有些胸闷，又有些气闷，他说：“你管不着。我把这条拖回去，我要走了。”
有这么个买一送一的不听话助手可真是够闹心的，孙哲平很想揍他们一顿。
孙翔驾驶着一叶之秋，气哼哼地射出十几道锁链，勾住不断涌出鲜血的大鱼，奋力往上游去。
他不高兴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孙哲平让他想起了周泽楷。
幸好小魔王的心思全部在大鱼上，没有再火上浇油。
弥散的鲜血已经引来了数条食肉型的大鱼，小魔王哇哇大叫，兴奋极了。
激烈的水流喷射而出，小小一架战斗机，竟把那只被开膛破肚的可怜大鱼沉沉提起。而游来的几只狩猎者感受到
了彼此的威胁，迟迟不肯动作。
孙哲平看着面前的战斗法师缓缓升高，最后战斗机钻进了他们来时的隧道。
大鱼的尸体卡住了——这是理所应当、一目了然的。
随后轰隆隆的震动通过水流传来，孙哲平骂了一声，竟然笑了。
只见头顶上不断落下碎裂的冰块，沉沉砸进水中又缓缓浮起。有些形态尖锐，直直往下插进了狩猎者们的鱼鳍。
饶是水流无处不在的浮力，也没能阻止冰块的冲势。新的血液融入了这片血海，更使得大型鱼类们蠢蠢欲动。
很快，嗅血而来的鱼类们互相张开了巨口。它们利用庞大的身躯和尖锐的牙齿互相碰撞、撕咬，将这一片海域搅
得更加混乱。
狂剑士躲避着从天而降的冰块，在鱼类夸张的利齿中穿梭。孙哲平盯住了一条体型适中的家伙，它就要把一条比
它大一倍的家伙咬穿了。
孙翔依旧前进得轰轰烈烈，一叶之秋的炮弹虽然很少用上，但在无法补充的时候，孙翔还是选择了保留它们。他
展开了一叶之秋的机翼，被简单修理了一番的机翼彻底铺展开时几乎有十米宽，轻薄、坚固而锋利，劈开被水流
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冰层轻而易举。
战斗机冲得很快，轰塌的冰块都砸在了身后的大鱼上，很快把鱼肉冻得鲜红冷硬。
越往上越难以前进，贮存的水用完了，孙翔放下一叶之秋的降落器，让它们牢牢抓取住坚硬的冰层。他把推动器
转了半圈朝向前方，开始使用固体燃料。喷射的火焰呈冰蓝色，映着半透明的冰块一片瑰丽。
那瑰丽只是一毫秒间的事，喷射出的火焰温度高达上千，瞬息间便把冰层融出一个数千米的长长出口，红色的太
阳之光垂落进来。
“爸爸好厉害！”小魔王说。
孙翔得意地哼了一声，一叶之秋拖着大鱼冲向外面。一叶之秋钻出洞口，洞口还在冒着水蒸气，水蒸气又迅速结
成冰晶落下。战斗机带着雾与雪冲出数十米，把身后的大鱼也拽了出来。
鲜红的、雾一般混浊的垂暮光芒落在了战斗机、大鱼和冰雪上，推动器熄灭了。长久地待在高压环境里，孙翔一
时有些头晕犯恶心。他打开换气扇，呼出一口气，抱起小魔王让他站在自己腿上。小家伙环视一周，天上是烈焰
般的鲜红，地上是白茫茫的冰雪，一片光怪陆离，他很是开心。
“乖，过几天找两套防辐射的衣服，我们去太阳那里看看。”孙翔往小朋友柔软的脸颊上啪叽亲了一口，“不过我
们不能进去，太耗能了回不来。”
小魔王猛然抱住小爸爸的脖子，也啪叽亲了他一口。
他们等了会儿，狂剑士也拖着条鱼冲了出来，孙哲平甩着手腕，看见一叶之秋还在外面，还挺惊讶的：“还没
走？”
晕眩感还没散去，孙翔甩了甩脑袋，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水土不服。虽然人类的体质早已能适应大多数的宇宙辐射，
红巨星的辐射或许还是太强烈了。
不过，看小魔王活蹦乱跳的，孙翔又不禁怀疑，大概是上次流产的后遗症，自己的体质变差了。
孙哲平收紧锁链，让大鱼紧紧贴在机身上，以防起飞时甩脱。
“走吧？”他喊了一声，率先起飞。孙翔让小魔王坐回腿上，一叶之秋随即跟上，两架战斗机离开了这颗冰雪星球。

-30-
孙翔决定带着孩子靠近红巨星，在图瑞特地下居住所的大屏幕上输入了换购防辐射服的信息。防辐射服对这里的
居民来说没什么大用处，想靠近红巨星的人着实不多，他很快就换到了。
孙哲平对孙翔的此番举动漠不关心，不过孙翔出发前，他给了孙翔一份太阳系星图，甚至指出了一颗天体，告诉
孙翔：“萨顿，它的卫星泰坦上有能源。”
当然他并不是好心到无条件支持孙翔的探险行为，孙翔还拿到了一张芯片。
孙哲平说：“帮我拍照片。”
小魔王盛情邀请：“爷爷，你不去吗？”
“……”孙哲平说，“我不是你爷爷。”
“你不是叫爷爷吗？”小魔王疑惑极了。
直到把小魔王塞进防辐射服里面包得严严实实，孙翔都陷在新奇的、深沉的忧虑里：这孩子太自来熟了，一定很
容易被拐。
不啊，事实早已证明，这小破孩年方三岁多，都颠沛流离多少次了！
孙翔，感受到了教育的重要性。
一叶之秋喷射出激烈的气流，战斗机滑出隧道，冲入图瑞特肆虐的沙尘暴中。小魔王看沙尘暴多少次都不腻，嘻
嘻笑着趴在玻璃上望着外面的昏天黑地。
孙翔又想：我儿子跟我可真像！
他想到了自己的成长经历，顿时决定把小魔王教育成银河系顶尖的战士。
有武力，被拐到哪里都不怕！
做完这个严肃的决定，一叶之秋突破了图瑞特的大气层，如一尾鱼游入静谧的深海般，飞速地在虚空里航行。

此时，芙蕾妲星域还沉在假期的余韵里。法定假已经结束，人们陆陆续续投入工作和学业，周泽楷也带着他的
omega 和孩子回到了芙蕾妲。新闻播放了他的飞船划过艾斯艾奇上空，降落到了私人别墅附近的场面。
omega 和小朋友不抛头露面是很寻常的事，在芙蕾妲，连周泽楷本人都不爱出现在公众视野内，大多数人都没有
注意到，从那以后，首领的家属们再无消息流出。
孙翔音讯全无，银河系只有一些三不管地带、或者一些荒芜到根本没有人烟的地方还不曾寻找。排除了那些进去
就是找死的地方，剩下还能去搜索的领域都需要别的势力行方便，这些是要一个一个谈过来的。
看看时间差不多，周泽楷先回了芙蕾妲，刚回去就被抓住开了个短会。江波涛的工作也有了一定的进展，他发现
了该组织除了出售禁药、提供基因手术之外的另一个“业务”。
江波涛审问禁药组织时，连孙翔跟他们的关系都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校长和其他学校高层纷纷表示孙翔只是一个
高级客户，至于组织的事，他们什么也不肯说。江波涛能有新发现，还是是由于越子倾给了一个重要线索：他供
出了一个和海盗牵线送孩子来的 omega，经过调查，那是 omega 学校校长的一个远房亲戚。江波涛立即把校长全
家族谱查了一遍，揪出了一整个在偏远地区拐卖年幼 omega 的产业链，牵涉了芙蕾妲星域数千颗行星，连公安系
统都由于欺瞒案情被大力检查。这种大案子导致全体高层节日加班，寻找孙翔和小魔王的事都不得不暂缓。
“有一个很大的疑点，他们拐卖的人数太多了，omega 这种奢侈品，市场的消化速度有那么快？”江波涛焦头烂额，
扯着方明华求建议，“之前我以为海盗应该有一整套运营机制，但我们和百花的调查都显示他们就是搞运输
的。”
方明华看着报告说：“我也有个疑问，这么多年了，按照他们买卖人口的节奏，我们居然没有发现 omega 人口上
的漏洞？除非有进有出吧？”
“……对，他们是一个组织。”江波涛想起了学校里那些手术过的高层和学生，“他们把年幼的 omega 带走，送到
完全陌生的地方洗脑教育，这些 omega 长大后就成了他们的成员。”
“不止如此。”沉默了半天的周泽楷忽然说。他想起了海盗基地里那些被做了手术、还什么都不懂的 omega 们。
那些 omega 已经被迫退出了正常的世界，因为一个手术，他们从此以后都不得不行走在黑暗里。想要在阴影下的
世界生存，他们能依靠的也就剩下这种 omega 组织了。
银河时代，要让走失的 omega 处于“完全陌生的环境”，必须是跨越星域的交易。三个人想起之前的基因手术普
查，都猜测 omega 掌权的星域情况应该更严重。不知道那些 omega 们在推行基因手术禁止令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
么？
江波涛匆匆离开了，周泽楷却不由得想起了孙翔。孙翔也是被海盗“拐卖”的，还是禁药组织的“高级客户”…
…
“小周。”方明华打断了他的思路，“走吧，我们去和微草百花谈谈，一叶之秋消失前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他们交界
处，先从他们境内的‘禁区’找起。”

孙翔找到了孙哲平提起的那颗行星，它有着美丽的星环和斑驳的气体表层，从表层纹路的静谧变换里，很难想象
它实际上是怎样的风起云涌、剧烈动荡。
一叶之秋路过萨顿星的北极，那里有孙哲平指名要拍的六边形风暴眼。北极正是极昼的时间，风暴眼被光亮照得
清晰无比，孙翔把孙哲平的芯片塞进计算机，打开一看，小魔王立刻就发出了惊叹声。
里面一张一张全是宇宙间难得的景象：恒星升起照耀在绿色气体形成了蔷薇般的漩涡、冰蓝色的行星被数颗彗星
撞击至变形碎裂、高达千米的壮阔喷泉涌出的第一秒钟、二十几颗卫星在夜幕中排成了一道优美的弓形……
小魔王小手一按，把照片全部拷贝进了一叶之秋的系统里：“我要给爸爸看！”
孙翔假装没听见，找了个光亮特别好的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在小魔王依依不舍的嘀咕声里，把一叶之秋降落到泰
坦星上。
泰坦星上有大量的液态烷形成的湖泊，液态烷和萨顿星上的氢气当然也是能源的一种，但这些能源主要应用于家
居小产品，并不是孙翔所需要的。
一叶之秋飞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极其破旧的能源中转站。他搜刮了一些能源补充进一叶之秋，连回程的份都
准备好了。固体能源非常昂贵稀少，用一点少一点，孙翔打算省着，能不用就不用了。
“爸爸，我们不是第一个！”小魔王指着窗外说，“你看，那里有印子！”
孙翔扭头一看，外面的岩石上的确有战斗机滑行起飞的痕迹，相当新。
“那个人开的和我的战斗机一样。”小魔王下结论，“都要滑一滑才飞起来。”
这是很奇怪的事。小魔王的模型战斗机用的就是譬如氢气、氦气这样的低效率能源，那是因为模型战斗机说穿了
终究是玩具。正儿八经的战斗机绝对不需要滑行起飞的，推动器能帮助它们脱离引力的控制，直接升空飞起。再
说这里就已经是能源中转站了，孙翔能补充上能源，前面来的人应该更可以。
换成别人在这里，大概想到更多东西。然而孙翔疑惑归疑惑，倒没有其他想法。一叶之秋绕了一圈没看见什么可
疑的东西，便离开萨顿星的引力场，往更前方的行星而去——再越过一颗行星和一道小行星带，就到达离红巨星
最近的那颗行星了。
小魔王也飞快地把刚刚的发现抛到脑后，兴奋地乱拍照片，嘴里还不忘喊着孙翔一起看。又说要给爸爸讲故事，
又说要给某个叔叔欣赏照片，想象得相当满足。
离开了萨顿前往下一颗星球，温度渐渐升高到离谱的程度，紫外线炙烤着战斗机的外壳，人类被这样的光直射，
大概会直接熟透。
然而还没到，孙翔的目的地仍在前方。在小魔王欢快的尖叫声里，一叶之秋横冲直撞地穿过了小行星带。
“大火球——”小魔王喊道。
最后一颗遮挡视线的小行星被灵巧地闪避，整个视野都被红巨星占据，它那么大，靠这么近就觉得整个宇宙只有
它。就像是无边无际的地狱，逼仄的压迫感让人错觉，不管怎么逃大概都逃不出它惩罚的范围。
最后一颗行星就在前方了，然而孙翔一冲出小行星带，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双手丝毫不敢迟疑地打开了一叶之秋
的反侦察系统。
“还有——”小魔王惊喜地说，“还有好多的空间站啊！会有冰淇淋卖吗？”
就在距离红巨星最近的地方，混乱的小行星带里面，本该只有一颗高温行星的空间里，漂浮着数个大型宇宙空间
站。
被照耀得闪闪发光的金属外壳上，是一个狮子的浮雕。那些狮子冲着红巨星张开血盆大口无声地吼叫，像是胃口
奇大、自不量力的小动物。
孙翔不由地靠近了其中一个空间站，将战斗机贴近空间站的窗口，向里面窥看。
穿着洁白冰冷制服的医生们行色匆匆，站岗的哨兵们神色紧绷。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几个在走廊打闹的幼
年 omega。
孙翔猛然一震，一脸难以置信，飞快地转换地点，从其他窗口窥看。
“……我来过这里。”
孙翔沉声说。
听见小爸爸的声音，小魔王抬头，却发现孙翔只是自言自语。
“这里好像是我做手术的地方。”

-31-
孙翔来这里的时候接近八岁，因此记得很清楚。这里的走廊、房间和实验室除了变得陈旧，没有别的变化，医生、
护卫和那些年幼的 omega，也很像他脑中的印象。
被带到这里，他还想过逃出去，但是当时年纪太小，没有找到办法。小时候的确注意到了这里特殊气温和光照，
没想到外面居然就是太阳系的中心，当时他就在红巨星的旁边！
“我们进去买冰激凌吧。”小魔王好奇地探头探脑，被孙翔一手按住。
孙翔说：“这里没有冰激凌，我们去看大火球。”
小魔王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他马上又高兴起来。一叶之秋离开这些空间站，尽量往远处飞去，绕着红巨星转了
一段距离。小魔王帮忙拍了好几张照片，把那些空间站也拍进去了。孙翔皱眉想事情，低头看见小朋友注意力已
经转移了，便回程往外飞去。
他们绕了一个弧才回到了图瑞特上，一降落小魔王便蹦蹦跳跳地下了战斗机，举着孙哲平的芯片邀功：“我给你
拍了照片！你怎么谢谢我？”
孙哲平接过芯片插进便携电脑，又用一只手把小魔王提了起来：“我验完货再决定要不要谢你。”
小魔王生气了：“你要是耍赖，我叫上我爸爸一起打你！”
“这小鬼到底怎么教成这样的？”孙哲平大感奇葩，扭头问孙翔。
“我要出去一趟。”孙翔根本没听孙哲平的话，径自说道。
小魔王着急了，在孙哲平手底下张牙舞爪：“去哪，我也要去！”
从看见红巨星外面的空间站时起，孙翔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去空间站里面看看？
一方面，他带着小魔王不方便去；另一方面，他又很想去查一查，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对小魔王又有多了
解了？
关于自己生育能力的问题，在嘉世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怀孕的时候，他就好奇过了。但那时候他决定不再和
omega 解放组织有太深入的联络，拒绝了对方提出的研究要求。
现在他决定去查探一下，顺便拿一点需要的东西，比如抑制剂——
孙翔猛然愣住了。
从四年前开始，怀孕、抑制剂经常打断、阻止他的发情期，停药才半年，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有那样的特殊时期。
他的发情期在六月和十二月，而现在一月上旬已经过去一半了。
这个冬天他没有发情。
没有注射抑制剂，那也只有……
孙翔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那里只有平坦结实的肌肉，什么也感受不到。
“……我要出去一趟。”孙翔有些混乱地说，“我要去拿点东西。”
食物、燃料、玩具、抑制剂，还有验孕试纸。
“我也要去！”小魔王大喊大叫，“你不要丢下我！这个坏蛋要把我吃掉了！”
他口中的坏蛋正在看芯片，相片翻到最后面，红巨星旁的空间站渺小又清晰。
孙哲平眉头一皱，他可没有听说过太阳系深处还有空间站的。
听见孙翔的话，孙哲平追问：“去哪？”
孙翔没回答，扭头大步往战斗机走去，越走越急。小魔王见他真的不打算带上自己了，顿时哇哇大哭。结果孙翔
满腹心事头也不回，孙哲平也满心疑虑没管他。
眼看一叶之秋滑进通往地表的通道，孙哲平啧了一声，带着小朋友走向他的狂剑士，二话不说跳了进去。
“你不哭，我们就去追你爸爸。”孙哲平先用一句话成功地让小魔王闭了嘴，才继续说，“你先学一下怎么开战斗
机，我开一半路，你开一半路。”
这么说完，孙哲平自嘲地看了眼自己的左手。指望一个三四岁的小屁孩帮自己续航，也够离谱的。
谁料小魔王拍着小胸脯说：“我会开！你的战斗机叫什么？”
“会开？它叫再睡一夏。”孙哲平不禁怀疑这孩子的身世了，普通小孩是不可能这么小就接触战斗机的，“你的
alpha 爸爸叫什么？”
“再睡一夏！你好，合作愉快！”小魔王先是严肃地对战斗机打招呼，接着才歪着脑袋想爸爸的名字，想了半天说，
“叫小周！”
“周？”孙哲平想了下没想到什么人物，又问，“你以前住哪？”
这个小魔王知道的可就多了：“我家在芙蕾妲，两颗恒星的星系！”
“轮回还没被别人吞并啊！”孙哲平这下知道了，“对了，我走之前轮回有了个年轻的首领，好像是姓周，难道是
他的 omega 和小孩？”
小魔王对这样的问答失去耐心了：“快走吧，就要追不上爸爸了。”

一叶之秋回到了红巨星附近，降落在一颗小行星上，隐蔽地注视着漂浮的空间站。
既然当初自己的手术是在这里做的，那么这里就是他们的大本营。这一点孙翔心知肚明。
——要是可以在外面的人发现这里之前，把这些空间站毁得干干净净就好了。
孙翔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悄悄进去，先把需要的东西找到。如何把这帮家伙干掉，这件事以后再说。
一叶之秋无声地飞起，它打开反侦察功能的时候，机器与肉眼都没办法看见它。而长期处于这个无人造访的地方，
对方的防御也足够松垮。孙翔顺利地接近了一个空间站，一叶之秋转悠了一圈，找到了垃圾排放口。
这是最经常打开的入口，边长两米左右，后面是处理垃圾的地方。一叶之秋拢起机翼，收敛变形，将自己压缩成
一个小小的飞行器。它释放出信号干扰出入口的计算机，排放口误以为向太空抛掷垃圾的时候到了，便将出入口
打开。
一叶之秋泥鳅一样钻了进去，孙翔把它停在角落里，用被压缩成一大块一大块的实验室垃圾挡住。
孙翔一眼看见摄像头，他下了战斗机，把一小块固体能源塞进垃圾处理器。固体能源质量极大，满溢的能量立刻
爆了整个机器，连同供能的线路一起爆了。
所有闪着光的指示灯都灭了，警报响了两声，备用线路启动，灯又亮了起来，而孙翔已经钻进了通风管道。
孙翔这人高马大的，在狭窄的管道里爬行着实委屈。不过想想他要做的事有多重要，他也就忍了。这么爬了不知
多久，孙翔总算到了最核心的实验室区域，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档案室，里面只有两个白大褂伏案工作。
也亏得这里的防守随意得过分，他才这么顺利。这群家伙有够放心大胆，直接把基地放在了太阳旁边，根本不会
有什么人过来探索。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对于银河系的人类来说，太阳系虽然被称为发源地，却又是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地方。这
个观念经过千万年相传深深扎根在所有人心中，就好像饿了吃饭一样成为了一种本能。为什么回不去，为什么要
远离，原因却好像无人知晓。
或许还是有人知道的，就好像孙翔这样总是无处可去的人会知道图瑞特的存在一样，银河系不可说的秘密，大抵
都掌握在周泽楷那样的人手里。
想到周泽楷，孙翔不由地又摸了摸小腹。
从百花回到轮回后，直到婚礼之前，两个气血旺盛的年轻人都过着没羞没躁、两三天一次的生活。方明华给了孙
翔避孕药，孙翔有一下没一下地吃。他既不习惯，又不在意，也没想到。omega 的受孕率取决于两方的基因，周
泽楷那样的 alpha 应该很容易使 omega 受孕。孙翔倒是没想到自己居然可能是个易孕的 omega。
开门的声音响起，通风口外的动静让孙翔收回了心神，档案室的白大褂出去了一个。
等门一关上，孙翔便从通风口钻了出去。另一个白大褂还没来得及张嘴呼救，孙翔就把他揍晕在地，扒了他的白
大褂披上。
孙翔把这可怜的家伙塞到桌子底下，坐到椅子上开始浏览他的电脑。这家伙权限不高，但是依旧让孙翔查到了一
点东西。
由于轮回迅速抓获了 omega 学校的高层，带走了所有东西，组织没有拿到任何小魔王的“样本”。至于周泽楷，
更是连鞋底的灰尘都没摸到。
而孙翔自己则有一大堆档案，虽然查不了，但是看日期并没有更新过，他们没有新发现，依旧保留着以前的结论。
孙翔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又看见一则通知，海盗最近会把以前出去的一些 omega 带回来，他们抓不到孙翔，
打算看看别人是什么情况。
孙翔又胡乱翻了一通，听见开门的声音，出去的那个白大褂回来了。
白大褂一开始没发现同事换了个人，等他走近了才觉得不对。孙翔猛然暴起掐住了他的脖子，对方激烈地扭动起
来，一手扒住孙翔的手腕，另一只手痉挛着背到身后摸索。孙翔拖着他离开桌子，这家伙一脚一脚地狠命踹桌子。
终于咣地一声，不知道什么仪器倒了下来，冰冷的金属穿过了全息键盘，重重地砸裂了桌面，也触到了一个毫不
显眼的标志。
刺耳的警报声响了起来，孙翔握着白大褂的脑袋砸到墙面上，白大褂翻了个白眼也晕过去了。
孙翔丢下人，拖过椅子蹿上通风管道，爬了一会儿到了厕所，看见没有人就跳了下去。他等外面混乱的脚步声消
失，才把厕所门打开。走出去之后，孙翔发现外面的走廊他是认识的。
他以前住过这里，这是被送来的 omega 们住的地方。
只要能找到一个年纪大点儿的实验品 omega，就能找到孙翔想要的验孕试纸那些玩意儿。

-32-
走廊里静悄悄的，试验品们大概都被带走保护起来了。孙翔不确定断电有没有维修好、监控有没有恢复，急匆匆
地跑去开门。幸好扒下来的白大褂里有一张可以开门的门卡，节省了他不少时间。
大多数的房间能一眼看出住了什么年龄的人，这一批 omega 的年纪都挺小的。直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打开，孙翔才
在门边的衣架上看见了少年体型的外衣。
忽然间基地震颤了起来，孙翔扶着墙顿了顿。震颤很快过去了，他跑进去拉开床边的抽屉，翻出一盒抑制剂，二
话不说塞进口袋里，又扭头跑进洗手间翻柜子。
“不要动。”陌生的少年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孙翔抬头，洗手间门外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 omega，头发衣服都有些凌乱，正举着枪盯着孙翔。
孙翔停住动作，发现外面床单被掀起来了，这小子是从床底下爬出来的。
少年 omega 打量打量孙翔，问：“越子倾叫你来的吗？”
越子倾。
孙翔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他又开始后悔没把这家伙顺便带出来了。
“看来不是了。”少年 omega 观察着孙翔的表情，下了结论，“你是来偷抑制剂的？我们做个交易。”
孙翔缓缓放下双手，问：“什么交易？”
少年 omega 说：“你带我出去，我会给你很多抑制剂。”
孙翔侧耳听了下外面的声音，似乎暂时还没有人。但是基地的人随时会找过来，孙翔立刻答应了：“行，他们给
你发的东西放在哪？”
少年 omega 立刻问：“抑制剂被你拿走了，你还要找什么？”
“走吧！”孙翔没有回答，示意少年 omega 放下枪。他决定现在就走，有抑制剂就够了，如果只是发情期紊乱，
那这些可以应付一段时间；如果发情期一直没来……
少年 omega 并没有放下枪，他只是垂下了枪口：“你可以叫我小越。”
孙翔没理他，几步跨出洗手间就往外跑。小越跟上他的脚步，路过门口抓起一个小包：“给你！他们发的。”
孙翔边往垃圾处理室的方向跑，边拉开看了眼，想要的东西都有。小越在身后解释：“我是从外面回来的，发的
东西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已经有试验品被召回了？难怪泰坦上有别人的痕迹。
两个人跑了几段走廊，忽然拐角处传来人声和脚步声。小越连忙低声喊：“快拉着我跑，说‘找到了一个’！”
小越伸过来没有握枪的手，孙翔刚要抓住，震颤又来了。两个人撞到了墙壁上，孙翔一把握住小越持枪的手，小
越顿时想缩回这只手。孙翔拽着他扶着墙大步走，拐角处跌跌撞撞跑出来几个气喘吁吁的白大褂。孙翔喊着“找
到一个！”，路过他们跑了过去。对方在后面喊：“别乱跑了！快点去避难！”
小越说：“知道了！”
身后的人离开了，小越紧紧握着枪柄，不动声色地挣了挣，孙翔的手铁钳一样。他只得小声催促：“快走，还有
一个被我捆起来塞在床底下，床单忘记放下来，被发现了就糟了。”
又跑了一段路，避开了两拨人，他们总算到了垃圾处理室。小越再次试图抽出被孙翔握住的手，但孙翔捏着他的
手腕一举，几乎是把他提了起来。趁他只有脚尖着地的一瞬，孙翔把他的手腕扭到了身后，劈手抢过他的枪。
“孙翔！”小越连忙喊，“我知道你是谁，我和你的监护人是同一个！”
监护人并不是什么好砝码，孙翔拖着他走到一叶之秋前，冷酷地把这家伙捆了起来塞进去，自己再坐进去，驾驶
舱顿时挤了不少。孙翔粗暴地破开垃圾排放口，一叶之秋冲入了宇宙里，直奔小行星带。
它才刚刚进入漂浮的巨岩中，便被一股大力撞到了一颗星体上。眼熟的狂剑士凌驾于上方，锋利的弯刀转到驾驶
舱前方。孙翔一抬头，首先看见的是倒印着红巨星地狱般光芒的金属刀刃，之后是小魔王哇哇大叫的惊慌小脸，
最后是孙哲平。
他眼睛里看着这些，脑子里却想起上一次流淌在横刀驾驶座上的血。
战斗机对身体负荷太大，不能赌，不能开打。
讯号传来，孙翔接通。
孙哲平神色冰冷地问：“那些空间站是什么？”
孙翔喘了两口气，看了看小魔王，又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咬牙憋屈地低声说：“回图瑞特再说，我抓了一个
人。”
孙哲平飞不了那么远，他说：“跟上，去萨顿的卫星。”

他们先是快速飞了一段距离，身后并没有追兵，速度便慢了下来。
之前孙哲平隐蔽在小行星带后面，用战斗机的标准配置炮弹攻击孙翔潜入的那个基地，而当时孙翔在基地内部捣
乱，那一次又一次的震颤便是因此而来。他们成功地让那些空间站变得一片混乱，而对方措手不及。
孙哲平揣度，对方隐藏在此处，恐怕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完全没有应对经验。他们绝对不是什么正式编制的
军队，甚至连一个正儿八经的武装势力都算不上。
是 beta 们的老鼠窝？Beta 们虽然弱，也不至于弱到这种地步吧？
萨顿上翻涌的花纹已经出现在视野里了，孙哲平用胳膊肘压着胡乱踹他的小魔王，再次问孙翔：“哪里是什么地
方？里面是什么人？”
小越在孙翔蜷在腿边难受极了，即使如此他还是闷声闷气地低喊：“别告诉他！他是个很强的 alpha！”
孙翔没理小越：“那地方出产 omega 抑制剂，还给 omega 做基因手术，里面全是 omega。”
小越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抓了谁？”孙哲平听到了小越的声音，他继续追问，“为什么要在这里？抑制剂和基因手术有什么问题吗？”
“……”小越又静静地松了口气。
再睡一夏和一叶之秋一前一后冲进了泰坦厚实的大气层里，气流裹挟着机体尖锐地呼啸，通讯被系统搁置了。
“他什么也不知道，太好了。”小越趁机提议，“你比较厉害，你去把他标记了吧，这样就不会泄密了。”
孙翔脸色铁青地把他踩到脚下。
“……不把他拖下水，那里藏的秘密要是暴露了，咱们俩都跟着玩完。”小越憋屈地提醒，“毕竟我们是——”
他的尾音很轻，吞没在机体达到最高坠速的刺耳风声里，但是孙翔知道他在说什么。孙翔沉默地控制一叶之秋减
速，战斗机轻飘飘地落进一个陨坑里，停在了再睡一夏的旁边。
“影响生育。”孙翔回答了孙哲平。
在孙翔眼里，孙哲平是一个图瑞特人，一个在银河系已经没有容身之所的人。出了太阳系，出现到人类眼里，出
现在网络上，会立刻被再次被迫消失，或者被人抓住。这些事告诉他，他也没有别人能去告诉了。
而孙哲平听完答案后只沉默了一小会儿，继续问孙翔：“你去那里做什么？”
“……”孙翔预想这个答案想了一路了，面前是个 alpha，于是他只说了一个重点，“找验孕试纸。”
一时间孙哲平和小越都闭了嘴，只剩下小魔王没听明白，还在哭哭唧唧、骂骂咧咧。
过了好一会儿，孙哲平才问：“结果呢？”
孙翔翻出小包里的试纸，撕开外面的隔离包装。他的信息素迅速浸染了试纸，小越在他脚边拼命抬头看。
孙翔心情复杂地看着试纸，的确是怀孕了。
孙哲平也看见了，他考虑了一下说：“我送你离开图瑞特，太阳系不适合怀孕的 omega。”
红巨星的辐射是很大，的确不能继续呆着了。但是离开图瑞特，孙翔还能去哪呢？
“如果你不想找 alpha，一天的航程。”孙哲平继续说，“穿过一片空白地带就会到达百花和联盟政府辖区的边界，
有几颗封闭的农耕星球。”
听起来的确相当封闭和落后，孙翔想了一下，决定先去看看，不行再离开。
于是一行人暂且放下了空间站的问题，在泰坦的陨坑里休息了一下。孙哲平决定就从这里出发直接往百花统治的
佛拉维星域方向去，孙翔在图瑞特也没什么东西，同意了他的主意。
在他们休息的时候，泰坦上出现了别人的痕迹。他们明显在搜索着什么，但并不仔细。孙翔尽量避免战斗，孙哲
平也没管，只是看着星图上的那些红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魔王还是在孙哲平手里，一听说他们打算出去，他就立刻以为要回家了，顿时高兴起来。当然，他还是没给孙
哲平好脸色。孙哲平掐断了和一叶之秋的联络，继续问小魔王关于他 alpha 爸爸的事。这个时候，小越也在嘀嘀
咕咕：“说真的，我觉得我们还是试试把他标记了吧，我们两个加起来，现在都打不过他。”
孙翔俯视了他一眼，依旧忽略了他的话：“我知道越子倾在哪，出去我就告诉你。”
“你还是挺讲义气的……”小越苦逼兮兮地说，“但我的预感不太好。”
他们等到泰坦上再没有别人，便起飞离开了。俩架战斗机飞一段休息一会儿，时不时躲避着出现在星图里的搜索
者，如此航行了一天半，才看到了他们的目标星球。
最外面的星球是百花边境防御线的一个节点，孙哲平表示他可以屏蔽一段时间，不让边境防御线发现他们。也不
知道他做了什么，边境防线的确打开了一个缺口。再睡一夏率先降落了，率先便也降落到了地表上。
大气层是适合人类呼吸的，孙哲平跳下战斗机，把小魔王丢回孙翔怀里，示意他跟过来。孙翔把小越拽出来，三
大一小走向了远处低矮的屋群。
小越紧紧跟着孙翔，时不时警惕地打量四周。他什么也没看出来，但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了。
孙哲平忽然停下了脚步，小魔王抱着小爸爸的脖子，见状立刻不满地问：“我爸爸呢？你说带我们见爸爸的！”
孙翔心脏一跳，顿时摸出了之前从小越手上缴获的枪，一边盯住孙哲平，一边低声问小魔王：“他说见你爸
爸？”
“他是坏蛋。”小魔王控诉，“他找到了爸爸的照片，说爸爸要他送我们回家，但是这里根本不是我家！”
“小屁孩少废话。”孙哲平扬起一只手臂，猛然间平地里升起十几架战斗机，团团把他们包围住了。
“带孩子的那个送给轮回。”孙哲平说，“剩下那个——”
小越猛然扑到孙翔身上：“哥我错了！我再也不离家出走加入黑社会了，不要把我丢在这里！”
“……”孙哲平冷冰冰地打量打量他，“也送去轮回。”
他说完走出了包围圈，不再看身后的一切。他抬头望向了天空，恒星的光照耀着他所站立的半球。
半个多世纪没有使用的权限，也该惊动一些人了。
天空出现了弹药专家逆光的华丽影子。

-33-
弹药专家飞到头顶，遮天蔽日的阴影将孙哲平覆盖了。
它停在上空，似乎暂时不打算降落，但它很快朝孙哲平打了个咄咄逼人的招呼。小小的、漾着美妙光泽的弹药落
了下来，孙哲平扫了一眼，动都没动一下。
轰隆隆的爆炸带来炫目的火光，掀起满天灰尘，瞬间就把孙哲平淹没了。不远处押送孙翔的几个士兵面面相觑，
但很快他们收到了来自百花缭乱的指示：出发。
一架飞船从地表升起，往芙蕾妲星域的方向而去。它的踪影消失在天空里，地面上的烟雾才缓缓散去。
孙哲平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扬声问：“又手滑了？”
好像他就出了半天门似的。
但对于两个人来说，真真切切地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孙哲平丢下了一切权势与荣光，张佳乐尽数继承了最高的
地位与最沉重的责任。
两个人各自孤独地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张佳乐心情复杂，沉默了会儿，看着站在焦烂崩塌的大地上的孙哲平，喃喃说：“……你还是这么疯！”
孙哲平并没有听见他的感叹，他挥挥手招呼张佳乐下来：“我在太阳系深处发现了一个组织。”
百花缭乱终于降落了，舱门打开，张佳乐追问：“太阳系深处？”
“外面果然不知道！”孙哲平说，“一个 omega 组织，搞抑制剂和基因手术的。”
张佳乐最近还在为那些从海盗窝里带回来的小 omega 们焦头烂额，孙哲平又送来这个消息，顿时一脸忧郁，满脑
子想事情，一时没再说话。
孙哲平问：“你想怎么办？”
张佳乐没回答：“你有什么想法？”
“我在网上看到了基因手术死刑的法令。”孙哲平说，“omega 对抑制剂和手术的想法应该和 alpha 不一样，要
是想做什么就尽情去做吧！”
张佳乐不是喻文州和肖时钦那样运筹帷幄的风格，他心里是早有一个想法。
他头也不抬地问：“你也一起来吗？”
孙哲平说：“可以。”

佛拉维到芙蕾妲的路程并不远，坐飞船走正规航道只需要大半天。很快地，在小魔王亢奋地玩闹叫嚷里，孙翔看
见了前来接人的轮回飞船。
两艘船接驳的震动平息，小魔王迫不及待地迎向门边。小越看了看孙翔的脸色，缩到角落去降低存在感。
门开了，小魔王喊道：“吴叔叔！”
他被迈进来的吴启抱起来，又往后面伸手：“爸爸！”
周泽楷摸了把他的脑袋，并没有把他接过去。他走进来，正对上孙翔的目光。
孙翔的眼神像是喷发过后的火山，阴云密遮，又有可怕的岩浆暗涌。他飞快地移开了目光，看向了窗外的星空。
周泽楷走近了，朝他伸出一只手。
孙翔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向门边。
周泽楷收回手，扭头跟在孙翔后面走，小越忙不迭也跟着走。一行人回到轮回的飞船，两船分离，各自飞走。
坐到了船上后，小魔王不依不饶地伸手给爸爸，周泽楷终于接过了他。小朋友粘着爸爸絮絮叨叨地讲他的探险记，
吴启在一旁相当捧场地惊叹连连。
孙翔坐在角落里对着窗外发呆，吴启看了几眼小越，在小魔王讲故事的间隙里问：“那个人是谁？”
小魔王掰着手指想了一下：“是哥哥！”
“我弟。”孙翔头也没回，说了他第一句话。
见他终于开口了，吴启笑道：“饿了没？我和小周都还没吃饭呢。”
“我要吃龙骨！”小魔王立刻说。
“吃吃吃！”吴启连口答应，又对着孙翔的后脑勺问了一遍，“你想吃什么？”
孙翔久久不回答，吴启以为他不打算吃饭了的时候，孙翔终于说：“随便。”

最后坐在周泽楷的房子里一起吃饭的却只有周泽楷、孙翔和小魔王。因为周泽楷好几天不回来，小主人也不在，
并没有保姆来煮饭。吴启给他们叫了酒店的外卖，带上闲杂人等功成身退，给其他人汇报情况去。
周泽楷给小魔王剥离鱼骨头上的肉，小朋友好久不吃这些好东西，顿时忘了讲故事，乖乖吃起饭来。
孙翔胃口不怎样，一口一口往嘴里塞东西。勉强的进食在烦闷的心情下终于没能坚持下去，孙翔放下筷子。
周泽楷抬头看他。
“不应该瞒着你。”周泽楷说，“抱歉。”
孙翔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没什么。”
周泽楷朝他笑了下，越过小魔王去摸了摸他的脑袋：“别乱跑。”
孙翔没说话，看起来不想答应这个要求，他或许是不知道、或许是不在意轮回为了找他到底费了多少力气。
周泽楷顿了一会儿让步：“去哪里告诉我。”
孙翔勉强点了点头。
“你的秘密。”周泽楷接着说，“等你想说的时候……”
“我吃饱了。”孙翔站起来，丢下他们走向了客卧，进去就把门关上了。

无论怎样，孙翔是赞同小越的一句话的：秘密一旦被人知道他就会玩完。
以前想着“什么都没有，至少还有周泽楷”的自己太傻逼了，只要周泽楷知道他的那场手术……
孙翔扔掉内裤踏进淋浴间，水柱淋到了他背上。
如果周泽楷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怎样一场手术，应该还是会满银河地找自己吧！找到了大概要就地格杀掉。
……再也不想跟什么 alpha 谈什么傻逼兮兮的恋爱了。
还是得去太阳系把那些空间站通通摧毁，一点痕迹都不留，什么证据都消灭掉。
孙翔晃晃脑袋，陷入了思考。
他洗完澡出去的时候，周泽楷在看家政机器人给客卧铺床。孙翔随手丢在椅子上的外衣被挂了起来，放在口袋的
抑制剂到了周泽楷手里。
盒子被打开了，里面少了一管药剂，大约是小越自己用掉了。
周泽楷明显误会了：“别用。”
孙翔硬邦邦地说：“我的发情期已经过了。”
周泽楷点头表示他知道，他算过孙翔的发情期。上一次是六月底七月初，那这次是十二月底一月初，正是孙翔离
开的这段时间。
其实孙翔的发情期在六月上旬与十二月上旬，上一次是因为抑制剂的副作用而紊乱的。周泽楷记得和四年前有些
偏差，一部分 omega 换了一个星域生活，发情周期会微微变化，这偏差并没有什么不对。
周泽楷还没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完全被用过的抑制剂误导了方向。
孙翔凝视了周泽楷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小魔王跑进客卧来催小爸爸起床，小朋友今天一整天都想粘着周泽楷，他要跟去爸爸的办公室，想把孙翔
也叫上。
孙翔困得睁不开眼，起床气特别大。看见是小魔王才勉强压下脾气，埋进枕头里让他一个人去。
小魔王在小爸爸和爸爸间犹豫了下，他好久不见爸爸了，于是便屁颠屁颠地跑出去找周泽楷。
孙翔看小魔王就这么走了，心里又气了，顿时发狠要生个长得像自己的。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想东西，又睡着了。
孙翔一觉睡到上午 10 点，小越来了，还带来了丰富的早饭。孙翔一打开还没吃就觉得要被酸死，结果吃的时候倒
是胃口极好，吃完了还想再来一份。
“吃饱了就告诉我越子倾在哪。”小越提要求。
“我们去见他。”孙翔说着开始起床，没忘了警告小越不许把怀孕的事说出去。
小越很迷茫：“为什么不说？”
“说了就没法走了。”孙翔说。
“干嘛要走？”小越试图提议，“他标记了你，你也——”
“闭嘴。”孙翔阴沉着脸说。
他们出了门，于念就跑过来问要去哪里。孙翔烦躁地拔腿就走，于念也只得带了几个人跟在后面。孙翔踏上飞船，
让小越去开，自己坐在一边联络江波涛问越子倾被关在哪。
江波涛什么也没问就告诉了他一个地址，不过孙翔和小越到达的时候，江波涛本人却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叶之秋过几天就回来了。”江波涛先是告诉了孙翔这个消息，见孙翔的脸色顿时好了点，他才进入正题，“怎
么回来就找越子倾？”
“有事要问他。”孙翔说。
“正好我也有事情要问他，一起去吧。”江波涛说着走到最前面带路，孙翔和小越只得跟上。
越子倾和海盗们一起被关进了拘留所，由于没有合法身份，不算联盟公民，超出了拘留期限也没能出去。江波涛
来问海盗在买卖 omega 人口时使用的路线，他让海盗们一个一个地出来回答问题，最后才轮到越子倾。
越子倾也是乖乖地回答了江波涛的问题，见江波涛朝他点头，明白问题是问完了。越子倾站起来，拖着步子刚要
回到牢房，又被江波涛叫住了。
孙翔和小越一起进来，孙翔不甚客气地打量打量凄凄惨惨的越子倾。小越从孙翔身后冒出头来，见到越子倾胡子
拉渣、衣衫不整的样子，顿时扑了上去，被透明的屏障拦在越子倾身前半米处。
“邻居大哥哥！”小越声情并茂地说，“你怎么就想不开非要离家出走加入黑社会呢！幸好我找到你了！”

-34-
虽然有江波涛虎视眈眈，小越见了越子倾还是相当高兴的。他第二天就要回越云，理由是要把越子倾下落通知给
他的父母。小越还狗腿地表示非常支持轮回打击犯罪贩子越子倾，并且嘱咐孙翔做一个贤惠的 omega。
江波涛完全没有被他的好话打动，让人一路把他送到越云，看他刷身份证入境才回来汇报。
越子倾到达越云的那天，一叶之秋也被送到了轮回。张佳乐亲自来了，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 alpha。
轮回军政系统里大多数人年纪轻轻，人生不过半个世纪，一时间根本没认出这个 alpha。直到周泽楷和江波涛过
来，才惊愕地说出了他的名字。
孙哲平。
张佳乐没管别人的眼光，开门见山：“战斗机和人都收到了？我有一个要求。”
他们四个开了个会，具体说了什么没人知道。结束后两个人把张佳乐和孙哲平送到港口，江波涛说：“这件事我
们会仔细考虑，尽快答复。”
百花离开了，江波涛看看周泽楷：“我去打听打听雷霆的动向，你去通知其他人吧？”
两个人分头行动，周泽楷给其他人发了邮件，回到私人别墅的地下室。
孙翔正在里面检查他的战斗机，小魔王则缠着小老虎满地跑。维也纳小半年长大了好几圈，小魔王已经可以骑它
了。
地下室里吵吵闹闹的，孙翔难得有了点轻松的表情，坐在驾驶座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偶尔头也不抬地应答小魔王
的叫唤。周泽楷站在门边默默地看着他们，omega，小朋友，还有宠物，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
直到他被小魔王发现：“爸爸！来看我们探险的照片！”
小家伙一点也没发现孙翔瞬间僵住的脸色，踩着小老虎想爬进一叶之秋里，还不忘招呼周泽楷过来。
孙翔没有反对，周泽楷便走了过去。他把小魔王抱给孙翔，孙翔便接过孩子放到腿上。
小老虎擦着周泽楷的腿跑了，小魔王发现照片文件夹被孙翔开着，顿时尽情地发挥起了想象力，开始胡编他的探
险史：“这是我们杀异种的星球！它们吃小老虎！”
小魔王一点也不介意家长们的沉默，而孙翔听着听着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周泽楷把他搬到了休息室，放到床上的
时候孙翔微微醒了下，困倦中嗅到了被子上属于周泽楷的信息素，整个裹进去沉沉入眠。
小魔王打着哈欠也要午睡，周泽楷让他躺到孙翔旁边，看一大一小都睡熟了，便离开卧室去了书房。
收到了他邮件的几个人已经到了书房里，周泽楷走进去关上门，示意大家可以开始了。
“让我们在议会上给他赞成票，张佳乐这个条件，是想保下上次那些未成年 omega？”
“这事吃力不讨好啊！”
大家讨论了起来。

距离今年的议会还早，轮回和百花慢吞吞地扯着皮。小越到越云后第五天，越云传来公文，要求把越子倾引渡回
去。江波涛哪肯放人，轮回的扯皮对象又添一名。
越云这等弱小势力，江波涛原本以为他们要知难而退。谁料这回越云是铁了心要把越子倾弄回去，威逼利诱都行
不通。最后越云不知道怎样联络到了孙翔，让孙翔开口帮忙。
于是把周泽楷放置了足足半个月的孙翔，这天就别扭地向周泽楷提要求。江波涛也在，戏谑地说：“你开口了我
们肯定要答应的，不过表示总得有吧？”
孙翔问：“……要多少钱？”
“……”轮回缺你这点钱吗？江波涛直说，“不要跟小周冷战了，瞒着你其实是我的主意，我这个人疑心病重，也不
是针对你。”
孙翔看看周泽楷，周泽楷原本在抚摸小老虎的脑袋，闻言也看了一眼孙翔。灿烂的阳光把他的脸颊照得柔和明朗，
好看得叫人心跳漏拍。
孙翔看得眼神发直，移开目光又悄悄转回去偷看，嘴上胡乱答应了。
越子倾的引渡就这么进入程序，孙翔也开始乖乖地和周泽楷一起吃饭，周泽楷办公的时候他就和小魔王一起逗小
老虎，或者去地下室摆弄他的爱机。最近他爱上了睡午觉和吃零食，脸都胖了一点。
他这样一反常态，反倒让人心惊胆战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变回去。
走完引渡的流程，越子倾也要被送走了。孙翔当然没去送他，那天他难得地开了战斗机跑出去放风，苦命的于念
跟在他后面。
上午，越云的飞船离开了涩科尔的港口，却在芙蕾妲星系的边境被拦了下来。
“孙翔在这里吗？”拦住飞船的吴启问。

孙翔并不在船上，但吴启搜完一圈却不打算离开。
“你们的方向偏离航线四度，不要调校，继续开。”
越云的飞船乖乖地继续航行，虽然只偏差了四度，但在宇宙里飞出几光年后也已经远远地离开了航线。
到达一处矿星群的时候，吴启看见了漂浮在行星之前的一叶之秋。他的战斗机滑出越云的飞船迎了上去，一叶之
秋在原地没有动。
吴启接通了于念：“我找到了，你过来带越云的飞船降落到最近的港口，跟老吕说一声。”
于念应答了，吴启对孙翔说：“走吧？”
一叶之秋往双子星的方向飞去，吴启跟上。
“去越云也准备一下再去，带点特产，带上卫兵。”吴启说，“平时要是闲得无聊，可以再来我队里玩，你不打招
呼乱跑，于念很可怜啊。”
孙翔不搭理他，吴启把话题往孙翔感兴趣的地方转：“过几天我要去一个星球，那里有深入到地心的大峡谷，可
以看见岩浆。我叫上老吕，你带上孩子跟过去玩？”
吴启和吕泊远以前教孙翔开战斗机，相处得相当不错。孙翔沉默了会儿还是回答了他：“不了。”
“心情这么差？”吴启奇了，“总之想来就来，不想来就和小周好好聊聊……”
孙翔没什么反应，吴启叫道：“不好笑吗？跟小周聊天这个笑话我们讲了二十年了！”
开溜被吴启拎回去，孙翔本以为又是一轮对峙。但最终也没人过来责问他，吴启还托保姆给他准备行李，交待说
定个时间去越云。吴启这么做，肯定是周泽楷的指示，孙翔反倒觉得有些无措。
家里的小魔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在给维也纳穿爸爸的衣服，把衣柜搞得乱七八糟。孙翔陪他玩了会儿，
没别人在，他一下午跑了好几趟厕所。孕期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难受的不难受的都出现了。孙翔常常要忍耐着
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幸好小腹还很平坦。
晚饭是孙翔和小魔王一起吃的，没等周泽楷。吃完饭的小魔王强烈要求等爸爸回家再睡觉，孙翔便继续坐在客厅
里陪他。
今天的周泽楷回来很晚，张佳乐通知说百花会在一个月内要求提前召开议会，他们和百花深入地谈了谈。
周泽楷心里打算答应百花的要求了，只等江波涛争取更多对轮回有利的条件。
他现在还不知道以后他会多庆幸今晚的决定。他走进家门，看见他那捣蛋鬼儿子正揪着维也纳的尾巴，试图让它
乖乖躺到沙发上当靠枕。而孙翔仰在沙发上睡得直打小呼噜，衣摆卷起露出一块肚皮，腰比以前胖了点。
周泽楷想起了孙翔的皮肤触感，还有腰臀的弧度。
小朋友被带去睡觉，周泽楷把孙翔抱回客卧，放到床上，却没有离开。
他俯身亲吻孙翔的嘴唇，直到孙翔睁开眼睛来。孕期的激素水平很混乱，孙翔就这么被一个吻挑起了情欲。周泽
楷的信息素像海浪一样涌过来，他的信息素像岩浆一样反扑回去，两种气息迅速又熟稔地交缠在一起。
周泽楷的手掌贴在了孙翔的腰侧，他盯住了孙翔的眼睛，想观察 omega 是否有意愿。
孙翔体温滚烫，呼吸急促，身体已经醒来了。然而他还是伸手推了推周泽楷，摇头拒绝：“我不想做。”
周泽楷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手从他腰上拿下来。他深深地看了看孙翔的表情，孙翔微微喘息着退到床的另一边。
周泽楷什么也没说，站起来走出去，也没忘了帮孙翔关门。
孙翔兀自坐了会儿，下床走出去，推开了主卧的门。周泽楷在洗手间里，他走进去，周泽楷正要洗澡。
“我帮你。”孙翔靠近他，伸出手，还在发烫的手指从周泽楷的小腹一路滑下去。

轻微的声音从没关紧的门缝漏出去，小魔王在他的摇篮里翻了个身。
“……不行。”洗手间里的孙翔声线有些颤抖，听起来并不是什么有力的拒绝。
他很快被压在墙上堵住了嘴，手里是两人滚烫硬挺的器官。而周泽楷的双手伸进了他的裤子，揉捏着他结实的屁
股，被他股缝间的黏腻体液沾了一手。
周泽楷的手指挤进 omega 的身体，明显感觉到孙翔的信息素更加火热。但是孙翔别开脸结束了这个吻，固执地说：
“不做了。”
“……只用手。”周泽楷微喘着说。
孙翔让步了，很快又被吻住。周泽楷的手指很温柔，几乎让他忘了抚慰两人血脉偾张的性器。被填充的感觉又让
孙翔觉得有些空虚，身后的手指与掌中的器官相差甚远。他在令人发晕的热度里忍耐饥渴，好不容易被周泽楷按
压着前列腺射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周泽楷也释放了。他和孙翔一起胡乱洗了个澡，睡到了外面的床上。
虽然留在了主卧里，孙翔却背对着周泽楷睡。周泽楷似乎不在意，他从背后抱住了孙翔，手掌无意间贴在了孙翔
的小腹上，让孙翔僵了一下。
孙翔眼前是小魔王沉睡的小脸，身后是周泽楷轻柔的呼吸，这是回来之后第一个不是一个人入睡的夜晚。
腹部的手掌传递来暖热的体温，孙翔疲倦地入睡。
……这一个也会那么像周泽楷吧？
他在半梦半醒里迷迷糊糊地想。
周泽楷却还没睡，他等孙翔身体放松、呼吸平稳，确认孙翔真的睡着了，才慢慢地摸了摸手掌下平滑的小腹。
他埋首在孙翔肩窝里，轻柔地拥紧了怀里的 omega。

-35-
格利斯星域，与其他星域同样，是以它的首府星系格利斯命名，曾是嘉世辖区，现在是兴欣的地盘，是全银河最
适宜安居乐业的地方。鉴于嘉世创始人也是兴欣的首领，大多数人不觉得兴欣与嘉世的统治有什么差别。
索克萨尔号降落到格利斯的海文星，兴欣的人民群众蠢蠢欲动。不同于其他星域的八卦分子，他们真心实意地期
望着喻文州和叶修修成正果。银河大三角的另一个 alpha 黄少天？已经被他们尽情地无视了。
但另一艘飞船也很快地出现在了众人视野里：一艘炫彩夺目、一看就是百花风格的飞船。
难道不是银河大三角，是银河大四角？
想起叶修与张佳乐认识的时间更长，群众们捏了把汗。
事实当然不是八卦的群众脑补的那样，蓝雨与格利斯毗邻，从前与嘉世签下的协议，他们有意与兴欣再签一回。
张佳乐趁着喻文州来到的时期到达兴欣，当然不会只为了找叶修叙旧。
两个 omega 同时到来，让兴欣高层有些手忙脚乱。由于没有足够分量的 omega 可以派来接待喻文州和张佳乐，只
能让苏沐橙和唐柔一起出马。
苏沐橙和唐柔是返祖人，她们拥有与 ABO 社会完全不同的 DNA 排列组合，与一种远古人种相似度高达 78%。她们
这样的人在全银河也只是个位数，兴欣拥有两个，而银河另一边的烟雨则拥有更多。该远古人种学名叫做菲麦尔
或者女性，由于比 omega 还要脆弱，一般只有可能出现于气候温和、环境舒适的星系。由于生殖隔离，菲麦尔返
祖人更多是作为珍稀人种被保护起来。
饶是来自蓝雨的珍稀 omega 喻文州，也很少见到两个人同时出现。因此，当苏沐橙告之他们叶修还在开会，并邀
请他们去住所喝下午茶的时候，两个 omega 欣然答应了。
叶修已经开完了会，但依旧来不及去接待 omega 们。既然如此，就干脆安排 omega 们休息一下，他也可以花一点
点时间顺路去做别的事。
“辛苦了。”他走进幽暗的档案室，穿过了数个横七竖八的全息屏幕，最终停在了一面“屏幕墙”前。
数据就像沙尘暴一样冲刷飞舞着，在幽幽发亮的屏幕群里，有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马不停蹄地操作着什么。
半年前在芙蕾妲被孙翔随意进出飞船以后，兴欣就开始整顿内部资料。由于数据缺失、杂乱，又经历了嘉世到兴
欣的变迁，能够沾手机密的人又少，整个工作进行得相当缓慢。
年轻人根本没发现叶修的到来，直到叶修兀自打开了旁边的键盘。
“啊！首领！”罗辑连忙招呼，“基本查清楚了，嘉世时代的一些异常数据。”
一扇屏幕刷地展现在叶修面前，信息混乱地罗列在上面。罗辑解释道：“我还在分类，目前整理出了孙翔的那部
分。”
说到这里，年轻人迟疑了一下：“那个，孙翔来嘉世以后的档案是有问题的，我们卖给轮回的是……”
“我盖过章了，就是真的。”叶修叼着烟说，“没有卖假货。”
“哦……”罗辑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一时想不到，就继续说，“以孙翔为关键字，我找到了一份嘉世执政官的违法
交易证明，证明上详细列出了孙翔的‘价值’。”
屏幕上的画面一变，出现了一份合同。罗辑挥手一拉，直接拉到中间。
叶修一眼扫去，瞬间注意到了两行字。
基础军事教育。
基因强化手术。
“孙翔是从越云的 omega 黑市通过人口交易买过来的，在越云的档案大概也有虚假。”罗辑也在一边说，“其中
军事教育和基因手术是完全违法的，孙翔当初的高价‘转档案费’也能理解了。不过军事教育我能想象，基因手
术是怎么回事……？”
虽然昙花一现，但孙翔作为银河系头一个可以想生就生的 omega，当年的怀孕也是相当受人瞩目的。众所周知基
因手术后的 omega 会丧失生育能力，故而罗辑才会疑惑：孙翔怎么会做过基因手术？
叶修看了看时间，摆摆手：“你继续吧，孙翔这事我来查。”
他出去先是交待人找出孙翔以前的医生，又叫人去通知越云孙翔的问题，这才前往苏沐橙和唐柔的住所，去见喻
文州和张佳乐。

孙翔并不知道他在嘉世留下了那么大的马脚，他连自己在轮回露出的马脚都没能发觉，此刻正躺在一叶之秋的驾
驶座上，盖着厚厚的羊毛毯子尽情午睡。
周泽楷轻手轻脚地进来，从他的衬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拆开的试纸，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方明华等在客厅里，接过试纸一看，瞬即判断道：“一个月左右，他没告诉你？”
周泽楷摇头：“还在生气。”
“如果是一个月，那他的发情期就是十二月上旬和六月上旬了。”方明华算了一下说，“我给你家保姆发一份食谱，
得补补了。”
周泽楷迟疑了一下：“他不吃……”
“太年轻的 omega 就是爱闹别扭啊！”方明华说，“那我们继续假装不知道，你家小朋友呢？”
小魔王在院子里遛老虎，方明华扬声说：“唉，每天都吃排骨汤、海鲜面、干果炒肉，都吃腻了！没想到你家都
没吃过！太可怜了！”
小魔王抱着维也纳，却眼巴巴地看着方明华：“干果炒肉是什么？”
“好吃的。”方明华说，“你都没吃过，真可怜！”
当晚小魔王撒泼打滚要吃排骨汤、海鲜面和干果炒肉，保姆们面面相觑，但是周泽楷同意了，他们也就做了。
孙翔虽然经历过一次孕期，但芙蕾妲和格利斯的物种大不相同，做出来的菜也没什么共同点。其他人毫无异样，
也不限制孙翔偶尔开战斗机放风。小魔王每天都在他面前撒娇点菜，有时候能花一整天抱着电脑翻菜谱图片。孙
翔只当小孩子兴趣来了，竟然真的没有起疑。

此时，在格利斯星系，喻文州和叶修的几轮谈判都已经结束，协议也已经签好，张佳乐提出的事情，也都已经考
虑了一段时间。
叶修要找的医生也找到了，他证实了孙翔的生育能力，还提供了相当多的小玩意儿：体检时留下的婴儿成长照片、
手印脚印，连胎毛都有。
叶修让方锐把这些东西送到轮回，让周泽楷确认是不是轮回小主人留下来的东西。轮回检查了一下，给出的答案
是肯定的。
叶修让罗辑把那张人口买卖交易证明设为最高机密，对孙翔的疑惑暂时放到一边，没有声张这个发现。
这件事丢到脑后，叶修打算和张佳乐聊聊。喻文州和张佳乐暗地里谈了很久，omega 们总有不会跟 alpha 说的事。
从张佳乐的表情能看出来他们谈得怎么样，omega 们在达成一致。
等到叶修和张佳乐坐下来开始聊的时候，叶修要面对的已经是一个先后被江波涛和喻文州填补得几乎没有漏洞的
方案了。
这很有趣。
张佳乐，江波涛加喻文州，三人份的有趣。
张佳乐一开始的想法是修正基因手术死刑法令，将被迫手术的未成年 omega 们解救出来。江波涛建议他修正未成
年 omega 保护法，鉴于他们可能处于弱势，尽量避开和敌对立场的正面交锋。喻文州在江波涛的基础上做了修改
和补充，把那些 omega 们从“被迫犯罪”的位置放到“受害人”的位置上，把责任全部推给了罪犯和监护人。
叶修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喻文州修补前后的差异，这批不能生育的“受害人”怎么安置呢？监护人的责任怎么追究
呢？好大两个坑挖到了全银河的 alpha 们脚下，如果这份方案真的通过了，叶修几乎能想象几年或者几十年后，
喻文州揭开这两张牌的样子。
叶修没有反对，但也没有表示同意，张佳乐骂他心太脏，见他始终不表态，也只得离开。
很快，荣耀联盟召开了一次紧急的会议，百花这才把那些做过手术的未成年 omega 曝光。
另一件事也被荣耀联盟政府公布了：失踪多年的孙哲平带回了太阳系深处有 omega 解放组织的太空基地的消息，
联盟军队已经证实了消息的真实性。

周泽楷开会的时候，孙翔在格洛瑞尔的城堡里睡大觉。他既不知道自己将要变成“受害人”，又不知道荣耀联盟
的军队将要前往那个藏着他最大秘密的地方。
傍晚他在小魔王的吵闹声中醒来，肚子很饿，跑去厨房找吃的。他在窗边看见周泽楷从飞船里出来，还拎着他喜
欢吃的东西。
周泽楷总是这么好，孙翔就算铁了心冷落他，也觉得坚持不下去了。
他有点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周泽楷，包括孩子，包括手术，包括那些要在周泽楷发现之前全部销毁的秘密。
周泽楷走上来找到他，孙翔说：“我要标记你。”
周泽楷愣了愣，无奈地笑了下。
“……我的错。”他说着，帮孙翔拆开包装，把点心放到盘子里。他低着头，后颈就在孙翔眼前，皮肤白皙，骨骼突
出。
他递过来叉着点心的小叉子，继续说道：“但你会被叶修带走。”
他在说当初标记孙翔的事，只有那一次，他依仗信息素压制孙翔。标记以后，从来没有一次，周泽楷凭借标记去
影响孙翔的意志。
孙翔接过点心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弥散在口腔里。
就是因为周泽楷总是这么好，才从来没有发现，标记对孙翔来说，作用微乎其微。
这样的周泽楷和这样的自己，让孙翔有点难过。

-36-
孙翔就像被放进了热咖啡里的奶油一样软化了，他开始等周泽楷回来吃饭，或者白天跑出去找周泽楷。他甚至试
着学了下做饭，当然最后是保姆收拾了他的烂摊子。周泽楷听说这件事后，给他炖了碗汤，味道居然还挺不错的。
周泽楷在格洛瑞尔上待了大半个月，张佳乐要求的未成年 omega 保护法修正案经过多次修改，最终还是通过了。
而众人也签下了协议，决定回一次太阳系，将其中的空间站驱逐。
回到芙蕾妲后，轮回按照约定派出了一支军队。荣耀联盟政府本身拥有军队，是这次进军太阳系的主力，由冯主
席做最高指挥官，因为他身体不便，由他的秘书长代行职权。各个星域派来的军队难以协调，更多是做做样子打
打杂，表示联盟政府依旧是表面上的唯一统治者。
这种情况下，太高级的军官是不用跟去的。孙翔认识的轮回高层一个没少，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小越再次来芙蕾妲“看哥哥”。
孙翔本以为小越从太阳系出来，又被送回越云，是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或者至少是不会在越云以外的地方出
现。
小越来是要求孙翔回越云看望他们的养父，孙翔翻着白眼心说上次他们的计划就暴露了，这次出去了又能怎么样？
最后还不是得回来。
之前给孙翔准备好的行李这下用上了，准备好的卫兵也用上了，吴启还亲自跟着去。
吴启解释说：“按照道理小周应该跟你一起去越云，不过他是真的很忙。”
孙翔哼道：“那破地方，他不去也无所谓。”
他们出发了，乘坐轮回最新的豪华飞船，自带保姆厨子外交官，后面跟着一整队的精锐卫兵，还有三艘装满礼物
的运输船。
小越看了这阵仗，当即表示他要也跟一个土豪结婚。
小朋友也想跟来，但是孙翔硬把他塞给了周泽楷。他们出发没多久，小魔王的夺命 call 就来了，他坐在电脑另一
头擦着眼泪哭唧唧：“你不爱我了！”
孙翔一边打瞌睡一边安抚他，好不容易才结束了通话。
小越说：“你不带他来是正确的，组织抓他抓了好几次了！”
“好几次？”孙翔只知道一次。
“是啊！”小越说道，“你还在嘉世的时候他们就打这个主意了，第一次抓你儿子是你离开格利斯去芙蕾妲的路上，
一架隐形战斗机上了你的飞船……”
孙翔的眼神很可怕，小越缩了缩。
孙翔阴森森地问：“……所以那次是他们带走了我儿子？然后呢？怎么到轮回的？”
“……就半路被轮回截胡了啊，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不要打我……”小越弱弱地说，“你要不要问问那个轮回人？”
孙翔叫来吴启，吴启听了问题说：“我们那会儿就只知道是你儿子，新闻上看过嘛。还不知道是小周的儿子，检
查出来了都惊呆了。”
提到这个吴启就哈哈大笑：“好端端一个单身 alpha，忽然掉下来一个儿子！小周的表情太经典了，可恨没有拍
下来！”
“……周泽楷不知道？”孙翔又愣了愣。
“你没通知他，他怎么知道！就算他去了趟嘉世莫名奇妙地被塞进了你的房间，他也想不到你这么敢生啊！”吴启
说，“你那时候在嘉世做山大王，给谁生孩子都行，就是不能给其他势力的高层生，全银河都盯着呢，谁也没想
到你那么大胆！”
想到这吴启又觉得命运真是无常，要是叶修没回归，光凭小魔王现在的长相，轮回和嘉世都得乱套。现在这样，
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孙翔心情复杂，他以为从发情期的露水姻缘到孩子失踪全部都是周泽楷的手笔，原来不是吗？
他都已经气愤完了……
小越察言观色，等吴启走了又把孙翔拉到一边：“你没改变主意吧？还走不走？”
“走。”孙翔说，“我要把那个秘密埋葬。”
小越叹气：“来不及了，联盟的军队已经进入了太阳系。我用这个情报交换了自由，他们尽力转移了，但计算机
来不及销毁。当初为了在红巨星旁边建基地，材料都是极端耐热的，就算把空间站推进红巨星，联盟也能捞出
来。”
小越拍拍孙翔的肩膀：“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们活着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立场已经被决定了。周泽楷是跟我们
最针锋相对的那一批 alpha，你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他。”
孙翔不说话，小越说：“但你现在也不能去越云，他们会很『欢迎』你的孩子。越子倾在格利斯星域边境等你，
那里还有嘉世余党，比较混乱。还有 37 小时到达那里，你的人情我还了，好运。”

孙翔前往越云的第二天，吴启向周泽楷报了平安，孙翔也打了个招呼。周泽楷见孙翔一脸不开心，问：“怎
么？”
孙翔望了他一会儿：“……我不想离开芙蕾妲。”
周泽楷笑了下：“早点回来。”
孙翔不知怎地怒了：“你把我赶出来的！”
孕期 omega 的脾气真是不可理喻，但是全银河的道理都是孙翔的，周泽楷任他撒气，只是微笑：“嗯，对不
起。”
“有件事告诉你。”孙翔又说，周泽楷表示侧耳倾听。但孙翔又改变了主意，“过几个月再说吧！”
他准备挂断了，虽然飞船上没有白天黑夜，周泽楷依旧向他道了晚安。
通讯窗口关闭，屏幕上出现了一张长长的名单。这是联盟军队在截获的 omega 组织飞船上发现的，上面是各地基
因手术过的 omega 名单，包括姓名、年龄、家庭、职业资料。
周泽楷搜索关键词大致地浏览了一番，把名单发给了执政官，他会让人整理好，交出需要的报告。
周泽楷把名单关闭之前，忽然又想起什么，以孙翔为关键词搜索了一下。
不知道孙翔的养父、“弟弟”，在不在名单上？
一行数据出现在他眼前，孙翔的名字大大咧咧挂在姓名那一栏下。周泽楷一怔，再仔细一看，时间是十五年前，
故而年龄是七岁，家庭资料上有他的养父，职业资料是空白的。
这份数据最后还有鲜红的备注：手术永久取消。
周泽楷凝视着备注里鲜红的六个字，思考了一会儿，让吴启小心对付孙翔的“家人”。
吴启自然满口答应。

距离孙翔到达格利斯边境的混乱星域还有 20 个小时，太阳系的战火接近平息，小行星带里已经不见了空间站的踪
影。联盟政府正向各大势力借用打捞工具，想要把投入红巨星的空间站残骸捞出来。
这个组织在联盟军队到达之前就已经撤退得差不多了，他们像落入大海的雨滴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幸好空间
站无法搬走，虽然资料可能被删除了，计算机可能被物理破坏了，只有还有碎片，就总能挖出点想要的东西。
很快，从银河各地调来了数种可以进入红巨星的工具，经过一番努力，联盟捞出了两块烧得红彤彤的计算机存储
条。空间站的其他一切在红巨星里灼烧了几十个小时后，都已经灰飞烟灭了。
想要冷却这两块碎片，还需要跋涉到遥远的虚空里。冷却后还能否读取，还得看运气。
联盟忙得如火如荼，孙翔也已经站在了越子倾面前。
轮回的飞船掠过他们头顶，还没有人发现孙翔被调了包。
“还有 13 个小时到越云，希望在那之前都不会穿帮！”越子倾说，“走吧！我们先在嘉世余党的地头上藏一段时
间。你把帽沿压低，这里或许会有你的老熟人，别被认出来！”
“为什么帮我？”孙翔低声问，他可不记得越子倾欠他人情。
“说来话长。”越子倾说，“我以前想过让你去越云做首领。”
不等孙翔有什么反应，越子倾又说：“当然我早就改变主意了，现在我希望小越能成长成独当一面的 omega，隐
瞒他的体质，让他统治越云。我听他的，所以帮你。”
他们进入了一个混乱不堪的居住区，越子倾瞬间摆上了流里流气、蛮横无礼的面孔，把看过来的目光一一瞪回去。
“不想打架就跟紧我。”越子倾低声说，“刚刚说到哪了？对，隐瞒体质，我们得合作。我们不知道联盟能捞到多
少资料，但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谁，只要你的名字一出现在某些名单上，就无法挽回了。小越不一样，他连户口都
没有，谁也不知道他，我们让他取代越云的首领，摆脱组织，也能保证你和孩子的安全。”
孙翔跟着越子倾进入了一栋楼房，通过脏兮兮的电梯到了一套小房子。
“先住几天，考虑一下我的话。”越子倾招呼道，“我出去给你买点东西。”
一直沉默的孙翔看着越子倾关上门离开，走到窗边看了看天上。
大概是孕期整个人都不对劲，他有一种立刻回到飞船上，回到轮回势力范围里的冲动。
反正都要被发现，为什么不好好地待在轮回呢？
孙翔甩了甩头，抛开了这个想法。
他无法面对周泽楷知道一切时的表情。

-37-
吴启发现孙翔不见了，是五个小时之后的事。他立刻控制了整支船队，下令调头回格利斯边境，还联系了方锐要
求支援。
方锐看在周泽楷的面子上跑了这个腿，简直醉得不行：“吴启你给我透露透露，我银河男神周泽楷到底是怎么个
苦恋单相思？孙翔结婚要跑路，回娘家要跑路，这么活泼任性，是不是生孩子还要倒立着生？”
吴启自己还想知道呢！这矛盾到底什么时候才闹完？他心里默默决定还是不结婚了。
吴启催道：“加急啊方锐大大！孩子两个月了！”
方锐抱怨归抱怨，办事还是很快的，很快兴欣就开始过滤来往船只：“你们能靠点谱吗？为什么要放他出
来？！”
“能不顺着他吗？不放风他岂不是跑得更勤？勤快偷跑不是更危险？”吴启说，“怀柔，怀柔懂不懂，一看您就是
单身几百年了！”
方锐怒骂几声，又转移话题打听情报：“说起来，你们孙翔的大名出现在手术名单上了，什么个情况？”
吴启还不知道这件事，当方锐在驴他：“扯什么淡啊方锐大大，孙翔怀孩子就跟长韭菜似的，逢发情必中标，你
跟我说他做过手术？”
方锐当然知道名单上孙翔名字后面那个备注，一想也是，又换了个话题：“联盟捞上来的碎片你们搞出什么名堂
来没有？”
吴启无语：“我在外面什么也不知道，要是你找到了孙翔，我们小周一定知无不言。”
方锐哈哈大笑：“这个笑话太好笑了，我要告诉吴羽策！”
方锐嘴上说着，手上也没停，正给叶修发消息：“轮回什么也没破解出来！快找孙翔，八折，不，五折订单呼唤
我们！”
“五折？”叶修疑惑。
“大带小。”方锐说，“新的小孩！”
“你搞定，哥忙着呢！”叶修回答。
“你就忙着跟小朋友谈人生是吗？一个 alpha 有什么好谈的！”方锐叫道，“趁早回来！小罗好像有进展了，我
去看看！”
叶修正在嘉世余党所在的星系，余党首领接待了他。这个小首领他相当熟悉，正是嘉世时期他培养的继承人邱非。
对于嘉世残余势力他并没有强势征服，态度模棱两可，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他或许想扶持起来。这次他来见邱非，
是要跟对方谈谈如何整治最近余党在边境导致的混乱。
而方锐所说的进展，则是破解计算机存储条碎片的进展。各星域派出的学者、技术员集中在格洛瑞尔上争分夺秒，
一旦有发现，就会暗自通知自家人。
『狻猊是什么』？
方锐看了罗辑传回的消息，陷入迷茫：“我连这两个字都不会读，哪里知道它是什么？！”
他上网一番搜索，搜到微草境内有这么一种叫狻猊的动物，再一看是一种人工培育的宠物，巴掌大小，长得相当
狰狞，卖得相当不错。
什么口味！
方锐吐着槽给罗辑看搜索结果，罗辑回复：“不是这种动物。”
“那还是个动物咯？”方锐来劲了，“会不会已经灭绝了？”
他进入兴欣的资料库，再一搜索就出来了：狻猊是一种古代神话动物，也是狮子的古称。
狮子？方锐精神一振，狮子不就是空间站上的标志嘛！
“狮子的古称。”方锐把解释告诉罗辑。
罗辑没有回应，又过了大半天，叶修回来了。
罗辑这时候也传回了一些零碎的信息：“狮子是他们的标志，代表以生育者为中心的权力结构，也就是母系社会。
我们破解出一个叫做《狻猊计划》的东西，线索太少，还在讨论细节，目前认为是一份推翻现有政体的反动恐怖
计划。”
孙翔还是没找到，方锐估摸着周泽楷要亲自来兴欣了，向吴启一问果然如此。方锐顿时抽打叶修要抓紧时间，要
是被周泽楷自己找到了，那啥折扣都捞不到了！
虽说要抓紧时间，但找人这事还真不是快马加鞭就能搞定的。叶修找吴启仔细追问又讨论了一下，两人都认为孙
翔失踪的这段路，也就是包含嘉世余党所在地的一段格利斯边境线，由于余党方面难交涉，首先要确认孙翔是否
在兴欣。
兴欣内的寻找方锐已经做了很多，叶修觉得这事着急不来。正这么想着，邱非忽然联系了他。
“前辈，你们在找孙翔？”邱非问，他之前听到了叶修和方锐的通话，“我们谈谈这个问题。”
“谈什么？”叶修说，“小朋友，人给我看看才能谈。”
邱非摇头：“孙翔的 beta 同伴买了 omega 孕期用品，我们都不适合动手抓人，我提议由前辈提供一个地址给轮
回。”
叶修说：“那周泽楷肯定要重重地谢我了。”
邱非认认真真地说：“五五分。”

越子倾万万想不到叶修和嘉世余党的小头领居然还能保持私人联系，如果他告诉孙翔他们在邱非的地头，孙翔就
不会同意留在这里了，但他们没有交流这件事。
在和叶修打成一致前，邱非没有来打草惊蛇。同样，叶修也没有把这些情报告诉周泽楷。兴欣辖区内的搜索仍在
继续，邱非和叶修的扯皮也在暗中进行。
大约三天之后，叶修得知了一件事情。
“《狻猊计划》，储存条碎片里的信息并不多，但现在我们确信这是一份已经进行了十五年的、目标是推翻现有政
权的恐怖计划。”罗辑的声音有些急匆匆，大概是悄悄传递消息使他不安，“通过对基因优秀的 omega 进行某种
‘改造’，让他们具有一些出人预料的‘能力’，把他们推上某个势力的高位，从而掌控各大势力。”
叶修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子，听着罗辑说：“到底进行了怎样的‘改造’，又造就了什么样的‘能力’，
我们都没有资料支持。现在的结论只有两个，一是这是一种未知的基因手术，二是经过这种‘改造’的 omega，
标记对他是无效的。”
方锐摸下巴：“标记无效也太残忍了，离婚率会很高的吧！”
叶修的重点却不一样：“基因手术？”
“对。”罗辑确认，“这是《狻猊计划》的原文片段提到的，‘改造’本质上还是一种基因手术，至于对 omega
有什么样的影响，除了标记无效，其他都还是未知的。”
叶修站了起来，方锐问：“看你的表情，是想到什么了？”
叶修想到了孙翔留在嘉世资料库的档案，之前他就存疑，能生孩子的孙翔，档案上的“基因强化手术”是怎么回
事？再联想到孙翔一个籍籍无名的 omega 从越云出来以后，不是在嘉世做首领，就是去轮回嫁给首领，说是运气
不是不可以，但说是阴谋更让人相信。
“你也来，以防万一。”叶修招呼方锐，两个人上了一艘小飞船，二话不讲就瞒着轮回来客和其他人往嘉世余党所
在星系去了。

他们见到邱非的时候，方锐都还处于茫然之中。
“我要见孙翔。”叶修开门见山，“五五分，立刻让我见他。”
邱非也很疑惑，但和叶修确认了五五分的协议后，他没有多问便带领叶修和方锐前往越子倾和孙翔暂住的地方。
越子倾不在，孙翔在午睡。两个月的身孕从外表看不出来，孙翔就像个懒散过头的大男孩一样，在客厅的窗边、
阳光的照耀里睡得死沉死沉的。
“前辈？”邱非最后确认了一次。
“进去。”叶修说。
他率先迈出步子，方锐连忙跟上。邱非让人包围住门窗电梯甚至附近的街道，随后才走进屋子里。
屋子里，孙翔已经惊醒了，正站在躺椅后面警惕地看着他们。邱非进来他只是瞥了一眼，明显没把这个年轻的
alpha 放在眼里，又继续冷冷地瞪住叶修和方锐。
叶修说：“孙翔，联盟破解出来一份叫做《狻猊计划》的东西。”
孙翔怔了下，嗤笑：“什么蒜泥葱花？你到底想干什么？”
“啧。”叶修说，“那对不住了，我得验证一下。如果你没有问题，那你就不会有事。”
他从衣袋里掏出解除剂，在众人莫名的目光里注射给自己。澎湃的信息素爆发出来，方锐骂着卧槽，连忙避让到
门口，怒道：“老叶你发神经吗？！”
邱非也退到了门边，唯有孙翔退无可退，死死捏着躺椅的扶手。他身上的周泽楷的信息素像潮水一样疯狂地涌出，
叶修说得没错，如果他没有问题，标记他的 alpha 遗留的信息素会保护他。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随便一个弱小
的家伙，周泽楷这样强大的 alpha 留下的痕迹足以让对方就地跪下，让孙翔感觉不到对方的信息素。
叶修的信息素是翻涌的云层，烟尘水汽一并铺面而来，包含着电闪雷鸣与风狂雨疾，几乎能包裹整个星球般的无
形汹涌激得孙翔汗毛倒竖。周泽楷的信息素还包围着孙翔，像温暖静谧的深海。在孙翔感觉不到的地方，海浪铺
天盖地，正往叶修扑去。不在场的 alpha 在宣示主权，震慑面前的侵略者，要使他知难而退。
但这海啸般的威力，毕竟只是周泽楷残留的痕迹。在最初的猛烈碰撞之后，叶修渐渐站稳了脚跟。翻滚盘旋的云
层在涛汹涌的海浪宣战，步步逼近、寸寸侵蚀，难以名状的信息素渐渐传递到了孙翔的鼻腔里。
孙翔的腺体在发胀发疼，进犯而来的第二种 alpha 信息素正在争夺地盘。信息素多么得无孔不入，让他无法反抗。
“住手！”孙翔也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心里预感不妙，叫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明显叶修这么做并没有特殊的含义，孙翔瞪着叶修，叶修的脸看不出喜怒。周泽楷的信息素渐渐淡化，孙翔扶
着椅子晃了晃，汗水从他的发梢滴落。
Omega 的信息素被 alpha 的信息素缠绕着，被标记的 omega 本应难以激起别的 alpha 的兴趣，然而孙翔的信息
素像火一样灼烧了起来，带着难以名状的热烈。
“我去，这家伙居然……”方锐震惊了。
在邱非疑惑的目光里，方锐喊道：“老叶，停手！这家伙快假性发情了！”
把孙翔逼入假性发情，本该是只有周泽楷能做到的事。如果别的 alpha 能做到，以前别人会怀疑这个 omega 没有
被标记。
今天罗辑提供了另一个选项：标记对孙翔来说是无效的。
叶修和周泽楷的信息素战得正酣，都快忘记孙翔的存在了。听见方锐的提醒，他连忙带着一身信息素跑出来：
“方锐，交给你了，把他送给周泽楷！”
“……”方锐难以置信，“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叶修头也不回：“就当是为你老同学的性福生活做贡献。”

-38-
方锐觉得压力很大。
这压力并不因为孙翔仇恨的眼神，而因为周泽楷看起来一片平静的目光。
刚到轮回的飞船上，孙翔就被带进去了。周泽楷单独面对方锐，一句话也不说，方锐只得斟酌着解释了一下。
“联盟从碎片里破解了什么你也该知道了，老叶之前还从嘉世的档案里整理出了别的线索。他确定孙翔有问题，正
好邱非提供了孙翔的线索。当然他这么做很不礼貌，他等你不生气了就来道歉。事情就是这样。”方锐满脸歉意，
“小周你先处理家事吧，孙翔这件事我和老叶啥也不会往外说的！你有什么要帮忙的也别客气直接说啊！”
“嘉世的档案。”周泽楷说，“给我。”
方锐观察观察他的表情，满口答应：“都给你！”
方锐脚底抹油地溜了，心里暗骂叶修心太脏，难怪跟邱非五五分得那么爽快，搞半天啥好处也不会有！
吐槽归吐槽，离开了轮回的飞船，方锐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把孙翔交给轮回完全是出于道义，承诺不说出去是不想让情况失控，但兴欣依旧要掌握尽可能多的信息，搞明白
那个《狻猊计划》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分两头，方锐虽然言简意赅，信息量却很大。周泽楷每句都听懂了，他看着飞船闭上门，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
见到孙翔的第一眼，他差点打算去找叶修单挑。但是转瞬间他就发现了异常，孙翔不应该对别的 alpha 的信息素
有反应的，他已经被自己标记了。通常被标记的 omega 就业更方便，正是因为在可能接触到 alpha 信息素的场合
他们可以保持正常。
等到方锐解释完，比起找兴欣追究，周泽楷现在却更想让叶修本人做出更可信的保证，让孙翔这个秘密不到最后
不必被更多的人知道。
但他暂时不想去见孙翔。
吴启过来了：“影响不大，孙翔平静了，他不让医生检查，我看他没什么事就算了……怎么了？”
周泽楷摇头，吴启也不多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再说。”周泽楷答道。
距离明天还早，这才是今天的中午。孙翔被关在飞船上的房间里，午饭也是吴启送给他的。吴启的态度很好地安
抚了孙翔，因为吴启看起来什么也不知道——事实上吴启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周泽楷却一直没有出现，直到晚上该睡的时候。孙翔在他的房间里，他可以换个房间，但他没有。
孙翔依旧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之前养胖的脸又瘦了回去。周泽楷洗完澡后，抑制剂失效了。他靠近床铺的时候
孙翔惊醒过来，爬起来去了厕所。
周泽楷没有再注射新的抑制剂，孙翔回来后坐立不安了一会儿，低声问：“你想做吗？”
周泽楷凑近他，舔了舔他的颈侧。舌尖擦过腺体，引得孙翔一阵战栗。孙翔连忙抵住周泽楷：“我不要……”
标记了他的 alpha 那海洋般信息素已经激得他微微喘息了，周泽楷有所察觉，他抓住孙翔推拒的手，轻轻地咬住
了孙翔颈侧的皮肤。
孙翔僵住身体，周泽楷捏着他的下巴扭开他的脑袋，让他把后颈送到自己牙齿下。
“嘶……！”孙翔轻喊一声，周泽楷的牙齿咬破皮肤，信息素像风暴里的海潮一样动荡着，狂乱地拍打在他身上，
涌入他的腺体，让他浑身发热。
孙翔张了张嘴，但在他说话之前，周泽楷松开了他。
孙翔的双手被拉过去，按在周泽楷双腿间。他们的信息素狂热地缠绕在一起，alpha 散发信息素而 omega 尽情地
回应，一切看起来都没有异样。
孙翔迅速地看了周泽楷一眼，周泽楷没什么表情，灯光只照亮了他鼻尖和下巴的轮廓，这让他看起来既俊秀又有
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气息。周泽楷没有穿上衣，身体上还有些湿润，结合那一丝难以言明的危险感觉，居然性
感得要命，让孙翔异常口干舌燥。
“……我帮你好了。”孙翔脸颊发烫，但依旧立场坚决，“……我就不用了。”
周泽楷深深地看他一眼：“好。”
孙翔犹豫了一下，拉开周泽楷的裤子，慢慢地低下头去。柔软湿润的口腔接触到了滚烫挺立的器官，周泽楷的呼
吸猛然窒住，又重新粗重起来。
孙翔有些笨拙地舔了舔他的器官，从周泽楷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头顶的发旋，翘得有些张狂的发丝撩在周泽楷市手
指尖上，像某些柔软小动物的触感，和孙翔完全不像的那种。
周泽楷垂下了长长的眼睫，手指慢慢插进了孙翔的发丝里，轻软地揉了揉孙翔的脑袋。
孙翔一下一下地动着脑袋，俯首在别人的两腿间让他有些不适应，不过想到是周泽楷也就算了。三番五次地把他
的 alpha 冷落在一边，孙翔有些愧疚。而且——万一以后连这样睡在一张床上都不可能了呢？
湿软的口腔与舌尖抚慰着 alpha 那难以吞咽的器官，孙翔的唾液顺着柱体滑落到底下的毛发里。omega 的信息素
在弥漫，异常地热，异常地竟有些温暖。是孕期的缘故吗？还是孙翔难得低头的缘故？
周泽楷凝视孙翔的发旋一会儿，捧住孙翔的脑袋。随着周泽楷的喘息而不断起伏的胸口与小腹汗淋淋的，信息素
的味道愈发猛烈，这让孙翔难耐地动了动。随后孙翔被捧住脑袋插入了喉管，他皱着眉有些想咳嗽，被堵住的喉
道却咳不出来。周泽楷动了动腰，孙翔的手臂扑腾了一下，摸到周泽楷的大腿，最终却环住了周泽楷的腰。
周泽楷停止动作，松开孙翔，没来得及完全抽出的器官让孙翔呛进好几口。剩余的体液洒了孙翔半张脸，顺着他
的下巴淅淅沥沥地滴落到床单上。孙翔擦了把脸，从他指缝与双唇间都还能看见半透明的乳白液体。
孙翔大口喘息了一会儿，才胡乱吞咽了两下，嘴巴里一股比信息素浓烈了不少的味道，他无暇顾及。他发觉周泽
楷一直在看自己，迟疑了一下，低声说：“……我真的不要。”
周泽楷依旧答道：“好。”
他温和地按着孙翔的肩膀，把他压到床上躺好，又关了灯，道了晚安。
Alpha 的信息素依旧刺激着孙翔的嗅觉，孙翔热得难受，在铺天盖地的 alpha 信息素里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又觉
得有点委屈。周泽楷似乎睡着了，孙翔也只得在黑暗里尽量忍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孙翔醒来的时候周泽楷已经不在了，吴启说叶修过来了，并且友情提醒孙翔待在这个房间里不要乱跑，在
外面撞上周泽楷一个人不要紧，撞上周泽楷和叶修单挑现场就不好了。
吴启当然还是来送饭的，孙翔看着桌上丰盛的早餐，猛然发现菜谱和他以前在嘉世怀孕时吃的差不多。
当下身处格利斯星域，孕期的食材与料理是孙翔熟悉的那些，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做出了猜测：周泽楷，不，或许
是整个轮回高层，都知道他再次怀孕了。
孙翔发了会儿呆才抓起筷子，荒火猛然从他衣袖里钻出来，吓了孙翔一跳。火红色的小蛇缠绕在他的手腕上，展
开变形成便携电脑，接通了一个通讯。
小魔王气咻咻地坐在屏幕另一端：“你出去玩不带我！我不跟维也纳结婚了！”
他身后地板上的维也纳听见自己的名字，动了动耳朵，茫然地看向了小魔王。
孙翔走的时候是做好准备再也见不到这孩子了，这会儿被小朋友撒气也不恼，耐心地哄了几声，直到小朋友被保
姆带走吃早餐。
荒火重新化成蛇形，灵活地钻回衣袖里，过了一会儿又从裤脚钻出来，绕着孙翔的脚踝形成了一个圈。
这应该是周泽楷留下的，孙翔也有很久没有“享受”这种待遇了。比起以前的愤怒和反抗，现在孙翔只是看了看
荒火那精雕细琢、醇红剔透的鳞片。作为银河系最高端武器之一，让它圈在自己脚上着实委屈它。
这一天周泽楷依旧是一整天都没有出现，中午之前轮回的飞船起航了，晚上已经到达了格利斯星域的某处边境。
穿越此处再航行 5 小时就能到达芙蕾妲星域的边境，然而回到涩科尔还有 40 多个小时。
依旧是到了该入睡的时候，周泽楷才出现在孙翔面前。孙翔看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周泽楷起来完全没有说话
的欲望，孙翔想了一会儿，靠过去说：“……我想做。”
周泽楷没有问他为什么隔了一天就变卦，而是沉默地接住了孙翔靠过来的身体，甚至善解人意地主动用了手指。
孙翔靠在他肩膀上喘息呻吟，乱七八糟地想：周泽楷果然知道了。
如此不咸不淡不冷不热地度过了航行的几十个小时，回到涩科尔后孙翔又再次确认，周泽楷知道的不止是怀孕的
事。
他回到周泽楷的房子里，小魔王就跑了过来要抱抱，身后还拖着一只已经长大孙翔腰那么高的小老虎。周泽楷弯
腰把小魔王拦了下来，不让他扑到孙翔身上，维也纳讷讷地刹住车，绕着周泽楷转了一圈跑到一边去了。
“我还有事。”周泽楷摸着小魔王的脑袋，对孙翔说道，“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守在门外的不再是于念和近卫队，而是吴启的人。孙翔认识他们，他们也笑眯眯地朝孙翔打招呼，但是孙翔知道
这些家伙绝对不会放自己踏出这套房子一步。
“晚上回来。”周泽楷放下小魔王，朝孙翔交待了最后一句。他匆匆离开了，荒火在孙翔脚踝上懒洋洋地转了几圈。

-39-
此后又过了十来天，孙翔只能在周泽楷的房子里活动，脾气也发过了，还冷傲地服了个软，但他就是不能出去。
食物、用品，以及除了出门和拿走荒火以外的有求必应，周泽楷的表现愈发让孙翔觉得他什么都知道，周泽楷当
然什么也不会说，孙翔有些自暴自弃了。
这个时候，联盟实在不能从碎片解读出什么新东西了，便又召集众人开了一次会。
这一次孙翔没有被带去，他和小魔王两个人在家里百无聊赖地看新闻，维也纳绕着他的大腿转圈要零食吃。
“爸爸！”小魔王兴高采烈地指着全息屏幕说。
新闻里是各大势力领导人陆续进入议会大厅的场景，随和一点的会朝摄像机招招手打个招呼，严肃的会点个头，
周泽楷比较特别，他只是迅速地笑了下，就扭头大步走进建筑里。
“爸爸好帅啊！”小魔王说，“就比我和维也纳不帅一点。”
“维也纳是母老虎，不能说她帅。”孙翔心不在焉地纠正。他把周泽楷和其他人比较了一遍，在心里赞成了小魔王
一半的话。
“为什么不带我们去？”小魔王揪着维也纳的耳朵抱怨，维也纳惊慌失措地甩着脑袋想把他甩开，“爸爸是不是发
现我让维也纳穿他的衣服了？”
“他生我气了。”孙翔平淡地说。
“为什么？因为你不陪他玩战斗机吗？”小魔王问，“你为什么不出去玩战斗机了？”
孙翔看了看小魔王无忧无虑的小脸蛋，顿时悲从中来。他觉得可能自己生完孩子就完蛋了，拖着孱弱的身体流亡
在宇宙里，心狠手辣的周泽楷还要在后面追杀他。
本来孙翔想得挺好的，小魔王留给周泽楷，肚子里的留给他自己，以后宇宙相忘，省得某一天反目。
怎么说孕期的 omega 脾气奇烂、心思奇葩呢，孙翔一分钟脑补了 48 部电视剧，一部比一部虐，越想越气，满心
怨气都撒给周泽楷了。长得帅有什么用，还不是个混蛋吗？
他抬头一看，新闻给会议桌旁的周泽楷一个特写，深邃的睫毛就像黎明的浓雾，眼睛就像迷雾里的星星。
孙翔呆了一下，顿时把刚刚的 BE48 种全忘了。
小魔王说得可真对。
小魔王放开可怜的维也纳，趴到孙翔腿上晃他的胳膊：“说呀，为什么不陪我玩战斗机？”
小屁孩个头不大力气不小，孙翔连忙叫他停下，想了一下说：“你想要弟弟吗？”
小魔王说：“我想要 omega 弟弟。”
“在这里面，所以你不能摇我。”孙翔指指自己的小腹，虽然还是很平，但他的腰围已经涨了两圈了。
小魔王又惊又怒：“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还没有躲进去过呢！”
“……”孙翔丧失耐心，怒道，“躲进来和弟弟只能选一个！”
小魔王想了好半天，迟疑地说：“那还是不要弟弟了吧。”
孙翔气得睡了一觉，醒过来议会都开完了，小魔王也忘了刚刚的事，骑着维也纳追赶家政机器人，把机器人吓得
咔哒咔哒满屋滚，地板都来不及扫。
他们吵吵闹闹的声音里，孙翔拆了一包零食，坐下来看新闻。
“下面我们采访本次会议的主持人，主席办公室的秘书长。”记者微笑着转向身边的秘书长，“请问这次的会议是
关于什么？”
秘书长显然很善于应付这些情况，驾轻就熟地答道：“最近大家都很关注 omega 恐怖分子，之前 omega 组织的基
地里抢救出来的两块储存条碎片，目前基本破解完毕。我们发现了一个异常反人类、反社会的恐怖计划，本次会
议的主题就是商量一个解决办法。”
记者连忙问：“请问是什么计划？”
秘书长沉痛地说：“他们计划用基因手术创造一种无法被标记的 omega，这意味着什么？一群不会有家的
omega！当他们成年，不得不离开父母，却不能属于一个 alpha，或许也不能生育，他们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恐怖分子就是这样，不仅自毁，而且意图毁灭全人类！”
记者紧张地问：“那么联盟的解决办法是？”
“目前还在探讨。”秘书长说，“当然，几乎所有人同意将这样的 omega 判处死刑。”
不过，当记者采访完秘书长，转而采访叶修和喻文州的时候，两个人都表示自己还没有考虑好是否支持新的死刑。
叶修叼着烟说：“破解出的内容明确地写着“出现生育案例”，我还要看看后面的调查再做决定。”
喻文州说：“之前通过的死刑案，建立在无法生育的基础上。既然这次的手术不影响生育，就不应该判处死
刑。”
记者又找到了周泽楷，他没有问周泽楷对死刑的态度。周泽楷对于政治新闻来说就是暴涨的收视率，绝对不能因
为政治因素让破例关心政治家的 omega 们粉转黑。
“请问会议中是否提及死刑呢？是的话有多少人赞成呢？”
周泽楷想了半分钟，镜头一刻都没挪开。
“一半。”周泽楷说。
“好的谢谢周先生！”记者擦了把汗，就站在周泽楷旁边开始总结，“看来这次议会争议很大啊！让我们拭目以待
明天的报道与采访！”
孙翔关了电视，在小魔王和机器人的吵闹声里，靠在沙发上发呆。
一整个星期，新闻天天播放着会议的进度，关于这次的手术是否死刑，议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争吵中。同意死刑
的认为不能被标记的 omega 本身政治影响太大，应该消灭；不同意死刑的认为既然还能生育，就不应当以手术与
否判定死刑与否，而是应该看 omega 本人是否是罪犯。
议会结束之后，支持死刑的那部分人以微弱的优势胜出。
议会还分析讨论了 omega 组织对银河荣耀联盟的渗透与组织本身的构架。自荣耀联盟发觉 omega 组织的存在以来，
几乎每个星域都有他们的痕迹，其中 omega 当权或者曾有 omega 当权的势力（比如嘉世），被这个组织渗透得最
为厉害。他们主要依靠 omega 为中心的机构，如 omega 学校、omega 医院、omega 收容机构等建立据点，有研
发 omega 抑制剂和基因手术的 omega 研究者和黑市药贩子，至少有一部分海盗是他们的爪牙，还有完整的人口、
药物交易体系。
一周后，周泽楷回到了芙蕾妲，芙蕾妲星域立即开始了海盗大清剿，omega 人口的全民体检也被排上日程。
当然，孙翔并不需要参加这次体检。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孙翔不可以在任何系统里留下任何痕迹，哪怕是轮回的。
方明华打算等风波过去再不引人注目地悄悄给孙翔检查一下。
对于周泽楷的回归，孙翔虽然没什么表示，但是保姆告诉周泽楷他的饭都比平时多吃了点，嘱咐周泽楷尽量不要
再外出。
孙翔并不知道这件事，因此同样不知道周泽楷听完保姆的话后，才决定让吕泊远和江波涛负责海盗清剿。
重新充盈的 Alpha 信息素包围着他，让孕期的 omega 稳定平和，偶尔欲火焚身。但无忧无虑的只有维也纳和小魔
王，周泽楷和孙翔持续地相顾无言着。
偶尔孙翔会觉得好像跟以前没什么两样——除了他被限制的自由。周泽楷一直是这么沉默的人，他们各做各的事，
好像并不无聊。
现状一直持续到不速之客到来。

张佳乐和孙哲平再次来访的这天，一早周泽楷就离开了。孙翔一觉睡到九点，起床没过多久，就见到保姆开门去
收快递，是补充快要用完的蔬菜。快递员懒懒散散、没精打采，看起来是个在底层活了太久的 beta，无视门卫们
的打量，不住地往 omega 保姆和屋子里的孙翔身上瞟，大概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 omega 吧！
——他可真是个演技派。
孙翔抬脚踹了茶几：“你看什么？！”
保姆吓得捂住胸口，见小魔王和维也纳坐在地毯上呆呆望着这边，又连忙去哄孩子。
孙翔心情差得很，大家都知道。他站起来的时候，门卫们也连忙抓住了四处乱看的快递员。孙翔笑了：“压到地
上。”
吴启派来的 alpha 门卫们笑眯眯地把可怜的 beta 快递员按在了地面上，快递员可怜兮兮地求着饶。
“不要太血腥暴力，随便挠挠，让他笑到哭好了。”门卫们建议，“被上面的人发现了我们会被骂得很惨。”
孙翔一脚踩在了这家伙手上：“哦。”
快递员连忙挣扎起来，门卫们没办法，不敢让孙翔受伤，也只得更用力地压住快递员。有人朝保姆使眼色，保姆
过来把孙翔劝走了，门卫们也连忙给快递员塞了点钱让他趁早走，还不忘叮嘱下回换个人。
保姆直把孙翔劝进了房间补觉，关上房门才出来，把茶几扶好，让机器人来打扫，又去安慰好奇地看着这一切的
小魔王。
房间里的孙翔却没有睡，他面无表情地从拖鞋里摸出了一小块碎纸，不知道是越子倾从哪里扯下来的。
上面写着：还走吗？
孙翔进厕所冲掉了这片碎纸，回来埋进被子，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

-40-
周泽楷中午就回来了，保姆开门的时候有些奇怪。
“孙翔？”周泽楷问。
保姆连忙告诉他孙翔在卧室睡觉，周泽楷点头，换鞋进屋。保姆见他身后跟着吴启，连忙又给吴启找拖鞋。
“不用不用。”吴启摆摆手，让人换下门边站岗的两个家伙，领到一边训话，“今天那个快递员……”
周泽楷走进客卧，孙翔睡得不太安稳，他一进来，孙翔就醒了。
周泽楷坐到了床边，孙翔坐起来，茫然地问：“晚上了？”
“他跑了。”周泽楷说，“越子倾。”
孙翔猛地一惊，直勾勾地瞪住周泽楷。
周泽楷也望着他，孙翔低声说：“……我没打算走。”
周泽楷伸手握住了他赤裸的脚踝，荒火顺滑地卷过孙翔的脚骨与周泽楷的手指。孙翔低头看了会儿，赤金色的小
蛇绕在脚上，像华贵的镣铐一样。
——太蠢了，怎么能在仿生武器的眼皮底下传小纸条？
不过孙翔的确没打算再走，也不心虚。
周泽楷强调：“不要走出房子。”
孙翔顿时气道：“你怎么不天天呆家里试试？！”
低声下气也是他，怒火滔天也是他，周泽楷定定看他一会儿，弯腰捡起地上的拖鞋，给他穿上。
保姆适时地来敲门：“吃饭了。”

吃完午饭，周泽楷放宽了对孙翔的限制。孙翔可以跟着他出门，当然，只能在他的视线范围里活动。孙翔看起来
更生气了，一边生气着，一边又巴巴地跟着周泽楷去了别墅，久违地放了个风。
小魔王欢呼雀跃：“我们去开战斗机。”
孙翔说：“不行。”
周泽楷看了他们一眼，叫来于念看住小魔王，又回到了书房。
张佳乐和孙哲平还没走，江波涛接待了他们一顿午饭。
见他来了，张佳乐说：“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但我同意你的提议，新的死刑案也必须把未成年 omega 排除。
你说的可生育的 omega 也排除，这个恐怕有些难，毕竟定下现在的死刑时，赞同的人是考虑到了生育能力的——
他们怀疑不能被标记的 omega 生出来的 omega 同样不能被标记。”
这件事轮回当然也考虑到了，江波涛说：“这件事，我们希望能至少做到在自己的星域里，把他们排除出去。”
张佳乐看了周泽楷和江波涛好几眼，狐疑地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江波涛说：“这只是我们的立场。”
“alpha 有这样的立场才奇怪。”张佳乐毫不客气地说，“我和喻文州劝了多久，让你们这些 alpha 把故意杀人
的 omega 判处死刑？你们最后决定把基因手术不能生育的 omega 处死。生育很重要，没错，但是如果永远不能保
证一个 omega 只给你生孩子，这个 omega 能不能生，对你们来说又有什么重要呢？更甚，他们的政治意义在于动
摇 alpha 的统治。”
江波涛无奈：“如果不想让太阳系的悲剧重演，就不能再把 omega 当成珍稀生育资源，这一点我们也心知肚明。
关于死刑，你们本意是削弱生育能力对 omega 的影响，已经被议会扭曲了。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一群可以‘离
婚’的 omega，甚至可能是未婚爸爸，我们还会给他们的孩子发身份证。”
张佳乐看起来还是将信将疑，但是江波涛说得不错，这是最好的机会。
“你刚刚说的每句话，都要一条一条地写进协议里。”

张佳乐和孙哲平被送到门边，路过院子时见到孙翔坐在小魔王的秋千里直打盹。
张佳乐看了孙翔两眼：“他是不是怀孕了？”
周泽楷沉默地点头，张佳乐恭喜了他：“我今天午饭吃到个双黄蛋，说不定是双胞胎呢。”
“……”周泽楷笑了笑，“多谢。”
江波涛带着张佳乐两人往外走：“等我们拟好协议，会立刻给你们……”
周泽楷走向秋千，脱下大衣盖在孙翔身上。
张佳乐说得挺对，一个可能永远不属于自己的 omega 毫无意义，Alpha 们就是这么想的。
周泽楷扶着秋千架凝视孙翔熟睡的脸，孙翔好不容易放风，结果还是睡过去了，醒来大概要懊悔万分。周泽楷想
着这样的场面，觉得有些好笑。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在发生些什么？
不过，轮回不能让首领的 omega 随便被别人处死，面子往哪里搁？
比起不能标记，周泽楷更难容忍孙翔因为这种事死去，光是想象，都觉得好像是恶龙被人从领地里硬生生摘走了
王冠上最贵重的宝石。

海盗的清剿进行得并不顺利，这是预料之内的。这些流匪比军队更熟悉荒芜的边境线和冰冷的虚空，一有风吹草
动他们就混入人群，难以分辨。少数被抓到的海盗们要么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beta，只是个一无是处的被放逐者，
要么就是守口如瓶的 alpha，对那些不能生育、不能标记的 omega 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忠诚。
轮回高层认为他们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但不是现在——至少等方明华确认孙翔的健康。
“至少三个月，我建议四个月。”方明华和周泽楷匆匆走过军方医院的走廊，“他看起来还不错，胖了两圈了，脸
色很好。但是一有问题就要送过来，顺便，注意一下大孩子的教育，omega 还好，如果是个小 alpha，他可能会
不喜欢弟弟。”
战场送回来很多伤员，方明华也很忙碌，既要调度医务人员，又要参与高难度的手术。他交待完便头也不回地冲
进了手术室，周泽楷朝医院的其他资深医生点了点头，路过手术室到了顶层，穿过方明华的超大实验室，进入休
息室里面。吕泊远刚做完一个小手术，正在里面休息。
“怎么样？”周泽楷问。
“没事。”吕泊远坐起来说，“首领，这次我追击的那支海盗似乎有料，可惜他们逃到越云附近就被微草和霸图的
队伍控制了，要不是受了点伤，我应该把他们带回来的。”
周泽楷摇摇头：“好好休息。”
吕泊远躺回去：“你也趁现在休息一下吧，荒火传了孙翔的身体检查报告来了吗？你要是没空，我可以帮你转告
方哥。”
周泽楷摇摇头表示用不着，吕泊远顿了一下，又问：“孙翔……你打算怎么办？”
周泽楷没有回答他，吕泊远说：“别在意，我只是问问。这是你的私事，虽然的确会影响到整个轮回……无论什
么决定，我支持你。”
吕泊远在轮回高层里也不是话多的人，通常他会跟其他人开玩笑，但是在周泽楷面前他总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严肃
军官，几乎不提“私事”、“情绪”这样的字眼。
周泽楷说：“谢谢。”
吕泊远说完那些话，就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客气。”

吕泊远很快就回到了军队，他提起的那支海盗还在跟霸图、微草以及越云的军队的对峙，吕泊远连忙带队前去，
打着报仇的名义凑了个热闹。
新力量的加入对海盗们来说是雪上加霜，四方人马（虽然越云可以忽略不计）集结力量进行强攻，总算把这股负
隅顽抗的匪徒拿下了。
让他们惊喜的是，这支海盗里有三个 alpha。
目前为止，联盟也只逮住了一个 alpha 海盗。通常 beta 们都毫无用处，alpha 才是一个势力顶端的人物，才可
能掌握更多他们需要的情报。
四方势力共同审问了他们，和之前抓住的 alpha 一样，奇怪地守口如瓶，不肯透露哪怕一个字。
他们审问的第 9 天，霸图的张新杰整理所有引诱出来的只言片语，得出一个结论：“他们在追求同一个 omega，
这个 omega 是解放组织的核心层。”
虽然按照人口比例，20 个 alpha 追同一个 omega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这件事依然是个疑点，张新杰冷冰冰地
陈述：“异常忠诚，没有对 omega 的掌控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言听计从的膜拜，违反 alpha 的天性和文化，
我怀疑他们被非常手段洗脑了。”
张新杰是个 omega，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在场 alpha 的膝盖都很疼。
王杰希说：“像不像被标记的 omega？”
张新杰扭头看王杰希，王杰希重复了他的话：“异常忠诚，言听计从，膜拜伴侣。”
“……”吕泊远心道，方明华说得没错，王杰希果然脑洞清奇。
张新杰点头：“有道理。”
王杰希说：“我想检查他们的信息素，给他们注射解除剂。”
其他人都没有提出反对，张新杰回避了。微草的士兵们给三个 alpha 注射了解除剂，很快 alpha 们信息素便飘散
在空气中。
“通常，已婚 alpha 和 omega 朝夕相处，身上带着自己的 omega 的信息素是很寻常的事情。”王杰希说，“但是
他们被我们追杀了半个月，又俘虏了 9 天，早该消散了。”
众人鼻尖萦绕着 alpha 们的信息素，充满了攻击性，暴戾狂放，扑鼻而来。强烈的 alpha 信息素把张新杰留下的
清新气息覆盖，但另一种甜蜜的味道隐隐约约地传递了过来。
王杰希扭头看向众人：“我想向你们确认，他们身上传来一股陌生的 omega 信息素，我没有闻错吧？”

-41-
孙翔怀孕进入第四个月，小腹有了较为明显的突起，像是长了小肚腩。由于生殖腔移到盆骨之上不再直接压迫膀
胱，一个小时跑一趟厕所的状况终于变成了两三个小时跑一趟厕所，孙翔连月被折磨，现下已经满足，连心情都
变好了。
可能由于很健康的缘故，除了尿频和下腹坠胀，孙翔几乎没有感到不适。比较危险的初期已经度过，他可以在院
子里遛维也纳，也可以跟着周泽楷或者其他人在芙蕾妲星域到处走走。不过他已经不能再在周泽楷他们商量事情
的时候进书房，也不能去兵工厂了。
孙翔基本不关心外面对 omega 组织和海盗的检查和追捕，甚至从来不问轮回打算拿他怎么办。对于组织和海盗甚
至越子倾的情况，他都没兴趣。对于他自己的命运，孤身一人或是生死一线，他已经习惯了，从他出生到现在，
银河系或许从来没有一个地方属于他。如果有机会离开，那就生完孩子离开吧；如果要选择一个地方安葬尸骸，
不如选择芙蕾妲吧。
这个时候，对海盗的围剿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一部分并不属于 omega 组织的海盗由于不满而反抗联盟和各大星
域的军队，一些星域便向海盗们打开大门，宣布在此事中帮助抓捕 omega 组织的海盗，将会获得居住许可。芙蕾
妲是最先开始这么做的星域，轮回并不在乎领地里再多些乱七八糟的流匪，反正已经够多了。
自此局面开始逆转，当孙翔跟着周泽楷来到边境星球慰问前线的士兵时，已经有一批海盗因为提供了线索而被轮
回允许进入边缘矿星居住了。比起海盗们以前居住的冰雪星球甚至小行星，边缘矿星虽然没什么风景和美食，也
好了太多。海盗们对于抓出 omega 组织爪牙这件事更加热情了。
首领的飞船降落到矿星上，地方媒体的记者们就蜂拥而至。周泽楷摇摇头，于念连忙跑上前表示首领不接受采访。
记者们被拦在外面拍照片，周泽楷站在台阶上，扭头看向身后。
孙翔探出一个头，周泽楷伸手。孙翔想了一下，还是握住了那只手，让周泽楷牵他下飞船。
较之去年年末，他的体型变化有些明显，记者们迅速找到了新闻的方向。网上迅速开始刷话题，虽然周泽楷探望
前线士兵的新闻也被盖了风头，但是一些不满轮回接收海盗入境的声音也立刻被挤到了没人注意的角落里。
吴启压低军帽的帽檐紧跟着他们两个，随意上网看了一眼，感叹：“江魔王心太脏了。”
孙翔被周泽楷牵得不自在，听吴启说话立刻应道：“对！”
吴启说：“注意仪态，台词背下来没有？”
孙翔说：“背了，老吕真的被那个王八蛋欺负了？”
这你也信？吴启心里吐槽，随口答道：“是啊是啊，老吕气得饭都多吃了两碗，小周不放心，千里迢迢来看他，
我们也不能落后！关心一定要到位，情绪一定要调动！”
孙翔咬牙切齿：“放心吧，我的情绪已经调动了！”
他们一路走到军营里，记者们被拦在了外面。过了会儿记者又被放了进去，卫兵嘱咐他们拍摄军队的雄姿，给民
众增加信心，也给新搬进芙蕾妲的流匪们一些威慑。
记者们满口答应，进去拍了些照片，忽然看见孙翔在卫兵的陪同下路过操场边缘，连忙跑了过去。
“孙先生！自从您与周先生结婚后，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民众们都很心急啊！”记者热情地问，“请问最近有
没有什么好消息跟大家分享呢？”
问题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孙翔看了一眼吴启。
吴启做口型：老吕。
孙翔恍然大悟，顿时愤怒地捶了下身旁的墙壁。
吴启扶额，大家心惊胆战地看了眼孙翔的肚子。
“我只有一个令人愤怒的消息！”孙翔怒气冲冲地说，“老吕，不是，吕泊远上将带队去协助联盟政府清剿海盗，
前几天联盟开了一个短会，主席秘书长居然因为他军衔低不让他参加会议！”
孙翔说着再次气上了，又怒捶墙壁，嘭嘭嘭嘭！
“不过是个秘书！他见到老吕难道不应该立刻端茶送水请他上座吗？”孙翔说，“而且秘书长是个 alpha，一个
alpha 当秘书！Omega 就业本来就有工种和年龄限制，他怎么好意思跟 omega 抢工作岗位？！难怪单身了一百五
十年！”
吴启低头给江波涛发消息：孙翔脱稿发挥中。
记者们屏气凝神，孙翔瞪着他们问：“你们说气人不气人？！”
记者们配合地答道：“气人！太气人了！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告诉我们？”
“别的事？”孙翔想了一下说，“我要揍他一顿！”
“……”记者们觉得首领的 omega 太个性了。
孙翔平复了一下呼吸，朝记者们告别。吴启连忙压低帽檐跟上孙翔，卫兵拦住了记者们，让两人顺利脱身。

这段采访的视频没过半天就整个传播到了星际网络上，大多数民众都觉得相当有趣：周泽楷的口味很奇特，孙翔
的性格也很离奇。孙翔什么时候揍联盟秘书长成了最近的热门赌局，孙翔是否怀孕也成了最近的热门议题。
银河系的民众们只把这件事当成娱乐，联盟主席的秘书办公室里气氛可不太好。秘书长摔掉了他的触控笔，怒发
微博表示要不是 omega 死之前都不可以离婚，这种 omega 就算一年生一个也要被甩掉。
江波涛立即转发表示小周受 omega 欢迎可不止是因为帅。银河系的 omega 们开心地转发评论，半小时给周泽楷脑
补出了八百种能让 omega 陶醉不已的优点。
吕泊远也冒了个泡，说芙蕾妲的民风就是这样。芙蕾妲的恶徒们纷纷冒出来表示没错，芙蕾妲的 omega 就能正面
干死格洛瑞尔的 alpha。
这下格洛瑞尔的 alpha 们不干了，两方人在网络上互相对骂揭短，从轮回还没建立的银河系混战时期的旧怨一直
扯到最近的吕泊远被秘书长排除在会议外的事件，新仇旧恨熊熊燃烧。
网络上吵得热闹，孙翔倒已经在飞船上睡觉了。他们带了几个记者，去看看矿星上的新居民，就在这个星球的另
一端。这是第一批入驻的海盗，他们将是后来的所有海盗的榜样。轮回要让他们明白，在芙蕾妲他们可以得到什
么好处，背叛芙蕾妲他们又会付出什么代价。
飞船飞了一个小时便降落在了一个矿区，芙蕾妲星域有相当多的荒废矿区，这颗矿星有一个半球都无人开采。
外面的空气不太好，周泽楷和吴启下去了，孙翔坐在原位打着哈欠看向窗外，目光从穿得破破烂烂的流匪们身上
扫过。
他猛然站起，喊道：“荒火，武器。”
荒火刷得出现在他袖口，化作一把左轮手枪。
孙翔掂了掂枪，觉得有些不趁手，问：“你就不能变成战矛吗？”
荒火变回蛇形，呆呆地看着孙翔，孙翔不耐烦地往飞船前面走：“算了！”
荒火默默地抽长身躯，一根布满金色花纹的赤红战矛出现在孙翔手掌中。
孙翔甩了两下，荒火闪耀着剧烈的电光。
“……”孙翔觉得自己只是拿了一根巨大的 omega 专用的电击棒。
孙翔踢开了驾驶室的门：“起飞，到周泽楷头顶上去。”
驾驶员迟疑了一下，试图联络周泽楷。孙翔走过去二话不说就拉起了控制杆，飞船暴力地升空，驾驶员连忙开始
控制飞船。
“停这儿。”孙翔走向窗边，翻身跳了下去。
周泽楷正在跟海盗的头目说话，手在四周划了一个范围：“你们的。”
忽然间背后风声大作，阴影覆盖了他们。众人抬头一看，飞船的腹部就在他们头顶上，大约三层楼地板的高度。
“操！”吴启大喊一声，人已经冲了出去。在他们视线前面，孙翔从天而降，腰上的救生装备喷出强烈的气流。
孙翔一脚踢翻了一个人，重力全部作用在了这个可怜的家伙身上，把他压了个狗啃泥。他手中的战矛闪着电光，
横扫前方，又有一个人被他一杆挑飞，被电得浑身抽搐。
吴启冲过来给这个浑身抽搐的家伙补了一脚，把他踢晕了，又顺势一脚踩住孙翔脚底下的人，这才低声问孙翔：
“你在做什么？！”
孙翔说：“他们刚刚朝你们举枪了。”
吴启踢了一脚对方的手，袖子里果然掉出把枪。
海盗们面面相觑，头目扫视一眼周泽楷划出来的矿区，顿时拉住周泽楷说：“这两个人是临时加入我们的！”
海盗们纷纷说：“对，他们以前是我们的邻居，我们的刺青不一样的。”说着纷纷开始脱衣服，吴启把被电过的
家伙扒了一看，果然不一样。
周泽楷迅速朝头目笑了一下，大步走向孙翔。
吴启把两个人拖走，孙翔看着周泽楷微微皱起的眉头，意识到自己做得可能有些过火。
不过他只想到了这一种方法。
腰上有喷射器，运动量也不是很大，四个月了也没什么问题了，而且他最近真是憋坏了……
他脑子里想了好几个理由，周泽楷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孙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事？”周泽楷问。
孙翔点头。
周泽楷思考了一会儿：“去游乐场吗？”
孙翔有点呆：“……好玩就去。”
周泽楷说：“回去，检查完再去。”

-42-
孙翔坐到椅子上，有点不自在地看了看周泽楷。
方明华看着检查报告说：“没什么事，大的小的都活蹦乱跳的。”
孙翔下意识地摸了把肚皮：活蹦乱跳。
方明华继续说：“但是从高空跳下的运动还是不要再做了。顺便，是双胞胎。”
外面有护士催促，方明华出去了，室内剩下周泽楷和孙翔面面相觑。
虽然双方心知肚明，不过这还是头一回捅破窗户纸面对这个问题。孙翔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顾瞪着方明华的电脑
屏幕咽口水。
——双胞胎要怎么生啊？！
于念敲敲门进来，打断了他们的沉默：“联系好了。”
周泽楷站起来对孙翔说：“走吧。”
孙翔茫然地问：“什么？去买小衣服吗？”
周泽楷笑了笑：“可以。”
他们上了飞船，飞过艾斯艾奇的上空，飞向涩科尔星另一端的一座大型游乐园。

此刻的吕泊远再次见到了联盟主席的秘书长，他们隔着大约四个天文单位的距离，隔着屏幕对话。
秘书长说：“那次会议我只叫了 4 个人，不包括你是正常的！”
吕泊远为人有些老实，穿着制服混在驾驶员里的吴启反问：“那我们应该联合其他没有与会的人一起讨论这个问
题？”
秘书长愤怒地扫视一眼吕泊远身后，军官们面无表情站得笔直。
秘书长找不到顶嘴的家伙，只好瞪视吕泊远：“高兴点吧，五个小时之后有一个会议，就在联盟的旗舰上，希望
你准时来！当然你不来也可——”
吴启把秘书长的通讯掐了：“这家伙可真烦啊。”
“……”吕泊远，“这么干没事吗？”
吴启敲键盘：“问他不如问雷霆。”
很快他接通了雷霆的频道，询问这次开会的事宜，雷霆方面回答道：“联盟秘书办公室根据现有的线索整理出了
一份 omega 组织通过海盗非法迁徙 omega 人口的路线图。”
由于各大星域之间消息封锁，的确需要联盟政府在中间集中信息进行整合分析。秘书办公室的效率还挺高的，他
们抓海盗还没抓到几茬，路线图已经被推断出来了。
四个半小时后，吕泊远带着换上高级军官制服的吴启参加了这次的会议。他们去得不太早，不过人还没齐：离得
比较远的微草和越云还没有派人过来。
众人等到第五个小时到来，微草的许斌踩着点踏进联盟的旗舰。越云的人一直没有出现，众人等候了大约二十分
钟，秘书长联系了越云数次，并没有联络上，终于决定不等了。
一份资料被发送到了在场人员的电脑里。
秘书长打开全息屏幕，一片星图出现在大家面前：“长话短说，omega 人口的非法运输共有三条主航道。”
三道银色的星轨被划了出来，基本把每个星域都串了进去。
“这一条线路是最严重的。”秘书长指着其中一条说，“它从霸图与微草的交界处开始，路过蓝雨、兴欣、百花与
轮回交界处，还有其他一些星域也在辐射之内。”
的确很严重，雷霆就在轮回另一个方向的隔壁，这条线路包含了三个 omega 掌权的星域，一个矿产星域，三个人
口密集的发达星域，能辐射到的 omega 数量难以想象。
“还有两条，一条从虚空到烟雨，一条从越云到格洛瑞尔。”秘书长说，“虚空-烟雨线路与第一条线路交叉，辐
射十个星域。越云到格洛瑞尔线路只包含了三个星域，与第一条线路几乎平行。”
“容我问一句。”喻文州问，“越云到格洛瑞尔线路，和霸图-百花线路的差别，有更加详细的推断吗？”
秘书长跟其他人商量了一会儿，答道：“越云到格洛瑞尔是一条异常短的线路，我们推断是他们运输急需的物资
时使用的。”
“这条线路毫无必要，除了太阳系，第一条线路已经辐射到它路过的所有星域了。”叶修说，“除非，这条线路就
是为了通向太阳系而建立的。”
“从哪里通向太阳系？”有人问。
叶修笑问：“文州你觉得呢？”
喻文州说：“它的两端分别连接格洛瑞尔和越云，格洛瑞尔作为银河首府，资源丰富，从这里运输一些必要物资
到太阳系内的基地，应该是非常方便的。越云同样拥有丰富的物资，但是路途遥远，也没有特产，从物质资源方
面来说，连接越云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因此，连接越云极有可能是为了别的目的，比如人力、人口。”
秘书长呆了呆：“我，我立刻通知越云彻查境内所有的 omega 机构！”
他身后的工作人员埋头向越云发送通讯请求，但是始终没能接通。
“联盟先出兵去看看吧！”叶修站了起来，“大家还有什么想法，抓紧时间开会！”

联盟出军前往越云时，周泽楷和孙翔正傻逼兮兮地坐在游乐场的宇宙飞船里——一种利用磁悬浮技术使玩具飞船
在半空乱飘的玩乐方式。
孙翔干巴巴地说：“是挺好玩的。”
周泽楷正望着窗户外面的全息星空，听见孙翔言不由衷的话，便扭过头看孙翔。
只有他们两个的小空间里，周泽楷说：“我们聊聊。”
孙翔问：“聊什么？”
周泽楷说：“你的秘密。”
孙翔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周泽楷轻轻地叹了口气，再次望向了窗外的全息星空。
“……我是做过一个手术。”孙翔终于说，“你想问什么，孩子，标记，还是其他事？”
周泽楷答道：“你的事。”
“……”孙翔靠到椅背上，“也没什么事好说的，从手术开始吧。”

关于改变他一生的手术，孙翔的记忆是从躺在手术台上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开始的。
银灰色的天花板，是他住了大约一个星期的新“医院”——现在他知道那是一个漂浮在太阳旁边的空间站。
“数据怎么样？”医生们在谈话。
“很好，一切平稳，这是我们第一次成功，看来足够健康的身体和强大的基因是捱过手术的必要条件。”
“信息素的味道变了，不知道会不会对吸引 alpha 产生什么影响。”
“等他长大就知道了。他太小了，我们应该用年纪足够大的 omega 试试。”
“年纪大的要手术的地方太多了……”
在这样似乎没有休止的讨论声里，孙翔又睡了过去，再醒来他就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在他性特征发育之前，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在越云的军校里长大，接受军事理论教育和一些
实践。孙翔属于动手的学得飞快，动脑的看了就睡的类型，监护人不给力，他又相当桀骜不驯，很快就由于不听
话而被停止了教育，这就是为什么他能跟叶修单挑，却不会开战斗机。
这个时候孙翔开始了初次发情，他的信息素跟别的 omega 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对 alpha 充满了强势的吸引力，
简直就是 alpha 信息素的味道。也就是这个时候，才有人告诉孙翔，他小时候的手术到底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
“他们说不能生育，但是我可以。”孙翔说，“至于标记，我可以被很多 alpha 标记。”
周泽楷重复：“很多？”
孙翔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里的潜伏的危险，面前的 alpha 深埋在心底的攻击欲蠢蠢欲动，让孙翔有些口干舌燥。
“现在不行了。”孙翔说，“被多个 alpha 标记是有条件的，第二个 alpha 的信息素要全面压制第一个，第三个
又要压制第二个。你这样的起点，银河系已经没有其他 alpha 可以再标记我了。”
他轻声补充一句：“我也没兴趣。”
像是黑夜里蓄势待发的利箭悄悄松了弓弦，空气霎时间放松下来。周泽楷问道：“标记有效？”
孙翔有些怒：“你咬了好几次，难道都咬在你自己身上吗？”
周泽楷只得息事宁人地笑了笑。
孙翔说：“我也想标记你。”
这句话他并不是第一次说，周泽楷甚至想起某次意乱情迷中险些被孙翔咬到后颈的经历，还有吕泊远传递回来的
关于王杰希对 omega 标记 alpha 的猜测。
他终于意识到这句话并不是 omega 的气话：“标记？”
孙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可以标记 alpha，就像 alpha 标记 omega 那样，随便多少个，能让他们乖乖
听话。”
他说完便沉默地看着周泽楷，神色有些疏离和戒备。
周泽楷问：“还有吗？”
“手术的事没有了。”孙翔说，“孩子我在嘉世的时候检查了很多次，完全正常。”
周泽楷揉了揉额头，之前王杰希的猜测太大胆，目前还没有被人当真。但是孙翔既然承认了，情况就比想象的还
要棘手。
他想了一好会儿，把所有一切从头到尾考虑了一遍，孙翔、轮回、联盟政府和其他星域，这些事情在他脑海里纷
繁地飞过。
周泽楷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抬头盯住孙翔，坚定地说：“你不能标记。”
“我能……”孙翔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地答道，“我没标记你。”
“无论谁问你。”周泽楷说，“你都不能。”

-43-
越云边境全线一片静谧，联盟军队到达时守卫边境的士兵隔了几乎有 10 分钟才出现：“什么事？！”
联盟军队没有贸然靠近越云边境，问道：“联盟议会联络不上越云，发生什么事了？”
“停电了！”越云士兵给出了一个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一个手术过的 omega 逃出了收容所，试图开飞
船逃跑，但他不会开，飞船落在电力中心，导致全星域都停电了。”
联盟军队迅速向秘书长反馈了这个情况，得到指示后回答没有撤军，而是表达了联盟随时可以支援的意思。越云
士兵道谢，随即要求联盟军帮忙指挥来往飞船。
由于停电，越云境内的交通有些混乱，跨星域航行的飞船飞得乱七八糟。联盟军派出一支队伍用灯光指挥来往船
只，趁机上船搜查。经过一阵兵荒马乱，交通秩序逐渐恢复。
一艘从越云飞往百花的航班离开了港口，小越摘下帽子看了看窗外渐渐变远的越云，闭了闭眼睛。
与他同行的是两个稍大一些的 omega，他们三个都是狻猊计划中手术成功的 omega。
少年 Omega 们正要撤离。从拥有三个 alpha 的那支海盗队伍被抓获时，组织就打算撤离他们了。Alpha 们随时
都有可能把一些秘密供出来，不幸的是他们知道的足够多。
即使那些 alpha 被标记了，让他们口吐真言的方式也很多——最发达的医学在霸图，最繁多的药物在微草，最先
进的武器在轮回，三方联手之后，得到真相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飞船航行在茫茫的宇宙中，小越不像平时那么活泼，一直对着窗外发呆。同伴见他如此反常，问了几句，被小越
打发走了。
同伴们不再管小越，两个人闲聊起来。小越的存在感顿时低了不少，当他的同伴们发现他消失时也只以为他去了
厕所，过了半个小时小越也没回来，同伴们又以为他玩得正开心。等到过了足足 13 个小时，同伴们才觉得不对。

这个时候的格洛瑞尔上，与会的众人已经散会。忽然许斌、吕泊远和韩文清同时接到来自微草的新的消息：“之
前抓住的 alpha 们供出了一份狻猊计划的名单。”
名单被发了过来，上面列着参与手术的 omega 的资料，很详尽，看来这份名单是从对方的电脑里拿出来的。
吕泊远打开看了一眼，当即决定离开格洛瑞尔。轮回在格洛瑞尔上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起，迅速离开格洛瑞尔回到
芙蕾妲。
他走得相当及时，没过多久格洛瑞尔上开了第二次会，秘书长怒吼着要求越云给出说法，然而越云还是没人来。
秘书长随即又要求轮回处理境内的 omega，但轮回的吕泊远已经离开。
此份名单上，孙翔的名字赫然在第一位。手术时间是 8 岁，是第一例成功手术的 omega，备注中说明他也是目前
第一例可以生育的 omega。
其他都来自越云，孙翔也来自越云，到底哪里有问题一目了然。守在越云外面的联盟军接到消息后立刻翻脸，秘
书长没忘了代表联盟政府亲自致电轮回高层，提醒他们尽快地妥善处理孙翔，最好是送给联盟政府以便深入调查。
这个时候的孙翔还在从游乐园回家的路上，正在飞船上睡下午觉。周泽楷得到了江波涛传来的最新消息，问了问
吕泊远的位置，回去又跟其他人碰面商量了一番。
他把自己的决定说出来以后，方明华问：“你想好了？”
周泽楷点头，江波涛揉了揉头发：“那好吧！我来回复联盟政府，再稳定一下芙蕾妲的形势。”
很快吕泊远的秘密撤回就被曝光在芙蕾妲的网络上，人们异常顺利地想起了上一次吕泊远与秘书长的矛盾，官方
虽然没有发言，芙蕾妲的网民们却自觉地再次把矛头指向了秘书长。
秘书长正赶往越云，还没来得及知道网络上发生了什么。
吕泊远回到涩科尔时，越云正在接待秘书长，听完秘书长带来的所有消息，越云一片愁云惨淡，表示越云居然是
omega 解放组织的大本营这件事太出乎他们预料了，请求秘书长帮他们搭桥，让其他星域给予他们帮助。
又过了一天，小越踏上了芙蕾妲的边缘矿星，他很快就根据刻意被留下的线索找到了越子倾。
“你是认真的吗？”小越问，“我觉得他自身难保。”
越子倾说：“我们可以等几天，看看轮回对他的态度再做决定。”
小越问：“不做好救他的准备吗？”
越子倾沉默了。

在于越云高层积极交涉的同时，联盟政府和议会并没有忘记催促轮回“正确处理”孙翔，轮回给出的答复是积极
响应组织号召已经把可疑的 omega 关进了医院病房绝对不允许他离开一步——没错他怀孕将近 5 个月了。
秘书长严肃地表示，联盟政府可以出钱给孙翔请霸图的医生，全银河最优秀的那一批，只要孙翔到格洛瑞尔来。
方明华热烈问候了秘书长，想知道在秘书长眼里自己的医术究竟烂到了什么程度。江波涛同时表示轮回并不缺钱，
哪怕之前顺手买了个比较贵的战斗机，周泽楷卡里的余额还是很够再生一打的。
一叶之秋和它离谱的价钱终于被晒了出来，这架战斗机被放在别墅的地下室里，左边是一枪穿云，右边是小魔王
的战斗机模型。
全银河的人都意识到，如果周泽楷是个费这么大手笔给自己的 omega 买一架传奇中的战斗机——而且目前为止这
架战斗机给周泽楷带来的唯一的“好处”就是让 omega 在婚礼上和他打了一架并且离家出走——的奇葩 alpha，
那从他手里把怀孕的孙翔带走的可能性肯定是零。
秘书长随即要求轮回给出孙翔怀孕的证明，否则就要出动警察逮捕孙翔，当然，轮回境内的任何医生开出的证明
都是无效的。
轮回则要求张新杰进入芙蕾妲给孙翔和小魔王检查身体，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轮回也不可能丧心病狂到绑下张新
杰，在这个节骨眼上招惹霸图给自己添堵。于是霸图派出一支船队，带上全部的器械来到轮回边境。

孙翔最近出人预料地温顺，把他关在医院也没有反抗，带他去边境霸图的船上检查身体也没有异议。前往霸图的
船时，周泽楷抱着小魔王在前面走，他迈着大步跟在后面，头发刚理过，胖了的脸更加明显，肚子也凸出来了。
出于对孕期 omega 的保护，记者们只在不远处跟着拍照，不敢贸然上前。
他们的背影隐没到飞船里，全银河都在等候结果，尤其是芙蕾妲的居民。孙翔是否怀孕，小魔王是否一切正常，
关系到芙蕾妲的居民对孙翔的想法。
为了芙蕾妲的尊严，人绝对不能交出去，但是孙翔是否能在芙蕾妲享受一个怀孕的 omega 该有的待遇，还要看他
是否能给首领生下一切正常的孩子。
经过漫长的检查，周泽楷和孙翔终于从霸图的飞船走了出来。张新杰与他们告别，告诉记者们他会在回程中进行
进一步的分析，到达霸图后就会宣布结果。
秘书长最近倒是没什么动静，他的主要精力都在帮助越云查清境内的地下势力上。张新杰公布孙翔的检查结果后，
他竟然也没什么反应，似乎全身心都沉浸在越云里了。
孙翔的信息素和一般的 omega 是不大相同的，比起 omega 们的平稳宁和，他比较类似 alpha。但是他的确怀孕
了，还是一对双胞胎。鉴于孙翔本身的特殊，张新杰不能根据 omega 的信息素确定胎儿的性别。张新杰同时确认
了周泽楷对孙翔的标记是有效的，张新杰怀疑银河系对 omega 解放组织的狻猊计划了解有所偏差，然而关于 8 岁
时的手术，孙翔提供的线索相当有限。
小魔王也没有任何健康问题，甚至他比一般的小 alpha 还要健康茁壮。这是因为双亲的基因都很优秀——即使做
过手术，孙翔原本的出色基因也没有被影响，张新杰建议，如果轮回有意调查孙翔的身世可以从这个线索入手。
最后张新杰总结说，狻猊计划究竟是什么，除了制定计划的那些人，其他人都无法下定论。因此他们只能用事实
说话，既然孙翔除了信息素其他一切正常甚至还处于孕期，他不建议联盟政府贸然行动抓捕没有犯罪行为的
omega。
结果一出，芙蕾妲的居民们在网上肆意抨击可怜的秘书长。手术不重要，信息素的异常不重要，周泽楷口味奇特
也好孙翔骨骼清奇也好，总之芙蕾妲的尊严不可侵犯，谁再让他们交出一个 4 岁被拐卖 8 岁被做手术、目前怀孕 5
个月（还是双胞胎）的轮回首领的 omega，谁就是在抽打这个荒远星域的脸面。
网上闹了一段时间，秘书长却一反常态毫无动静。其他星域纷纷高高挂起不参与这种是非，而联盟政府则发表了
一份秘书长失联的声明，呼吁任何知道线索的人站出来。
这个时候，小越出现在了周泽楷的房子附近，很快被卫兵认出来带去见了周泽楷。他名义上还是孙翔的“弟弟”，
卫兵们客气地请他走进了周泽楷的飞船里。舱门关上，飞船里就剩下小越面对周泽楷和守在一边的吴启。
“我是来谈交易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是否知情。”小越对周泽楷说，“关于标记，不仅仅是无法标记这么简
单。”
周泽楷说：“我知道。”
吴启补充：“提示一下，微草和霸图的高层也是知道的，他们信不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现在的情况比我想象的好很多。”小越说，“那么我们应该都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大逆不道的事，我和我的同
伴有一个想法，希望你能听一听。”
-44-
周泽楷推开门，脱鞋的时候孙翔扬声问是谁，保姆回答了他。周泽楷走进屋子看见孙翔躺在沙发上，抱着一桶干
果仁吃得正开心。维也纳趴在他腿上，两只圆圆的大爪子扒着零食桶，小魔王趴在维也纳背上，时不时抓一把零
食喂维也纳和自己。
周泽楷走过去，拍了拍维也纳的脑袋，示意它离开。维也纳驮着小朋友跑去厨房，周泽楷坐下来：“你弟弟来
了。”
孙翔愣了一下才想起小越这号人物，说：“他不是我弟弟……也算是吧！他来干嘛？”
周泽楷示意他进卧室说话，两个人关上门，一只银蓝色的小鸟停到孙翔面前，化成便携电脑立在桌上，飞船里的
场景被播放出来。
小越的声音响起：“我们可以说服一些医生，他们会证明我和孙翔的手术是失败的，也就是说我们不能标记
alpha。‘为了让组织满意，医生们伪造了成功的迹象’，事实会变成这样。有相当一部分医生正在想办法与组
织脱离关系，他们会照做的。”
“条件呢？”吴启问。
“我需要轮回的庇护。”小越继续说，“从现在起我就会留在芙蕾妲，我的同伴会帮我执行计划。如果我们成功了，
我要求轮回支持我重建越云，如果计划失败了，我任凭处置。”
“他的同伴应该就是越子倾吧。”孙翔琢磨道，“这两个家伙弱爆了，真的能信吗？”
周泽楷可不觉得他们两个弱爆了，可能实力上有些欠缺，但是小人物们能做的事情总比别人想象的多一点。
“我答应了。”周泽楷说。
孙翔不知道说什么好，最近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周泽楷的保护、一叶之秋的价钱和轮回与联盟的叫板，让他心中
的那一点愤懑和不满冰消雪融。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说出真相的结果跟他想象的南辕北辙，周泽楷付出的太多
了，孙翔不知道怎么回报他。
大多数的 alpha 都觉得周泽楷能得到三个孩子或者更多，这笔买卖还是很值的。孙翔觉得不够，他心里盘算着一
大堆，从再生几个孩子到开着战斗机为轮回冲锋陷阵，从点亮煮饭做家务技能到解锁床上新姿势，不一而足。
这么想着他自己倒是面红耳赤口干舌燥起来，没忍住凑近亲了亲周泽楷的嘴角，低声问：“可以吧？”
五个月挺稳定的，可以是可以，不过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小魔王还在外面吵闹着……
Omega 的信息素混乱了，周泽楷抱住了他的腰：“去浴室。”

浴室的门一关上，他们的耳朵里就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了。狭小的空间让信息素更加灼热，周泽楷扔掉解除剂
的管子，孙翔默契地贴近开始接吻。
孙翔的上衣顺着修长的腿摔落在地上，随即周泽楷把衬衣也扔了下来。孙翔宽松的裤子被周泽楷扯下，又被孙翔
踩着裤脚踢开。这么做的同时，孙翔正一边吮吸周泽楷的舌尖一边解他的腰带。他很快摸到了周泽楷光裸的皮肤，
微微汗湿的触感分外性感，alpha 的信息素围绕着他，像是毒药一样令人着迷。
周泽楷捏住他的臀部，手指陷进肉里。孙翔可真是长胖了不少，揉捏起来的手感相当美妙。随着 alpha 的抚摸，
他的胸口在急促地起伏，硬挺的乳尖摩擦在周泽楷的胸口。
黏腻温热的液体顺着 omega 的双腿内侧淌下，一部分随着周泽楷手指的动作沾染在股缝间，让他的手指沾上了一
些。周泽楷轻轻抚摸着孙翔的屁股，顺着起伏的弧度摩挲着他股缝间滑腻的皮肤。孙翔趴在他肩上，周泽楷可以
看见他的肩胛骨下是翘起的屁股，被他捏出的指印微微发红。
他的手指挤开濡湿的褶皱，探入 omega 温热的体内。有一段时间没有使用了，湿热的内壁温柔紧密地包裹着他的
指尖。孙翔的手臂穿过他肋下，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肩膀。在周泽楷的手指抽插的时候，他大口地喘息着，胸口与
肚皮紧紧贴着周泽楷。
他扭着脑袋亲吻周泽楷的脖颈与耳侧，让 alpha 的信息素更加汹涌澎湃地释放出来，像海水一样将他包围。他足
够湿，周泽楷增加了两根手指。三根手指挤入孙翔的体内，孙翔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进来……”孙翔断断续续地催促道。
周泽楷咬住他的耳垂：“等等。”
他的手指还在开拓，omega 柔软脆弱的内里体液泛滥，使得手指的进入异常顺利又相当紧致。孙翔难耐地扭着腰，
以便将他的手指吞入更深处。这样的开拓持续了一会儿，周泽楷抽出手指，让孙翔转身扶住墙壁，捏着他的臀肉
扒开股缝。
Alpha 的性器抵住了湿滑的入口，omega 被扒开双臀，使得股间的穴口微微张开。性器的顶端微微进入，孙翔终
于发现周泽楷是多么体贴：“好胀……慢点……”
周泽楷蹭了蹭，让 omega 泛滥的体液沾湿自己，随即让顶端挤入了他的身体。孙翔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呻吟，
分不清是愉悦还是痛苦。周泽楷整根顶入，让孙翔的臀部紧紧贴在自己胯骨上。
“……好了。”孙翔喘息着说，周泽楷便亲吻着他的背脊动作起来。孙翔贴住墙壁，发出断断续续的鼻音。
黏腻的水声混杂着喘息与呻吟，信息素持续汹涌释放，很久没有如此深入地做爱，两个人都有些痴迷。孙翔的额
头抵着瓷砖，迷乱地蹭着墙壁，摆动腰臀配合周泽楷的进入，让 alpha 在自己体内开疆拓土。湿润的私处互相摩
擦，被填满的感觉使他心脏发胀。
周泽楷的喘息近在耳边，这个 alpha 忍耐了有一段时间了，欲望像汪洋一样浩荡，他的信息素一波又一波放肆冲
击着孙翔。他并不顶入生殖腔，但依旧进得很深，快感让孙翔双腿发颤，拳头紧紧握起，抵在坚硬的墙壁上。
孙翔很快射了出来，半透明的乳白液体洒了一地，痉挛的内壁紧紧夹住周泽楷。周泽楷的动作顿了顿，贴住他的
背，环住了他的身体，双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肚皮。
孙翔失神地喘息着，等他身体放松下来，周泽楷便再次抽送性器，深深地进入他，咬住他的后颈。两人的信息素
冲击着交融在一起，像有人一把火烧沸了整个星球的海水。
孙翔的呼吸再次急促，他喘了会儿，断断续续地说：“……我，周泽楷，我想尿……”
“……忍一会儿。”这种时候根本停不下来，周泽楷扶住孙翔，把抽出的性器再次挺入他的身体。
“……忍不了……”孙翔难捱地说，“我最近，又，嗯……！”
孙翔最近喝水喝得多，尿液是透明的，洒在刚刚射出的精液上，羞耻又淫靡。
“尿频……”孙翔呆呆地说完最后一个词，愣了会儿，耻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周泽楷……！”
周泽楷开了莲蓬头，水流撒落下来，地砖上的液体很快被冲刷干净。
孙翔扭头瞪视周泽楷，眼睫毛被水流浇得湿漉漉的，眼睛发红，眼珠子都有些湿润了。周泽楷扬起下巴亲了亲他
的眼睛，喘息越来越急促，最后紧紧搂住他的胸口，尽数射在孙翔身体里。
孙翔扶着瓷砖，一边喘气一边乱七八糟地怒骂周泽楷，周泽楷任他骂骂咧咧，亲了亲他的后颈，抽出性器，乳白
的精液顺着孙翔的大腿淌落下来。
周泽楷的手指贴着他的肩背滑下，触过他臀部的弧度，滑入他的股沟。水流蜿蜒在周泽楷手臂上，积聚到他掌心
里。轻柔地勾出孙翔胯间的体液，引得孙翔再次扶着墙壁喘息起来。
“别背叛我。”周泽楷的牙齿磨着孙翔的耳垂，“轮回，押在你身上了。”
“我知道。”孙翔意乱情迷地贴近他，“我也，跟轮回捆在一起了。”

秘书长的失联让孙翔有了一小段清净的时光，他谨遵医嘱地适量运动、适当抒发，吃吃吐吐，一会儿烦躁得想毁
灭世界，一会儿出奇地依恋 alpha，总体来说活得舒适轻松。
不过出于人道主义，轮回还是派出了队伍去帮助联盟政府寻找秘书长。越云提供的线索里秘书长身先士卒地追踪
疑犯消失在一片小行星带深处，但目前为止也没有哪一支队伍找到他。
大约半个月后，联盟政府秘书办公室收到了他的讯息：“我没事，我潜入他们内部了。”
就这条通信，各个星域开了一次会。秘书长究竟是真的潜入了 omega 组织内部还是遭遇了什么要挟，一切还是未
知的。处于各种考虑，联盟的搜索工作没有停下，后来事实证明秘书长该感谢联盟的这次决定。
又过了半个月，孙翔体重重到不想走路了，他躺在沙发上看新闻，而小魔王在阅读方明华精心编绘的《如何做一
个孩子王》。
“我缺两个弟弟。”小魔王对孙翔说，“弟弟们什么时候出来做我的跟班？”
“再过两三个月吧。”孙翔随口说，狗血剧转换成新闻插播，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小魔王掐着指头数三个月是多少天的时候，孙翔注意到新闻内容。
“失踪一个月以后，联盟政府秘书办公室的秘书长终于逃出恐怖组织的魔爪，回到联盟的怀抱。他声称发现了可怕
的阴谋，当他浑身是血地踏进联盟军队飞船入口的第一秒，他就在强调一件事：清理狻猊计划提到的所有
omega。”新闻里的主持人报道说，“目前为止轮回尚未作出任何回应。”
-45-
秘书长面色惨白地出现在新闻里：“我不得不向大家公布这个可怕的事实：‘狻猊计划’名单中的 omega 拥有一
个绝不能容忍的能力，那就是标记 alpha！”
接下来他向大家讲述了他在越云的恐怖经历：他满腔热血、心怀善意地到达越云，准备帮越云高层处理境内的
omega 解放组织势力，但还没和越云高层见上一面，就在半路上被一群 alpha 绑架了。
是的，alpha，这些懦夫，他们被 omega 标记了。作为一个 alpha，怎么能忍受这样的耻辱！但是那个时候秘书
长还不知道这一回事，他以为这些家伙是 alpha 的叛徒。
当他被一个 omega 标记之后，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太可怕了，omega 标记了 alpha 之后，可以影响他的思
维，操纵他的行为，打压他的意志。极端主义的 omega 们操纵秘书长，试图让他掩盖发生在越云的一切罪恶！秘
书长经过漫长的斗争，终于从 omega 的意志影响下挣脱，杀死了标记他的 omega 并且逃了出来。
秘书长呼吁那些被 omega 标记的 alpha 强硬起来，处死这些可恶的 omega 犯罪分子，争取自由和尊严。
孙翔吃水果吃得满手汁，小魔王趴在他膝盖上问：“爸爸，那个人在说什么呀？”
孙翔说：“他让我宰了你爸争取自由和尊严。”
小魔王立刻说：“他是个坏蛋！”
“胆小鬼。”孙翔打着嗝说，“被标记一下就吓成这德行，都像他这样，全银河的 omega 都该哭着自杀了。”

轮回给出的官方回应当然不是孙翔的这几句话，江波涛质疑了秘书长的话。一是质疑 omega 标记 alpha 的可能性，

二是质疑秘书长的精神是否还正常。在张新杰给出一份证明他一切正常的证明前，轮回并不想跟这个疯子吵架。
张佳乐公开赞同了江波涛的话，由于孙哲平支持了张佳乐的发言，秘书长严重怀疑孙哲平已经被张佳乐控制了。
同时，秘书长还拒绝被张新杰检查，因为张新杰是个 omega，可能会为了操纵 alpha 而作假。
这下连一开始没有表态的一些星域也纷纷劝说联盟政府先给他做个检查，微草贡献了一个 alpha 医生，检查结果
表明秘书长的精神状况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疑神疑鬼，大概是之前在越云的经历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但没有到影响他工作的程度。他也的确有被标记的症状，虽然很惊人，但情况属实。
“他被 omega 标记了，所以不能再和其他 omega 结合了。”医生怜悯地说，“情况特殊，法律上可能会宽容，但
生理条件上也无法再找第二个 omega 了。”
至于孙翔，张新杰表示他不能检查出孙翔是否可以标记 alpha，因此对此事不再表态。
又到了轮回说话的时间，江波涛再次表示轮回欢迎医生来检查，看看周泽楷有没有被 omega 标记。
秘书长带领一支军队去越云，誓要拿到 omega 标记 alpha 的证据。这段时间里周泽楷接受了微草医生的检查，医
生证明他完全没有被 omega 标记。
“保险起见，我们暂时增加了孙翔的卫兵。”发布了检查结果后，江波涛补充说，“一方面保护孙翔不受骚扰，要
知道双胞胎的出生率是很低的；另一方面也是以防万一，周泽楷没有被标记不代表孙翔没有这个能力，但我们相
信他的品质。”
越云的情况也被新闻播报出来，星域几乎所有的 omega 都是该组织的成员，部分 alpha 也是该组织的爪牙——原
因可能是尚未被证实的反向标记。
新闻不无忧虑地表示，如此严重的情况越云高层多年来毫无动静，恐怕连最核心的阶层都已经被渗透了。
在秘书长前往越云的一个星期之后，他得意洋洋地宣布有一个尚未被控制的越云高层向他交出了全部的资料。
小越和越子倾的计划被打乱了，他们还没来得及拉拢一些医生进行造假，事实就被揭发了。秘书长公布了完整的
《狻猊计划》，孙翔作为第一个成功案例，在《狻猊计划》的所有修改稿中都充当了例子。证据确凿，秘书长离
开越云后直接带着军队前往芙蕾妲，要求轮回交出孙翔，联盟政府会优待孕期的 omega，哪怕他是个可怕的反社
会恐怖分子。
在完整的《狻猊计划》面前，芙蕾妲的居民们沉默了，不再嘲讽秘书长。但是来自高层的命令依旧被训练有素的
军队自上而下地执行，秘书长所带领的联盟军队逼到芙蕾妲境外时，迎接他们的是阴森可怕的炮口和黑压压的军
队。
轮回很快做出了解释，发言人依旧是江波涛，但这次周泽楷也站在镜头下。
江波涛说：“我们有权利怀疑秘书长所公布的一切证据的真实性，验证需要很长的时间，我们可以等。但是，我
们不会随意把 omega 和孩子交给用枪口指着我们的人，芙蕾妲境内任何一个 omega 都不会交出去。如果孙翔有罪，
他会死在芙蕾妲的土地上。如果有谁想要宣战，我们也只好迎上了。”
周泽楷颌首，帽檐在他的眼睛里压出一片乌云，他脸颊的线条比平时要冷硬：“进犯者死。”

芙蕾妲边境一片紧绷，荣耀联盟政府与各个星域维持表面上的平和已有小半个世纪，暗地里地方割据与中央集权
的争锋从未消停过，这次赤裸裸地对峙几乎点燃两方的战火。
夹在格洛瑞尔和芙蕾妲之间的星域并不想让他们争斗起来，紧急召开的会议上，大部分人都同意先验证秘书长拿
出的证据是否真实，但轮回也要理性对待任何一种结果。冯宪君也终于在会议上露脸，表示他对会议结果没有异
议，声明联盟政府和芙蕾妲星域不会有战争。
除了应付外面的妥协与施压，轮回高层在星域内部安排了一次采访。孙翔带着小魔王出镜，一大一小都肉呼呼的，
怀孕使得这个凶蛮的 omega 显出一副安定的姿态。主持人问孙翔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孙翔立即皱眉说：“他太
烦人了！”
小魔王附和：“是个大坏蛋！”
孙翔继续说：“我 8 岁的时候做过一次手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狻猊计划》初版和前十几份修订里都说
明不能生育，但我可以。还说可以标记 alpha，我没试过，也不知道这回事。我不会试的，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不会拿周泽楷冒险。秘书长可以用任何方法证明我有这个能力，但我对他的行为有两个疑问。”
孙翔顿了顿，小魔王坚持不懈地对着镜头说：“他是大坏蛋！”
主持人问：“是什么疑问呢？”
孙翔看了一眼手腕，荒火乖乖地呈上小抄。孙翔抬头说：“第一，他交出的《狻猊计划》名单中包含 27 个
omega，为什么只针对我？他不是第一次针对芙蕾妲了。第二，如果反向标记是安全的，alpha 不可能同时与超
过一个 omega 结婚，为什么 omega 不能标记 alpha？”
孙翔困难地站了起来，对着镜头气势汹汹地比了个挑衅的手势：“有胆你等我生完孩子单挑！”

江波涛果然很会掐芙蕾妲人民的点，采访播出后芙蕾妲的 alpha 和 omega 都陷入了疯魔。Omega 们觉得很对啊，

为什么 omega 不能标记 alpha 呢？Alpha 们避而不谈反向标记，只管对秘书长发泄被人逼到自家门口的憋屈，
叫嚣着芙蕾妲的 omega 都能一个挑他十个。
问答稿也挺对孙翔胃口的，至少他对着镜头的时候看起来还挺自然的。他牵着小魔王离开采访的房间，江波涛在
飞船里等着他。
“小周有点急事要处理。”江波涛解释道，“我送你回去。”
孙翔坐下来：“正好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
“我吗？”江波涛确认道，“什么事？”
“我真的可以标记 alpha。”孙翔说，“我没试过，但我知道自己可以。就像你们 alpha 天生知道自己可以标记
omega 一样。”
江波涛笑问：“所以？”
孙翔问：“我是不是最好永远都别标记周泽楷？”
“这件事……”江波涛斟酌了一下，“我个人倾向于尊重小周的意愿。但是他可能会有些顾虑……”
“你对这个问题很为难。”孙翔说。
江波涛心里疯狂吐槽，他当然为难！为什么他要插手这种家务事！
“跟你没关系你都这么为难。”孙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周泽楷肯定更为难，我不想问他。Alpha 是不是不喜欢
这样？要是我想标记他，他怎么拒绝我？我——”
孙翔皱眉想了会儿，江波涛保持安静，等候他接下来的话。
“反正他会为难，干脆不要提也不要做好了，我是这么想的。”孙翔说，“我还是想标记他，我就问问你可不可
以。”
江波涛叹了口气：“不可以。我不是反对反向标记，我只是不确定你经历的手术到底会给你们带来什么后果。不
管是你们两个之间，还是其他星域的看法，都会有我们不能把握的变化。小周身上是整个芙蕾妲的责任，我作为
芙蕾妲的高层官员，绝对不想看到他为这种事冒险。”
孙翔闷声说：“他也不会冒险。”
“但是他是真的相信你。”江波涛说，“作为朋友我会尊重他的个人选择。”
“等他退休好了。”孙翔说着发了会儿呆，摸了摸肚子，“……我想吃水果。”

-46-
江波涛到达桑德厄境内，接待他的依旧是执政官和肖时钦的阵容。肖时钦笑问：“我记得芙蕾妲又到了过节的时
候了，你有空出来？”
江波涛笑道：“或许我是出来过节呢？”
肖时钦笑笑不再接话，执政官自觉地把话题扭到正事上：“张先生已经在等您了。”
这个张先生指的是张新杰，因为他是霸图首领的 omega，私下贸然约见有些不合适，江波涛选择约他在肖时钦的
地盘上见面。
三人到达议事的厅子里，跟张新杰打过招呼后各自落座。江波涛拿出电脑：“这是我们现阶段的研究成果，包括
孙翔在内共一百名基因手术过的 omega，12 岁前做手术的共 29 人，其中现在已经经历过初次发情、可以观察的
共 12 人，生育能力都没有丧失。13 岁到 16 岁做手术的生育能力的保留有一个概率。16 岁，也就是初次发情之
后做手术的基本没有生育能力，不排除特殊情况。”
资料被分享到众人电脑上，肖时钦当即开始观看。张新杰却合上电脑平静地问：“你想要做什么？”
“您愿意来这里，说明您感兴趣。”江波涛笑道，“不影响生育，一个增强 omega 体质的手术能带来的好处，不
论是 omega 还是 alpha 都会受益。Omega 的低生育率和低存活率困扰整个银河系太久了，这是一个改变的契机。
我代表轮回邀请您参加这项研究。”
同样是首领 alpha 的 omega，张新杰和孙翔在一个星域内的地位是大不相同的。未来孙翔或许会变成芙蕾妲的一
员猛将，但张新杰从加入霸图高层起就掌握着一半的话语权，是个下达命令的角色。他要是做主接受这个邀请，
基本能代表霸图对这个提议的态度。
张新杰问：“手术的存活率是多少？”
江波涛说：“我们估计在 75%左右。”
“太低了。”张新杰说。
“所以我们才会邀请您参加研究。”江波涛说，“我们有一个更年轻的案例，和孙翔做过一样的手术。”
张新杰问：“标记呢？”
江波涛说：“出于人道主义，我们并没有强制他去尝试标记 alpha，也没有强迫他立刻被 alpha 标记，但我们会
继续观察。”
张新杰终于打开电脑，开始阅读江波涛分享的研究成果。
非法的 omega 基因手术目前已知两种，唯一的差别就是标记。秘书长公开的《狻猊计划》中阐述，做过第二种基
因手术的 omega 可以同时被多个 alpha 标记，也可以标记多个 alpha，解除了一个 alpha 对一个 omega 的所有
权，甚至反过来让 omega 去掌控 alpha。
当然这些还没有被证实，张新杰只相信自己的检查。他提取过孙翔的信息素，里面含有大量周泽楷的信息素，他
能找到的 alpha 信息素样本，没有一个可以成功地二次标记孙翔。普通 alpha 的信息素根本不能靠近孙翔的信息
素，最后只有韩文清的信息素汹涌地纠缠了一番，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后果。
这个结果既不代表孙翔不能再被标记，也不代表孙翔只能被标记一次。普通的 omega 只能有一个 alpha 是因为他
们自己的条件，孙翔却有可能是因为周泽楷的条件，换成别的 alpha 标记他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情况。
反过来的标记更加难以证实。秘书长以及张新杰在微草见过的那些海盗，他们的确有类似于被标记的症状，说明
的确有 omega 可以标记 alpha。这个事实的存在却不能拿来证明任何一个 omega 有能力标记 alpha，除非有更
加确凿的证据。
张新杰作为一个 omega，并不认为 omega 不能被独有或者 omega 可以标记 alpha 是什么可怕的事。如果轮回真
的可以推广一个不影响生育又能增强 omega 体质的安全手术，整个银河的局面都会改变。
成年后的基因手术依旧死刑，omega 们体质增强，不再是笼子里脆弱的小鸟。就业面变广，生育率提高，幼年
omega 们存活率变高，可怕的性别比例也会渐渐好转。
除了这些好处，对轮回来说，孙翔的异常会被掩盖。轮回不必对外交出孙翔，也不用对芙蕾妲民众作出解释——
全银河都能基因手术了，孙翔小时候被迫做的手术算什么问题？
张新杰再次合上电脑：“我会拟一份协议。”

三天后，肖时钦先是送走了张新杰，又来送江波涛。
“话说在前面，我没别的意思。”肖时钦问，“我好奇，对于标记 alpha，你们轮回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江波涛说，“我想过这方面的可能性，你这样的 omega 或许需要这种能力。”
“这种需要我可不承认。”肖时钦笑笑，“张佳乐不是挺好？”
江波涛说：“那大概是我需要吧。”
肖时钦默了一下说：“这个能力没什么意义，能不能结婚和谁标记谁没有关系。”
“你说得对。”江波涛说，又朝他笑了笑，摆摆手，“我先走了，我的飞船可能要在边境停一会儿补充能源。”
驾驶员已经将飞船启动，肖时钦听着引擎发出的轻微震荡，意味不明地多看一眼江波涛：“我还以为你的飞船到
涩科尔才需要补充能源，一路顺风。”
“我不是很能明白你珍惜境内矿产的心情。”江波涛打着哈哈登上飞船，“但我保证下次不会光顾桑德厄的能源站
了。”
江波涛的飞船起飞，往桑德厄的边境飞去。这艘飞船在即将飞出桑德厄的时候降落到了一个能源站里，一个员工
跑过来问：“需要什么能源？”
“我们老板让你上来！”驾驶员开了飞船门。
能源站员工莫名其妙地上了飞船，见到江波涛疑惑地问：“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
飞船起飞的震荡让他踉跄了一下，江波涛示意他随便坐：“我走了你大概就会被抓起来了，你还是跟我出境
吧。”
越子倾指指自己：“我露出什么马脚了？”
“是我的失误。”江波涛说，“长话短说，你们的计划怎样了？”

孙翔怀孕已经有七个多月，保姆医生们紧张起来。这个时期的 omega 异常依恋 alpha，但是周泽楷没什么时间陪

他。《狻猊计划》的真实性目前还处于待证实阶段，秘书长带来的军队也没有撤回，境内虽然大体稳定，但是反
对轮回保护孙翔的声音也不是没有。
为了查证《狻猊计划》，越云已经被重重包围。虽然包围越云的队伍里没有联盟政府和轮回，但这笔账日后大概
要算到他们头上。如此看来，扶小越上位也是轮回最好的选择。
江波涛从雷霆回来，带回了张新杰和肖时钦签了字的协议，以及越子倾传达的信息——他已经联系上了几个核心
层的医生，为了活命，有些人答应统一口径说孙翔的手术是失败的，这些人已经开始销毁当年留下的其他证据了。
那些没有答应的人，越子倾也已经用适当的方法让他们闭嘴，永远不会说出真相来。
“就算有人想检查，孙翔的信息素里有大量的 alpha 信息素，张新杰之前的实验全部没有结果。”江波涛说着看
看小越，“倒是你有些危险，名单上有你吗？”
“当然有。”小越趴在椅背上问，“越子倾还好吗？”
“看起来过得还行，不过你要是遭殃他估计就不太好了。”江波涛观察观察小越的神色，说，“我们可以给你一个
清白的新身份，清白得谁都不会想到检查你。”
“大哥您别这样。”小越翻了个白眼，“我变成芙蕾妲的公民，还要不要回越云？”
江波涛劝说道：“唐昊还是百花出去的呢。”
“那是因为他有一个爸爸是呼啸出来的，而且他是个 alpha。”小越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我不答应，说别的。”
江波涛从善如流转回正题：“这个计划并不是万无一失，我们要做两手准备。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证明孙翔真的
不能标记 alpha？”
小越继续翻白眼：“让我们找找时光机。”

跟轮回高层们开完会，小越申请去看看孙翔。他跟着周泽楷到达房子里，被维也纳吓了一跳：“这么大了？”
保姆笑了：“是呀，老虎长得很快。”
维也纳嗅了嗅小越，扭头晃着尾巴跑回去找小主人。小魔王正趴在孙翔旁边一个劲地对周泽楷讲今天发生的事，
孙翔一脸不耐烦地剥着干果，周泽楷有些疑惑地按住了他的手。
孙翔把剥好的干果推给周泽楷：“别动！我今天要剥 1000 个。”
“无聊？”周泽楷问。
“我在锻炼耐心。”孙翔说，“双胞胎，得多有耐心才能生下来！”
“……”周泽楷拿起干果喂孩子。
保姆拎着拖鞋招呼小越：“进来坐吧！”
小越换了鞋，跟着保姆进厨房：“看起来干果没我的份，我还是自己找点吃的吧。”
孙翔在厕所与小越狭路相逢，才发现小越来了：“你怎么在这？”
“酒店的饭不好吃，我来蹭饭。”小越说，“哥我问你一件事，你喜欢越云吗？”
“早就暴露了，不用叫我哥。”孙翔说，“我喜欢这儿。你到底上不上厕所？不上让开。”
小越默默地走出洗手间，摸了路过的维也纳一把，维也纳用大脑袋蹭蹭他的小身板。
“我哪都不喜欢。”小越对维也纳说，“但是只有越云像家。”
维也纳疑惑地动了动耳朵，见小越不说话了，便踱着步子走开了。

-47-
芙蕾妲的夏季结束了，一年一度的盛季已经过去，由于事多，议会迟了一个月才来临，周泽楷照常参加了，越云
缺席。
这一年开会开了太多次，很多问题都是讨论过无数回的。比如越云的 omega 组织，再比如轮回与联盟军队的对峙。
对于越云的事，轮回表态会帮助越云；对于芙蕾妲境外两军对峙，轮回也承诺绝对不先撤军。
冯宪君私下对周泽楷表达了最大限度的友好，但联盟政府权力分散，主席一个人并不能决定军队的去留。
孙翔没有跟来，他已经搬进了医院病房。小魔王想过来的，不过在外面安全堪忧，最后还是把他塞给了孙翔。
越云的事件被翻来覆去地讨论，是否要进攻成了最大的问题。事到如今阻止众人进军越云的不是越云的军事防御
可能带给他们的损失，而是力量的博弈——攻下这一片星域，谁来分走最大份蛋糕？
到了这种地步，越云那岌岌可危的虚假平静被打破已经不可避免了。几天的会议也没能争论出结果，距离越云最
近的微草被无数眼睛注视着，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议论纷纷。
周泽楷提前半天离开了格洛瑞尔，只留下执政官继续开会。没有人对他的退场提出异议，原因非常简单，孙翔已
经被推进了产房。
周泽楷停也不停地赶回芙蕾妲，驾驶员三班倒开飞船，饶是如此降落到涩科尔上也已经是 20 个小时以后了。他到
达医院，孙翔居然还没出来，周泽楷不确定地问护士：“多久了？”
护士习以为常地答道：“快要 22 个小时了。”
周泽楷呆了呆，护士好心道：“omega 进产房到生孩子平均时间是 25 个小时，生过一次的会快一点，再等会儿就
好。”
孙翔不愧是个生过孩子的 omega，这方面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这的确是件耐心活儿。
医院的隔音太好，走廊里什么也听不见，周泽楷在椅子上坐了会儿，默默站起来，又默默坐回去。碎霜从他枪套
里飞出来，化成电脑浮在他面前。
周泽楷点着屏幕搜索生完孩子吃什么，保姆领着两个捧满东西的卫兵过来，见到周泽楷在周边酒店搜索汤羹补品，
哭笑不得：“这些东西外面哪有卖？我带过来了。去方先生准备的病房里等吧，小少爷在那里。”
周泽楷摇摇头，保姆便打个招呼，带上卫兵们离开了。

孙翔从麻醉里醒来，便看见熟悉的天花板，是他最近住的病房。
一块阴影盖住他，周泽楷摸了把他的额头。孙翔看见他，顿时说：“把一叶之秋还给我。”
“……”周泽楷简直有点不知作何反应，最后没忍住还是笑了，“出院再说。”
“四天吧。”孙翔算了一下，“四天可以忍，小孩呢？我们去看看。”
周泽楷摇摇头：“四十天。”
孙翔催促：“再说吧，我还没生过双胞胎呢，找个轮椅来！”
周泽楷找来保姆让孙翔吃东西，走到门外跟护士简单地说了句话，不多会儿方明华的家属推着保温箱过来，两个
小团子裹着尿布窝在里面直打呼。
小魔王跟在附近鞍前马后，见孙翔醒了，连忙声明：“他们是我的小弟！说好的！”
孙翔随口答应他，新奇地看了会儿双胞胎，不满意：“怎么好像长得不太像？”
周泽楷坐到他旁边，指指其中一个：“像你。”
孙翔还是不满意：“我还以为会一模一样呢！”
方明华的家属把小婴儿推出去了，小魔王连忙跟着跑走。

孙翔又睡着以后，周泽楷去了顶层，方明华的休息室里，小魔王趴在保温箱上计划未来：“他们这么小，维也纳
背上坐得下，我的床也睡得下，但是他们要听我的话！”
周泽楷问方明华：“怎么样？”
“我通知了张新杰，他答应保密，也很乐意过来。”方明华说，“我没接触过几次菲麦尔返祖人，不是很确定……
一般来说，菲麦尔返祖人是不会有 alpha 性征的。”
“他去过太阳系。”周泽楷说。
“人类从太阳系逃出来，就是因为待在那里，所有菲麦尔人都死了。”方明华说，“但是她很健康，太阳系不再拒
绝人类了吗？”
小魔王抱住周泽楷的腿：“他们不喜欢我吗？他们不理我。”
周泽楷摸摸他的小脑袋，方明华随手扔给小家伙一块糖，对周泽楷说：“如果这是菲麦尔人迟到了 50 亿年的进化，
孙翔就太珍贵了。”

张新杰来了，比起之前的基因手术研究，他对于菲麦尔返祖人进化出 ABO 性征兴趣更大，直接进入了芙蕾妲星域，

降落在涩科尔上。
对于他的到来，孙翔是毫无所觉的。四天以后孙翔坚持要出院，方明华告诉他小朋友们还需要在医院照顾着，孙
翔也信了。没有孩子玩，他更是坚持要玩战斗机。好歹磨着让他休养了半个月，终于孙翔还是摸到了他的爱机。
“小别胜新婚。”孙翔抱着机翼感叹道。
周泽楷不让他驾驶，孙翔依依不舍地摸了会儿一叶之秋，又摸了会儿一枪穿云，这才磨磨蹭蹭地跟着周泽楷走上
楼：“要不我去医院吧！”
周泽楷点头：“一起去。”
“一起？”孙翔说，“那我又要等到晚上吗？我去去就回，晚上一起回家。”
周泽楷想了下，摇头：“一起。”
孙翔顿住了脚步：“周泽楷，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想跑？”
周泽楷摇头：“不。”
孙翔扬眉瞪他，瞪了一眼又偃旗息鼓，居然好声好气地问：“那你这几天为什么故意不肯让我单独行动？”
周泽楷垂着眼睫思索了一会儿，示意孙翔跟上他。两个人又走上二楼，进了书房。
“太阳系。”周泽楷说，“有个秘密。”
孙翔默了下，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孙翔误会了周泽楷的意思，周泽楷在组织语言和打断他的思绪间选择了一下，凑过去按着他的脑勺亲吻住了他的
嘴唇。
这个方法简单粗暴疗效好，孙翔唇间溢出几不可闻的呻吟，柔弱的口腔被周泽楷的舌尖破开层层防线。他的双唇
被啃咬、舔舐、吮吸，声音被周泽楷一口吞下。吞咽津液的声音在唇齿间辗转，良久，周泽楷才松开他，脑中思
路也明晰了，说道：“人类是从太阳系逃出来的。”
对孙翔来说，这可真是个新鲜的说法。即使他受到的教育不同于别的 omega，也未曾接触过这样的论调。太阳系
油尽灯枯，不再有价值，人类离开发源地，转而在全银河发展壮大，这才是一般教科书上写着的历史。
周泽楷手一抬，碎霜飞上半空展开成一块全息屏。
“曾经是两性世界。”周泽楷说着，碎霜便展示了菲麦尔返祖人和另一群看起来与现代人相当类似的人种。
两性世界是一个被银河系顶端的权贵们不约而同埋葬的秘密，它之所以是个秘密，是因为菲麦尔人的灭绝。
根据现有的史料，菲麦尔人灭绝于难以解释的社会因素和一场语焉不详的天灾，之后人类依赖人工胚胎繁衍，然
而当人工胚胎长大成人甚至过去几代，自然分娩的人口已经销声匿迹的时候，人类发现太阳系已经不再欢迎他们
繁衍了。
阳光所照之处，人工胚胎无法再培育下一代了。
人类告别故土，到达太阳系之外，经过数代，同样再无法成功诞生人工婴儿时，进化给了他们希望。
幸存的人类渐渐演化出三性，最终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一切步入正轨后，在与地球相似的行星上开始出现菲麦尔
返祖人，然而返祖人已经与现代人种有了生殖隔离。
这段黑历史被人遗忘后又被考古学家渐渐挖了出来，并短时间内变成了一个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这是一段无论如何也不该忘记的历史，但是这个秘密已经保守了太久，omega 的处境已经演变成目前的状况，周
泽楷这一代人没有办法在不引起动荡的情况下公布它。
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是掌握着一方霸权的人，他们曾经为此开过会。为了不重蹈覆辙，最终他们决定循序渐
进地改善眼下的情况。夹杂在权力斗争中免不了各种诡谲暗涌，这条路到底会怎么走下去，能不能遵循初心一直
前进，根本不是任何人能决定的。
周泽楷当然不会把上面的形势告诉孙翔，这些事情大致讲完，他也只是笑笑说道：“会好的。”
说完这个太阳系的秘密，周泽楷才告诉孙翔双胞胎的实情。
曾有生物学权威提出设想，如果菲麦尔人也有 ABO 性征，那性别差距会大大缩小——女性 omega 生出 omega 的
几率应该比男性 omega 高出几倍。
听完这些，孙翔愣了好一会儿，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气鼓鼓地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比较复杂。”周泽楷说。
孙翔翻个白眼不理他，原地走了好几圈：“会不会是我体质有问题？还是因为我去了太阳系？这样没问题吗？女 A
会不会被什么可怕的实验室带走……”
为什么说要照顾生完孩子的 omega 的情绪呢？就是这个道理了。孙翔本来也不爱思考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儿又怎
么想通？徒增心烦而已。不过瞒了这么久还私自招来了张新杰，的确是周泽楷不对。周泽楷只得耐心地等孙翔平
静下来，这才带着他一起去了医院。
-48-
江波涛虽然一心想要在短时间内争取最大助力，但时机毕竟不等他。无害的手术还没有研究出个眉目，女性
alpha 也没琢磨出所以然，秘书长就顶不住不断叫他撤军的声音，来了个鱼死网破。联盟军队对芙蕾妲发动了最
激烈也是最后一次的袭击。
芙蕾妲作为军火输出星域，自然没有在这一役中吃多少亏。秘书长终于退兵回到格洛瑞尔，反倒是让江波涛有些
苦恼。秘书长已经妥协，其他星域转而干预轮回，软磨硬泡地拖延了一段时间，最后孙翔不得不出席格洛瑞尔的
法庭。
轮回派去了最好的律师，周泽楷本人也去作陪。但江波涛推测，目前当务之急是解决越云的事端，这个当口上除
了失去理智的秘书长，暂时不会有谁想要因为一个 omega 跟芙蕾妲硬碰硬。事实也如他猜测，经过几天几夜的审
判，最终结果是秘书长降职，而孙翔被要求在芙蕾妲境内禁足。
周泽楷继续留在格洛瑞尔开会，孙翔独自从格洛瑞尔回来，一想到要禁足就有些闷闷不乐。方明华嗤笑道：“格
洛瑞尔还颁法规定不许让 omega 接受军事教育呢，要你待在芙蕾妲你就听了？不去格洛瑞尔就叫禁足。”
吴启说：“方哥你别闹，首领回来的时候应该会带着应对越云的最终方案，孙翔跟不跟我们去，还是看首领决
定。”
孙翔迫不及待：“我要去！吴启，走，我们去练几把。”
吴启最近正在操练小越，这个 omega 少年在战斗机上天赋平平，勉强够用，吴启教他也教得够呛。见孙翔跃跃欲
试，吴启一时也手痒。方明华没有反对，吴启便和孙翔一起去了军营的操场。
孙翔太久不开，手生了，一开始被吴启打得落花流水。他一气之下情绪上来居然迅速恢复了状态，没过几天就把
吴启打了回去，等周泽楷终于开完会回归，他已经活跃到飞到半空截住归巢的飞船，趾高气昂地把战矛指向窗户
里平静坐着的 alpha 了。
孙翔笑道：“周泽楷，吴启被我打爆了，轮到你了。”
吴启不满道：“就几次！我难道没打爆过你？”
周泽楷笑了笑，一点也不计较他们出格的打闹。
这件事传出芙蕾妲，其他人就知道孙翔的禁足是不可能了，过了几天，在前往越云的路上看见一叶之秋的身影也
没人惊奇。

虽然经过了长时间的讨论，但对付越云的方针还是出军打下来那一套。近一些的星域抢着出兵以求得到更多的利
益，远一些的不想出太多力，毕竟再好的蛋糕远了都分不到，何况越云不算特别好吃。轮回倒是占了个不多不少，
具体来说还要算出力比较多的。
孙翔开着一叶之秋在外面溜了一圈后发现所有人都对他的出现持默认态度，立刻就放松了，路上无聊，还指点小
越如何战斗。虽然他口才实在不怎样，小越为人还是谦虚好学的，虚心听了一路，大大满足了孙翔的虚荣心，对
小越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如此行进到越云外围，十几支军队将这块小星域团团围住，战火一触即发。
越子倾上次被江波涛从雷霆辖区弄出来后，又兀自在银河里奔走。此刻在轮回的接应下悄悄来到轮回旗舰上，把
计划进程说了一下：“我说服了二十几个人，他们同意做证证明根本没标记 alpha 这回事，都是药物作用。不过
他们究竟会不会按照约定作证，恐怕还是看情势。”
江波涛笑道：“眼下的情势，除了作证，他们难道还有别的活路？”
“这个组织在你们眼皮底下存在了几百年，也给了他们一些信心。”越子倾说，“不到最后他们怎么会放弃信仰？
而且，你们究竟会怎么处理他们，也得容许别人存疑吧？”
做证的意义就在于让孙翔和小越摆脱“标记 alpha”的“罪名”，同样也令他们自己摆脱”制造可以标记 alpha
的 omega“的罪名。以最坏的角度揣摩，在作证之后，轮回把这些证人全部清理掉才是真的万无一失。不过江波涛
许诺会让他们继续待在越云，战争落幕后，他们本应该是归小越和越子倾管理的，同样，小越和越子倾也有理由
把他们斩草除根，不怪这些人要揣度时势，不肯立刻就范。
“抛开他们不说，资料的销毁和篡改也一直在做。他们也靠这个获得一线生机，没有任何耽误。几个不肯合作的也
拔去了，但时间还不够。”越子倾继续说，“有一部分人坚持科学精神，抱着部分资料的备份组成一个新团队，
占了一栋楼不愿意妥协。我建议，由你们在战斗中连楼带资料一起消灭。”
他闭了闭眼睛：“我会想办法把那些人全部堵在楼里。”

越子倾把一系列事情交代完，也不见小越便告辞了。他前脚刚走，后脚张佳乐和叶修就来了。张佳乐和叶修来商
量联手的可能性，兴欣、轮回、百花呈三角状互相两两毗邻，与越云的距离都属于不远不近。
江波涛开玩笑道：“叶修前辈没去跟蓝雨合作？”
“大家都会审时度势的嘛。”叶修浑不在意地说。“你懂的。”
江波涛揣摩着他的“你懂的”，不再接话，带到周泽楷面前谈正经事去。
这样私底下的交流不知凡几，过了十几个小时，终于由越云境内驻守的 omega 极端分子打响了第一炮。
小越跟着孙翔和吴启，驾驶着战斗机等候在发射管道里。真空中的战争悄无声息，但冲击波依旧传递到飞船中，
轰隆隆的震荡声在耳边响个不停。在场的人个个经验丰富，吴启的手下甚至还在说笑。只有一个小越战斗机也是
新手、战场更是新手，听着隆隆作响的震荡声，明白是越云境内开战。他心里未必多喜欢越云，但是现在想到外
面是怎样的腥风血雨，越云境内境外又是怎样的生灵涂炭，终于还是握紧了双拳，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小越再睁开双眼，已经是满目坚毅。他扭头看见孙翔撑着下巴，脸上的表情竟也有些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出发！”正这时吴启喊道。
“弟兄们走起！咱们建个大功，给头儿攒老婆本！”吴启的队伍里有人大喊着冲向敞开的发射口。
“滚！”吴启笑骂着，也跟着队伍滑出发射管道。
孙翔刚要跟上吴启，小越在后面喊道：“孙翔！”
一叶之秋没有立刻发射，孙翔扭头看，只看见一架横刀的外窗，窗户映了漫天炮火，他看不清小越的脸。
孙翔问：“什么事？”
“你回越云吗？”小越问，“你比我强太多，如果你回去……”
孙翔又看了看外面，越云边境已经沦陷在飞弹炮火中了。
“我会回来看看的。”孙翔说，“上次半路跑了，还没来得及回来。周泽楷准备了很多东西，下次回来送你们。”
孙翔这些话直白地把他自己划入了轮回，小越心里既有些叹息，又松了口气。孙翔起源于越云，至今还与越云的
势力纠缠不休。他最辉煌的时候在嘉世，现在还驾驶着嘉世的象征性战斗机。但是他浑身上下都是轮回的印记，
他明明才接触轮回高层一年多。小越与他出身相仿，但小越却会一直和越云绑在一起。
这大概就是个人的命运吧！小越感叹着，跟着一叶之秋冲出发射管道，进入茫茫的宇宙里。

一叶之秋冲出，瞬间就吸引了敌方的战火。孙翔在 omega 组织眼里应当是叛徒一样的存在，但孙翔本人毫不在乎

他们的想法。以前的孙翔反抗他们，心里常常想的是一山不容二虎，一个银河系自然也不可以容下两个统治者。
他孙翔以后是要统治银河系的人，怎么能容忍这个妄图染指银河系的组织？
也是孙翔当时年纪小，十八未到，才能有一脑子可笑的想法。这几年风风雨雨经历下来，除了一个不甘现状，他
也有了在乎的人和事。一旦眼睛里终于看到了别人，自然也会看到不一样的世界。摔了几跤之后孙翔对于未来其
实有些迷茫，但跟着周泽楷走总归不会后悔的。
他回忆也就一眨眼的时间，一叶之秋速度奇快，孙翔回神的一刻已经冲入前线，与敌机绞缠到一处。
孙翔顿时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手指疾动，一叶之秋刺穿一架敌机，凶猛的电流瞬间就把对方烤得焦黑。然而
omega 极端组织行事一惯偏激，现在又是困兽之斗，对方将死未死之际忽然拼着最后的力气冲向孙翔，把战斗机
串在战矛上更深入几分。一叶之秋的战矛顿时被锁住了，孙翔的视野都被遮了一块。
旁边两架敌机看一叶之秋被困住战矛，立刻把炮口指了过来。一叶之秋左冲右突，甩着战矛试图把串在上面的敌
机甩到一边去。躲避炮弹不算什么，但战矛受限实在让孙翔大感烦恼。
两架就像牛皮糖似的跟着他，孙翔有心跟他们打一场，但是战矛现在用不了。
正在烦恼，忽然一道弧光划过一叶之秋的战矛，生生击碎串在上面的战斗机，终于把战矛解放。再一看那道弧光
已经没入敌机的机翼，打得对方生生一颤。
孙翔头都没回，在频道喊道：“周泽楷！”
一枪穿云的弹火就像雨点一样袭来，裹着一叶之秋再次冲上前锋。

-49-
星海如碎钻，在几万亿光年外闪耀光芒。
半透明的烟雾在虚空中漂浮，将星光遮掩得隐隐约约。从一叶之秋的驾驶座往外看，火光蔽目，无声无息地爆炸
与熄灭。伴随着火光爆开的是战斗机的残骸，这场战役已经接近尾声。
一叶之秋正在战场上徘徊，它的身后一段距离的地方，一枪穿云驾着狙击枪，正瞄准着敌军的一架指挥舰。一叶
之秋所到之处，到处一片电光火焰，给了一枪穿云很大的掩护。
“右。”周泽楷的声音从耳麦传来。孙翔操纵一叶之秋猛然斜拐，一发子弹拖曳着长长的光轨从一叶之秋右侧划过，
击穿了一架神枪手的枪架。带着枪架碎片甩脱而出的长枪砸开了邻近的敌机，一叶之秋的战矛带着电光补上致命
一击。
孙翔如鱼得水，他的战斗力在他与周泽楷的婚礼上展现过冰山一角。战斗开始以来，各大旗舰都注意到了他，饶
是以叶修顶尖战士的眼光看，也不得不在心里暗道：确实是好苗子。
叶修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心道周泽楷花大价钱买一叶之秋，未尝没有看重孙翔能力的原因。叶修对于性别没有什
么偏见，他要是有偏见，当初也不会跟孙翔单挑。不过虽然当初用那种方式收复故土，尽量减少损失，但经历一
番改朝换代，兴欣精英人才还是太少，整个社会运转效率都挺低下的。
叶修此人做事素来很有想象力，较之脑洞清奇的王杰希不遑多让，就在战火纷飞的要命当口，他还花了一分钟思
考最近得到的情报：张新杰前往轮回境内，不知道做什么研究。
叶修敲了王杰希小窗：“王大眼啊。”
王杰希没理他。
叶修浑不在意：“我记得你家有个叫英杰的孩子。”
王杰希终于搭理他：“前辈。”
枪林弹雨的，叶修也不跟他啰嗦：“我家也有几个不错 omega，本想跟你讨教培养方法，不过看情况轮回更会养
啊。”
王杰希一眼看穿他的想法：“那就一起去请教吧。”
叶修笑眯眯：“雪中送炭和落井下石之间，咱们选了雪中送炭，多有诚意。”

战争告一段落，越云叛军龟缩不出，孙翔打得很爽，带着手脚发软的小越回了轮回的旗舰。他回来没过多久，叶
修独自前来了，见了周泽楷就说：“刚跟王大眼说呢，叫他来请教你们怎么教导孙翔的——听说张新杰也跟你们
一起琢磨这事儿呢？”
周泽楷立刻知道了他的来意，江波涛心里暗道：两只老狐狸。
虽然叶修与王杰希口头上约好一起来，但叶修单独来了。不仅叶修单独来了，王杰希离得远，但提前给轮回发了
个消息说会单独来。
江波涛火上浇油：“等王杰希前辈来了咱们慢慢聊，既然这么赶巧，不如我去请张新杰、肖时钦两位都来一下。
前辈，你看大家伙儿都在，要不把蓝雨百花都叫来？”
叶修说：“你叫去吧。”
江波涛说：“蓝雨百花您更熟啊。”
叶修说：“怎么好抢你们的风头？”客套话都没说完，他已经自觉找了个地方坐，给喻文州张佳乐发消息。
不多久，霸图的张新杰、韩文清，蓝雨的喻文州、黄少天，百花的张佳乐、孙哲平，微草的王杰希，雷霆的肖时
钦都来了。
大家找了个会议室坐下，权倾大半个银河系的人物坐在这里，若是格洛瑞尔政府得知此事，大约会睡不着觉。
江波涛笑道：“既然大家来了，想必一早就有消息，那我直接说了。”
他把年幼 omega 做手术不影响生育的结论讲了，大家都露出了感兴趣但不意外的神情。
江波涛继续笑道：“还有一件事，孙翔生了个女儿。”
张新杰是个厚道人，除了韩文清，他还谁都没透露，因此在座基本没有心理准备。不仅没有心理准备，大家还都
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女儿”是什么。这实在是个淹没在历史里太久的词汇了。
张新杰严谨地补充：“菲麦尔返祖人性征和 alpha 性征并存的婴儿，我暂且称为女性 alpha。”
这消息……
叶修挺惆怅的，怎么想给轮回雪中送个大大的炭这么难呢。孙翔既然生得出这种前无古人的孩子，那人身安全绝
对有保障了。不过来都来了，轮回总得承情，他也不懊恼，立刻恭喜了一番周泽楷，并表示既然孙翔是从嘉世嫁
出去的，那自己也算他娘家人，肯定给外甥女包个大红包。
黄少天为叶修的脸皮热烈鼓掌并附 300 字感言。
其他人基本笑而不语，孙翔跟叶修绝对不可能和睦，对于叶修这种没脸没皮的行为，大家也懒得说话。
以前买一叶之秋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江波涛面上维持微笑：“认亲戚这种事嘛，还是等下次您见了孙翔再
认，我们还是聊聊手术的事。”

几方人马聊了足足 5 个小时才散会，出来时叶修的目光在轮回旗舰上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对周泽楷说：“方锐
托我跟吴启打个招呼。”
周泽楷笑了笑：“我会转告。”
目送叶修等人陆续离去，周泽楷直接去了旗舰指挥室。机要之地，没有外人，悬空屏幕上放着晃动的画面，那是
夜视眼镜传回来的图像。
江波涛也跟了进来，问道：“吴启那边如何了？”
吕泊远说：“挺麻烦的，看来要费几天工夫了。”
吴启出战后压根没回来，他带着他的人直接进了越云。他这一忙活就忙了 4 天，这才有空对周泽楷汇报。
吴启说：“能处理的都处理了，资料也全销毁了，保证一块储存条碎片都凑不起来。我顺便跟越子倾说的那帮人
聊了聊。”
那帮人自然指越子倾所说准备做伪证的人，不肯做伪证的都被轮回提前弄死之后，他们非常乖觉。
其实对他们来说，整件事里面越子倾不太算什么，孙翔也不算什么，背后的轮回才是最要命的。吴启跟他们苦口
婆心地谈，做受害人曝光在大众眼皮底下，总比做罪犯审完死刑好。越子倾已经用同样的话术讲过，但吴启再讲
一遍代表的是轮回的立场。
吴启另外有事要汇报：“对了，孙翔的监护人，我也找到了，怎么处理？”
孙翔的监护人也是小越的监护人，说是监护人，其实承担的是监视洗脑的作用。周泽楷想了一会儿，江波涛见他
不说话，建议道：“带回来关着？”
周泽楷已经想好了，摇头说：“处理掉。”
江波涛笑道：“也好，给未来的越云首领一点尊重好了。”

未来的越云首领暂时不知道轮回给他和孙翔解决了一个麻烦，他正试图跟孙翔谈心。
小越说：“刚刚来了很多人。”
他将人物名字说了一遍，说到叶修时，孙翔皱起了眉。小越叹气：“哥啊，眼看我们就要分别，我就跟你直说了
吧，你也长点心眼，见人先笑，也不至于人缘这么差。”
孙翔不屑一顾：“我为什么要对别人客气？”
小越心里苦。小越知道轮回之所以帮他，主要还是因为孙翔。他已经准备离开轮回的舰队了，在走之前，他一时
脑抽，想着报答孙翔一下，提点他一下。
小越自己也挺感慨的，叶修上门的时候，这个 Omega 就敏锐地明白了什么。
那些会令他送命的险境，在轮回这里并不是特别大的问题，甚至大概只是芙蕾妲的面子和周泽楷的私人感情问题
——跟小越比起来，他们手眼通天，要保孙翔，多得是体面的办法。足够的本事拿出来，那些嗅觉敏锐的大佬们
就自己找上门了。
小越第一次深刻体会到权势的重要性。
小越也不好在轮回的地盘上教孙翔怎么混芙蕾妲的政治圈，只得说：“你想想，以前你在越云的时候，是不是那
种家里亲戚朋友多的小孩过得最好？你多交点朋友，以后你家小孩到哪儿都有长辈照顾，多好。”
孙翔仿佛得到了什么灵感：“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孙翔找出通讯器，联系方明华的家属。他家双胞胎年纪太小，托付人家照看。通话之后，孙翔立刻说：“差点忘
了他们了，给我看看他们。”
小越：“……”
方明华的家属已经习惯孙翔这种性格，笑着把镜头放到小朋友们摇篮上，小魔王的小脸蛋儿冒出来，哭得要断气：
“爸爸，你又不带我就出去玩！”

这是一场没什么悬念的战争，比起全银河的精锐部队，越云跟纸糊的差不多。战争只持续了三个多月，越云已经
恢复“和平”。
仗打完，旗舰只有吕泊远留守，周泽楷他们全去开会了。越云虽然不是块多么可口的蛋糕，但这么大个星域放着，
总有点好处分一分。即使如此，小越也不紧张，不够好吃的蛋糕，大佬们分完好吃的部分也就走了。
一场会开了两天，周泽楷他们才匆匆归来。江波涛简单朝小越和越子倾交待：“战俘全部押走，格洛瑞尔会组织
对越云的重建援助，你们可以回去了，剩下的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们不插手，也不会让别人插手。军火订单可以
给你们赊账，直接联系就可以。”
越子倾和小越也不见喜色，辞别轮回众人之后便离去了。离去时，小越特地跟孙翔打了个招呼，孙翔头也不抬地
朝他挥挥手，小越叹口气，跟上越子倾的脚步。
“我本想悄悄跟他劝他标记周泽楷的，把自己托付给别人，太不稳当了。”小越对越子倾说，“算了，他跟我不一
样，不知道说他没心没肺还是掏心掏肺呢。”
越子倾说：“还是想想怎么收拾越云吧。”
小越又叹了口气：“收拾越云之前，还得先收拾人。”
越云地头上不止他们一伙势力，首领又不是说当就当的。

-50-
战后休整完毕，部队各归各家，首领们乘坐小船前往格洛瑞尔，跟着他们的还有越云一战的战俘。
外面种种纷乱不说，孙翔又一次踏足周泽楷的花园城堡，这么些日子以来难得心情松快。他屁股还没坐稳，肖时
钦就来拜访。孙翔愣是没懂江波涛和肖时钦的关系，不过肖时钦每次来都是江波涛招待，故而他说：“江波涛回
芙蕾妲了。”
肖时钦对他已经比较了解，并不绕弯子：“我们来找你。”
肖时钦后面还跟来了一群 omega，周泽楷跟着他们，一张俊脸比所有人加起来都像 Omega，孙翔不由想起他们在
艾斯艾琪的初见，自顾自地笑了。
肖时钦说：“你这些天运动量挺大，小周想让新杰给你检查身体，我们都来看看。”
孙翔莫名其妙地应了。其实大家跟他又没交情，完全是趁机想看看孙翔的身体数据究竟如何，掂量掂量轮回说的
手术实际效果如何。
张新杰叫人搬来一堆仪器，城堡里的家政们送来吃的喝的，一群 omega 就坐下了。周泽楷走又不想走，留又不好
留，还是喻文州随便找了个借口请他留着。
张佳乐脸上还有点冲锋陷阵留下的伤痕，咬着水果对喻文州说：“你有主意别跟我藏私啊。”
高英杰小小年纪被王杰希丢过来，没有主心骨，闻言悄悄看了喻文州一眼。喻文州只是笑了笑。
张新杰对他们的说话声充耳不闻，一丝不苟地检查完，把数据呈现在一块屏幕上，给所有人讲解。他这个人有一
说一，所有人都在认真听。
孙翔没兴趣听，他这会儿想起来一件事，悄悄对周泽楷说：“你行不行啊？”
“……”周泽楷，“……什么？”
孙翔低声说：“怎么把江波涛弄回去了，你又不会讲话，搁这儿商量事情，你干得了吗？”说着孙翔十分发愁，
心道不行也就只有他上了。
他想法都写在脸上，周泽楷只得笑了笑。

孙翔的身体十分之好，全银河有目共睹。纵使医疗发达，Omega 们体质放在那儿，大多数生完没了半条命。
Omega 也不太适合战斗机，倒不是天赋的问题，而是寻常 omega 身体不大受得了那种高强度运动。
在座 omega 身体素质绝对是过硬的类型，尤其是张佳乐。不过张佳乐在退位之前是不会生孩子的，他不想让自己
体质变差。
而孙翔呢，生了一窝又一窝，还能开着战斗机满银河的乱跑。虽然大家不说，不过都是“身娇体弱”的 omega，
若说没有暗自羡慕一下，那是不可能的。
当下，听完孙翔的身体情况，又听张新杰讲了一番小越留下的数据，最后大家的关注点停留在手术之后究竟能不
能让 omega 标记 alpha 上。
张新杰的结论是很难证明。
肖时钦叹气：“问题就是这个。”
“我觉得问题不是这个。”喻文州终于说话了，他很温柔，声音也不大，虽然是反驳，但并不惹人生气，“无法证
明的就是不存在的。”
张新杰直接看过去，喻文州与他对视，冲他笑了笑。张新杰看了喻文州一会儿，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
搞定了这个态度过于认真的专业人士，喻文州跳到下一步：“我觉得最大问题是，这个手术怎样合法推广，我们
应该有个初步的应对方案。”

一群 Omega 散会离去，只有孙翔还懵着。要周泽楷给他解释也挺难的，所以孙翔保持茫然的心情直到联络上吴启。
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吴启说了，吴启捶桌大笑：“一个比一个无耻啊！”
孙翔说：“你给我讲讲，他们在商量什么？”
吴启说：“你可总算问了，他们在考虑推广你做过的手术，只要大家都做了，你不就没事了吗。不过喻文州心太
脏了，人家直接打算欺天瞒地啊。本来 omega 和 alpha 结婚之后就不好离婚，我个人觉得反向标记没什么，喻文
州用这种方法，看来他是来真的了。”
孙翔还是有听没有懂，不过他至少明白了周泽楷在做什么事，不由大为感动。
孙翔感动了好几天，格洛瑞尔也审问完了战俘。战俘里有一批研究人员承认反向标记根本不存在，都是他们为了
完成邪恶势力的任务搞出来的药物效果，不信的话尽管让孙翔咬一口周泽楷给大家看看。
格洛瑞尔当然不能让孙翔咬一口周泽楷，只好先信了。
新闻播了五天，才把这件大事播完。还没等全银河的人歇会儿，又有记者爆料，格洛瑞尔政府想要推广这个手术
以加强 omega 的体质，从而增加生育率。
格洛瑞尔政府很懵逼。
格洛瑞尔方面查了半天，想要联系喻文州，但喻文州正在跟叶修通话。叶修说：“文州啊，我觉得你这么做很伤
感情。”
喻文州笑：“冯主席已婚很久了，伤不伤感情好像没什么问题。”
叶修说：“你跟他能有什么感情，我是说你没提前告诉我。你太急了，跟我商量一下，我能不给你出主意吗？”
喻文州还是笑着：“你是 alpha，你的利益与我们不一样，我什么时候做，你都会觉得我太急。”
其实叶修能列举百八十种理由来证明喻文州做得不厚道，不过此刻对着喻文州的脸，他最后也只是随意地笑了笑。
“手头紧，外面赌你选谁，我想去押注。”叶修懒洋洋地问，“你说我该押谁？”
喻文州说：“虽然押注花不了多少钱，也没必要浪费。”

没过多久，又有不知名记者曝出孙翔生了个女 alpha 的事。周泽楷查了一圈，就找叶修。

叶修为什么要爆料孙翔生女 alpha 的事，还不是因为他那里有两个菲麦尔返祖人。叶修根本不以为耻，反而劝周
泽楷：“研究基地可以设到兴欣。”
周泽楷不可能答应，叶修还要继续说，周泽楷直接切断联系。
阴谋家们不知道是在斗法还是打情骂俏，周泽楷的处理方法很简单，他带着轮回的所有人回去，同时发布了一个
干巴巴的声明，表示轮回的一切消息以官方为准，小道消息他们全部不承认。
虽然与计划的不太一样，不过江波涛和方明华找周泽楷商量了半天之后，觉得就此收手，让喻文州去做最合适。
考虑到社会接受度，轮回原本的计划是先否认 Omega 标记 alpha 的事实，再慢慢研究出更无害的手术，剔除
omega 标记 alpha 的效果。然而喻文州胆大包天，打算直接推广原来的手术。
其实轮回的麻烦基本上已经搞定了。知道真相的人就剩了那么几个做伪证的，他们想活命，就不会翻口供。张新
杰在他的严谨和 omega 的利益之间选了后者，Omega 无法标记 alpha 这个“事实”已经被敲定，孙翔清清白白，
过几年还会更清白。做基因手术就死刑的法案已经提上了修改日程，现在外界一片混乱，不会有人想起孙翔来。
至于叶修，鬼知道他要做什么，不答应就是。

劲爆消息一个接一个，身处漩涡的芙蕾妲反而十分平静。
孙翔晨练回来，挺得意地对周泽楷说：“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比你还受 omega 欢迎！”
周泽楷不能理解他在这方面的得意，不过还是笑了，点点头。
孙翔见他认输，更加高兴，勉为其难地说：“你也不赖，我银河第一，你银河第二……你更我并列第一吧。”
小魔王爬到孙翔大腿上：“我呢！”
孙翔说：“你还小。”
小魔王不依不饶：“我都会开战斗机了！”
孙翔只好说：“那你第零吧，比一还前面。”
小魔王这才满意，小短腿跑得飞快，又去看自己的弟弟妹妹了，他立志从小培养自己的跟班。
这样平静的日子好久没有过，孙翔又不会带孩子，眼看保姆们把小魔王围得水泄不通，立刻拉起周泽楷溜出门。
孙翔抱怨：“这三个小兔崽子半夜起来哭，愁死我了，我得趁现在出去放松放松。”
事实上半夜起来哄孩子的是周泽楷和留守的保姆，孙翔半梦半醒中就睁了睁眼睛，立刻又睡了。也不知道他是在
梦里哄孩子还是怎么，后半夜他睡姿十分不安分，弄得周泽楷根本没睡好。
孙翔问：“周泽楷，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忙，你要不要度假？我们把小孩丢给方明华，补一个蜜月吧！”
周泽楷很意动，算了算工作，仗刚打完，芙蕾妲还要整顿；出门打仗积累的工作还没做完；过两天张新杰要来看
他跟孙翔的 alpha 女儿，得接待；江波涛去找肖时钦打听喻文州下一步想干嘛，他得把江波涛的活也干了；过不
久还得再去格洛瑞尔，新的死刑法案总得去投个赞成票；不影响生育的 omega 基因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始推
广，这个头是轮回起的，他总得露面……
周泽楷：……
周泽楷发现自己半点儿空闲都没有，他看看时间，该去工作了。
孙翔见周泽楷迟迟不答应，难得“善解人意”了一回：“你是不是工作很多走不开？带上你的工作一起出门好
了。”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周泽楷想了想，点了点头，然后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嘘。”
孙翔立刻凑到他旁边，悄悄问：“怎么了？”
周泽楷也悄悄说：“别让他们知道。”
周泽楷带着孙翔跑了一趟办公室，把所有工作资料都塞进荒火里，又跑出来。方明华远远看见他们，还笑着对吴
启和吕泊远说：“小周上午不好好干活，晚上得加班加点了。”
周泽楷这么一走压根没回来，上了飞船才让孙翔给方明华发消息，把家里的小孩托给他。
方明华：……
孙翔在给人添乱这方面是不会觉得内疚的，任方明华怒吼要周泽楷给个交代，孙翔自管说完就断了通话。
周泽楷问：“去哪儿？”
孙翔毫无计划，只能现想，想了一会儿他说：“不如去太阳系吧。”
他们溜得很快，芙蕾妲星系在窗外已经是模糊的两颗星。孙翔眼看着双星越来越远，一眨眼已经在视觉上合二为
一，散发着炽烈的光芒。
孙翔说：“说不定还能再生个女儿呢。”